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后帶來的一種全新思維和范式——中國道路對人類文明的意義

徐覺哉

（上海社會科學院，上海20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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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后帶來的一種全新思維和范式——中國道路對人類文明的意義

徐覺哉

（上海社會科學院，上海200020）

[摘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必由之路。現實中的中國道路給予人類文明發展一種全新思維和范式的思考：一是在社會轉型方面，如何實現從農耕社會向現代文明的跨越；二是在政治形式的實現過程中，如何由協商民主走向現代政治文明；三是在凝聚和召喚國家和民族的精神力量方面，如何制定出一個能夠吸取人類文明成果的核心價值觀；五是在事關全人類共同發展的根本命運方面，如何打造出一個有關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戰略構想。所有這些，都是中國道路為豐富人類文明的發展道路所作出的獨特貢獻。

[關鍵詞]中國道路；人類文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

當代中國正闊步走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上。這條道路，是在改革開放30多年的偉大實踐中走出來的，是在新中國成立60多年的持續探索中走出來的，是在對近代以來170多年中華民族發展歷程的深刻總結中走出來的，是在對中華民族5000多年悠久文明的傳承中走出來的，具有深厚的歷史淵源和廣泛的現實基礎。理解中國道路，一定要理解其背后的文明。中國是一個文明型國家，是一個沒有中斷的5000年古老文明和超大型現代國家的結合體，在世界上獨一無二，這就意味著很多東西是我們自己的傳統和文化基因決定的。實踐證明，這條道路適合中國國情、符合中國特點、順應時代發展要求，是創造人民美好生活、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必由之路。同時，這一偉大篇章也以超出人們想像的歷史跨度，對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作出了最有力的詮釋。

一、開辟了一條由農耕文明向現代文明跨越的發展之路

從歷史演進的規律看，由農耕文明向現代文明的發展一般遵循常規的資本主義發展道路，即通過工業革命和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從封建社會轉變為資本主義社會，再在資本主義創造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基礎之上，通過無產階級革命建立社會主義社會。但是，現實中的社會主義走的卻是一條特殊的非資本主義發展道路，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以超常規、超階段的形式開辟社會主義道路。實際上，這類國家不具備直接建立社會主義制度的經濟社會條件，屬于“后發展國家社會主義”，于是它們將面臨如何走向現代文明的抉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作為具有內在邏輯聯系的體系結構，揭示和闡明了后發展國家社會主義道路的規律性，從而開辟了一條由農耕文明向現代文明跨越的發展之路。

1.處于農耕文明下的東方社會的根本特點

歐洲以外的廣大地區被稱為東方社會，在地緣上指的是亞非拉等東方世界。在近代殖民主義大肆擴張之前，歐洲人對東方世界的了解很膚淺，即使是黑格爾也只是朦朧地知道東方存在著專制主義。馬克思在M.科瓦列夫斯基的《公社土地占有制》一書摘要中，曾力圖證明不存在封建制是東西方社會的根本區別之一。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存在的不是歐洲長達千年的中世紀封建王國，相反，這里到處都盛行著土地共有、農村公社和專制國家三位一體的特征和景象。馬克思的唯物史觀在其誕生之初，還看不出對東方社會的關注，《德意志意識形態》似乎也沒給東方社會留下任何空間。在《共產黨宣言》中，馬克思、恩格斯在描述資本主義殖民擴張時才指出，在資產者看來，東方是“未開化和半開化的國家”，屬于“農民的民族”，其未來前景是“東方從屬于西方”。19世紀50年代，有關東方社會的考察和游記大量涌現，這為馬克思了解東方社會的真實情況并在此基礎上建立起東方社會理論奠定了現實的基礎。馬克思指出：“F.貝爾尼埃正確地看到，東方(他指的是土耳其、波斯、印度斯坦)一切現象的基礎是不存在土地私有制。這甚至是了解東方天國的一把真正的鑰匙。”①

馬克思對東方社會土地所有制性質的這一論斷，構成了他當時對東方社會性質理解的核心內容。恩格斯在致馬克思的信中，不僅十分贊成馬克思的這一判斷，而且對東方不存在土地私有制的自然史基礎作了進一步的分析：“不存在土地私有制，的確是了解整個東方的一把鑰匙。這是東方全部政治史和宗教史的基礎。”馬克思非常同意恩格斯的這種分析。他指出，東方社會獨特的氣候和土地的條件，使節省用水和共同用水成為農業發展的基本要求，從而使利用渠道和水利工程的人工灌溉設施，成為東方社會農業的基礎。“但是在東方，由于文明程度太低，幅員太大，不能產生自愿的聯合，因而需要中央集權的政府進行干預。所以亞洲的一切政府都不能不執行一種經濟職能，即舉辦公共工程的職能。”②在這一意義上，東方社會農業收成的好壞，就取決于政府這一經濟職能運用的好壞。馬克思把東方社會國家職能的這種獨特性，既看作是推動社會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也看作是造成東方社會呈現停滯趨勢的兩種相互促進的情況之一。這種機制不僅導致了土地公有制，而且使管理興修水利和灌溉的專制國家成為不可避免的普遍存在。馬克思后來在《資本論》中說：“在這里，國家就是最大的地主。在這里，主權就是在全國范圍內集中的土地所有權。但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也就沒有私有土地所有權，雖然存在著對土地的私人的和共同的占有權和用益權。”③

馬克思在《不列顛在印度的統治》一文中，還把村社制度的存在看作是造成東方社會呈現停滯趨勢的另一種情況。認為印度存在著“一種特殊的社會制度，即所謂村社制度”。馬克思把村社解釋成“散處于全國各地，通過農業和制造業的家庭結合而聚居在各個很小的中心地點。”“這種制度使每一個這樣的小結合體都成為獨立的組織，過著自己獨特的生活”。④在馬克思看來，村社實際上是“東方專制制度的牢固基礎”。一方面，村社實行的是依靠手織業、手紡業和手力農業的特殊結合而成的自給自足經濟。這時，社會被分解為許多模樣相同而又互不聯系的原子，從而“使人的頭腦局限在極小的范圍內，成為迷信的馴服工具，成為傳統規則的奴隸，表現不出任何偉大的作為和歷史首創精神。”最后，希望社會進步的意向和推動社會進步的行動都被窒息了。另一方面，它們內部存在著種姓和奴隸制，即“帶著種姓劃分和奴隸制度的污痕”。⑤

在他們彼此之間的書信和有關稿件中，馬克思和恩格斯對東方社會制度的穩固性以及造成其長期停滯的根源作了簡要的分析，尤其對東方社會生產方式的三個顯著特征——不存在土地私有制、國家職能的獨特性以及村社制度——作了概述。按照馬克思的理解，其中自然地理因素是根本原因，土地公有制是基礎，專制國家是豎立其上的專門管理公共工程、軍事和稅收的上層建筑，農村公社是社會基層組織形式，它既負責分配土地，是土地的實際所有者，又是社會的最小單位，在它身上體現出東方社會的根本特點。這成了他們研究亞細亞生產方式的新起點，即把經濟上的土地國有制與政治上的專制主義聯系起來考察，并找出了它們自然史的基礎。

2.對東方社會發展態勢及其走向的評估

那么，這些具有亞細亞生產方式特征的東方社會應該如何向現代文明發展和演進呢？這是歷史提出的課題。19世紀50年代，根據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提出的世界歷史思想，馬克思堅定地認為，東方所有處于前資本主義形態的農耕文明國家都應毫無例外地通過資本主義工業文明進入世界歷史，這是東方社會擺脫封閉落后、走向開放進步的唯一選擇。

可是，到了19世紀70年代中期以后，由于世界革命形勢驟變，馬克思對東方社會的演進規律又有了新的揭示。是的，馬克思、恩格斯一向認為，無產階級的世界革命是資本主義高度發展的必然結果，革命只能在工業發達的西歐國家首先發生。但是，歐洲革命并沒有像馬克思預料的那樣如期來臨，而歐洲革命的沉寂并未阻擋東方特別是俄國革命形勢的到來。俄國作為土地公有制保持得比較完整的亞細亞生產方式的典型，1861年的農奴制改革并未起到緩和階級斗爭的作用，相反，國內的各種矛盾和沖突空前地集聚和緊張，民粹派及其密謀組織“民意黨”把俄國社會攪得動蕩不安，隨時都可能爆發革命。馬克思對俄國革命抱樂觀的態度，但他考慮更多的是革命勝利后的俄國走向何處。

按照馬克思的世界歷史思想，俄國作為一個東方亞細亞生產方式的國家，革命勝利后將和印度一樣，理所當然要進入世界歷史，發展大工業，“為西方式的社會奠定物質基礎”。而這就意味著，雖然人民革命勝利了，但俄國仍將按照歷史常規，跳入資本主義的苦海。這不是單純的理論上的推論和演繹，如不改弦更張，就將成為擺在俄國人民眼前的現實痛苦和災難。

