張自強+李錦宏
摘要:不同的林改方式會對農民間可行能力差異產生不同的影響,可行能力差異越大,農民的相對剝奪感越強,從而對改革政策的滿意度評價越低。基于“可行能力—相對剝奪—滿意度”的邏輯思路,采用廣東省的農戶調查數據,檢驗不同林改方式下農民對林改政策的滿意度是否存在差異,并進一步分析影響農民對林改政策總體評價的主要因素,結果表明:農民對以“分”為主的“均山制”改革的滿意度高于以“不分”為主的“均股均利制”改革,“均山制”制度安排更有利于農民可行能力的塑造;集體林權制度主體改革(以“明晰產權”為主要內容)是農民行使可行能力的基礎,配套改革(包括林權抵押、林權流轉等)是農民提升可行能力的關鍵,兩者都顯著地影響農民對林改政策的整體評價,且主體改革的影響更為顯著。應完善“均股均利制”的利益分配方式,并通過賦能措施降低賦權不公的負面影響,積極推進配套制度改革,提升農民的可行能力。
關鍵詞:集體林權制度改革;可行能力;政策評價;政策滿意度;均股均利制;均山制;明晰產權;林權抵押;林權流轉
中圖分類號: F323.211;F064.2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48131(2016)01000109
一、引言
中國集體所有的有林地面積約為16.337億畝,占林地總體的60.05%參見《第七次全國森林資源清查結果》(國家林業局網站)。 ,同時,集體所有的林地面積也遠超過耕地面積。到2010年底,新一輪集體林權制度改革(簡稱林改)基本完成了明晰產權、承包到戶的改革任務(劉璨 等,2011)。中國的林改被認為是世界林業史上最大規模、最具影響、最有成效的改革參見《國際專家評點中國集體林權制度改革》(中國綠色時報,20110215) 。事實上,隨著政府對民生問題關注度的
不斷提高,農村改革政策的執行不僅要追求客觀成效,也應重視農民主觀幸福感的提升。民眾的幸福感或滿意度是國家治理績效和民眾對政府認同度的反映,關系到國家的政治與社會穩定(劉軍強 等,2012)。在集體林權制度改革中,不同利益相關者
的利益訴求存在差異,其中農民往往側重于增收的經濟效益。已有研究表明,集體林權制度改革激發了農民的林業生產積極性,對農民增收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張蕾 等,2008)。然而,農民增收就一定意味著農民幸福感的提升嗎?
新古典經濟學通過效用(Utility)替代幸福(Happiness)來反映個體的主觀感受,以衡量個體的快樂享受程度或滿意度。通常認為預算線會隨著收入的增加而外移,使個體效用最大化的決策點落在更高的效用無差異曲線上,即收入增加帶來更高的效用,產生更大的幸福感。然而,Di Tella等(2006)研究發現,收入增加并不必然帶來幸福感的提升,幸福感不由收入唯一決定,還與非收入因素有關。決定個人滿意度的一個關鍵因素是個人收入與他人收入比較的相對變化,而這種變化取決于相對獲益的行為能力。正如阿馬蒂亞·森(2002)提出的可行能力理論所認為的,個人福利水平不是根據自身擁有資源的多寡,而是由個人能夠獲得福利機會和選擇自由的可行能力決定。在新一輪林改過程中出現了社會排斥,林權高度集中,普通農民進一步獲取改革收益的能力受限(朱冬亮 等,2007);由于不同資源稟賦的農民群體獲取收益的行為能力存在差異,導致其對林改的評價差別化(駱耀峰 等,2013)。李怡(2013)通過對廣東的調查發現,盡管林改促進了農民增收,但在對維持集體經營的改革方式上,經營大戶與普通農戶的滿意度評價表現出了顯著差異。林改在促進農民增收與提升農民滿意度上存在“Easterlin悖論”,即林改帶來的農民收入增長與其滿意度提升并不存在必然聯系。可見,農民滿意度的提升不由收入增長的絕對靜態決定,而是取決于反映獲益能力差異的收入變化的相對動態。那么,這種獲益能力差異影響農戶滿意度評價的邏輯又是什么?
