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萬魁經方經驗探析

張策

(南京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南京 210046)

胡萬魁經方經驗探析

張策

(南京中醫藥大學基礎醫學院，南京 210046)

通過對民國關外醫家胡萬魁《古方今病》中記錄的用多首經方治療各科疾患的百余則醫案進行分析提煉，故初步整理總結了其運用經方的經驗，以期促進張仲景醫學理論的完備及各地域醫術爭鳴，并幫助醫者加深對經方的理解認識，對于指導臨床中醫師除知方證對應外，開拓眼界，用其他辨證思維使用經方論治病癥亦應有積極的啟示。

《古方今病》;經方;經驗;胡萬魁

胡萬魁(1864-1944)，字星垣，遼寧遼陽人。早年拜名醫吳越仿為師，精研經典著作及諸家學說，尤其對于《傷寒雜病論》有深刻的見解。其師古而不泥古，臨床治療疑難雜病及其他久治不愈的疾病，常能用經方化裁而取效，所以聲望日增。

胡萬魁醫術精湛，醫德昭著，晚年回鄉自設大安堂，懸壺應診。雖耄耋大年且醫務繁冗，仍著力著書。于業醫40年間所集之驗案中精選300余則匯撰成冊，名《古方今病》。全書共四卷，含《古方醫案》兩卷，《時方醫案》兩卷，收錄治愈各科疾病的方藥43首，其中經方居一半之多，可見其深厚的傷寒功力及廣博的學識經驗。

1 治目疾善取太陽經

太陽為寒水之經，統身表之營衛，起于目內眥(睛明穴)，而衛氣之行也。《靈樞·衛氣行》云:“陽氣出于目……循項下足太陽。”故外感風寒侵襲體表，營衛失其常度，太陽經氣不得順降，氣瘀水停、寒水上泛則可發為胬肉攀目、云翳遮睛、眼花不明等癥。

胡萬魁治療這類疾病，在肌表以桂枝湯略加附、參、龍、牡溫水寒，收斂乙癸，治療瞳孔散大、頭迷昏花;擾營衛而內焮水飲則用小青龍湯翻波逐浪，拔瘀肉漫瞳，目腫癢痛;當邪深入府便對治以五苓散直奔江海，去水攀眼角膜云曚，隨證施方而未離太陽;若日久寒水郁而生熱，風氣未清，白睛尚有紅絲者，則稍發厥陰之藥(羌防柴芎等)撥散標熱即瘥。此外，胡萬魁另有治夜盲不能視物，本《內經》肝受血而能視，用當歸四逆湯加減取乙木而愈的治驗。

2 大小柴胡湯治“片子病”

“片子病”古書并無此名，乃是俗稱，觀其癥狀當為“肥氣”或“癖結”。《諸病源候論·積聚病諸候·積聚候》云:“肝之積名曰肥氣，在左脅下，如覆杯，有頭足。久不愈，令人發瘧，連歲月不已。”《諸病源候論·癖病諸候·癖結候》云:“此由飲水聚停不散，復因飲食相搏，致使結積在于脅下，時有弦亙起，或脹痛，或喘息短氣。”由此可知，其成因及病程之久似相當于西醫之肝脾腫大。

胡萬魁對“此病，謹遵仲景少陽經脅下硬癥之法以療是病”［1］，因“均有寒熱往來，左脅下硬”［1］，斷其“實由蠡溝(足厥陰之別)絡三焦客邪不解，化熱郁結，硬而有邊有棱”［1］。但絕非如市醫僅知方證對應用小柴胡湯去大棗加牡蠣，而是抽絲剝繭剖析本病在少陽表里之分。“大率寒熱往來，左脅下硬，有邊有棱，大便如常，身熱無汗，邪結少陽之表者，宜小柴胡湯加減治之。如見微汗，繼服數十劑，大汗出透，脈靜身涼，病化而愈”［1］。如雖同上證而“大便微溏，有汗身熱，邪結少陽之里者，宜大柴胡湯加減治之。待下如膠黏，汗出身涼，病化而愈”［1］。更靈活地將二方交替應機而用，“設邪結少陽之表，按法以小柴胡湯加減治之，然服三四劑汗不出而邪熱入內，宜先服大柴胡湯以清其內熱，服三四劑待大便微溏，再以小柴胡湯加減以解其外邪，則汗出即愈。此即所謂里氣不通而表氣不達也。如仍不得汗，則再服大柴胡湯，繼之以小柴胡湯，如此二方輪換服用，必內熱清、表邪解，汗瀉身涼，病化而愈。要之，臨證必明審表里，察其有汗無汗、便干便溏，以法治之，無不愈者”［1］。可見胡萬魁洞察少陽、陽明表里經腑之多少而量癥加味(生牡蠣、枳殼、玄明粉、栝樓、青皮)，所以療效顯著。

3 五更瀉療以白頭翁湯

歷代醫家認為，五更泄瀉其病因為脾腎陽虛，多用四神等溫補太少兩陰之劑。胡萬魁按照張仲景“觀其脈證，隨證治之”的原則，示以清疏風木相火、養血潤燥之例。如治李姓學生，9歲，患五更瀉4年之久，每夜瀉后陰莖必舉，即貼伏床臥揉搓40～50 min，全身晃動，通身汗出陰莖乃消。公觀此童面黃肌瘦、虛乏無力，診其脈見細數，因思厥陰之脈下絡陰器，腎開竅于二陰，故判為龍火燔灼且傷及少陰而致陰虛火郁，乃取白頭翁湯合豬苓湯，導泄邪熱、滋陰滲利，并外用鮮豬膽皮為一套帶前陰上連續7 d，服藥20余劑后病愈。