馬克思詳細地研究了俄國農村公社的歷史、現狀和特點。他指出，俄國是在全國范圍內把“農業公社”保存到今天的唯一的歐洲國家。一方面，土地公有制使它有可能直接地、逐步地把小地塊耕作轉化為集體耕作；俄國土地的天然地勢也適合于大規模地使用機器；農民習慣于勞動組合關系，這有助于他們從小地塊勞動向合作勞動過渡；長久以來靠農民維持生存的俄國社會，也有義務給予農民必要的墊款，來實現這一過渡。另一方面，農業公社不僅和西方資本主義生產是同時存在的東西，這使它可以不必屈從于資本主義的活動方式而占有它的各種成果，而且它經歷了資本主義制度尚未受觸動的時期而幸存下來；相反，在俄國公社面前，不論是在西歐還是在美國，資本主義制度現在都處于同勞動群眾、同科學以至同它自己所產生的生產力本身相對抗的境地。也就是說，在俄國公社面前，資本主義制度正經歷著危機，這種危機只能隨著資本主義的消滅，隨著現代社會回復到“古代”類型的集體所有制和集體生產的高級形式而告終。這種獨一無二的歷史環境，使“俄國‘農村公社’可以通過發展它的基礎即土地公有制和消滅它也包含著的私有制原則來保存自己；它能夠成為現代社會所趨向的那種經濟制度的直接出發點，不必自殺就可以獲得新的生命；它能夠不經歷資本主義制度（這個制度單純從它可能延續的時間來看，在社會生活中是微不足道的）而占有資本主義生產使人類豐富起來的那些成果。”⑥從而提出了“有可能不通過資本主義制度的卡夫丁峽谷”⑦的設想，讓俄國人不必急急忙忙去消滅自己的“公社”，而投入資本主義的懷抱。

值得一提的是，在1882年為俄文版《共產黨宣言》寫的序言中，馬克思再一次對俄國社會發展道路問題發表了自己的看法：“假如俄國革命將成為西方無產階級革命的信號而雙方互相補充的話，那么現今的俄國土地公有制便能成為共產主義發展的起點。”⑧這里又一次強調了社會形態“跨越”需要有一定的條件，即以民族之間的密切交往和多種社會形態在空間上的并存為前提。如果沒有西方無產階級革命的成功及其支持，俄國社會要在公社的基礎上“跨越資本主義制度的卡夫丁峽谷”，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俄國、印度和中國都是東方國家的典型，它們的土地共有、農村公社和專制國家的三位一體代表了東方社會的普遍特征。正是鑒于這些國家存在公社土地公有制又與西方發達國家處于同一歷史時期的事實，馬克思開啟了跨越資本主義制度“卡夫丁峽谷”的設想，借助資本主義的肯定成果而又不經過資本主義的發展階段，避免走發展私有制再重建公有制的彎路，從而揭示了東方社會歷史發展的軌跡，對人類社會文明的發展提供了另一條可供選擇的道路。

3.中國道路為后發國家找到了一條走向人類文明的發展軌跡

到了1890年代，情況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在肯定俄國公社發展的兩種可能性時，恩格斯更強調社會發展道路的一般規律。他指出：“較低的經濟發展階段解決只有高得多的發展階段才產生了的和才能產生的問題和沖突，這在歷史上是不可能的。在商品生產和單個交換以前出現的一切形式的氏族公社同未來的社會主義社會只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一定的東西即生產資料由一定的集團共同所有和共同使用。但是單單這一個共同特性并不會使較低的社會形式能夠從自己本身產生出未來的社會主義社會，后者是資本主義社會的最獨特的最后的產物。每一種特定的經濟形態都應當解決它自己的、從它本身產生的問題；如果要去解決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經濟形態的問題，那是十分荒謬的。”⑨這一思想給予中國道路的走向以很大啟示：社會的發展是一個自然的歷史過程，未來社會只能是現代社會發展的結果，超越社會發展階段去提出社會發展的任務是不可能的。但即使后來的俄國十月革命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完成了無產階級奪取政權的任務，嫻熟歷史辯證法的列寧還是尊重歷史發展規律，推行“新經濟政策”，以國家資本主義的方式去解決特定的經濟形態本身所產生的問題。

對于后發國家的跨越式發展，恩格斯曾發表過慎重的告誡。在他看來，當西歐各國人民的無產階級取得勝利和生產資料轉歸公有之后，那些剛剛進入資本主義生產而仍然保全了氏族制度或氏族制度殘余的國家，可以利用公有制的殘余和與之相適應的人民風尚作為強大的手段，來大大縮短自己向社會主義社會發展的過程，并避免西歐開辟道路時所不得不經歷的大部分苦難和斗爭。但這方面必不可少的條件是需要西方資本主義作出榜樣和支持，“這不僅適用于俄國，而且適用于處在資本主義以前的階段的一切國家。”⑩這些思想資料為設計中國道路提供了充分的理論資源。

我們知道，社會是個復雜的系統，其中物質生活資料的生產方式是整個社會系統的基礎，而這一生產方式本身又是由社會的經濟形態、技術形態、交換形態和主體形態所組成。這樣，考察任何一個國家在人類社會歷史發展中所處的方位，就必須用這四維座標系去加以定位。在這四種社會形態中，除了社會經濟形態要受到諸多非經濟因素的制約，表現出“跳越”以外，其它三種形態都具有相對的穩定性。任何社會都不可能超越工業社會而從農業社會直接跨入全面自動化社會；超越商品經濟而從自然經濟直接跨入產品經濟；超越人對物的依賴關系而從人對人的依賴關系直接進入自由人的聯合體。正是由于這種可超越性與不可超越性的矛盾，使人類走向共產主義社會出現了多種多樣的道路。

一般說有兩條：一條是西歐的道路，在那里，四種社會形態發展是同步的。在資本主義所有制代替封建所有制的同時，在社會技術形態上實現著由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的轉變；在社會交換形態上實現著由自然經濟向商品經濟的轉變；在社會主體形態上實現著由人的依賴關系向人對物的依賴關系的轉變。另一條是后發展國家社會主義的道路，它超越了完整的資本主義發展階段，直接從封建社會(或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或軍事封建帝國)進入社會主義制度。那里四種社會形態的發展是不同步的，社會生產力發展水平、勞動與勞動的交換形式以及人的素質不會隨著社會所有制形態以及社會政治制度的改變而同時改變。這樣，在所有后發社會主義國家中，就毫無例外地存在著由于社會經濟形態的可超越性和其它三種社會形態的不可超越性而產生的一系列矛盾。

這正說明后發國家走上一條特殊的發展道路，并不意味著可以從根本上改變人類社會的發展規律，可以簡單地跨越資本主義發展階段，可以消除商品生產和價值形式，可以提前消滅私有制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建立社會主義經濟形態。我們必須在理論上把走上社會主義道路和建立社會主義社會區別開來。為了完成通常在資本主義條件下完成的商品化、工業化、社會化和現代化的任務，后發國家走上社會主義道路以后，必須經歷一個特殊的發展階段，即為建立社會主義做物質準備的階段，而這個階段仍然處于物的依賴關系階段。所以，不能把馬克思在發達資本主義條件下所設想的社會主義當作現成模式，不加區別地、盲目地運用于東方落后國家，把現階段并不具備實現條件的社會主義目標模式當成現實目標去追求。不然，勢必會陷入理論與現實相對立的困境。

由于后發國家建立的都是尚未實現資本歷史普遍性的社會主義，如果不能在社會主義制度條件下進一步發展資本，實現馬克思所說的“社會成員對自然界和社會聯系本身的普遍占有”，相反，超越歷史的發展，即超越生產力的發展而阻礙資本甚至消滅資本，其結果不是消滅資本本身而是被資本所摧毀。事實上，后發社會主義國家革命成功后，都否定了資本的存在和發展，以為資本主義制度的終結等于完成了資本的歷史極限的全部歷史使命。歷史告訴人們，只要資本的運動尚未完成它的歷史普遍性或歷史能量，那么對于勝利的無產階級來說，必須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繼續完成占有和發展資本文明這一前提性歷史任務，包括人的全面的交往關系、人的多方面的需要、全面的能力體系和高度的精神文明等。這樣，就需要經歷一個“市場社會主義”時期，即在社會主義制度的外殼下，進行資本的運動和資本的積累，完成別的國家在資本主義制度下所實現的工業化、商品化、社會化和現代化的痛苦歷程，從而完成資本的歷史極限所能容納的全部歷史容量，全面占有資本文明的一切積極成果，為社會主義奠定堅實的物質基礎。

可以這樣說，它是所有后發社會主義國家所面臨的共同性課題，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理論、“三個代表”重要思想的提出，正是回應了實踐向理論提出的挑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引領中國走向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的偉大成功，再一次雄辯地說明，中國道路、中國模式、中國經驗已成為當代世界不得不關注的焦點。在這個意義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和實踐見證了馬克思東方社會理論的普遍意義，并為后發國家找到了一條走向人類文明的軌跡。

二、探索了由“協商民主”走向現代政治文明的路徑

在世界政治文明的進程中，西方民主體制一直被視為典范而加以推廣。近年來，它似乎變得過時而無用，太多的民主亂象正在促使人們重新對之進行思考。與此同時，中國的民主政治建設雖然還不能充分適應人民不斷增強的政治參與要求，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良性互動的機制還有待完善，但是它在人類政治文明的演進中，已經為后發國家提供了另一條可供選擇的道路。