其實,作為一項公共政策而言,現有研究對林業政策的評價仍然滯后,尤其是對林改政策的評價是一個比較薄弱的環節(孔凡斌,2008)。農民作為林改最基層的主要參與主體和利益相關者,對改革政策的評價直接關系到深化改革的決策選擇以及改革目標的整體實現。現關于有林改政策評價的研究,大多側重于從改革產生的實際成效(包括經濟、社會與生態效益三方面)來評價林改政策,而在農戶對改革政策的滿意度評價以及評價差異產生的內在邏輯等方面的研究還非常欠缺。對此,本文擬通過對廣東省典型地區農戶的實地調查,客觀反映農民對集體林權制度改革政策的滿意度評價,并著重探討制度改革影響農戶可行能力進而影響其評價結果的邏輯,為進一步深化我國林權制度改革提供經驗借鑒和政策啟示。
二、理論基礎、數據來源與評價方法
1.理論基礎
幸福感屬于心理學、經濟學、社會學、政治學等多領域的綜合范疇,從Easterlin(1974)開創性地提出“國民收入的增長并不必然導致國民幸福感的提高”,即所謂的“Easterlin悖論”以來,關于幸福感的研究受到了經濟學的廣泛關注。造成“Easterlin悖論”的因素有很多,其中關鍵的原因在于相對收入的影響。Wood(1996)認為,從心理學的角度看,個體判斷更多受到相對位置的影響而非絕對位置。相對收入變化對幸福感的影響主要通過“相對剝奪效應”和“隧道效應”來實現。“相對剝奪效應”最早由Stouffer等(1949)提出,反映不平等帶來的一種矛盾的心理感受。“相對剝奪效應”表現為他人收入的提高會造成自身收入“被降低”和“被剝奪”的錯覺,從而降低自身的幸福感。“隧道效應”的作用則相反,他人收入的上升會對自身收入的提高形成一種預期,從而增加幸福感。同時,“相對剝奪效應”和“隧道效應”的作用大小由改變相對收入狀態的可行能力決定,即其作用于個體行為及心理預期的方向和強度存在差異。本文分析的可行能力概念以阿馬蒂亞·森的可行能力理論為基礎,主要指獲取收益、改善自身生存狀態的產權行使能力。endprint
產權與產權行使是產權經濟學的兩個重要概念,賦權與賦能是制度改革的兩個關鍵方面。盡管新一輪集體林權制度改革賦予了農民更完備、穩定的林業產權,但在不同改革方式下,不同農戶群體在獲取林業產權內容及其行使能力上仍然存在差異,進而導致普通農戶、專業大戶和社區精英等不同農民群體的獲益能力存在差異。誠然,除了受產權內容的完備程度影響外,農戶的產權行使能力還與自身資源稟賦相關,但在不存在特殊門檻限制的條件下,市場機制可以實現資源配置效率的改善,即產權行使主體可以通過各種形式的流轉或合作來實現林地資源利用效率的提升。可以認為,政府干預下的林業產權配置方式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農民獲益能力的差異。由于“相對剝奪效應”和“隧道效應”同時存在,當林改降低(或加劇)村集體內部農民的產權行使能力的差異時,農民間的獲益能力差異得以縮小(或增大),改革促進農民增收產生的“隧道效應”作用大于(或小于)“相對剝奪效應”,從而提高(或降低)農民的幸福感,即農民對改革政策的滿意度評價相對較高(或較低)。由于林改必然會導致農民間產權行使能力的變化存在差異,因此,“相對剝奪效應”和“隧道效應”的作用不存在完全抵消的平衡狀態。
基于在我國農村土地兼具生產要素與社會保障雙重功能的現實,集體林權制度改革乃至整個土地制度變遷總是伴隨著土地“分”與“合”的不斷糾纏,只是由于不同時期的改革訴求存在差異,“分”與“合”的側重有所不同。從2003年實施新一輪林改以來,全國范圍內形成了不同的改革方式,主要表現為兩種:一是以集體林“分”為主的“均山制”改革,以福建、江西等試點省份為代表;二是以集體林“不分”為主的“均股均利制”改革,主要在經濟發展程度較高的廣東省和浙江省。追求公平的“均山制”改革滿足了農民的土地訴求,盡管林地細碎化經營有損效率,但有利于緩解村莊內部的社會分層和農民之間的不平等關系。凸顯效率的“均股均利制”改革可有效促進林業規模化經營,但集體林經營的招標程序與要求對普通農民形成了隱形排斥,有失公平;普通農民往往只享有股權收益股權收益通常表現為集體林地流轉的租金收入,但流轉合同是林改前簽訂的,租金并不高,而且農民只享受70%,收益很有限。其實,調查發現由于看好林業經營的獲益前景,一般農民自己經營林地的意愿也較強。 ,權利訴求未得到根本保障,而且產權行使能力受限。
