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俄紅色鐵流的尾聲

曉月

2011年，在俄羅斯下塔吉爾舉辦的第八屆國際武器及軍事裝備展覽會上，一輛造型時尚、炮塔修長，整車鋒芒畢露的主戰坦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俄羅斯總統普京等政要都親臨現場登車參觀，一下子成為了整個展會的中心。這就是被稱為了90改進型的T90SM。

烏拉爾車輛廠的代表稱：T90SM是“國產坦克制造的全新階段”，改進范圍涉及T90的全部性能體系，應用了大量國際上流行的現代化科技和信息技術，大大提高了該坦克的戰斗力和實用性，其綜合性能已經和西方最新型主戰坦克相媲美。

從T72到ob.188工程

要討論T90SM坦克，必須追溯到著名的T72。

上世紀70年代，蘇聯陸軍裝備了烏拉爾機車車輛廠設計局設計的T72型主戰坦克。它結構簡單，價格便宜，有著在當時足夠的防護性能和強大的125毫米主炮。其發射的3VBM7/8/9型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能夠摧毀70年代西方現役任何坦克。加上同時期T64坦克的可靠性問題得到解決，這兩種坦克共同構成了蘇聯陸軍裝甲突擊力量的利劍。北約在西歐的AMX30、“豹”1、M60等二代坦克面對紅色鐵流的威脅無不膽顫心驚。

但上世紀70年代末，以德國“豹”2、美國M1、英國“挑戰者”1等為代表的第三代主戰坦克相繼服役，早期型T72和T64B帶給蘇軍的優勢漸漸消失。為此，蘇聯以T64B為基礎開發了新一代T80坦克。為了實現裝甲力量的高低搭配，蘇聯裝甲兵總局決定，對T72型主戰坦克進行全面改進。

經過長期研發，烏拉爾廠設計局在復合裝甲、軟防護、火控、火炮、彈藥等方面取得了大量成果，烏拉爾廠設計局總工程師波特金搞出一個新型號，稱為ob.187工程。ob.187工程采用了焊接炮塔、超大厚度首上裝甲、簡潔的觀瞄一體化火控系統、帶有校炮鏡的新型坦克炮、大功率發動機及以全自動液力機械綜合傳動裝置，甚至有液氣懸掛系統，讓蘇聯軍方高層頗為意外。

然而ob.187工程不過是敲門磚。這種采用太多新技術的型號一般都用于技術驗證。波特金真正用來爭取新型坦克訂單的方案是ob.188工程。

波特金把ob.188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就是在原有的T72B的基礎上進行簡單的改進，目口安裝K5爆炸反應裝甲，配裝更新型號的彈藥，更換坦克電臺等措施。

第二階段，波特金認為了72BM最大的弱點不是火炮，因為新更換的2A46M坦克炮在精度、彈道性能、初速等性能上毫不亞于西方同時期的RH120/L44滑膛炮，主要差距在火控系統上。由于188工程樣車采用早期了72B的火控系統，面對西方第三代坦克時，在攻擊效率、發現距離、夜間作戰能力上處于劣勢。波特金申請為ob.188工程安裝T80U改進型坦克所使用的1A45火控系統。最后裝車定型的火控系統稱為1A45T。同時還對裝彈機和整車戰斗設計進行了調整。

1989年1月，數臺ob.18832程樣車正式投入國家測試。在21個月的時間里，先后在莫斯科、西伯利亞、克麥羅沃、遠東、烏拉爾車輛試驗基地等多個測試區域進行了極低溫、高溫、沙漠、山區、潮濕環境、凍土地帶等各種極限條件下的測試，并對火力、通信、動力等系統進行了全面的試驗。發射各型實彈超過1100發，行駛里程共計超過15000千米，在整個實驗過程中，ob.188工程樣車未出現重大故障和嚴重損壞。

1990年10月，項目測試全部結束，ob.18832程轉入最后定型階段。1991年3月27日，蘇聯國防部裝甲兵局和國防工業部聯合決定，ob.188工程投產裝備部隊。但1991年12月25日蘇聯解體，ob.18832程也就此凍結在樣車狀態。

ob.188起死回生

在1991年爆發的海灣戰爭中，伊拉克陸軍裝備的T72坦克表現拙劣，被M1A1和“挑戰者”1等坦克大肆屠殺。讓俄羅斯軍方對ob.188工程失去了信心。波特金及其團隊在物質條件極度困難的條件下再次對ob.188樣車進行改進，并于1992年9月30日完成測試。

