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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廟演變、村際聯盟與迎神賽會
——以清以來廣州府番禺縣茭塘司東山社為例
朱光文
本文以廣州府番禺縣茭塘司東山社為例,通過整理地方文獻和口述訪談,系統研究了清以來社、社廟演變、村際聯盟與迎神賽會的關系。乾嘉年間,東山社由七鄉演變成九鄉,由于鄔族崛起而引起東山社廟的主神變更;道同年間,洪兵之亂與東山社學團練組織的建立,以及清末民國東山社九鄉聯盟及其北帝誕會與協恭社的聯防和聯誼。試圖說明明清鼎革以來,特別是乾嘉年間,隨著頻繁的海盜、盜亂及宗族械斗對包括禺南地區在內的珠三角鄉村的侵擾,為滿足防御的需要,一些鄉族的祭祀組織逐步與村社組織結合,演變成為跨鄉的祭祀組織。道咸年間,在抵御英軍和洪兵之亂的背景下,祭祀組織又與團練組織進一步整合,成為村際祭祀和防御聯盟。同時,一部分村落聯盟又基于共同的信仰和防御的需要進一步聯合起來,組成規模更大的村落聯盟。這種村社、祭祀、團練的結合,以及鄉村軍事化的鄉村演變趨勢,已成為清末以來包括禺南地區在內的珠江三角洲鄉村社會演變的一種主流。
番禺縣 茭塘巡檢司 東山社廟 村際聯盟 迎神賽會
明初,朱元璋詔令天下立社,親自制定《洪武禮制》,規定民間每里都必須設立“里社”,定期舉行社祭儀式:“凡各處鄉村人民,每里一百戶內,立壇一所,祀五土五谷之神,專為祈禱雨碭。”又規定“凡各處鄉村,每里一百戶內,立壇一所,祭無祀鬼神。”根據這些規定,里應該是一個以社壇和鄉厲壇為中心的祭祀單位,這樣的祭祀單位自然就是一個村社。在同一里甲的編戶齊民之間,為了維持里社祭祀活動的正常進行,就必然形成相應的里社祭祀組織。《洪武禮制》是地方官和士大夫在地方上推行教化的重要依據,“社”這樣一種制度很可能在鄉村中推行過,并在后來作為明清鄉村社會,尤其是廟宇系統之中的重要社會組織。鄭振滿考察了明清福建里社組織的不同形態與演變;*鄭振滿:《明清福建里社組織的演變》,鄭振滿、陳春聲主編:《民間信仰與社會空間》,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335-353頁。陳春聲則通過對廣東東部一個村落的神廟系統的研究,描述了一個相互重疊的、動態的信仰空間的演變過程,以及這種信仰空間所蘊含的權力支配關系和“超地域”的社會心理內容。*陳春聲:《信仰空間與社區歷史的演變——以樟林的神廟系統為例》,《清史研究》1999年第2期。在兩位學者的討論中,明清“社”的演變都源于明代的里社制度。到了明中葉以后,由于里甲編戶的流失和賦役制度的變化,里社組織也發生了分化和重組。尤其到了清代后期,由于里甲編戶的相對獨立等緣故,原來以里或甲為單位的里社組織趨于解體,逐漸演變為以里甲編戶為單位的里社組織,從而導致了里社組織的家族化和社區化。*鄭振滿:《明代福建里社組織的演變》,鄭振滿《多元視野中的閩臺傳統社區》,上海: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9年版,第249頁。筆者擬以廣州府番禺縣茭塘司東山社廟與北帝誕會*關于“誕會”一詞,參見朱光文《清代以來珠江三角洲廣府“誕會”之特點探析——兼談非遺視野下“誕會”的當代傳承》,《地方文化研究》2015年第5期。為例,梳理清代以來社、社廟演變、村際聯盟與迎神賽會的關系。