因此,可以認為“均山制”改革方式下的農戶享有更完備的林業產權及產權行使能力。本文假設集體林“均山制”改革和“均股均利制”改革分別會降低和加劇村集體內農民間產權行使能力的差異程度。盡管集體林“分”和“不分”的改革方式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農民增收,但不同改革方式下的農戶增收預期存在差異。“均山制”改革方式下的農戶
由于產權及其行使能力更完備,“隧道效應”更強而“相對剝奪效應”更弱,并基于獲益能力差異影響相對收入變化,進而作用于農民的幸福感。綜上所述,本文提出如下假設:農民對集體林地“均山制”改革的滿意度評價高于“均股均利制”改革。
2.數據來源
廣東省是南方重要林區之一,集體林林地面積占全省有林地面積的90%以上,集體林權制度改革的基本特點是以“均股均利”為主、“均山”為輔。集體統一經營的山林以“均股”的方式按人頭分配給林農,以“均利”的方式按股份將70%的經營收益在林農之間分配。在第一次土改時期以及20世紀80年代初的林業“三定”時期,改革劃定的自留山和責任山沿襲原有的“均山”方式;而新一輪林改主要是通過進一步的勘清界址明晰產權。由于集體林“分”與“不分”的改革方式并存,廣東省這樣一種特殊的林業產權分配格局對于本文的研究具有較強的代表性。課題組于2012年7月和2013年8月對廣東韶關、河源和茂名地區的7個鎮、13個村進行了隨機抽樣調查,發放問卷400份,收回問卷365份,剔除內容填寫不全、有邏輯錯誤的問卷,本文分析所用的有效問卷為315份。河源走訪地區的山林在土改時期或林業“三定”時期就已分到戶,新一輪林改維持了“均山”格局,收集有效問卷107份;而茂名和韶關調查地區實行“均股均利制”,收集有效問卷208份值得注意的是,該地區很多受訪農民表示,仍對林業具有依賴性和經營意愿。 。
林改政策包括主體改革與配套改革,具體評價指標見表1《全面推進集體林權制度改革的意見》中指出明晰產權、勘界發證和確權方式是主要改革任務,林權流轉、采伐制度和科技服務等是完善改革的政策措施。研究通常把前者作為“主體改革”,后者作為“配套改革”。本文評價指標選擇參考了《2010年中國集體林權制度改革監測報告》(中國林業出版社2011年版),整體指標的設計以集體林權制度改革的內容為基礎。 。由于廣東省推行政策性森林保險等政策較晚2012年9月,廣東在韶關、河源等地試點實施政策性森林保險,農民對林權抵押貸款政策普遍不了解。 ,農民普遍缺乏認知,所以尚未納入到評價指標中。采用李克特(Likert)五點量表,從“很不滿意”到“很滿意”分別賦值1~5(總分為5分),指標均為定距變量。
3.評價方法
滿意度評價指標具有較強的模糊性,所以運用常規的評價方法很難精確地對滿意度進行測算,但人們的思維有辦法處理、模仿和抽象這些不確定性,這便構成了模糊分析的主要內容(商華,2011)。在模糊綜合評價中,權重的確定會對評價的結果產生重要影響。確定指標權重的方法有主觀賦權法和客觀賦權法,為了避免主觀賦權隨意性較強的不足,本文主要采用客觀賦權法中的熵值法,能夠充分反映指標的數據信息。對指標進行評價之前需要對問卷數據進行可信度與有效性檢驗,通過檢驗分析得出,“均股均利制”“均山制”和總體量表的Cronbachs α值分別為0.813、0.775和0.768(均大于0.7),KMO值分別為0.532、0.457和0.487,Bartlett 球形檢驗值分別為62.552、72.475和78571,相伴隨的概率Sig值均為0(小于0.05),問卷整體表現出良好的區分度與聚合度限于篇幅,在此沒有列出熵值法確權和模糊綜合評價的具體計算步驟。 。endprint
三、實證分析
1.集體林權制度改革政策的滿意度評價
根據熵值法原理,本文設有5個評價等級,8項評價指標的不同評語等級形成原始指標數據矩陣X=(xij)5×8,對于某項指標xj,指標值xij的差距越大,則該指標在綜合評價中所起的作用越大;如果某項指標的指標值xij全部相等,則該指標在綜合評價中不起作用。由熵值法可以得出各項指標的具體權重值(見表3)。
評價結果顯示,農民對集體林權制度主體改革、配套改革和整體改革政策的滿意度評價,“均山制”>總體>“均股均利制”,而且“均山制”和“均股均利制”的滿意度評價結果存在顯著差異;在重要度(權重)評價方面,主體改革是總體>“均山制”>“均股均利制”,配套改革是“均股均利制”>“均山制”>總體。另外,從農民對主體改革與整體改革政策的滿意度評價結果看,只有“均山制”接近“滿意”水平,而“均股均利制”的評價為“一般”;然而,農民對配套改革的滿意度評價水平都不高,遠沒有達到“滿意”水平,這可能與配套政策的實施期較短有關。可以認為,基于廣東林改歷史,以股權替代承包經營權的“均股均利制”改革盡管降低了制度成本,迎合了林業規模化經營的現實需要,但也使普通農民的可行能力受限,“相對剝奪效應”作用大于“隧道效應”,農民的滿意度評價相對較低,基本驗證了本文的研究假設。下面分析農民對改革政策整體評價的影響因素,進一步驗證研究假設。
