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策
中國偵探小說的獨特道路
——關于第六屆偵探小說大賽的工作報告
文/張策
各位領導,各位專家,同志們、朋友們:
大家好!
第六屆偵探小說大賽,歷經一年多的籌備,今天終于迎來了劃句號的時候。這個句號是否劃得圓滿,取決于我們籌備工作的公平、細致與否,更取決于中國偵探小說目前的發展狀態。應該承認,在社會主義文學繁榮發展的今天,偵探小說在中國仍然處在一個被邊緣化的尷尬境地,處境猶如石縫中的野花,頑強而艱難地釋放著屬于自己的芳香。究其原因很復雜。譬如說社會的浮躁化,偵探小說創作和閱讀上的智力要求已經讓不耐煩的現代人望而卻步。再譬如說文學本身的時代蛻變,囿于偵探小說自身的藝術特性,顯然“落后”于諸多弄潮兒式的游戲文字。甚至,譬如說民族的文化特性。有專家以為,中華民族崇尚孔孟文化中庸之道,缺乏嚴謹、細致、刻板的處事原則,而這些原則,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是偵探小說的靈魂所系。
關于民族性的問題,專家們的見解不能說沒有一定的道理。偵探小說,是一種社會性很強的文學樣式。而所謂社會性,必然反映出一個民族的文化特征和性格特征。世界上偵探小說水準較高,也最受讀者歡迎的國家是日本和英國,這已為偵探小說界所公認。而這兩個民族確實是以某種嚴謹的特征而著稱的。美國偵探小說也擁有大量的讀者,但美國偵探小說的發展已趨向于犯罪小說、驚悚小說、恐怖小說等樣式的融合。這其實也和美國的民族多元文化多元有關。我們還認為,社會性同時必然反映了社會制度和社會政治生活形態,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注定了中國偵探小說必然要走和其他西方國家不同的道路。這種不同,甚至是本質上的某種不同。
但是盡管艱難,中國偵探小說仍然在健康地發展著,這也是不爭的事實。本屆偵探小說大賽的籌備過程,充分說明了這一點,這也使我們對中國偵探小說的繁榮發展充滿信心。下面,我匯報三個問題:
2015年7月20日,全國公安文聯、北京偵探推理文藝協會在湖北省武漢市召開偵探小說創作座談會,在會上宣布啟動第六屆全國偵探小說大賽活動。自即日起本屆偵探小說大賽活動的籌備工作開始運行。我們通過《人民公安報》、《前衛》雜志等報刊及網絡平臺發布大賽啟動的通知消息后,迅速得到了各方面的響應。特別是偵探小說的創作者們,積極踴躍投稿,參加大賽活動。截止到征稿結束,共收到來自全國各地的應征書籍、稿件203篇(部)。從總數上看,略少于上屆大賽,但從稿件質量上看有幾個顯著特點。
一是年輕作家已經成為偵探小說創作的中堅力量,知名的老作家也都保持了旺盛的創作活力。從獲獎情況看,一批有實力的青年作家脫穎而出,占據了偵探小說寫作的主陣地,此次一等獎的三位獲獎者,都是近年來引發社會關注的青年作家,其中《藍月兒之死》的作者李雙其,更是以長篇處女作贏得了本次大賽的一等獎。此外,像李小重、張蓉、紀富強、漆雕醒等,都是優秀青年作家的代表。同時,像藍瑪、康煥龍、彭祖貽等一批老的偵探小說作家,也保持著旺盛的創作活動,這次也都有作品獲獎。中國偵探小說的創作,可以說已經形成了結構合理、力量雄厚的創作陣容;二是網絡偵探小說已經成為偵探小說創作的一大亮點,獲得一等獎的雷米,他的《心理罪》是當下網絡最走紅的偵探小說,創下了網絡文學的諸多紀錄。此外,如秦明、九滴水等網絡偵探小說作家,也已經創下了不俗的業績。他們的創作,突破了傳統偵探小說的局限,走出了一條新的創作道路,非常值得我們研究和借鑒。三是全國公安文聯與中國作協合作開展的作家培訓工作,為偵探小說的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眾所周知,近年來,我們高度重視文化人才的培訓,連續舉辦三期的魯迅文學院公安作家班,培養了一批公安作家,其中不少是偵探小說作家。如呂錚、李小重、李曉蘋、紀富強、楊武鳳等,都是魯院畢業的學員,他們的創作成績已經成為了中國公安文學的主流,也在偵探小說創作上起到了示范作用。
作品征集結束后,我們請初評組對全部作品進行了審讀。初評委員由鐘利平同志、王建武同志、張國慶同志擔任,馬德仲同志負責協調。初評中,先后召開了三次會議,對作品進行認真的分析、研討,最終確定結果,報送終評組審議。終評委員由中國作家協會創作研究部副主任、著名評論家李朝全,著名偵探小說作家李迪和我擔任。我們對經初評報送的作品進行了閱讀審議。這期間,也先后報送了蘇叔陽先生、于洪笙先生、武和平先生,聽取了他們的意見和建議。最終,綜合多方面意見,平衡諸多情況,形成了評審結果,共產生一等獎3名、二等獎6名、三等獎12名、優秀獎16名,評出了影視劇獎2名、譯作獎1 名、最佳新作獎1 名,特別貢獻獎4名。為了永遠紀念于洪笙先生對中國偵探小說所做出的杰出貢獻,決定授予她終身成就獎。