1.以選舉為核心的西方式民主面臨的問題

選舉民主，可以說是人類歷史上影響最深、流傳最廣的民主形式，在人類文明對野蠻、民主對專制的斗爭史中占據重要的地位。一個國家選舉制度的民主性及其完善程度，可以直觀地反映出該國的政治民主化水平。沒有廣泛的選舉就沒有代議制度，也就沒有現代民主政治。由于它具有人民主權的本質含義，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自由、平等的價值取向。S.亨廷頓在他的《第三波——20世紀后期民主化浪潮》中說：“民主政治的核心程序是被統治的人民通過競爭性的選舉來挑選領袖。”“如果用普選的方式產生最高決策者是民主的實質，那么民主化過程的關鍵點就是用在自由、公開和公平的選舉中產生的政府來取代那些不是通過這種方法產生的政府。”選舉民主不僅具有統治合法性的通行證作用，而且能夠提高國家機關的工作效率，避免或減輕因管理失控所造成的社會震蕩，因而也受到許多開明政治家的推崇。

然而，在公民的權利意識或政治素質發育不全的情況下，對選票的崇拜往往會造成民主政治的庸俗化和金錢化，選票的多少也成了判斷是非善惡的依據及標準，多數決定的民主也由此異化為“多數人的暴政”，或少數人以多數人的名義侵害少數人合法權益的暴政。因此，作為決策原則的選舉民主，一旦被提到思想原則的高度并使之絕對化，就必然會走向其反面。因為在代議制條件下實行的選舉民主，運用權力的“人民”與權力所加的“人民”并不總是同一的，如果一切權力集中在同一些人手中，又不受監督，都會導致專制或腐敗。另外，選舉民主所關注的是誰適合當人民代表或領導人，而對于競選后如何進行監督并不加考慮，這樣便會導致民主選舉出的領導人所作出的決策和所實施的管理是不民主的，違背“公意”的。

從現實情況看，當代民主存在著西方民主內部的問題、非西方民主所面臨的問題以及民主從西方向非西方傳播和擴散過程中的問題。總體而言，在一些時候民主促成了國家的建構，但更多的時候民主正在成為國家解構和破壞的力量。我們知道，西方早期民主的產生，主要是作為一種制度安排來解決精英之間的權力分配問題，后來民主越來越被提升為一種價值、一種人類生而有之的權利，但實際上并不是這樣的。天賦權利只是一種理論上的假設，任何權利的實現并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需要很多前提條件。在后發展中國家，人們往往把民主作為一種價值和權利來追求，而忽視這些權利實現的經濟、社會和政治條件，結果，超前實現權利的價值觀經常與客觀的社會、經濟和政治條件之間發生嚴重的沖突，反而導致權利無法實現。這與快速民主化、一步到位的大眾民主有關。現在要考慮的是，民主的未來在哪里？這里沒有統一的答案，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地緣政治和處于不同社會經濟發展階段的國家，需要做出不同的選擇。

我們關注到，近年來，埃及、泰國、烏克蘭等國的民主化進程，正在挑戰著不少的理論命題，諸如公民社會是民主政治的前提和基礎、中產階級帶來民主、民主有利于民族和解等，這對中國民主道路的選擇很有啟示意義。事實上，埃及的現實說明，公民組織的自治不等于民主政治本身；泰國的亂局證明，中產階級的政治訴求取決于其所處的社會結構，與民主沒有必然的聯系；烏克蘭的悲劇顯示，在存在種族沖突和國家認同危機的國家，選舉民主動搖的是立國之本。有不少人習慣把一個國家的好壞都歸因于民主，實際上民主在價值上是值得追求的，但是民主更是一個現實中的工具性問題，它本身具有內在的張力和沖突性，這是必須務實地看到而不能有選擇性的失明。現在的情況是，無論是西方國家還是后發國家，民主越來越簡化成為選舉。選舉本來就是民主的一個部分，民主還有比選舉更重要的要素，例如道德價值、文化傳統、精英共識，尤其對一個大國、一個發展中國家、一個多種族國家而言，實現民主的同質性條件至少應該包括：國家認同前提、基本的政治共識前提以及社會結構的大致平等性與同質性等。

客觀地說，后發國家盡管并不具備有利于民主化的經濟、社會、文化和政治等各方面的條件，但在民主化的速度上卻遠遠快于西方，結果是民主失去其進步的動力或淪落為政客操縱的民粹主義。在埃及，伊斯蘭主義運動在推翻了舊政權之后，便挾持了民主，試圖重新把國家轉型為宗教政治；在泰國，民主不僅沒有使得國家各個社會階層更加整合，而是在有效地分化著社會，使得國家經常處于無政府狀態；在俄羅斯，盡管蘇聯解體之后，出現了多黨制、選舉等西方界定為民主的東西，但實際上人權在惡化；在烏克蘭，民主只是腐敗寡頭政治的輪流執政，與民眾沒有多少關系，分裂的政治力量更使得國家面臨外力干預，導致國家分裂。不管怎么說，今天的民主政治正面臨著來自各個方面的威脅，這些威脅導致了“民主的倒退”，是對人類文明的褻瀆。

現實中的民主盡管面臨很多問題，但仍然會是發展中國家人們所追求的價值。不過，追求民主可以有不同的方法，民主的實現必須考慮到各種條件。如果通過激進的方式，在沒有任何現實條件的支撐下實現民主，那么這種民主必然會和低度發展、貧窮、分化、混亂等人們不想要的東西聯系在一起。如何實現好民主而避免壞民主？這都是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所面臨的選擇。可以肯定的是，西方民主政治有相當成功的地方，但它絕非人類自我管理的終結版。

2.協商民主是我國民主政治發展的選擇

民主總是在理想與現實、價值與制度的相互作用、相互沖突中開辟自身的發展道路。雅典的直接民主是人類賴以進行理論思考和實踐探索的原始版本，但直接民主導致的多數對少數權利的侵害，參與無序導致的混亂、沖突和動蕩，以及更大規模人口和廣闊疆域導致直接民主的非現實性，使現代民主選擇了代議制民主的形式。在代議制下人民行使主權的主要方式是選舉自己的代理人，代議制民主是現代政治最為穩定的治理形式，但是西方民主由此更多關注的是促進個人自由，而不是保障公平正義，民眾參與不足。

中國人固然要搞民主，但有一個要什么樣的民主、怎么搞民主的判斷，很多人已經不再把以選舉為核心的西式民主奉為圭臬，民主觀念開始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經歷了一個從簡單到復雜、從一種民主形式到多種民主形式認知過程的演變。這個變化與政治實踐分不開，其中還包括其他國家民主政治的經驗教訓對中國人的啟示。從人類社會的發展進程看，工業化是社會生產力迅速發展、社會結構發生深刻變革和轉型的時期。經驗證明，在該階段實行競爭性的選舉，開放社會參與的權力通道，會導致“分配性參與”，其結果是社會的階級與群體斗爭的加劇，通常會導致社會沖突和動蕩。因此，中國發展的民主模式必須考慮如何避免因選舉民主給工業化進程中的社會增加矛盾和沖突的可能性。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民主的發展大致經歷了這樣幾個階段：（1）從1978年到整個80年代，主要的民主形式是選舉民主，1979年修改的選舉法旨在落實差額選舉。在思想解放運動的推動下，差額選舉成為1980年代最引人注目的民主形式；（2）在實行選舉民主的同時，十三大提出建立“社會協商對話機制”，旨在培育協商民主；（3）1990年代主要的民主形式則是基層民主即村民自治，這是由廣西的農民自發搞出來的一套自我管理的村民自治制度；（4）1992年開放的互聯網平臺開創了一種新的民主形式，在10年之后迅速變成了互聯網民主，由此再度復活了現代國家因規模問題而消失的直接民主；（5）如果說互聯網民主是一種因技術革命帶來的自發而非預期的民主政治，那么黨內民主則是一種頂層設計和民主建構。從鄉鎮直選實驗，到鄉鎮公推公選，再到各級黨委的民主測評，都是在2004年十六屆四中全會之后推動的，這一時期黨內民主則變成了選拔干部的一種普遍制度；（6）伴隨著互聯網民主和黨內民主，一個新的民主概念導入中國，那就是被中國人轉化為協商民主的“審議民主”。人們發現，被外國人奉為一種民主理論和民主形式的審議民主，其實就是中國一直就有的協商政治，比如“三三制”、群眾路線以及統一戰線，而且協商政治正是中國共產黨取得勝利的法寶之一。它更多地強調公民有能力參與政治過程，強調公民直接充分地參與公共事務的決策活動，強調只有以擴大人民對政治的直接參與為核心，以協商共識為特征，以促進公共利益為最終目的，才能真正落實民主精神。所以，協商民主的提出，正是民主政治內在邏輯發展的必然，從此協商民主成為中國民主建設的顯學。

按照以競爭性選舉為根本標識來劃分民主與非民主，中國似乎不是自由民主意義上的民主政治；而按照多維度來審視中國政治，中國當然屬于民主政治。多維度的民主觀，恰恰是符合大國國家建設復雜性的特性。如果以一個維度來衡量和處理多維度的復雜關系，一個大國怎么可能單靠選舉來解決問題？其實，也正是因為把單維度的民主形式等同于一切，甚至代替了復雜性的國家建設，很多發展中國家就因此陷入了困境而難以自拔，這是我們最熟悉不過的殘酷現實。所以，中國化的民主道路實際上為人類文明提供了有別于西方民主的另一種選擇。