清代的東山社是廣州府番禺縣茭塘司下轄的一個基層社會組織,也是明中葉以后“里社組織的家族化和社區化”的結果。據宣統《番禺縣續志》載,東山社的社址位于南村。*(清)宣統《番禺縣續志》卷二《輿地志二》。清代以來,東山社下轄各鄉都自己的“村主菩薩”,如板橋的南海神(南海神祠)、市頭(含三竹堂)的觀音、羅邊的侯王(侯王古廟)、梅山的康公主帥(梅墅古廟)等。其中,江南、南村(南山古廟)、里仁洞(里溪古廟)三鄉均供奉北帝。延續至今的東山社各鄉的“村主菩薩”與東山廟所祭祀神明的演變有著密切的關聯。清代以來,東山社一旁還建有社廟——東山廟,所以東山社同時也是一個祭祀組織。明代里社制度的重要特征是民間的里社只可設立土壇、立石主、奉祀“五土五谷”之神,而不可建立神廟、立神像、奉祀其他雜神。但是這個清代的東山廟顯然就是立有神像的一座廟宇。至于該廟供奉的神明,據同治《番禺縣志》載:“東山廟,內祠南海神,東山七鄉同建,鄉人講信修睦咸集于此,嘉慶甲戌年修,道光□□□年重修。”*(清)同治《番禺縣志》卷十七《建置略四》。參與編撰宣統《番禺縣續志》的鄔慶時在《南村草堂筆記》卷三(第三篇),《番禺之山川》對同治《番禺縣志》的記載做了補充和訂正:“邑志(即同治《番禺縣志》)卷十七‘東山廟’條注云‘內祀南海神’,查嘉慶甲戌重修碑記云‘東山廟二,一專祀真武,一分祀文昌漢壽亭侯,蓋數百年于茲矣’,與今日所見相同。除上碑外,尚有乾隆甲辰、道光丙戌、道光辛卯、同治壬戌四次重修碑記,現均存文武廟內,而邑志僅云嘉慶甲戌年修,道光□年重修,不知當時何以失實如此,疑載筆者固未親歷其境耳。”
所以,后來在鄔慶時本人參與編撰的宣統《番禺縣續志》中即參考了《南村草堂筆記》,對同治《番禺縣志》的記載作了修正:“東山廟,在七星岡前。乾隆四十九年,東山七鄉同建,舊祀南海神,鄉人講信修睦咸集于此。嘉慶十九年重修,增祀文昌、關帝及真武諸神。道光六年,十一年均修葺。同治元年,又增入社旁二鄉,共九鄉,合力重修之。有碑記。文不錄。據《李志》、《南村草堂筆記》、‘采訪冊’參修。”*(清)宣統《番禺縣續志》卷五《建置志三》。
可見,乾隆四十九年(1784)開始建立的東山廟是在清初之后建立起來的一種新的祭祀傳統。結合同治、宣統兩個版本縣志和《南村草堂筆記》的記載,東山廟開始是一個由東山社七鄉共同建立的一個區域性的神廟。乾嘉以來,隨著禺南地方盜亂的嚴重化,加之官府和地方駐軍的腐敗,日益加劇了社會的動亂,在仰仗官府無望的情況下,東山社各鄉依托共同的祭祀對象,形成以東山社廟為中心的七鄉地緣組織。
盡管鄔慶時對“內祠南海神”的說法存在疑問,但他也似乎沒有否定東山廟在乾隆年間曾經“內祠南海神”的事實。只是對重修的時間做了補充。宣統《番禺縣續志》也依舊沿襲同治縣志說法寫成“舊祀南海神”。所以,如果東山廟原來“舊祀南海神”的說法是事實的話,那么這個南海神(洪圣王)很可能就是與東山廟所在地一崗(大南岡或大淋岡)之隔的板橋鄉重修于明末的南海神祠的分香廟宇。明末黎遂球所撰的《南海神祠碑記》曰:“吾黎民之居板橋也,本南海之余……神廟在廣州治之東南海道八十里,板橋更住神廟之南。凡奉辦香賽謁,則必渡海,而后得諸于廟,往返畢竟一日。板橋更立為神祠,當大南岡之下,古道之沖,所以便祈祝,其來久矣……”*(明)崇禎十二乙卯(1639年)黎遂球:《南海神祠碑記》,(清)康熙《新修廣州府志》卷四十九,《藝文廟記類》及(清)雍正《廣東通志》卷十六。