2.林改政策滿意度評價的影響因素分析
集體林權制度改革政策作為一項特殊產品被農民“消費”,農民對政策的滿意度評價就取決于“消費”這項產品所獲得的效用,感知效用高則評價就高,反之則低。Jumbe和Angelsen(2011)認為效用大小的評價由消費者對產品質量的認知和消費者的自身稟賦共同決定。對此,本文建立農民對林改政策滿意度評價的隨機效用模型(RUMs)如下:
其中,Uij表示農民對林改政策的整體評價,i表示農民個體,j表示農民的評價選擇,Si、Ii和Hi分別表示農民的林地資源稟賦、自身特征以及農民對林改政策的認知由于農民對林改政策各項內容評價的相關性較高,為了保證估計結果的穩定性,運用因子分析將變量合并簡化,提出主因子,以更加準確地反映這些因素對改革總體評價的影響。 ,Vi為可觀測變量,X包括S、I和H三方面的信息,εi為隨機誤差變量。影響農民對林改政策的整體評價的因素包括:一是農戶特征(X1、X2、X3、X4、X 5),二是林地資源稟賦(X 6、X 7、X8),三是農民對林改政策的認知(U1、U2)。各變量的具體信息見表5。
(1)因子分析。應用SPSS 17.0 軟件對改革響應變量數據進行處理,使用最大方差法進行旋轉得到因子分析結果。提取特征值大于1的兩個主成分,在林改政策的評價內容中主體改革與配套改革正好反映了各自包含的政策內容,分別命名為PC1、PC2,累計方差達為54.557%;KMO值和Bartlett球型檢驗相伴隨的概率均表明改革響應評價的數據適合做因子分析,而且各項響應內容的因子載荷都超過了0.5。
(2)林改政策滿意度的多元回歸分析。本文將農戶特征、林地資源稟賦和對改革政策認知的兩個主成分等因素引入模型中,運用SPSS 17.0統計軟件得出估計結果(見表6)。
從模型的估計結果看,調整后的R2為0.274,模型的解釋變異量為27.4%,并不影響現有因素對模型的解釋,畢竟多元回歸側重于了解各因素作用間的相關性以及影響的顯著程度。而且模型估計的P值小于0.05的顯著水平,整體顯著。另外,模型的多重共線性檢驗結果表明,各變量的平均方差膨脹因子為1.44,最大的接近2,其容忍度超過了0.5,可以判斷模型估計不存在多重共線問題。從各類因素對林改政策整體滿意度評價的影響情況看,在農戶家庭特征因素中,只有林業收入占家庭收入的比重大小對改革政策的滿意度評價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標準系數為0.063。以明晰產權為主要內容的新一輪林改對農民增收無疑具有正向促進。農戶的林業收入占比越高,促進作用相對越大,對改革政策的滿意度評價也就相對越高。然而,農民增收對其滿意度的影響更依賴于自身林地資源稟賦和制度改革后的可行能力變化,這是本文分析的重點。在農戶的林地資源稟賦中,林地面積大小對改革政策的滿意度評價具有顯著的正向作用,標準系數為0085。可以認為,農民從總體上肯定了新一輪林改,而且林地面積相對越大,改革通過明晰產權降低的交易成本、通過降低稅費減輕的經營負擔和享受的政策補貼就相對越大,從而農民對政策的滿意度也就相對越高,但該變量的影響系數較小,對滿意度提升的作用有限。農民對集體林權制度主體改革與配套改革的認知水平對改革政策的整體評價表現出了更高和更顯著的相關性,標準系數分別是0388和0.208。其中,就提升農戶對改革政策的滿意度而言,主體改革具有更為重要的影響。由此引出的問題是:
第一,改革的賦權方式與農民的可行能力。差異化的改革方式是新一輪林改最為突出的特征之一,促成了不同的林業產權配置格局。在農民仍具有林業依賴和林地經營訴求的情況下,“均股均利制”的賦權方式對農民林業產權行使能力的基礎保障存在明顯不足,進而存在加劇村集體內部成員間的不平等及社會分層的可能,不利于社區穩定和林業的持續發展。誠然“尊重歷史”的集體林“不分”不僅切合了改革實際,也滿足了地方政府的利益需要。然而,以股權替代集體林承包經營權的改革方式仍然難以滿足農民的權利訴求,股權收益的形式與農民可行能力的塑造需要得到進一步的完善與保障。農戶享有的集體林地權利訴求不僅僅是以租金形式的利益分配,更需要體現要素投入的股權分紅。
