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題材，軟表達”及其他

李志遠

朱大路先生《閑居時的斷想（之五）》一文（《雜文月刊》2016年1月上），委實是篇力作、佳作，讀來令人感慨系之。

記得，從《中國當代雜文家》一書看到，朱大路先生寫雜文的體會之一是：喜歡“硬題材，軟表達”。應當說，這篇雜文，就是他這一寫作實踐的生動體現。文中圍繞《張春橋獄中家書》，將張春橋從頭到尾、從里到外，方方面面，批了個體無完膚。針對張春橋書信里經常出現“人民”二字，如“‘為人民才是最重要的”等等，痛斥道：“文革”時“人民”二字還講得少嗎？“人民能發表一點不同意見嗎？人民中的不少人，受冤受屈，挨打挨斗，投湖自盡，跳樓身亡，他同情過嗎？” 還說“‘人民的字眼出現頻率高，并不代表人民的地位高。”有力拆穿了當年人民被“地位高”之假象，還張春橋者流之原形。這無疑是個硬題材、重題材、大題材。然而，他沒有摩拳擦掌、劍拔弩張，卻用斷想、短論的輕武器，擺事實，講道理，不溫不火，娓娓道來。如此，反而有意想不到的良好反響——讓人覺得其言也誠，進而信然。

如何才算好雜文？有人說，“見解第一”。此說不無道理。雜文理當有新見解，不可人云亦云，亦不可重復自己的老話，否則，難免讓人生厭，入不了“上乘”之列。而該文有不少觀點，堪稱新見解。如說“車輪到了轉彎處，并非每只輪胎都肯轉彎”，張春橋就屬于“拒絕轉彎”者，受公審時，他說過“我不接受”，指出其“態度是死硬的，表現是真實的”。而相比之下，有的人轉得快，卻并不真實。文中針對張春橋“誰要查三代，我就查他的三代”說，“聽上去，像是一句人話。但我疑心他的三代經不起查，所以會這樣說”。又說，“‘文革是表面上的‘大喊大叫，實際上的‘萬馬齊喑。”還將過氣人物妄論現實，比之為“出土文物面對‘新時空的奇異感覺”。這些見解，可謂言人所未言，不僅給人以“新”感，還具振聾發聵、醍醐灌頂之效。

該文以抨擊張春橋的種種惡言惡行為中心，說到正面人物意大利共產黨領袖葛蘭西的“獄中札記”，又說到“出土文物”宋美齡、“愛出風頭”的江青、“不喜歡曝光”的普京的離婚妻子柳德米拉等等，旁征博引，信息量大，有厚重感，增強了文章說服力，同時還讓人讀后有點額外收獲——開了眼界，長了見識，愉悅了心情。這與那些內容單薄、輕飄飄沒分量、缺乏可讀性的雜文，形成鮮明對比，使人真正把“閱讀”變成了“悅讀”。

雜文不同于論文，不必拉開架勢，層層剝繭，長篇大論，而形象地說事，論理點到為止，才為最好。該文針對網上有人熱捧張春橋，三言兩語點到：“好像中國遇到了過不去的坎兒，需要重新祭起他那套‘法寶”，而“解決社會問題，實現中國夢，只能靠民主，靠法治，靠科學發展觀”，這“與張春橋那套，沒有半毛錢關系”。有心讀者，只要聯系改革開放后的現實想想，就會清楚明白，自然無需贅述。

雜文家陳四益曾言：短語雖短，讀之卻“如大夢初覺”；“短語是一種思想的提煉。短短一句話，把它說出來或寫出來，作者必要有廣博的見聞和深入的思考”。可見，點到為止的短語，其內涵和作用不可小覷，寫起來也并非輕而易舉。

張冠李戴

沈 棲

每期《雜文月刊》，我都是先睹為快，從頭至尾通讀一遍，有的好文章還要讀上兩遍。今年第二期（上）刊出的《存在與存在感》就是一篇讀了兩遍的好文章，受益匪淺。但文中有一瑕疵，作者云“被魯迅嘲諷得剝皮現骨的華威先生”，這顯然有誤。“華威先生”是張天翼小說《華威先生》中成功塑造的一個人物形象，這有現代文學史的定論。魯迅無論在小說還是散文抑或雜文中，都沒有提及過“華威先生”。此乃張冠李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