這座分香于板橋祭祀南海神的廟宇是乾隆年間東山社鄉人“講信修睦”之地,擔當著類似鄉約的功能。到嘉慶十九年重修時,東山廟才增祀文昌、關帝及真武諸神。鄔慶時在《南村草堂筆記》中說東山廟“一專祀真武,一分祀文昌漢壽亭侯”,即北帝廟和文武廟。也就是說嘉慶十九年重修時,東山廟已經由一間祭祀南海神的廟宇“增祀文昌、關帝及真武諸神”, 變成并列兩間的廟宇,分別祭祀文武二神和北帝(真武)。東山廟由“舊祀南海神”到“專祀真武”和“分祀文昌漢壽亭侯”的演變過程,很可能與歷史更為悠久且祭祀北帝、南村村內的南山古廟有密切聯系。
1992年由周慶所撰的《(南山古廟重建)序言》透露了南村北帝廟的歷史演變概況:“南山古廟,據前碑記載,建自宋哲宗元祐三年(1088年),座南山之麓,臨蓼水之濱,居五龍脈首,擁地勝神靈美優。廟后土坵為南山,鄉以山為名,廟循鄉稱。廟前水坑即蓼涌,源起于涌口,涌尾達坑頭,屬珠江一支流,涌旁因長紅蓼而得名。初因淤塞,后為人筑堤作農耕,浩瀚滄海,演變桑田。南村原名南山鄉,相傳五龍結脈,萬巒朝元,乃興旺福地,而民風淳樸,民情友愛善良,環境富庶,均賴神圣。人杰地靈,廟齡將逾千年,屢經宋、元、明、清歷朝修葺,恒保廟宇莊嚴美奐。供奉玄天上帝,尊為村主護佑之神,華光為百藝先師,文昌啟蒙先圣,包公判陰陽,醫靈祐長生,金花惠普生,禾花掌稼稷,此乃上代先賢為后代巧思祈求。北帝公靈圣為萬民敬仰,遠近善信多來參拜,香火素鼎盛。南山廟為鄉眾依歸所在地,歷理鄉務。”*周慶:《(南山古廟重建)序言》,1992年。
從以上序言可以了解到南山古廟建自宋哲宗元祐三年(1088年),經元、明、清歷朝修葺。該廟背靠南山,前臨蓼涌供奉玄天上帝(北帝),為南村的“村主護佑之神”,此外,該廟還陪祀華光大帝、文昌帝君、包公、醫靈、金花、禾花諸神。上文顯示,嘉慶十九年重修東山廟時,祭祀的主神發生了變化,原來的南海神不知去向,而南山古廟中的北帝神則變成了東山廟的主神。這種變化很可能與南村鄔氏家族的崛起有密切關系。南村鄔氏之崛起﹐始于廿一世鄔鳴謙:“公諱鳴謙﹐字愷圖,號潛居……敕贈儒林郎布政司理問……生而豐頤廣額,穎悟聰明,髫齡即知嗜學。稍長,游學澄江謝太史之門,為文踔厲風發,太史以大器期之……后以宗石公起家貧寒,獨自營生,勤苦太甚。于是絕意科場﹐佐理家政……”*(清)朱琦:《皇清敕授儒林郎布政司理問潛居世叔行狀》,參見鄔泳雄:《鄔氏光大堂族譜》卷一《家族源流》(手稿),第三章《文獻匯編》,第三節《通奉家廟祐昌堂事宜匯纂·五》。據族譜記載,鄔鳴謙“聯集銀會,在萬頃沙修田置業,其間經營策劃,任怨任勞,于是財力漸豐﹐家業日隆。”*鄔泳雄:《鄔氏光大堂族譜》卷一《家族源流》(手稿)。鄔鳴謙在積累財富的同時,還積極興修祖墓,建構宗族,修建包括廟宇在內的鄉村基礎設施,在地方頗有影響。他“爰親自巡歷周視,自始祖而下,塋若域蕪穢,則治之垣,若桷朽敗,則更之,聯銀會以培祖,嘗建義祠以收族中游魂之無歸者。鄉黨神祠道路橋梁有不葺,咸曰以屬之公。公亦弗讓勤勳鳩集,以底于成,鄰有饑罄室以濟,無吝色。”*(清)沈桂芬:《皇清敕授儒林郎布政司理問潛居世叔行狀》,參見鄔泳雄:《鄔氏光大堂族譜》卷一《家族源流》(手稿),第三章《文獻匯編》,第三節《通奉家廟祐昌堂事宜匯纂·六》《壽序》。
