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曄
(陜西師范大學音樂學院,陜西 西安 710000)
《樂記》中的“和合”思想
丁 曄
(陜西師范大學音樂學院,陜西 西安 710000)
“和合”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重要精神。作為中國首部音樂典籍的《樂記》,其中所蘊涵的“和合”思想,對中國后世音樂美學思想的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樂記》中“大樂與天地同和”、“樂者,天地之和”等,皆蘊涵了哲學的“和合”之意。本文將就《樂記》中的“和合”思想做進一步地闡釋。
樂記;和合;思想
《樂記》是中國美學思想史上最重要的文獻之一,它不僅闡釋了宇宙天地與社會人生的深刻體驗及和諧關系,還總結與發展了先秦時期儒家的音樂美學思想,其中蘊涵了諸多重要的美學命題。而其中的“和合”思想在《樂記》十分顯而易見。在《樂記》中“和”字共41見,“合”字12見,這二個范疇的使用既相互區別又緊密聯系。在不斷發展、完善的過程中,《樂記》中“和合”、“合同”、“中和”等一系列觀念都得到了演化與解釋。
從哲學發展史的角度來看,“和合”哲學在中國古代已有很早的歷史淵源,它最初始于《周易》,《周易》里“中”的概念即為“和合”思想的萌芽,而“中和”思想正是“和合”思想的具體表現。雖然《周易》里的“中”字較常出現,但“和”字卻很少提及,“合”字更是全書未見。由此看出,《周易》中的“和”字還不具備后世的“和合”之意,但卻對我國古代思維模式的形成,產生了深遠地影響,而后先秦儒家開始逐漸形成了中和、中庸、和諧等思想。“和”的觀念在夏商周時期就已產生,最初源于官先民的能性感覺,是古代早期農業生產、生活經驗的積累和總結。[1]從本質上來說,“和”的觀念是起初人們對宇宙自然、社會人事的理解與把握,而后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精神支柱,并對中國傳統文化產生了巨大影響,為后世“和合”思想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在《國語·鄭語》中,第一次明確提出“和合”的概念:“商契能和合五教,以保于百姓者也”。“和”字最早見于甲骨文,在古代漢語中,“和”常用作動詞,本指樂器與音樂、聲音間相互應和;也表示“內和”,即人們內心的一種體驗,它是由“和樂”產生的感官愉悅,進而向道德倫理領域遷移;還表示通過協調事物間的關系,促使事物發展到均衡的狀態,因而它是宇宙萬物的本質以及生存的基本法則。“諧”,本指音韻和洽,引申為協調關系或適當狀態。二字合用表達了人們對勻稱、適當、適中和協調的追求。[2]一般來說,“和”,在不同的語境中,能夠表達較為豐富的含義,主要有中和、和順、諧和、和平、溫和、調和等義。陳旸在《樂書》中也表達過古樂的中和之美:“臣竊謂古樂之發,中則和,過則淫。”而“中和”,也就是“和合”。《樂記》強調樂為“天地之命,中和之紀,人情之所不能免也”實質上也是為樂的中和之美作了明確的判斷。“合”,主要有相合、符合、合同、融洽之意,而“合同”又有會合齊同與和睦之意,如《禮記·樂禮》:“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周禮》大司徒篇認為,夏至日中午圭影長一尺五寸,“謂之地中,天地之所合也,四時之所交也,風雨之所會也,陰陽之所和也。”意思是說,“地中”是中央的地方,這里的氣和合,春夏秋冬四季交替,陰陽和諧,風調雨順,萬物化育,是最理想的建立國都之地。因此,孔子講“天地不合,萬物不生”的道理也即是如此。
《樂記》中,樂與政“和合”的思想與儒家所倡導的樂與政和的思想一脈相承。自古以來,樂與政“和合”的關系被歷代統治者所重視,并強調欲使政事和順不僅要通過法令、法規來加以約束,還要遵循天道而治,因而“以德治民”成為政和的重要手段。而禮樂的結合正是德治的最好體現。《樂記》中用較為簡短的篇幅闡釋了禮樂相融的關系,以及兩者間的差異性,勾勒出了禮樂交融的文化圖式。在《樂記》中,禮樂作為主要闡釋對象的篇章有:《樂論》篇、《樂禮》篇、《樂化》篇、《樂情》篇和《樂本》篇。除此之外,《樂施》篇、《樂言》篇、《樂象》篇和《賓牟賈》篇等也論及禮樂問題。不僅如此,《樂記》重視藝術道德的教化功能,強調禮樂和合,以達到人類社會秩序的和諧。《樂記》指出:“先王之制禮樂也非以極口腹耳目之欲也,將以教民平好惡而反人道正也”。“禮樂皆得,謂之有德。”作者賦予樂以天地之和的特性,并以此特性來教化民眾,從而達到有序的人和、政和,此為樂所達到的“有德”理想境界。