1992年10月5日俄羅斯聯邦政府發布文件《T72B坦克現代化改進》，正式批準Ob.188工程坦克裝備俄軍，并授予生產編號T72BU。但是鑒于T72的名聲已經被海灣戰爭毀掉了，當時的俄羅斯總統葉利欽親自把新車命名為T90坦克。

由于哈爾科夫坦克生產基地留在了烏克蘭，列寧格勒坦克生產基地已經沒落，位于下塔吉爾的烏拉爾廠成了俄羅斯唯一的坦克生產基地。政府和軍方都特別看重T90坦克，認為它是一款血統純正、真正是由俄羅斯人設計并最終定型生產的現代化高端坦克。

T90車體和炮塔采用了和T72BM基本類似的結構，但大規模采用了K5型爆炸反應裝甲，還更新了三防系統。

在整個90年代，俄羅斯經濟發展停滯不前，軍工行業受到了嚴重的沖擊。數次國際坦克招標中，俄方派出的T80系列坦克一輛訂單也沒收到，制造廠瀕臨破產的窘境。為了維持生計和必要的改進資金，經過俄羅斯政府的批準，T90坦克被允許出口，并于1997年在阿布扎比國際武器裝備展首次亮相。此后，T90頻頻參與各種國際性展會，特別是因為在下塔吉爾軍展上飛車射擊而被冠以“瘋狂的伊萬”稱號，揚名天下。

印度陸軍開始第三代坦克換裝計劃后，俄方派出T90競標。1999年3月，俄方與印度簽署備忘錄，將T90測試車送到印度進行測試。5月13日波特金逝世。也正是這一天，3輛T90在印度的拉賈斯坦沙漠的野外實車測試正式開始。

在為期一年多的測試中，T90經歷了超高溫，低溫，復雜氣象條件等惡劣環境的考驗，最終擊敗了M1、“豹”2、“阿瓊”、“勒克萊爾”等對手，獲得了印度軍方的合同。如前文所述，在這次測試中，“豹”2坦克在機動性測試中排名末尾，同地形平均越野速度比T90坦克還要低5千米/小時，甚至還不如印度自行研制的“阿瓊”。

盡管贏得了合同，但是在測試過程中了90也暴露了諸多不足。首先就是熱像儀，俄羅斯自行生產的“龍舌蘭”熱像儀無法滿足印度陸軍的要求，用法制“凱瑟琳”熱像儀取代。其次是防護，90年代中后期多種新型尾翼穩定脫殼穿甲彈服役，沿用T72BM鑄造炮塔的T90存在著嚴重的防護不足。其實早在俄軍1997年年底的地面裝備會議上，重病纏身的波特金坐在輪椅上向裝甲兵高層和國防工業的領導們提出，為了90坦克換裝當年ob.187工程所設計的大型焊接炮塔。但自己這最后一個請求居然被俄軍高官以“不能允許陸軍坦克設計思路北約化”為理由拒絕。老設計師帶著遺憾離開了人間。

但保守派的觀點并沒有能維持多久。波特金去世6個月后，普京就任俄羅斯總統。烏拉爾廠直接向普京做了特別匯報，普京隨即趕赴烏拉爾山區試驗場考察并觀摩實彈試驗的焊接炮塔樣車。兩天后普京拍板，為了90更換全新的炮塔和發動機，同時批準改進過的型號以T90S命名投入國際軍火市場（內裝型號稱為了90A）。

21世紀初，俄印兩國簽署了共計310輛T90S出口及授權生產的合同，合同額高達10億美元。并于2006年續簽了330輛的合同。2009年8月24日，印度阿瓦迪重型車輛工廠向印度陸軍交付了首批10輛T90A型坦克，這也是授權生產后印方自主生產的首批坦克。

從T90s到T90SM

T90S獲得了印度的大訂單，讓烏拉爾廠過了幾年舒心日子。但是自2009年開始，T90坦克的出口卻遭遇冷場。俄軍在接收了2007年訂購的最后一批T90A之后再沒有續簽訂單。在摩洛哥的坦克競標中，已經簽署了銷售備忘錄的T90A被中國VT1坦克搶走了訂單。而在泰國主戰坦克的招標中，T90A敗于烏克蘭T84“堡壘M”。盡管影響軍火貿易的因素有很多，但裝備性能肯定是首要決定性因素，T90A已經失去競爭力。

俄軍高層和政府高官也多次公開表示，T90系列坦克已經嚴重落后，不能滿足俄軍21世紀的作戰需求。更有甚者，2011年3月15日，俄羅斯陸軍總司令波斯特尼科夫上將在聯邦委員會國防和安全委員會會議上公開抱怨，最新型T90坦克性能甚至還不如中國生產的同類型出口坦克。