中國的民主政治模式已經成型。如果說西方多黨制是外部多元主義的話，那么中國開放的一黨制便是內部多元主義。在著名國際政治學家鄭永年看來，內部多元主義具有幾個特點：在政治層面，這是一種精英政治，不同類型的精英都可以進入現存體制，分享政治權力；政治過程是開放的，因此黨內民主變得非常重要；不要求政治人物訴諸選票，因為領導人的產生更多的是依靠選拔，即任人唯賢制度，這就可以避免極端的民粹主義；能產生對權力的有效制約，例如通過內部的分權和制衡、主要領導人領導職務的限任制、年齡限制等。從經濟社會層面來看，內部多元主義首先是把諸多的社會利益內部化，讓它們進入現存體制內部，來協商解決。它不僅要考慮到一般意義上的人口的利益，而且要考慮到不同社會經濟功能界別的利益。?最后，就是要實現政治、經濟資本和社會權力之間的均衡，在均衡條件下實現可持續的發展。

可以說，選舉民主與協商民主是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兩種基本形式，在目標、宗旨、原則、功能上有很多共同之處，這決定了它們可以互相交融。1949年召開的第一次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在特定歷史條件下代行了全國人大的職權，在很大程度上完成了本應由人大“選舉民主”所能承擔的建國重任，包括選舉產生中央人民政府，通過具有臨時憲法性質的“共同綱領”，制定“中央人民政府組織法”等重要法律。這是“協商民主”與“選舉民主”、“政協民主”與“人大民主”互相交融的開始。1954年以后，“政協民主”與“人大民主”各有制度，各有機構，各自運行，但從“協商”與“選舉”的視角看，仍然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大行使各項職權時也有審議、協商的程序。政協為了有效運行，也需要通過選舉產生自己的常委會等機構以及主席、副主席等領導成員。因此兩種民主形式在運行方式上并非截然分開，而是互相交融的。“人大民主”與“政協民主”互補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一是制度設計上互補。人大代表主要按區域構成的選區或選舉單位產生，而政協委員主要按各黨派、各人民團體、各界別為單位產生，這種互補從理論上講可以從“條條”與“塊塊”的結合上全面表述民意。二是憲制框架互補。人大是國家權力機關，政協則是統一戰線組織。人大在政權內立法、決策與監督政府，政協在政權外“政治協商、民主監督、參政議政”。三是黨派結構互補。人大代表中中共黨員一般占70%上下，各民主黨派與無黨派人士約占30%，而政協委員中各民主黨派與無黨派人士的比重一般在60%以上，中共黨員則占40%以下。

在這兩大重要的民主模式中，選舉民主是最直觀、普遍的民主模式，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是中國選舉民主的核心制度載體；政治協商是具有中國特色的、基礎性的民主模式，政治協商制度是中國協商民主典型的制度安排，通過政治協商、參政議政、民主監督、合作共事四種基本途徑，體現各自不同的功能，在不同層面和領域中發揮不同的作用。這就是說，中國人用富有創造力的政治智慧，在西方出現協商民主概念之前的幾十年，就已經開始了中國特色的民主政治實踐。

中國的民主是人民民主，眾人的事情由眾人商量，找到全社會意愿和要求的最大公約數，是人民民主的真諦。我們通過實行人民代表大會制度這個根本政治制度，實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以及基層群眾自治制度等基本政治制度，通過選舉、投票行使權力和人民內部實行廣泛多層制度化的協商民主，不僅有完整的制度程序，而且有完整的參與實踐，有利于保證黨領導人民有效治理國家，有利于人民持續參與日常政治生活，有利于人民依法實行民主選舉、民主決策、民主管理、民主監督，有利于加強社會各種力量的合作協調，最大程度地包容和吸納各種利益訴求，真正體現社會主義民主的真實性。可以說，協商民主是中國共產黨和中國人民在社會主義民主形式方面的偉大創造，是對馬克思主義民主理論的豐富和發展，也是確保人民當家作主的重要形式。

3.協商民主是優化代議民主的一種理想類型

協商民主作為一種政治觀念和政治實踐，可謂源遠流長。從古希臘城邦的公民大會到古羅馬的元老院和人民大會，從古代中國亂世政治中精英們的“平衡術”中，都可以找到其蹤跡。但作為一種系統的政治理論，1980年代J.畢賽特在《協商民主：共和政府的多數原則》中首次提到“協商民主”以后，眾多學者對此進行過各種探討。米勒認為，當一種民主體制的決策是通過公開討論做出的，其中每個參與者能夠自由表達，同樣愿意傾聽并考慮相反的觀點，那么這種民主體制就是協商的。實際上，它是以公共利益為目標，以公民參與為主體，以公共協商為核心，以平等理性為保障，通過對話、討論、辯論、妥協、審議與交流，形成合法決策的一種民主形式，具有合法性、平等性、多元性、責任性、公開性、參與性和集體理性等特征。它的本旨是在政治共同體中，自由與平等的公民通過公共協商，賦予立法、決策以正當性，同時經由協商民主達到理性立法、參與政治和公民自治的理想。

我們知道，現代社會的最顯著特征就是文化的多元化，這種多元文化民主面臨的最大危險就是公民的分裂與對立，而傳統的代議制或其他政治設計已不再是解決沖突的路徑。因此，如何處理普遍文化沖突造成的對公共理性制度越來越多的挑戰，成了現代政治生活的關鍵問題。而協商民主的前提恰恰在于承認并接受多元社會的現實，以及不同利益主體之間存在的差異和分歧。就此而言，協商民主還是一種具有巨大潛能的民主治理形式，它能夠有效地回應文化間對話和多元文化社會認知的某些核心問題，尤其強調對于公共利益的責任、促進政治話語的相互理解、辨別所有政治意愿，以及支持那些重視所有人需求與利益的具有集體約束力的政策。

我國當前政治發展進程中出現的聽證會、民主評議會、民主懇談會和互聯網公共論壇等形式及其實踐，可以說都體現出了協商民主的基本精神。雖然目前它還處于發育階段，但它在社會主義民主政治中的地位和作用是明顯的：其一，協商民主可以在參與者之間產生更多的政治支持，可以推動社會公共政策的執行，并為以后的合作互動積累起長期的信任與社會資本，促使民主政治朝著良性的方向健康發展；其二，協商民主將有不同的利益集團，包括各種政黨、民族、宗教，通過協商形成共識，根據這個共識，不同的利益集團之間可以通過對話，使多數人與少數人的意見在某個點上達成一致，有利于實現全部利益集團的要求；其三，政協組織巨大的政治包容性和界別優勢可以彌補人大地域觀念局限，條塊結合，使國家大政方針的決策更加全面，專業人才優勢可以為國家機關的決策提供智力支持；其四、協商民主的參與者對選舉的全過程進行協商和監督，執政黨和民主黨派之間的相互監督和政協對國家機關的民主監督，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和牽制少數人的專制和多數人的暴政。所以，協商民主的實質，就是要實現和推進公民有序的政治參與，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把協商民主與選舉民主結合起來的過程中，始終體現“公民有序的政治參與”這一現代民主精神，并把它作為民主和法治的重要內容，引導群眾以理性合法的形式表達利益要求、解決利益矛盾，共同來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

從協商民主與代議制民主的關系上看，協商民主講究的是個人價值偏好的轉移，它注重的是過程，而選舉民主講究的是個人價值偏好的聚合，它注重的是結果。兩者之間不是前者否定后者或者與后者并駕齊驅，而是前者補救后者的某些缺失之處，使之能夠不斷得以完善。可以這樣說，協商民主是優化代議民主的一種理想類型，而代議民主恰恰是制度化公共協商的主要形式。選舉是民主體制中的核心制度，協商往往體現為一種機制。衡量民主體制的首要標準重心是民主選舉，而不是民主協商。選舉民主的核心是選舉，每個公民都擁有選擇權，其精神內核是平等的個人能夠作出理性的選擇，所有選擇的總和構成公共意志。協商民主的核心是協商，即每個公民和公民組織都有參與討論、協商的平等機會，其精神內核是理性的個人和組織能夠通過討論達成共識，從而采取集體行動。選舉民主保障的是公民個人的選擇權，協商民主保障的是公民個人與組織的平等參與和話語權。民主主要涉及國家權力問題，而人大民主則是直接行使國家權力的民主，執政黨也要通過人大來實現其對國家政權的領導。因此，人大民主還是中國的根本民主制度。

當然，民主制度的建設與完善是一個長期過程。沒有自由競爭式的民主選舉制度和充分發育的基于公民意識的政治文化，沒有政治協商、政治寬容和政治妥協的品格，就沒有真正的現代民主政治。我們要客觀地評價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在我國已經取得的成就，要看到以民主制度建設為核心的政治體制改革還落后于經濟的發展，民主的發展還不能充分適應人民不斷增強的政治參與要求，選舉民主和協商民主良性互動的機制還有待完善，但是它在人類政治文明的進程中，已經為后發國家提供了一條可供選擇的道路。我們應該拿出更多的政治智慧，充分發揮后發優勢，積極吸納和借鑒國外成熟的政治形式，同時深入挖掘本土傳統政治資源的積極因素，進一步加強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民主政治建設。