第二,農民可行能力與相對剝奪。盡管農民對林改政策的滿意度歸屬于主觀感知,但對感知具有重要影響的相對剝奪感卻取決于客觀的農民可行能力。可行能力越大,農民實現未來預期的可能性就越大,滿意度也就越高。“均股均利制”改革所產生的社會排斥加劇了農民間可行能力的差異,增收的示范效應不足,相對剝奪感較強,滿意度較低。當集體林地的“賦權”方式不能滿足農民的權利訴求時,需要提供有效的“賦能”措施,基于農民現有資源稟賦提升其可行能力,以降低賦權方式“不公”帶來的社會矛盾風險,比如改善農戶投資能力的林權抵押貸款、森林保險等金融支持以及林業生產的社會服務等。endprint
第三,賦權與賦能。產權經濟學認為賦權是重要的,但產權行使更重要。由于林業經營的外部性、長周期和高風險等特征,農民對林業產權的穩定性與完整性具有比農地更強的訴求,權能匹配的要求也就更高。然而,無論是20世紀80年代初的林業“三定”還是新時期的林改,相比于農地制度改革,還權與賦能仍然比較滯后,權能不符會降低林地資源的配置效率,從而難以吸引社會投資和提高經營收益。賦權只是獲取可行能力的基礎,賦能才是提升可行能力的關鍵。集體林權制度的配套改革對農民經營能力的提高以及持續地獲取林業收益具有重要作用。2015年7月,《國務院關于加快轉變農業發展方式的意見》(國辦發〔2015〕59號)指出,培育壯大新型農業經營主體,以增強農戶經營行為能力是未來農業乃至林業發展的重點。
四、結論與啟示
第一,農民對林改政策的滿意度評價存在“Easterlin悖論”,也驗證了本文的研究假設。在林改過程中,農民滿意度提升的關鍵在于農民獲取收益的可行能力是否得以增強,即農民的可行能力越強,滿意度水平相對越高。相比于集體林的“均股均利制”改革,“均山制”改革的制度安排更有利于農民可行能力的塑造,農民對林改政策的滿意度評價也就相對較高。
第二,以“明晰產權”為主要內容的集體林權制度主體改革是農民行使可行能力的基礎,包括林權抵押、林權流轉在內的配套改革是農民提升可行能力的關鍵,兩者都顯著地影響著農民對林改政策的整體評價,并且前者具有相對更大、更顯著的作用。因此,在現有集體林地產權分配格局的制度安排下,積極推進包括林業金融服務和林業生產社會服務在內的配套制度改革,以提高普通農民的投資獲益能力和降低林業經營風險,有利于農民對林改政策評價以及整體幸福感的提升。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在城鎮化發展水平較高的地區(如廣州),農民對林業的依賴度較低,林地的要素功能讓渡財產功能,“均股均利制”改革備受認可。然而,在農民對林業仍具有依賴性、經濟發展程度相對落后的山區(如韶關),股權作為農民對村集體林產權唯一的表達方式,只能分享集體林的流轉租金,權利實現與增收空間都非常有限,林地財產功能的實現方式難以替代要素功能的利益訴求。廣東集體林權制度改革推行的“均股均利制”還需要進一步完善,集體林地的“確權、確股、確利”如何根據實際有效組合,以保障農民的基本權益仍是深化林權制度改革需要進一步解決的問題。特別是在我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的宏觀背景下,提高林地資源利用效率和農民滿意度都需要重視林業經營組織化程度的提高,考慮林權的資本化、市場化和組織化問題。林改賦權應將林地作為一種生產要素入股,以使農民能夠分享合作經營的未來收益,保障農民權益;要通過創新農戶間的合作方式以強化改革的“隧道效應”,如以林地要素契約而不是簡單的商品契約來實現規模經營,突出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基礎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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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Different forestland reform methods have different influences on the difference in capability between farmers, the