烏拉爾車輛廠被迫對T90進行更全面、更先進的改進工作，新成果就是T90SM。它在2011年11月的下塔吉爾國際裝備展覽會上公開展示，于是出現了文首的那一幕。

T90SM的進步與不足

T90SM采用了一門最新型的2A46M5型125毫米炮，并配備了數字化管理的新型自動裝彈機以及全新自動校炮鏡裝置。夜視觀瞄方面采用了源自法國技術的熱像儀。炮塔以電力驅動為主，下方保留了液壓驅動裝置，大幅提高了火力打擊精度和夜間作戰能力。還效仿西方坦克在炮塔頂端安裝了遙控武器站，能夠更好地應對城市作戰環境和保護乘員的生命安全。

防護方面，使用全新的“仙人掌D”重型爆炸反應裝甲替換了原有的K5型。前者擁有威力更大的爆炸裝藥和性能更好的重型拋板，能夠有效地對抗各種反坦克彈藥的打擊。全車周圍布置了激光告警系統和自動煙幕發射器。

T90SM還首次在戰斗艙內安裝了類似西方坦克的高效滅火抑爆系統，能夠在60毫秒內探測火情并在200毫秒內釋放對人體無害的哈龍1301滅火劑。儲備在車體前方的多發榴彈和發射藥筒轉移到了炮塔后外掛的安全彈艙內。該彈艙和炮塔之間用90毫米裝甲鋼板隔開，目口使在戰時被擊中，也可以確保炮塔內的乘員安全。這也是俄制坦克首次使用隔離彈艙技術。

為了改善側后方防護薄弱的情況，T90SM在炮塔側面安裝了非爆炸式反應裝甲，由輕質合金片、耐火橡膠、特種塑料等材料組成多角度層疊防護層，主要用于抵擋破甲彈威脅。

動力系統改用V92發動機，將輸出功率提高到了830千瓦（1130馬力）。這是俄羅斯當前性能成熟的坦克柴油機中功率最大的，也是2014年坦克兩項時俄羅斯隊T7284坦克的動力。T7284憑借這種發動機跑出了遠超其他參賽隊的速度。為了更好地讓坦克乘員掌握車輛自身的實時數據，T90SM也首次在動力艙安裝了6個多功能傳感器，隨時將動力艙的各種環境參數反饋給駕駛員和車長。發動機艙周圍還加裝了格柵裝甲。

信息化方面，T90SM增加了俄羅斯自產的格洛納斯全球定位系統和多種信息化設備，具備了初步信息化作戰的能力。

依然落后于時代

經過了這樣脫胎換骨的技術改造和獨具匠心的工業美學設計，T90SM被稱為21世紀俄羅斯地面武器的代表作，俄媒體的各種溢美之詞接踵而來。但是如果從專業的角度來看，T90SM依然存在著一些比較嚴重的隱患和問題。

T90SM整車重量已經攀升到48噸甚至更高，但是發動機功率還是趕不上其他國家。而且T90SM采用的是電控機械自動變速箱，是本次10種上榜坦克中唯一不具備大功率液力機械綜合傳動系統的。雖然它比此前蘇聯/俄羅斯坦克的雙側桿操縱系統優越得多，但還是遠不如其它9種坦克，嚴重影響整車的轉向靈活性和總體機動性。

盡管更換了新型主炮，但是俄羅斯至今為止還在使用蘇聯解體時的3BM32、3BM42之類彈藥，15年來沒有任何更新，這嚴重影響T90SM的打擊能力。現代第三代主戰坦克的防護已經上升到700-800毫米級別，僅靠3BM42級別的彈藥已經完全無法應付。

缺乏真正而全面的信息化技術。這個問題不止存在于T90SM坦克上，整個俄軍都嚴重匱乏現代信息化技術，最近幾次的局部沖突中就明顯暴露出俄軍指揮不通暢、信息不及時等嚴重影響戰斗力的重大問題。僅有新的硬件裝備是不夠的，需要全面的信息化升級才能更好地面對現代化戰爭。

總體來說，T90SM是一個盡可能向世界先進水平靠攏的型號，在部分性能上也基本上達到了西方90年代末的水準，不過，受限于整體設計和動力系統的拖累，T90SM已經將現有平臺的潛力完全用盡，無力繼續發展了。俄羅斯全新概念的T14“阿瑪塔”坦克露面，俄羅斯軍方和烏拉爾廠顯然已經放棄了T72的設計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