三、描繪了后發國家治國理政的路線圖

我們看到的世界政治現象是，很多國家的民主形式越發達，問題和難題反而越多，原因在于盡管民主是一種價值，但它畢竟還有工具性的屬性；作為一種工具，民主是用來搞利益分配的，必然伴隨政治斗爭乃至流血的斗爭。結果，正如研究印度的民主理論家所說，恰恰是印度民主社會最發達的二十幾年，治理變得更差，出現了奇怪的“民主悖論”。這種情況不僅僅局限于印度，而是發展中國家的普遍現象：當一個群體最終安定下來并決定按規則行事時，其他新興的魯莽群體則以平等的名義公然違抗規則。

由此給我們的啟示是，民主是重要的，但更重要的是國家治理。為此，在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決定中，明確提出了“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國家治理體系的現代化當然包括現代性政治的一些基本特征，比如民主問責、權力有限、大眾參與、自由、市場與法治等，但這些形式的現代化說到底要通過治理能力來實現，否則發達的政治形式只是治理的羈絆，而治理能力現代化則要求中國這樣的巨型國家必須有很多發展中國家所沒有的強國家能力。因此，中國的改革要以“有能力的有限政府”來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從中國走過的歷程來看，有幾個問題的認識和處理，對后發國家應該具有啟示意義。

1.必須處理好改革、發展與穩定三者之間的關系

現在國外學者普遍認為，當今世界面臨兩大難題，一個是貧困與發展問題，一個是和平與戰爭問題。中國模式雖然還在完善之中，但在解決這兩個難題方面，已經證明了自己獨特的影響。中國模式回應了當今世界面臨的一些根本性的挑戰，譬如發展中國家是否能把消除貧困、實現現代化放在最優先的地位？是否能從自己的傳統與現代的互動中衍生出適合自己國情的制度安排？是否能在實現各項人權的過程中，根據自己的情況分輕重緩急？至于中國道路有哪些特點，國外學者有過一些歸納：（1）作為一個有長期動蕩歷史的超大型國家，中國在處理改革、發展和穩定三者的關系時，始終把保持穩定放在首位，并在此基礎之上，大力推動改革開放和經濟社會發展；（2）中國把消除貧困看作是現代化建設的首要任務，并在這個領域取得了輝煌的成績。過去20來年中，中國脫貧的人口占世界脫貧人口的70%；（3）實事求是，一切都要經過試驗，不斷地總結和汲取自己和別人的經驗教訓，不斷地進行大膽而又慎重的制度創新；（4）采用比較漸進的方式推動改革，不是砸碎現有的不完善的制度，而是盡可能地利用這種體制來運作，并在這個過程中，逐步改革和轉化這個體制，為現代化服務；（5）確立了比較正確的改革順序，即先易后難、先農村后城市、先沿海后內地、先經濟后政治；（6）以開放的態度，有選擇地學習別人的一切長處，但以我為主，絕不盲從等。

其中，被他們看好的就是如何正確處理好改革、發展與穩定三者之間的關系。我們知道，改革就是改變舊制度、舊事物，對舊有的生產關系、上層建筑作局部或根本性的調整變動，是社會發展的強大動力。改革是為了發展，實際上是一種利益關系的調整，而發展又不可能是平衡發展，這樣就會涉及到穩定的問題。于是，如何處理好它們之間的關系，成了一個國家治國理政的重要問題。中國目前正處于從總體小康向全面小康過渡的階段，這是發展的關鍵時期，改革的攻堅階段。在這一時期處理改革、發展與穩定關系的任務極其艱巨。隨著社會的進步，利益逐漸呈現多元化的趨勢，改革發展涉及的利益越來越復雜，碰到的阻力也越來越大，社會矛盾相互交織。改革開放以來，我黨一直堅持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在處理改革、發展與穩定關系方面積累了一定的經驗，主要遵循的原則有：

第一，保持改革、發展與穩定在動態中的相互協調和相互促進。穩定是前提，但穩定是相對的，不能因為改革有風險、有可能引發社會不穩定就不改革或者在改革中裹足不前，否則會導致更加嚴重、更加劇烈的社會不穩定。也不能因為在發展中可能出現不協調、不平衡而不致力于發展，任何事物都不是絕對的，比如我們采取的致富戰略并不是實現同步富裕，因為那是不可能的。因此，需要統觀全局，精心謀劃，從整體上把握改革、發展與穩定之間的內在關系，做到相互協調，相互促進，爭取做到在政治和社會穩定中推進改革和發展，在改革和發展的推進中實現政治和社會的長期穩定。

第二，把改革的力度、發展的速度和社會可以承受的程度統一起來。不能因為改革和發展會引發社會不穩定而不堅持改革和發展，但是改革和發展也不能不顧及社會穩定的內在要求。改革的膽子要大，步子要穩；要加快發展，但是要注意各方面的協調；改革和發展要始終注意適應國情和社會的承受能力，要統籌安排改革和發展的舉措，精心處理穩定同改革、發展的關系，及時化解矛盾，排除不安定因素，以保持穩定促進改革和發展。一句話，改革是動力、發展是目的、穩定是前提。20世紀90年代，蘇聯“休克療法”式的“改革”，就沒有處理好這種關系，這再一次提醒我們社會改革要有自我調控機制，社會改革如同列車開動，要有方向盤和制動器。只有正確把握方向、合理控制速度，才能使社會在發展中保持穩定，在穩定中得到發展。

第三，把不斷改善人民生活作為處理改革、發展與穩定之間關系的重要結合點。之所以強調這一點，一是因為它是我們致力于發展、積極推進改革、堅持維護穩定的共同目的；二是人民群眾也是改革發展的主體和動力、穩定的力量源泉和深厚基礎，只要得到廣大人民群眾真心實意的擁護，就能夠應對各種復雜的情況和矛盾。而要贏得群眾的擁護，最根本的是要把實現和維護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作為一切工作的出發點和落腳點，努力使工人、農民、知識分子等最廣大人民群眾的生活不斷得到改善，讓他們共同享受到改革發展的“紅利”。30年改革開放的歷程證明，中國社會的發展策略與實踐符合人的需求的發展規律。中國的改革開放之所以成功，正是因為它不僅滿足了現實的人的需求，而且成功地將此需求轉化為社會需求，使社會需求與個人需求相一致，社會的發展與人的發展相一致。

正是基于這樣的認識，我黨及時地提出了“科學發展觀”，其第一要義是發展，核心是以人為本，基本要求是全面協調可持續，根本方法是統籌兼顧。這就是說，科學發展觀意義上的發展不是片面的、單純的經濟發展，而是經濟、政治、文化和社會的總體發展；這種發展不僅具有現實向度，而且具有歷史向度；這種發展的主旨不只是“物的標桿”，而且是向人的中心位置的復歸。在科學發展觀的指引下，社會將從“合力動態”發展的階段進入到“和力動態”發展的階段。所謂“合力”，是指在社會發展中個人和群體之間不同的、甚至相互沖突的力匯合為總的推動力。在這種“合力”中，有正向的力，也有逆向的力，雖然總的說來歷史的合力推動了社會的發展，但它也可能造成歷史能量的浪費。而“和力”則是相互協調的、和諧合作的力，這些力盡管也是不同的，但在眾多的力匯合起來時，力的作用指向大體上是一致的。這就消解了社會運動中的逆向力，使社會發展中的正向力凝聚成強大的推動社會進步的力量。

可見，中國提出構建和諧社會和可持續發展的戰略目標，是在解決“為什么發展”和“怎樣發展”的基礎上，進一步解決了“怎樣科學發展”的問題，是在明確“什么是發展”的基礎上解決“發展是什么”的問題，是在明確“生產力增長是發展”、“改革是發展”的基礎上解決自然、社會、人的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的問題。這樣的發展才可能是和諧的，才有利于和諧社會的構建，才使改革、發展、穩定、和諧的關系具有新的時代特征。這是中國在社會主義理論與實踐上的創新，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邏輯的深化和發展。

2.政黨制度只有適應特定的政治生態才是合理的

當前世界各地的混亂，從本質上說都是政治上的迷惘。民主的美國和歐洲正在付出政治制度軟弱無能的另類代價。按照普遍的邏輯，必須有多黨制才能實現真正的民主，但美國兩黨的目的似乎只是擊敗對手，而不是領導整個國家。從東亞的情況看，很多國家奉行的是“一黨長期執政”的政黨制度，在經濟社會多元嬗變的改革發展進程中，為工業化、現代化、市場化、城市化等巨大變革提供了強有力的政黨治理能力和權威穩定作用。于是，人們在追問，在政黨制度上，到底是兩黨制（或多黨制）還是一黨制更勝一籌，更有效率地正常運轉？