這里所說的“鄉黨神祠”很可能包括東山社廟在內。嘉慶十九年(1769)對東山廟的修繕與神明的增設與南村鄔族興起的時間相符,廟宇的不斷修繕和祭祀神明的隆替過程,很可能就是板橋黎族控制的南海神在地方影響力的下降的過程。同時,也可以視為這是南村鄔族逐步取得對東山廟控制權的過程。南村的北帝祭祀傳統比東山廟北帝要長,隨著宗族力量的改變,該鄉的“村主”南山古廟內的北帝(真武)逐步取代了東山廟中的南海神的地位,成為區域社會的主神。
清道光、咸豐年間,在英軍和洪兵襲來的時候,南山鄉的鄔夔飏成為捍衛一鄉的地方領袖。《番禺縣續志》載,“鄔夔飏,字佐勛,號諧石……而籌御英夷、紅匪兩次亂事,尤為世所稱頌。道光二十一年,英夷內侵,夔飏前十年即集社議,廣積公頃為御侮計。迨亂作,籍其貲團練鄉勇,瀕海居民,賴以安堵,尤具遠識。咸豐四年,紅匪之亂,伏莽四布,夔飏倡議合大箍圍各社團練以足兵,設谷埠于新造墟以足食。格于異議,不果行。閱數月,賊果蜂起,鄉人心大恐,加以海道不通,米價騰踴。夔飏先捐資買谷平糶,以靖人心,再捐資合團練,而人心合愈固。匪騷擾半年,各處多為賊據,東山一社,籍以保全。又念省久為賊困,陰遣心腹,走報大吏,請進兵從東山社登岸,可以得力。又預命子弟督壯勇為鄉導,兵至日,內外夾攻,數十萬之賊,一鼓蕩平。嗣后官軍克平廣州諸路賊,俱如摧枯振槁。社紳李光廷謂平通省之賊,由平沙茭賊先聲奪人,而平沙茭之賊,又由夔飏之壯勇沖鋒陷陣,故成功倍捷,人皆以為確論。夔飏迭次捐貲練勇助餉平賊凡四萬金,大吏陳請獎敘,夔飏力辭不獲,乃以分贈族人。咸豐五年(1855)卒,年七十二。”*(清)宣統《番禺縣續志》卷廿二《人物·國朝》。
可見,在地方動亂的時候,鄔夔飏在當地興辦團練,捐資買谷平糶,協助官軍平定動亂。鄔夔飏所在的鄔氏宗族不但取得了東山社團練組織的控制權,后來還在沙茭團練總局(賁南書院)中擔當了重要角色。這時,鄔氏宗族控制了大量的沙田開發權,科舉功名方面也取得較大成就,從而使其在地方社會取得較大的威勢。魏斐德在其著作中也寫到:“番禺南部各村的團練,是由富有的族長、有名的鄔夔飏組織起來的。從19世紀30年代起,他一直是重要的地方名人,常常召集各村各族一起商議重要問題。1841年,他利用此方法,籌集了地方自衛的公共資金。紅巾叛亂爆發后,他又召集各村,使它們招募、訓練團練。鄔本人還辦理賑廠和救濟糧,甚至低價賣出自己的大量谷物以提供救濟。但是,這一地區受到陳顯良叛軍的掃蕩,紳士們只在東山附近保有一處基地。那時,鄔夔飏的團練已完全在他自己和他的宗族控制之下。鄔的弟弟鄔鈞飏掌管著附屬的局——沙茭總局,負責沙田租。捐獻和厘金局,稱為‘廣義會’,首腦是另外兩位族人,鄔彬、鄔繼樞。這個復雜的自衛組織聚集了35000名鄉勇,他們打敗了陳顯良。”*[美]魏斐德:《大門口的陌生人——1839-1861年間華南的社會動亂》,王小荷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年版。
板橋鄉紳黎炳瑞也是東山社一帶引人注目的人物,《番禺縣續志》關于他的記載顯示,部分地方士紳在在招集鄉勇,興辦團練過程中的矛盾心態,甚至有過激烈的爭論:“……而廷光請于大吏,欲招勇保省垣內河,大吏許之,邀炳瑞同事,炳瑞止之曰‘勇易招而難散,散必亂,吾不為禍首也。’未幾,招勇紛起,炳瑞嘆曰:‘予不死,必目睹世變矣。……’咸豐甲寅,紅巾亂作,炳瑞又慨然曰‘吾前而不能弭,今忍坐視乎?’乃偕鄉人為蓼水社,首倡團練,賊不敢犯。又以亂后必兇年,捐家資儲谷以備,后果大饑,出谷平糶。五年正月官軍剿寇,炳瑞為導,督鄉團擒獲四千余,復偕諸紳為沙茭局籌善后計,遠近翕然……”*(清)宣統《番禺縣續志》卷二十二《人物志五》。可見,板橋的黎族在東山社平定洪兵之亂,建立團練方面亦有所貢獻。