在中國古代的禮儀活動中,所謂禮中有樂,是指在禮儀活動中伴隨著特定的樂,具有以樂輔禮、以樂伴禮、以樂襯禮等特點。《樂記·樂化》篇認為:“禮樂不可斯須去身”,由此看出歷代統治者對禮樂教化的高度重視,并將二者緊密結合起來,這也是中國歷代統治階級為了興國安邦所形成的共識,因而禮樂在社會生活中也具有極高的地位和作用。《樂記·樂施》篇認為,先王“有大福,必有禮以樂之”,說的就是禮中有樂。作為禮儀之邦的中國,“禮”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其中祭禮、軍禮、葬禮、登基禮、外交禮、冠禮等都在各種社會實踐和社會關系中得到廣泛地應用。可見,人們為了更好地表達自身情感,突出禮儀的聲望、莊嚴等意韻情致,尤其需要與樂配合。不僅如此,樂舞通常也是為禮而設,并遵從一定的身份等級。比如天子禮則舞用八佾,諸侯禮則舞用六佾等等。
在《樂記》看來,禮樂二物與天、地、人、萬物之理融合相通,禮樂制作原則模擬了天地的運行規律,如“樂由天作,禮由地制”、“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等。這里的“同和”、“同節”揭示了禮樂與天地自然的關系,由此可以看出二者關系的和諧。天地秩序易動而不亂,靠的是“和”與“序”。一和一序,把握適度,就成為天地萬物運行以及人類組織井然的根本規律。因而,“序”與“和”是天地、禮樂,乃至萬物的共通之處。
《樂記》強調“天地之和”的音樂,這是一種至高、至大、至廣并富有極大包蘊性的大樂觀。它體現了宇宙自然萬物運動的和諧平衡,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東方民族的和諧世界觀。“和合”從哲學的角度出發,將事物分為宏觀、中觀和微觀,因此它作為一種認識和處理事物關系的方法論,更應該從大處著眼,以宏觀的視野審視天地自然萬物之間的關系。在《樂記》中,作者在不同的語境中皆談到“大和合”觀的問題:“從以簫管,奮至德之光,動四氣之和,以著萬物之理”;“是故大人舉禮樂,則天地將為昭焉。……羽者嫗伏,毛者孕鬻,胎生者不殰,而卵生者不殈,則樂之道歸焉耳!”等,顯然作者將“樂之道歸焉”作為結論,直接揭示了“樂之道”與自然之道的同構性、相通性與一致性,把宏觀的天地與中觀和微觀的萬事萬物熔鑄于和諧運轉的圖式之中,體現了中國傳統的陰陽調和、剛柔相諧、動靜互補的中庸思想。
從中國古代思維模式的角度看,天”和“地”是在代際相傳中形成和發展起來的,這種“原始意象”成為一種特殊的、神秘的、令人敬畏崇拜的對象。換言之,在天人感應、互動的歷史進程中,“天”和“地”都被社會化、人化、文化和神化了,因而人們在長期的歷史傳承中,表達對上天的崇敬之情就再自然不過了。但與此同時,中國古代的先賢們并沒有消極地屈從于天地,而是在“明于天地”的基礎上,以積極的心態去建構天地之間以及樂與天地之間的和諧關系,也即人與天地之間的和諧關系,而這點是最難能可貴的。
《樂記》在理論淵源上亦可看作是對《系辭》的承接和開拓,尤其是在天地人和諧關系的建構方面。《系辭》非常明確地說:“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可以說,《系辭》這段表述是中國古代典型的“模仿說”,而模仿天地自然的目的是為了更好地認識自然,與天地間建構和諧的關系。這種和諧關系是經過雙方相互交融所達到的新境界,集真、善、美于和諧統一之中。在《樂記》看來,“地氣上齊,天氣下降,陰陽相摩,天地相蕩,鼓之以雷霆,奮之以風雨,動之以四時,暖之以日月,而百化興焉,如此,則樂者,天地之和也。”這說明,樂為“天地之和”,從樂和到天地之和的邏輯理路,就這樣悄然疏通了,也強調了人與天地自然的和諧關系。然而這種“和”并非是完全純粹,沒有矛盾、沒有斗爭的,而是世間萬物皆以天地宇宙自然為認識、審美對象,只有天地之和,才能百物皆化。不僅如此,《樂記》所蘊涵的“和合”美學思想還為其他行業提供了啟迪,例如現代農業和現代畜牧業等等,這與《樂記》所說的“大樂與天地同和”在精神上是相通的。
《樂記》作為一部文藝美學,閃爍著中國古代的詩性智慧,“和合”是它的內在靈魂,并借助不同的表現形式,完美地表達了它的和諧美學思想。《樂記》不但肯定了天人合一,而且張揚了人類的主體意識,使人的心靈得到升華,從而消除異化,自覺構建天人合一的境界。
[1]王祎.《禮記·樂記》研究論稿[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2]于語和,劉志松.“‘和諧社會’溯源——以傳統文化為中心”.徐州師范大學學報,2007,(1)。
[3]薛永武.《禮記·樂記》研究[M],北京:光明日報出版社,2010.
[4]李成.論《樂記》中“和合”文藝思想[J],藝術百家,2004,(3).
[5]張雪.論《樂記》的“中和”思想[J],遼寧教育行政學院學報,2006,(11).
丁曄(1991.8—),女,漢族,河南商丘人,現就讀于陜西師范大學音樂學院2014級藝術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古代音樂思想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