歷史告訴我們，發展中國家推行一黨制有其深刻的社會歷史根源，因為這些國家的政黨往往產生于民族國家前，它所面臨的是反對外國殖民主義和爭取民族獨立的任務，這需要一個強大的政黨來團結全民族的力量。當取得國家獨立之后，這個政黨就自然成為領導國家的主要政治力量。大量經驗材料證明，在現代化過程中，發展中國家所處的特殊歷史背景和面臨的艱巨任務，決定了它們最重要的任務是保持穩定，發展經濟，提高綜合國力，這就需要強大的政黨來進行社會整合與政治動員。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東亞模式也離不開一黨執政。日本戰后的“五五體制”是經濟騰飛的政治前提和基礎，這一體制的憲法和法律基礎雖然是多黨制，但是實踐的結果卻是自民黨一黨獨大、長期執政，在國際上被概括為“一黨優勢制”。新加坡人民行動黨長期執政至今，主導了新加坡最為成功的工業化、現代化進程，甚至在法治、廉政等方面至今仍名列世界各個國家治理的前列。所以，S.亨廷頓認為，新興民族國家的政治變遷，不應完全生搬硬套發達國家的政治模式，而應以變化中的社會條件為基本出發點。在現代化水平較低的國家中，多黨制與政治安定是不能共存的，一黨制卻要比多黨制穩定得多。據他統計，在實現一黨制的18個國家中，有2個國家發生政變，占11%；實行兩黨制的11個國家中，有5個國家發生政變，占45%；實行多黨制的22個國家中，有15個國家發生政變，占68%。可見，一黨制要比兩黨制和多黨制更能保證政治的穩定，問題在于政黨要適應現代化發展的要求來不斷調整自己。

從世界范圍看，政黨制度大致可分為三類，即一黨制、兩黨制和多黨制。有的政黨體制會降低執政效率；有的在利益表達和政黨作為溝通渠道方面更有效；有的體制提供的選擇性要少些等等。我們只能具體地分析它們的長處、短處，根據它們對于每一個國家和民族的適用性來作出具體的評價。有些人把“采用哪種政黨制度”看作帶有很強的主觀隨意性，把政黨現代化理解成照搬西方國家成功的模式，而不需要考慮本國的歷史文化傳統、現實的經濟政治制度、階級力量的強弱對比、國際政治的戰略格局等多種因素。實踐證明，這是一種完全理想化的錯誤想法。

中國的政治制度如果放到全球的視野下，就會發現中國與眾不同的特色是有效的一黨制，這是中國經濟成功的真正原因。它的優勢在于：（1）可以利用過去的經驗教訓，制訂國家長遠的發展規劃和保持政策的連續性和穩定性，而不受立場不同、意識形態相異政黨更替的影響；（2）對出現的挑戰和機遇能夠做出及時有效的反應，特別是在應對突發災難事件時表現出的高效率；（3）在中國，政治的合法性是建立在為民和執政的有效性上，同時還發展出一套政治權力的自我制衡。隨著問責制的日益完善，官員不稱職或者失職犯錯，就會被追責或取代；（4）從現實政治實踐看，中國推行的層層選拔機制和有意識的人才培養體系，要勝于西方通過選舉方式產生領導人的模式。尤其是高端政治精英必須要有足夠的基層歷煉，其中能力是最主要的。但在西方社會中，影響選舉的因素眾多，如宗教信仰、性別、種族、形象、是否會做秀和演講才能、是否有足夠的金錢支持以及政治裙帶，而最重要的能力卻被邊緣化。此外，由于不同政黨的存在，整個國家的政治人才被切割成幾個部分，并隨政黨共進退，從而造成人才的短缺和人才的浪費。

當然，一黨執政也有需要克服的弱點：一是長期執政導致體制內的優勝劣汰和新陳代謝成為難題；二是一黨執政缺乏一個糾偏機制；三是一黨執政反腐難度大。雖然這三個方面的缺陷是存在的，但卻是完全可以彌補的。只要我們真正完善多黨參政的機制，使其他黨派成為決策的參與者，成為決策執行的監督者，那些弱點也并非不能克服。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即中國的一黨制是歷史的選擇，是在中國革命的實踐中形成的，并在實踐中證明了其可行性與優越性，證明這一制度的確有著相當持續的生命力，從而有幸避免了政黨更迭可能帶來的社會動蕩。我們所應該做的，就是繼承和發揚一黨執政、多黨合作的優良傳統，為進一步完善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作出應有的貢獻。

按照政治生態分析的方法，任何政治制度只有適應了特定的政治生態環境才是合理的。政黨制度是一定歷史和社會條件下的產物，所以不能脫離一定歷史和社會的具體條件來談論政黨制度。其實，各種類型與各種模式的政黨制度各有其利弊得失，因此，判斷一個國家政黨制度的重要依據就是看其是否符合該國的基本國情。我們說東亞模式離不開一黨執政，也是在這一意義上而言的。中國的改革開放是前無古人的創造，正在開創一條人類政治文明發展的新路。

3.后發國家需要在威權主義體制下完成現代化

一個國家選擇哪種政體，主要取決于國家的發展階段和面臨的主要任務。西方列強在崛起過程中，幾乎都是代表先進生產力的階級占統治地位，且不約而同地將建立“強政府”作為強國的政治保障。第二輪工業化時期的國家幾乎都是在威權主義體制下完成現代化。相對而言，后發國家由于同時面臨工業化、壯大中產階級、國族整合等諸多難題，建立具有較強資源汲取和分配能力的強政府更符合實際的需要。

現代化的西方道路難以復制，但要成功走出一條自己的道路又談何容易？中國交出的答案是：經濟無論如何市場化、政治無論如何民主、文化無論如何多元，中央權威斷不可缺。中央要有權威，這既是中國道路的重要特征，也是我們始終遵循的政治原則和基本經驗。中國道路的實踐再一次證明，正確而強有力的中央權威，對于發展中國家走向現代化道路非常必要。面對激烈競爭的國際環境和并不優越的國內條件，中央權威有利于集中本國優勢對抗國際資本的挑戰，有利于充分利用經濟全球化“紅利”，化解國內經濟發展面臨的突出矛盾和困難，確保實現經濟發展戰略目標。同時，在社會整體發展水平不夠高的情況下，以實現廣大人民利益為根本價值取向的中央權威，有利于解決市場經濟自發運行導致的分配不公等弊端；有利于在經濟發展基礎上，積極平穩地推動政治民主、文化進步、社會和諧和生態文明建設等目標的實現。

我們知道，人類文明社會良好秩序的建立，靠的是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完善，這里重要的是三大因素或稱三塊基石，即強政府、法治和民主。福山這位曾在1989年稱自由經濟和民主政治為“歷史終結”的著名學者，把過去10年全用在了“政治秩序”的研究上，并寫出了《政治秩序和政治衰敗：從工業革命到民主全球化》一書。在這部重要的著作中，他講述了從那時到現在的故事，其中最有感觸的是，他曾經認為市場和民主是勝利模式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但是過去20年中所呈現的卻是一幅令人失望的圖景。歷史的復雜之所以超乎他的想像，其主要原因在于政治制度的質量。在一個缺乏能力的國家，無論是民主還是市場，都不能正常地開花結果。福山指出，長期以來，歐洲和美國始終在這方面走在世界的前頭，它們繼承了強大的中世紀法典；19世紀它們引進了基于能力的文官制度；在創建了高效的國家機器后，它們又引進了普選權。而拉丁美洲各國在經歷了上世紀80年代的一系列改革后，不少政府成為一盤大雜燴。“阿拉伯之春”的失敗也就是政府能力的失敗，埃及穆斯林兄弟會錯誤地理解了贏得選舉與贏得全部權力的區別，最后這個國家的中產階層不得不再度接受了威權主義。在他看來，這并不是西方社會對抗世界其他地區或者發達世界對抗欠發達世界的一個簡單故事。

在他的眼里，中國產生了一個能高度勝任的政府，其政府的職位皆由經過筆試選拔且能夠管理龐大帝國事務的一流文職官員擔任。福山寫道：我們現在所看到的發生在中國的事情，正是這種傳統在經歷了一個世紀衰落后的復興。中國共產黨正在回到歷史中去，以證明自己即便沒有西方民主和法治的傳統所帶來的好處，它也能創建一個有能力的政府。2009年9月，他曾在一次專訪中指出，中國發展模式的價值內核源于延續幾千年的政治傳統，可概括為“負責任的權威體制”，而且這種傳統達到了西方難以企及的歷史高度：（1）強大的中央集權國家，國家機器和軍隊由中央政府掌握，而非歐洲那樣由封建領主或教會掌握；（2）高度的行政官僚體制，官員由公正、普遍的考試制度選拔，而非西方或中東那樣由世襲或門第操縱；（3）政治對人民負責，體現“民本主義”，強調當政者對人民負有道義責任，而非西方那樣在特權階層內部進行權力分配。在他看來，上述政治傳統不僅使中國在歷史上保持長期統一、穩定與先進，而且在人類現代化進程的各個階段均體現出積極意義。30年來，中國經濟令人驚異的快速發展，體現了中國模式的有效性。在印度“民主”模式與中國“權威”模式之間，更多國家鐘情于中國，因為前者代表分散和拖沓，后者代表集中和高效。他指出，客觀事實已經證明，西方自由民主可能并非人類歷史進化的終點。隨著中國崛起，所謂“歷史終結論”有待進一步推敲和完善，人類思想寶庫需為中國傳統留有一席之地。