道光咸豐年間,為了抵御英軍入侵和洪兵之亂,東山廟旁增建了社學作為地方團練組織的駐地。同治《番禺縣志》載:“東山社學,東南去永靖營十八里,東北去茭塘司屬十里,合市頭、蘿山、南山、板橋、上梅坑、大岡南六約同建,道光年間防夷團練,連沙邊、里仁洞、四莊合稱東山新九約。”*(清)同治《番禺縣志》卷十六《建置略三》。到咸豐三年(1853年)又在東山社學對面增建了一座蓼水社學:“……蓼水社學,在大南岡麓,與東山社學相對,咸豐三年(1853年)鄔建勛等倡建,(咸豐)四年十約團練借寓于此。”*(清)同治《番禺縣志》卷十六《建置略三》。這里顯示,蓼水社學由南村鄔建勛倡建,與上文所說的由板橋鄉紳黎炳瑞“乃偕鄉人為蓼水社,首倡團練”的表述有所出入。同時,配合社學的建立,道光六年,道光十一年東山社均對東山廟進行了修繕,這與南村鄔族借助抗擊英夷和平定洪兵之亂、興辦團練興起的時間相符。
流傳于當地的傳說還顯示,東山廟的北帝在洪兵之亂中曾圣顯護佑一方:
傳說(東山廟的)北帝是一位將軍,被敵軍追趕,在經過的田里留下一長串的腳印,心里暗暗叫苦,怕敵人尋跡追來。這時,忽然走出來一群鴨子,“嗒嗒嗒”地從這片水田走過,把北帝的腳印踩亂了,敵軍追到這里,找不到線索,北帝才僥幸脫險,于是北帝發誓不再吃鴨,并下詔官民保護鴨子。由于鴨子救過北帝公,所以當地人入東山廟前都不吃鴨肉。當年“紅頭賊”(即洪兵)來到南村的時候,北帝長發披肩,手執長劍,幫助了鄉勇趕走了作亂的洪兵。*據筆者2014年12月25日市頭訪問記錄。
這種鴨子救北帝的傳說與廣泛流傳于珠三角地區的康公傳說如出一轍。*朱光文:《神明祭祀與鄉村權力格局——以番禺大谷圍康公崇拜為中心的討論》,《嶺南文史》2008年第二期。而東山社社紳和民眾也自然將團練平定洪兵之亂取得的勝利歸功于東山廟主神北帝的庇佑。嘉慶年間,北帝借助鄔族的力量得以成為東山社的主神,道咸年間,又因為抵御英夷和平定洪兵而得以隆祀。
宣統《番禺縣續志》載:“東山廟……同治元年,又增入社旁二鄉,共九鄉,合力重修之。”*(清)宣統《番禺縣續志》卷五《建置志三》。可見,到同治元年,在重修東山廟的同時,增加了兩個鄉,這兩個鄉(約)應該就是同治《番禺縣志》所說的沙邊、四莊兩約。東山社就由乾隆年間的“七鄉(約)”組織演變成“九鄉(約)”組織。這個“東山新九約”的具體構成在宣統《番禺縣續志》說的比較清楚:“東山社(社址在南村),市頭(又名洲南)、羅邊(又名蘿山)、南村(又名南山)、板橋(又名橋溪)、上梅坑(又名梅山)、大岡南(又名山南,今名江南)、里人洞(又名里溪)、沙邊(又名鰲山)”*(清)宣統《番禺縣續志》卷二《輿地志二》。據里仁洞李漢強先生回憶,1949年前,供奉九鄉保護神的東山廟(這里指的應該是東山社社紳)權力很大,廟門鑰匙的掌控也是九鄉輪流執掌。九鄉有民事糾紛,一般要先在本村的鄉公所解決,未果時要到東山廟解決。一般可以得到和解,倘若不能解決,才到縣里告官。由此可見,東山廟作為協調東山社各鄉族矛盾的區域性政治中心,具有地方自治的權力。