整個大賽的籌備過程,我們始終堅持了公平、公正、透明的原則,堅決按照程序處理每一個環節的工作。在過程中,我們也遇到了許多困難,特別是資金的籌集和運作,走了一些彎路。中途有些合作單位的突然退出,也給我們的工作帶來一些損害,在時間上造成了一些拖延。但是我們還是本著認真負責、不怕困難的精神堅持了下來。特別是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尊敬的于洪笙先生不幸逝世,她以畢生精力致力于中國偵探小說的繁榮發展事業的崇高精神,給予我們極大的鼓舞和鞭策,促使我們以她老人家為榜樣,圓滿完成大賽的組織工作。
我們前面說到,我們對中國偵探小說的繁榮發展充滿信心,這種信心基于兩個主要原因。一是偵探小說本身的藝術魅力和當今文學發展的某種傾向正相契合。偵探小說的激烈情節、精巧結構、鮮明人物和直面社會的主題,都是今天文學發展變化的題中必有之意。二是文學本性的回歸使偵探小說徹底擺脫了概念化的影響而更加凸顯了自身的藝術規律。我們應該承認,中國文學目前雖然趨于小眾化,但文學本身的意義日益突現,個體風格日見鮮明和多樣化。偵探小說也不能不受此影響。用句直白的話說,讀書的人盡管少了,愛書的人對書的質量要求卻在提升。
如果說還有第三個原因的話,那么通過這次大賽讓我們認識到,中國偵探小說創作隊伍的日益成熟,已經使偵探小說中國流派的雛形呈現在廣大讀者面前。陸續拜讀了此次大賽的征集作品,這種認識更加明晰。
研究中國偵探小說,研究偵探小說中國流派的形成,不能不首先談到公安文學和偵探小說的關系與區別。曾有研究者認為,公安文學就是偵探小說,或者更進一步說,偵探小說是公安文學的組成部分。在這種認識引導下,眾多的公安小說被認為是偵探小說,包括筆者的中篇小說《無悔追蹤》。但我認為,這種說法其實混淆了很多概念上的東西。偵探小說,或稱偵探推理小說,是一種世界范疇內的文學樣式的稱謂,而公安文學,是中國特色的一種題材劃分,它更準確說應該稱之為公安題材,和工業題材、農業題材、知青題材一樣,是一種從描寫對象上進行區別分類的提法。其實,公安題材文學作品,可以用偵探小說的手法寫,也可以借鑒和使用其他文學樣式。如曾獲魯迅文學獎的優秀短篇小說《一個人的張燈結彩》,細膩的人物刻畫和景物、心理、氣氛的描寫,從樣式上說應該算是一篇純粹的“純文學”作品(盡管“純文學”的概念也并不準確)。
綜上所述,偵探小說和公安題材文學作品從概念上說是有區別的。它們唯一的共同之處可能只是涉及警察(僅指中國偵探小說而言)和案件而已。公安題材文學作品,特別是小說,以描寫公安人員和公安機關的工作生活情感為主題,其間涉及的案件一般只是為人物的活動提供一個背景和舞臺,對于案件偵破中的細節,特別是分析、推理過程不涉過多的筆墨,作者更不會在其中進行更多更精巧的設計。換句不完全準確的話說,公安題材小說是事件跟著人物走,而偵探小說更多是人物隨著事件的發展而發展。讀者在偵探小說中更多體味的是那種剝繭抽絲式的分析、推理、解謎過程,是一種智力游戲般的快感。
我們分析偵探小說作家們的創作,可以從中看出中國偵探小說流派的初步形成與成熟。我們認為,它具有以下幾個突出特性:
一是展現了中國特色的社會形態。我們知道,偵探小說是直面社會的文學樣式。這是因為任何案件都離不開它產生的社會土壤,都和當下的國情、社情、民情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甚至是直接的因果關系。情感的缺失,金錢的誘惑,價值觀的傾斜,貧富差距的擴大,乃至販毒、賣淫、剽竊、遺棄……都是當今中國風云際會中的林林總總,是一幅中國社會百態圖。其實任何國家的偵探小說也是如此。案件必然是社會矛盾的爆發點,解謎的過程不可能不解出一個社會的某種霉斑和某種警示。
二是表現了中國特色的偵破過程。在中國,偵查破案的主體當然是中國警察。基于中國國情,人民警察是偵破工作的主要執行者(也有個別作品以檢察官、法官甚至律師為主人公,但囿于客觀實際,創作中必然受到很大局限),這是中國偵探小說流派與外國偵探小說最大的不同。這種不同不僅是身份的不同,而是隨之而來的偵破思路、偵破方式和偵破技巧的不同。簡單而言,中國偵探小說塑造的神探是離不開他的集體的,從某種意義上說我們展現的是集體智慧的結晶,而不是西方作品中的孤膽英雄。當然,從小說創作上說,主要人物當然是要突出的,但這種突出和個人英雄主義有本質的區別。