可見，福山根據20多年的觀察做了大擺幅的理論調整，他在新書中把“強政府”的重要性放在了首位。他指出，秩序良好的社會離不開三塊基石，即強大的政府、法治和民主問責制，而三者的順序至關重要，其中民主并不是第一位的，強政府才是。他分析后得出的結論是，尚未獲得實施有效統治能力就進行民主化的政府無一例外地都要遭到失敗，非洲許多地方的問題就出在這里，民主加劇而不是去解決現存的問題。在他看來，印度有效率低下的法治和混亂的民主問責，但中央政府的權威相對較弱，三個條件中滿足兩個算不上很差，但遠未大功告成；而中國擁有強大的中央政府，但法治和民主問責較弱，滿足了三個條件的“一個半”，但中國的順序是正確的。看得出，福山的注意力已經從“民主”轉到“國家能力”和“國家建設”上。盡管他這些話主要是說給美國社會聽的，表達了他對美國政治制度失靈的失望，呼喚美國重建高效政府，但他對強政府、法治、民主的最新順序排列卻是對全球政治經驗的總結，這也是他的新書最有沖擊力的地方。作為“歷史終結論”的著述者，福山現在公開闡明民主既可能是有效的，也可能是破壞性的，并引起全球的注意，他的修正和突破因此具有了廣泛的意義。

按照福山的新理論進行分析，中國是存在很多不足，但威權主義的強政府是這個國家最重要的優勢。看來我們必須在保持這一優勢的基礎上，建設法治，發展民主，完善中國的現代治理體系和能力。福山的新學說當然不能成為中國目前法治及民主建設節奏可以慢下來的理由，如果有人認為中國的強大政府就等于一切，那就是出現片面的理解力。但問題在于，福山在對全球政治史做了廣泛研究之后，肯定了中國政治建設的順序，這是一個恰逢其時的政治學發現。它表明，中國這些年的成就不是違反規律的“碰運氣”，而恰是對全球普遍性政治規律的正面印證。中國的目的地仍在遠處，但我們的確走在正確的道路和方向上，并在為求索人類文明的道路提供成功的經驗。

四、制定了吸取人類文明成果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價值觀是一個國家和民族傳統文化的結晶，并被時代精神不斷雕琢后，呈現在某一個時空中的集體意識。它的基本功用，是用來凝聚和召喚國家和民族的精神力量，以延續國家和民族的生存和發展。由于各國、各民族的文化存在差異，所以世界上從來不存在統一的價值觀，但是用價值觀來引導社會的文明進程卻是共同的愿望。

1.文明社會的構建需要價值觀的引導

在現代化的過程中，許多國家和地區都充分認識到核心價值觀在國民精神氣質鍛造、國家綜合實力提升、國家整體形象塑造中的意義和地位，認為核心價值觀不僅是綜合實力的有機組成部分，有助于消除社會不良隔閡、鑄就社會思想共識，也是維護國家利益的重要手段，事關國家在國際上的聲望、形象以及吸引力、同化力和感召力，事關核心利益和戰略安全。正是基于這種認知態度，許多國家和地區都旗幟鮮明、理直氣壯地堅持和強化核心價值觀的主導地位，一般都能做到內涵有原創性、形式有親和力，對內有凝聚力、對外有競爭力。就基本內容而言，普遍高度凝練且相對固定，貼近民眾的行為準則和生活習慣，力求融合于社會的方方面面，滲透于每個公民的思想與行為之中。

近年來，不少國家仍在不斷熱議“價值觀詞匯”，這進一步說明，沒有一個文明社會敢放松價值觀的建設。新西蘭不惜挑戰強權來捍衛本國價值觀中“生態可持續性”的理念，才讓這個南半球島國成為“自豪的小國”。現在價值觀教育已被新西蘭教育部列為學校教育的一部分，所有新西蘭人從進入小學就開始耳濡目染有關價值觀的內容：優秀、創新、多元化、平等、生態可持續性。教育部對每個要點都有詳細解釋，如“創新”為“保持好奇心，批判性、創造性和反思性的思維”，“生態可持續性”被定義為“保持對環境和諧的關心，誠實而有責任心”等。

所以，當中國提出振奮國家信心、凝聚社會力量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時，引起中外學者高度關注。德國柏林政治學者W.阿勒曼認為，中國從一個貧窮的發展中國家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社會發生巨大變革，中國人在砸碎各種舊觀念的同時也擔心國家出現價值觀危機。如果沒有全社會認同的核心價值觀，中國社會就無法凝聚共識。在這種背景下，中國明確新的核心價值觀，是大國的需要，就像一場“及時雨”。

2.多質態的中國社會應以社會主義價值體系為核心

中國共產黨提出在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會，進而在本世紀中葉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這一“中國夢”的實現需要13億民眾共同為之奮斗，但怎樣才能凝聚起全體中國人的意志和共識？中共十八大給出的答案是：“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其實，早在2006年3月第十屆全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上，我黨就提出了以“八榮八恥”為主要內容的社會主義榮辱觀。這一觀念的提出，繼承了我國古代的“知恥”文化傳統，同時又賦予了新的時代內涵，為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條件下判斷是非得失、確定價值取向、作出道德選擇提供了基本準則。只有樹立正確的榮辱觀，分清是非榮辱，明辨善惡美丑，才能形成正確的價值判斷和良好的道德風尚，使之成為全民族奮發向上的精神力量和團結和睦的精神紐帶。在黨的十六屆六中全會上，又提出了建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戰略任務。會議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基本內容，規定為馬克思主義指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共同理想、以愛國主義為核心的民族精神、以改革創新為核心的時代精神。按照民主法治、公平正義、誠信友愛、充滿活力、安定有序、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總要求，以解決人民群眾最關心、最直接、最現實的利益問題為重點，著力發展社會事業、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建設和諧文化、完善社會管理、增強社會創造活力，走共同富裕道路。

黨的十八大報告有關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表述，最大的亮點是借鑒和汲取了人類文明的共同成果，從國家、社會和公民三個層面概括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價值目標、價值取向和價值準則，并賦予其“興國之魂”、“決定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方向”的重要地位。其中，“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側重國家層面；“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側重社會層面；“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側重個人層面。這24字的概括是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高度凝練，每個詞的背后都反映了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的豐富內涵。這里既有理論的延續性，又有現實的針對性；既有目標的追求，又有價值的導向，還有行為的準則，是維系一個國家團結、穩定和繁榮發展的不可或缺因素。

當今世界正處在大發展大變革大調整的時期，思想文化交流交融交鋒更加頻繁，而中國社會又是一個多思想、多質態的社會，在日益進步的同時，也出現了某些人信仰迷失，理想信念動搖，價值取向扭曲，道德失范，誠信缺少，拜金主義、享樂主義、極端個人主義滋長等現象。因此，只有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引領社會思潮、弘揚社會正氣、培育文明風尚、塑造崇高人格和民族精神品格、培育和諧人際關系，才能在全社會凝聚起團結奮斗的共同意志，養足健康茁壯的精氣神，在快速的生活節奏里，多一些心靈的沉靜；在現代化的外表下，多一些思想的厚重；在市場化的大潮中，多一些內心的堅守。

3.中國核心價值觀站在人類價值共識的制高點

我黨制定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體系，是根源于民族優秀文化和社會主義先進文化并吸收人類文明成果發展起來的，因而它自然站在了人類價值共識的制高點上。

這一價值體系反映了社會和人類的長遠利益和未來發展方向。核心價值觀是一個國家和民族價值體系中最本質、最具決定作用的部分，它支撐和影響著所有價值判斷，因而應當是對整個人類發展歷史和未來走向的總概括。社會主義作為人類社會一種最先進的思想體系、社會制度和實踐運動，其核心價值觀的一個鮮明特征和根本標志，就是強調一個社會生產力逐步走向發達后，逐步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只有在這種社會中，個人在社會關系中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人類才能成為真正的主人。唯有站在這一人類價值共識的制高點上，才最具先進性和進步性，成為人們前赴后繼為之獻身的內在合理性。這一價值體系超越了中國傳統的核心價值觀。馬克思說：“人們自己創造自己的歷史，但是他們并不是隨心所欲地創造，并不是在他們選定的條件下創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從過去承繼下來的條件下創造。”中國傳統核心價值觀就是我們必須正確面對而不能回避的問題。我們知道，中國社會由封閉到開放，由農業文明走向工業文明，必須構建新的核心價值觀，但同時也應當認識到，任何一個民族，尤其是中華民族這樣一個歷史久遠的偉大民族，其核心價值觀只能在歷史文化積淀的基礎上，結合新的社會發展和時代要求，予以創造性地發展。所以，我們建設社會主義的核心價值觀，不能切斷中華民族歷史文化的血脈和價值傳統。當然，對于歷史文化血脈和價值傳統，我們必須堅持馬克思主義的科學方法和態度，注意防范價值觀上的歷史虛無主義和民粹主義兩種風險和錯誤，努力建設與民族優秀文化和傳統美德相承接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我們提出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就充分體現了這一精神，既把中國傳統核心價值觀作為最基本的價值資源，又從社會主義的實踐需要和人類文明的發展趨勢出發，把歷史與時代、中國與世界連接起來，賦予其符合時代要求的新內涵和新詮釋，構建既與我國傳統核心價值觀相傳承、為中華兒女普遍認同和遵循、高度體現中華民族特色，又與社會主義價值本質相一致、與人類文明發展趨勢相承接的核心價值觀，充分展現中國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基礎性、民族性、傳承性，充分展現其中國特色、中國風格、中國氣派的持久魅力和獨特風貌。