清末民初的番禺南村學者鄔慶時在《廣東沙田之一面》一文中,用了較長的篇幅提到了禺南地區各地通過宗族組織、迎神賽會、龍船活動等組織的村際、族際聯盟。其中,特別提到了通過迎神賽會組織起來的陸上的村際、族際聯盟:“至于村與村之間,舊農村往往聯同地區各村而為一社。如十八鄉之岡尾社,十七鄉之為深水社,九鄉之為東山社。又或族與族各聯為同宗……若有一鄉或一族被別鄉或別族欺凌以致械斗,則同鄉或同族以至凡有聯系之各鄉,或各族均視若自己之事,各率丁壯,自攜槍械,前往助戰,雖死無悔。……又或娛樂之舉如斗龍船,游戲之事如擲石子,皆各樹一幟,各走一端,協力同心,如臨大敵,雖親戚朋友,不相避,亦不相讓。”*鄔慶時:《廣東沙田之一面》,廣東省政協文化文史資料委員會編:《廣東文史資料精編》上編第3卷《清末民國時期經濟篇》。
這里提到的“九鄉之為東山社”當為同治元年以后東山社九鄉聯盟的情況。鄔慶時所說的“同鄉或同族以至凡有聯系之各鄉,或各族。”當中就包括像東山社九鄉那樣的情況,也說明東山社和禺南地區其他社一樣是一個地方聯防組織。據李漢強先生回憶,歷史上(指民國時期)曾有里溪(里仁洞)與漢溪兩村曾發生糾紛械斗,東山廟父老經過商議,最后發出指令九鄉一起攻打漢溪。
鄔慶時在《南村草堂筆記》中也提及清末民國時期南村一帶鄉村利用集廟議事、防御盜寇和火災等機制:“鄉中每有盜警或火警,輒以亂鑼為為號,召集鄉人到廟議事。亦連續鳴鑼,惟彼則鳴之至急,而此則鳴之至慢,為不同耳。晚上打更亦用鑼,而以鼓或木魚間之。俗謂人之日疎者曰‘散更鑼’,殆散更舊多用鑼歟。近則落更、散更均用鼓矣。而盜火之警報又有以銀雞代鑼者。舊日習慣漸次改變,此其一端也。”*鄔慶時:《南村草堂筆記》卷一(第一篇)《番禺之風俗》,民國九年(1920年)。這種鄉村聯防機制一直延續到20世紀40年代。
民國后期,禺南地區成為各種武裝勢力博弈的地區。據周慶所撰的《(南山古廟重建)序言》載,1945年春,南村曾以北帝為名義的團練,擊退因游擊隊襲擊市橋征稅人員而引發的李朗雞偽軍的進攻,保全了南村:“1945年春,市橋偽府稅員途徑村外遇游擊所殲,李朗雞遷怒南村,揮軍圍村攻打兩日不下。李更怒,第三日增添大軍,還有幾十架火水車隨軍,誓要屠城焚村泄憤。浩蕩大軍洶洶來襲,市橋人驚呼,南村休矣。車抵村境,突聞冷槍響,司機受傷。知非人能為,攝于神靈而急退,大軍烈炮攻空城,問說村內人頭涌涌,七星旗飄揚。偽軍怯于北帝顯圣無敢入村者,彈盡驚退。北帝公顯圣護村,神將退賊兵,傳為佳話。后經曹操(原文如此)調停,事始寢息。”*周慶:《(南山古廟重建)序言》,1992年。
在東山社的所屬鄉村及協恭社*據同治《番禺縣志》卷十六《建置略三》載:“協恭社學,合螺山(即蔡邊)、水坑、坑頭三鄉同建。”所屬的坑頭、蔡邊、水坑等奉北帝為主神的鄉村一并流傳著關于北帝顯靈擊退土匪和日軍(或李塱雞護沙隊)的種種傳說。其中,對東山社及協恭社一帶影響比較大的一場戰役是民國三十三年(1944年)12月(一說1945年1月25日)的七星崗戰役。除了中共領導的珠江縱隊第二支隊番禺大隊參與戰斗外,更多是禺南地方各鄉的民兵組織自發參與了戰斗。包括坑頭在內的60多個村莊的民兵共2000多人聯合二支隊與日軍、護沙隊戰斗了3天,沉重打擊了日偽的囂張氣焰。*番禺市地方志辦公室編:《番禺縣志》,《第十七編·軍事,第五章·戰事》,廣州:廣東人民出版社,1995年3月。
可見,這種抗戰期間的民兵組織的前身就是原來村落聯盟或村落聯盟之間聯防組織的一種延續。同時也表明區域社會史以及歷史事件的發生和演變脈絡有其延續性,如果隔斷地方歷史脈絡來敘述地方的抗戰或革命歷史的話,就難以還原歷史演變的原貌。
1.輪值