三是形成了中國特色的創作技巧。這指兩個方面,即繼承中國傳統公案小說的特點和吸收西方偵探小說的創作經驗與技巧。這二者的關系是辯證的,是融合的。我們舉張蓉的作品為例,筆法似乎偏于西方文本的色彩(特別是精細的細節設置和推理過程),但故事都是純粹中國的故事,而其中順藤摸瓜層層遞進的手法,又巧妙糅合了中國傳統小說的某些技巧。特別是情感色彩的強烈,和西方偵探小說的某種冷峻截然不同,形成了自己的特點,也形成了偵探小說中國流派的一種特征。
四是體現了中國特色的情感世界。偵探小說永恒的主題是正義戰勝邪惡,美好征服丑陋。這種黑白分明的對峙注定了作品情感色彩的強烈。但是,和西方偵探小說,特別是近現代偵探小說相比較,中國偵探小說作品的情感色彩更鮮明,更清晰,也更能體現中國特色的“善惡有報”的傳統意識。在中國偵探小說中,對犯罪分子很少同情,在是與非的界限上旗幟鮮明,在剖析犯罪根源時盡管有惋惜,但更多的是批判,是警示。我認為,這正是中國偵探小說的優秀之處。
以上的四點,我個人認為在偵探小說中國流派的形成中具有普遍意義,是中國偵探小說主流作家們基本遵循的創作規律和特點。當然,作家們的個性特征都是鮮明的,也正是鮮明的個性讓中國偵探小說異彩紛呈。藍瑪的冷峻幽默,李迪的飽滿激情,彭祖貽的平實樸素,張蓉的細膩精巧,蔣海云的冷靜明晰,雷米的詭異懸念……作家們用自己獨特的創作豐富著偵探小說中國流派的內涵,也在中國偵探文學的畫廊里樹立了一個個優秀警察形象。
也應該看到,國內有不少年輕作家,特別是網絡作家,近年來對偵探小說的創作做出了大膽的突破和嘗試,也取得了相當的成績。在使偵探小說重新獲得讀者,特別是年輕讀者的喜愛上,他們功不可沒。但是,應該指出的是,除了雷米、秦明等成熟作家外,這一類作品普遍存在兩個傾向,一是完全照搬西方偵探小說的筆法,人物設置、案件設計都脫離中國國情。二是過分的離奇編造,把創作的重心放在了營造恐怖、怪異的氣氛上。因此,我認為這一類作品盡管豐富了中國偵探小說的品種,也堪稱亮點,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偵探小說中國流派的逐步形成,是一件好事。但是,我們前面的路還很長。目前,大多數的作家和作品還不夠成熟,在長篇偵探小說的創作上,更缺少成型的優秀作品。在使中國偵探文學走向世界這個課題上,我們也還交不出滿意的答卷。因此,我們仍需付出巨大的努力。對于本屆偵探小說大賽而言,這也是給予我們的最重要的啟示。
這次評獎,我們除了設置了一、二、三等獎和優秀獎之外,延續前幾屆大賽的設置,我們安排了影視劇獎和譯作獎、最佳新作獎。其中最佳新作獎的設置,意圖是授予首次嘗試偵探小說題材創作的國內著名作家,以鼓勵和褒獎他們關注和從事偵探小說的創作。此獎項本次授予了著名軍旅女作家裘山山同志,她創作的中篇小說《死亡設置》堪稱偵探小說的佳作。
這次我們經慎重研究,還決定首次設置了特別貢獻獎,以獎勵長期從事偵探小說創作的研究且有重要貢獻的優秀中國偵探小說作家。首次獲此殊榮的,是藍瑪、何家弘、鄭炳南和季偉四位同志。藍瑪先生長期從事偵探小說創作,他的作品已經形成了自己鮮明而獨特的藝術風格,是為大家所公認的業內翹楚。何家弘先生是國內著名法學家,他的偵探小說突出法律的嚴謹性,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和風格,并成為首位走出國門的中國偵探小說作家。香港的老作家鄭炳南先生,以濃郁的香港風情和獨特的故事設置贏得了廣大讀者的喜愛。而季偉先生身為《啄木鳥》雜志的編輯,不僅編輯推出了大量優秀偵探小說作品,而且堅持每月為讀者奉獻一篇饒有趣味的偵探懸念問答,吸引了大批熱愛偵探推理的讀者。這四位先生的努力,為中國偵探小說的發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為此,特設立特殊貢獻獎,給予表彰。
本次大賽,得到了北京新世紀有限公司的大力支持,并最終以公司主打品牌命名為“國珍杯”。在此感謝新世紀公司的領導和同志們,也希望我們的偵探小說在不遠的將來,真正成為一種國之珍寶,成為中國社會主義文藝百花園中的絢麗之花。
報告完畢。謝謝大家!
(本文作者系全國公安文聯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