bigger the difference in the capability is, the stronger the relative deprivation feeling of farmers is, the lower the evaluation of the farmers on reform policies is. Based on the logic thinking of “capabilityrelative deprivationsatisfaction”, by using survey data of the farmer households from Guangdong province, this paper tests whether there is difference in the farmers satisfaction with forestland reform policies under different forestland right reform methods, and further analyzes the main factors affecting the evaluation of the farmers on forestland reform policies. The results show that the farmers are more satisfied with “equal forestland share”, mainly sharing the forestland, than “equal share, equal interests”, not sharing the forestland, that “equal forestland share” is more helpful to molding farmers capability, that collective forestland right system reform (mainly clarifying equity) is the basis for the farmers to implement the capability, that the matched system reform (including forestland right collateralization, forestland right transfer and so on) is the key to the farmers upholding the capability, both the two affect the general evaluation of the farmers on forestland right reform policies and more obviously affect main body reform. The farmers capability can be enhanced by perfecting interests distribution methods of “equal share, equal interests”, by reducing the negative effect of unfair measures and unfair capabilitygiven and by actively pushing forward the matched system reform.
Key words: collective forestland right system reform;capability;policy evaluation;policy satisfaction;equal share, equal interests;equal forestland share;equity clarification;forestland right collateralization;forestland right transfer
CLC number:F323.211;F064.2 Document code:AArticle ID:16748131(2016)01000109
(編輯:夏冬;段文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