九鄉北帝誕會,俗稱“九鄉會”,在當地流傳已有一百多年歷史了。九鄉實際上只有七條村,指南村、市頭、羅邊、梅山、板橋、江南(又名大崗南)、里仁洞,由于其中南村、市頭各輪值兩屆*筆者綜合市頭蔣冠華、蔣熾祥、吳漢輝(時85歲)、南村朱炳華、里仁洞李漢強等多位長者的回憶,市頭的南約和三祝堂(由市頭北約吳姓、中約陳梁羅、沙邊、涌口等幾個雜姓組成)分開輪值。最后一個鄉村是白水坑(白水坑,是近幾十年才入會的,今里仁洞的馬地,原本不屬于里仁洞,是歸屬沙灣地區,所以它以前和現在都不是九鄉會的成員。,故統稱“九鄉”,輪值的順序是:南、市、南、梅、羅、板、江(崗)、竹、里。*里仁洞李漢強采訪回憶輪值的順序是:市、羅、南、南、梅、板、江(崗)、竹、里。除了各鄉(約)輪值外,在村約內部也進行輪值,較多姓氏的村約要輪一次當值接神,往往要等幾十年之久,所以很多人一生中難保能看見本村(族)當值兩屆的機會。據市頭時85歲吳漢輝先生回憶,市頭鄉分為南約(蔣姓)、北約(吳姓)、中約(陳、梁、羅)、沙邊和涌口五個部分。其中,南約蔣姓單獨輪值北帝誕,而北約、中約、沙邊、涌口諸小姓聯合成立一個名為三竹堂的組織,參與北帝誕輪值一年。所以市頭整個鄉就輪值兩次。*據筆者2014年12月25日市頭訪問記錄。據市頭蔣冠華、蔣熾祥先生回憶,北帝為龜蛇二象,每年輪到市頭當值,龜蛇都會自動出現,壽龜爬上涌岸來到祠堂,蛇則爬上祠堂正梁,但不咬人。
關于九鄉會最后一次出會的時間,筆者采訪所知有兩種說法。一說為1952年,一說為1948年。據南村朱炳華先生回憶及筆者訪問當地五位長者知悉,最后一屆舉行的九鄉會在1948年。是年由南村晉勝坊唐氏宗祠負責送神,而接神的是江南村。所以,后來東山廟的北帝行宮就一直留在了江南。1949年后,各村的祠堂公嘗都不復存在,繼而進行土改,以及后來的一系列政治運動,導致九鄉會一去不復返了。所以,筆者推測,九鄉會1948年由南村晉勝坊唐氏輪值并在出會結束后送神,江南村接神。按計1949年應該是輪到江南村當值,但由于戰爭的原因沒有舉辦,直到1952年,由于政治環境的變化就沒有再舉辦出會了。
2.基本儀式
每年輪值到的村要做好巡游的籌備工作,動員各界人員和財力、物力,安排各項巡游設備的制作,設計好行進路線等。
請神與接神
九鄉出會一年一次,據市頭蔣冠華、蔣熾祥先生回憶,每輪到某村當值,都先將北帝從東山廟中請出,即“請神”問杯,得到神同意后,接到當值本村的祠堂坐一年。關于每年出會的時間,有不同的說法。據南村朱炳華先生回憶及訪問當地五位長者,九鄉會一般在每年農歷正月中舉行,具體時間則要向北帝占卜來決定。市頭蔣冠華、蔣熾祥先生則認為,每年農歷正月廿二是九鄉出會時間,農歷三月初三是北帝誕也進行巡游活動。南村朱炳華先生回憶,接神祭祀儀式在東山廟進行。當值的村會選派村中家境比較富裕,而身材相貌較出眾的年輕人擔任禮生參與祭禮。出會之前,當值的村派專人對他們進行指導和訓練,按照官方腔調和禮儀進行培訓,且那幾天都不能回家,要潔身凈戶,以示莊重。
巡游隊伍構成
巡游前先擺會,待會頭炮響三響,出會開始進行。隊伍由各村組成,也不是每個人都加入巡游隊伍的,一般是鄉紳和有錢有勢的家庭才有資格參加。南村朱炳華回憶,家中比較富裕的孩童一般租馬騎馬。而比較大一點的少年,或家境比較貧窮的則擔花牌,擔各式彩旗,充當儀仗隊。據里仁洞八十多歲的洪叔回憶,里仁洞出會東約坊出龍獅、中約坊出醒獅和生花,馮地、陳地則出銃。各家各戶迎神接福燒爆仗,祭祀之物應有盡有,同時設宴招呼親朋好友。每次出會都出動幾千人,浩浩蕩蕩。綜合筆者對市頭蔣冠華、蔣熾祥先生,里仁洞李漢強先生等人的采訪回憶,九鄉會景中午開始巡游,隊伍的序列大體為:銃隊——獨腳牌、三角旗——鄉紳父老——各鄉龍獅隊——北帝鑾駕儀仗隊——鄉紳父老——色隊(馬色)——花籃隊——銃隊。這些隊伍的序列各鄉有局部差異,但是大體如此。