又如梁姓婦苦五更瀉八九月，胡萬魁察得其脈細急、渴欲飲水、飽悶饑煩、肢體疲憊，認為陰虛燥熱、壯火食氣，亦投白頭翁合豬苓湯，20劑愈。高鈞閣內人病每晨五更瀉一次，日間復瀉二三次，咳嗽痰黏、渴而腸鳴，日輕夜重經年未愈，乃至先生處求藥。診之，“脈沉細而急，此陰虛肺燥之所致”［2］。由逆火刑金，又肺與大腸相表里，主時寅卯，故有上癥，遂書白頭翁湯加栝樓、川貝、炙杷葉、杏仁各三錢，滑石二錢煎服，10余付痊。

4 治血證用黃連阿膠湯

少陰以君火主令而手足并居水火兼統;無疾之時兩者互根，手少陰離火降下暖足少陰腎水而二氣既濟，故上清而下溫。少陰從本從標，一有內外感傷，雖常現由足少陰從化之標寒反操權導致的脈微細、但欲寐、厥逆吐瀉等陰盛諸癥，而因司化君火上炎致使本熱獨顯之吐衄崩漏便血各癥亦復不少。心主血脈，若君失顯明、火迫血行則需清邪熱來救營血奔泄倒流之變。

黃連阿膠湯中連、芩、芍藥清心火而除煩熱，阿膠、雞子黃補陰精而滋燥土，法深意遠，故能治少陰病熱化之心中煩不得臥。胡萬魁認為，凡見血色紫紅、紫暗或經血黏熱多塊而脈細數、細急或沉細而急，四診脈證合參可診為陰虛火動血熱妄行者，多用以收功。其治婦人經水失調及尿血常加歸地丹柏、川軍炭、地榆炭等，雖涼血補血卻不忘活血、祛離經之血，因此能封抑流亂且推陳生新而不致留瘀為患。治療鼻衄不止，雖亡血過多而唇甲面白頭暈目閉，但倘尚未陰脫致陽亡，則不過早進獨參姜附等味，而是治病求本，還擬小朱鳥湯折心火助心氣并加玄地涼補及柏葉、沉香、花蕊石斂降等品，挽狂瀾而歸經。

《素問·至真要大論》曰:“諸嘔吐酸，暴注下迫，皆屬于熱。”胡萬魁據此活法圓通亦使本方應卒病之吐瀉交作不省人事，療雜病之盜汗月余血虛氣熱。

5 溫肝補血法醫前陰諸疾

當歸四逆湯為治血虛寒凝、經脈不利之要劑，方中用藥多辛酸甘，恰合木之體用化各味，而氣溫平又符厥陰升達之本性，故其具有暖肝生血之疏功;足厥陰之脈過陰器，肝之合筋也，前陰者宗筋之所聚。胡萬魁多用本方治寒滯肝脈、營弱溫氣不足、肝失疏泄、統藏引起的精竅不利、小便走血、小水頻少而痛、婦人陰挺等前陰諸病;茍非木旺氣火郁張之陽證，辨證施治，不難一劑知二劑已，收桴鼓之效。舉一而反三隅，此方加姜萸能消久寒凝滯、經氣不利、血不溫經之臍腹疼痛和拘急失養等癥。此外，胡萬魁還曾以桂枝湯原方治一人臘月冒風寒后陰莖幾幾微麻，僅10余劑而愈百藥不效之半載痼疾。

歷代名家應用經方的治療經驗非常豐富，且多有獨得。如胡萬魁以四逆散加栝樓仁、黃芩等藥定日久卒然抽搐、四肢厥逆、不省人事之癥;用小青龍湯改為散止羊癇風(惟抽時手足溫者可愈，若手足涼如石者或不效);以小柴胡湯去參棗夏加栝樓仁并多重用柴胡至一兩，治心煩不眠、微有寒熱者，百余人無一不效;用大柴胡湯去大棗治偏頭痛，分左右氣血而加減檳榔、神曲、厚樸、玄明粉，或當歸、川芎、白芍等藥，均皆為例證。

另外，胡萬魁評脈品癥細致入微，別具明鏡，治嗜睡據本論條文“三陽合病……但欲眠睡，目合則汗”，“陰不得有汗”，“少陰之為病，脈微細，但欲寐也”，分別施以大柴胡湯及附子湯而愈;且慧心獨具，運用經方于各類疑難雜癥。如用大承氣湯治周身刺痛、腰腿疼痛;真武湯醫呃逆;大柴胡湯治乳汁不止等，以臨床卓效，擴展了經方的應用范圍，發前人所未發。這些寶貴經驗對后來者加深對經方的理解認識，積極完善并補充張仲景醫學理論都有不可忽視的價值。

［1］胡萬魁.“古方今病”—胡萬魁先生醫案［J］.遼寧醫學雜志，1959，2(3):58.

［2］胡萬魁.“古方今病”—胡萬魁先生醫案(續七)［J］.遼寧醫學雜志，1960，3(5):67.

R24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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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