最先是三個銃一排燒放,接著是由青年人舉著肅靜、回避等獨腳牌,隨后是三角旗,這些行在隊伍前面的是比較年輕的人(叫做“貢生”)他們除了各人托著點燃檀香的神盒(熏爐?),左右有一批扮成護衛的人。
獅隊,每次出會都有兩隊大小的獅隊,大的是男人隊,小的是男童隊,一人打鼓,二人打大镲,二人舞獅,一人打鑼,二人打小镲,三人放鞭炮,還有五面彩旗,這是規矩。
接著是色隊,家中比較富裕的孩童一般租馬騎馬扮演各種歷史人物,由家長和親朋好友相扶左右。包括色柜、頭牌、生花、花籃,前面各樣都是九鄉各姓氏、甚至各房必備的節目。各村有錢人家租馬騎,扮馬色,無錢人家擔花籃;過去市頭有馬欄,是專門批發馬匹的地方,羅邊也有租馬的地方,每年九鄉出會的馬色,均由各村的有錢人家到羅邊租馬,色仔均由當地有錢人家的“地主仔”擔當。其后是有五六位被認為是好命的的話得事的父老,頭戴氈帽,身穿長袍,手捧檀香爐,行走于北帝公神轎前后。菩薩像安排在尾段,有羅傘遮蓋,尾隨的是一大隊蓄須的父老,就算無須的話都要有五六十歲以上,前者坐轎或騎馬,小孩亦然。一般的人步行。最后是又有三個銃一排燒放。民國時期出會還有“大天二”持槍壓陣。每村的八音鑼鼓跟在本村隊伍后面吹打。至于炮仗,則是在會頭將到各村時狂放,以示歡迎。巡游隊伍離開時不燃放。
巡游過程與儀式
關于出會巡游路線有兩種說法,一是先巡游當值村本村范圍,然后巡游其它村,也有說只巡游當值村本村范圍。如據市頭蔣冠華、蔣熾祥先生回憶,市頭鄉當值的巡游路線大概為:蔣氏宗祠——大坑渠——北約——西街等游遍市頭各主要街道(包括三祝堂、沙邊、涌口),然后到羅邊、南村(坐光大堂)、板橋、江南、里仁洞、梅山。據里仁洞八十多歲的洪叔回憶,出會隊伍巡游里溪所轄各坊約主要大街。據南村朱炳華回憶,巡游隊伍每經過一處宗族祠堂門口都會鳴炮三響,每村的村民便集結在祠堂,設置貢品香燭,燃放鞭炮迎接北帝公的到來,進行拜祭活動。
各鄉輪值誕會的當晚開始都有神功戲。如南村南山古廟頭門重修碑記載,光緒年間就在“廟前沙灘每年搭棚演戲賀誕”。又如市頭當值的神誕當天晚上,在蔣氏宗祠前涌邊搭棚連做七日大戲,如《龍虎渡姜太公》等。出會期間,里溪鄉也會在鄉中搭棚做大戲。這戲棚高約七丈,棚頂中間插一支大簞七星旗(北帝標志),旁邊布置彩旗。據說由于該戲棚相當高大,人們一出了市橋城門樓就可以清楚望見那些迎風招展的旗幟。
3.東山社與協恭社在北帝誕會中的聯誼
朱光文(1976-),男,廣東廣州人,廣州市番禺區文化館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中心副研究館員。(廣東 廣州,511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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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0890(2016)03-11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