這一價值體系還超越了資本主義的核心價值觀。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離不開人類社會文明發展的軌跡，只有積極傳承文明發展的共同成果和價值共識，才能站在人類文明的制高點上。所以，我們既要看到與資本主義核心價值觀在傳承上的直接聯系，又要看到兩者在本質上的根本對立。如果離開對資本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合理繼承，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就會失去豐富的歷史內涵和堅實的歷史基礎；如果看不到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資本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本質區別，又會失去社會主義的本質特性及其終極理想。因此，我們必須具有全球視野和世界眼光，保持開放的心態，把人類文明的共同成果和價值共識作為重要的價值資源，既肯定資本主義核心價值觀的進步性、現實性，進行科學分析、辯證對待、大膽借鑒，同時又進行批判揚棄和實踐超越，從而才能反映和代表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價值理想、愿望和追求，成為處理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人與人、人與自我等關系的共同價值準則。

人類文明的形成有賴于核心價值觀的塑造，因為它是一個社會思想文化體系的內核和靈魂，代表著該社會提倡什么、反對什么的價值判斷；從微觀角度看，價值觀是人們心中深層的信念、信仰、理想系統，在人的活動中發揮著價值導向、情感激發和價值標準的作用。所以，一個國家的強盛離不開精神的支撐，一個民族的進步有賴于文明的成長。我們提出的富強、民主、文明、和諧，正是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在經濟發展、政治文明、文化繁榮、社會進步等方面逐步展開后的價值訴求；當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成為共同追求，當公平正義的陽光灑向每個角落，社會活力才會競相迸發，內生動力才會充分涌流；一旦愛國、敬業、誠信、友善覆蓋了社會道德生活的各個領域，成為人們恪守的基本道德準則，改革發展和民族復興才能獲得用之不竭的精神源泉。我們相信，，當一個社會的核心價值觀進入人們的思想和意識深處，融入社會的文化血脈和精神信仰，就能影響社會成員的價值判斷和價值選擇，從而形成人們的價值取向、價值追求和價值尺度，并最終成為人們共同遵循和維護的根本價值準則。

五、形成了以“一帶一路”打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戰略構想

2013年9月、10月，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出訪哈薩克斯坦、東盟國家時，相繼提出建設“新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戰略構想，強調相關各國要打造互利共贏的“利益共同體”和共同繁榮的“命運共同體”。這一跨越時空的宏偉構想，從歷史深處走來，融通古今、連接中外，順應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時代潮流，承載著絲綢之路沿途各國發展繁榮的夢想，賦予古老絲綢之路以嶄新的時代內涵，必將給中國夢開拓新局面、創造新機遇，給世界夢注入新動能、增添新活力。

1.推動人類新文明時代的到來

上世紀中后期，隨著許多歐洲國家顯露疲態而亞洲一些國家蓬勃發展，“太平洋時代”成為熱門話題。然而，任何帶有區域標志的文明時代的到來，在該區域至少要存在兩三個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大國。對此，早在20多年前鄧小平就強調：“所謂‘亞洲太平洋世紀’，沒有中國的發展是形不成的。”

那么，中國道路究竟能為人類文明的“亞太世紀”或“太平洋時代”貢獻些什么？國家實力是第一位的。距離鄧小平那番講話僅僅1/4個世紀，世界已不再是當年的世界，中國也不再是當年的中國。目前，中國經濟總量已超越日本，僅次于美國。世界的目光正在更多地轉向東方、聚焦中國；無論發達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都在關注著“中國在想什么”、“中國在干什么”。中國的發展既讓亞太區域日益成為世界經濟政治的焦點，也使這一區域加速成為人類文明的重心和新的發展中心。

回顧歷史，無論文明的“地中海時代”還是“大西洋時代”，在少數幾個國家崛起為世界大國或登上霸主地位時，整個地區甚至世界則是血淚斑斑、傷痕累累。21世紀的世界不同于20世紀的世界，更不同于17～19世紀的世界。在新的時代，人類應有智慧以更加理性的方式解決發展方式、民族矛盾以及國際爭端。在這方面，作為亞太地區最重要國家之一的中國，更應當仁不讓、率先垂范。中國共產黨人明確宣布：將堅持與鄰為善、以鄰為伴，鞏固睦鄰友好，深化互利合作，努力使自身發展更好地惠及周邊國家。這就是中國精神和中國態度，這就是中國道路為推進人類文明新時代到來所作出的莊嚴承諾與重要貢獻。相信有這樣的精神與態度，加上實際的努力和貢獻，人類文明的“亞太世紀”或“太平洋時代”不但會加速到來，而且會呈現完全不同于以往的風貌與特征，那將是人類有史以來最為光彩奪目的真正的文明時代！

之所以說中國道路是人類文明史上的偉大創舉，首先因為它超越了資本主義現代化，是一條通過和平發展來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的道路。在國際上表現為中國通過和平的國際環境來發展自己，又以自己的發展來維護世界和平、促進共同發展，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也嚴格約束自己即使在發展起來以后也永不稱霸；表現為中國堅持實行與其它國家和民族互利共贏的開放戰略，遵循聯合國憲章和國際關系準則，在國際事務中弘揚民主、和睦、協作、共贏精神，倡導國與國之間在政治上相互尊重、平等協商，在經濟上相互合作、優勢互補，在文化上相互借鑒、求同存異，在安全上相互信任、加強幫助、協力推進。俄羅斯科學院院士季塔連科就此評論說：“中國在對待現代文明方面的態度、實施社會政策方面的經驗，客觀上成為‘歷史末日’及‘文明沖突’等自由化思潮的有力替代者，從而推動歷史發展，防止文明之間的沖突，推動全球的共同發展”。

2.“一帶一路”不是“中國版的馬歇爾計劃”

改革開放30多年來，我國對外開放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但受地理區位、資源稟賦、發展基礎等因素的影響，對外開放總體呈現東快西慢、海強陸弱的格局。中國提出“一帶一路”的戰略構想，將構筑新一輪對外開放的“一體兩翼”，在提升向東部開放水平的同時，加快向西部開放的步伐。同時，還要看到，“一帶一路”沿線大多是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總人口約44億，經濟總量約21萬億美元，分別約占全球的63%和29%，而且普遍處于經濟轉型升級的關鍵階段，需要進一步激發域內發展活力，開展互利合作的前景廣闊。因此，深挖我國與沿線國家的合作潛力，必將提升新興經濟體和發展中國家在我國對外開放格局中的地位，促進我國中西部地區和沿邊地區對外開放，推動東部沿海地區開放型經濟率先轉型升級，進而形成海陸統籌、東西互濟、面向全球的開放新格局。同時，這一戰略構想也契合沿線國家的共同需求，為沿線國家優勢互補、開放發展開啟了新的機遇之窗。

打開世界地圖可以發現，“一帶一路”這條世界上跨度最長的經濟大走廊，發端于中國，貫通中亞、東南亞、南亞、西亞乃至歐洲部分區域，東牽亞太經濟圈，西系歐洲經濟圈。它是世界上最具發展潛力的經濟帶，無論是從發展經濟、改善民生，還是從應對金融危機、加快轉型升級的角度看，沿線各國的前途命運，從未像今天這樣緊密相連、休戚與共。通過“一帶一路”建設，中國與沿線各國在交通基礎設施、貿易與投資、能源合作、區域一體化、人民幣國際化等領域，必將迎來一個共創共享的新時代。目前我國正在全球50國建設118個境外經貿合作區，其中涉及一帶一路沿線達77國，中國境外合作區主營加工制造、資源利用、農業加工、商貿物流4類園區，入園中國企業近3000個，累計生產480多億美元產值。中國海外企業現有2.5萬家，境外資產約3萬億美元，每年投資1000億美元，有100萬中國員工在海外工作。已開工的重大項目有：中緬鐵路、公路、油氣管道；西哈努克港及開發區；中老泰鐵路；印尼港口、開發區；泰國羅勇工業區；中吉烏鐵路；中塔公路；中亞天然氣管道C線、D線；中俄東線西線天然氣管道；中巴公路、核電站、工業園區；參與開發土庫曼斯坦油氣田項目、中俄亞馬爾合作項目、哈薩克斯坦天然氣田、油田開發等。另外，還開辟了多種融資渠道，已經開業的亞投行也將為推動區域互聯互通和經濟一體化進程作出貢獻。可見，這是一項造福全世界，實現中國夢、亞洲夢、世界夢的宏偉戰略。

但是，現在西方媒體將“一帶一路”熱炒為“中國版的馬歇爾計劃”，認為大國發起的經濟援助或者戰略合作都是單向推行其全球意志和價值的工具。這不僅有違這一構想的真實內涵，而且會對它的價值認同及實施效果帶來消極影響。事實上，它們是兩份完全迥異的計劃。

首先，出發點不同。二戰結束后，歐洲經濟凋敝、百廢待興，迫切需要外界援助。美國提出并實施“歐洲復興計劃”，也稱為“馬歇爾計劃”，幫助西歐國家恢復重建、發展經濟，并確立自己的全球經濟霸主地位。美國實施“馬歇爾計劃”的本意是，通過援助歐洲恢復經濟，使歐洲成為抗衡蘇聯的重要力量。這一計劃對冷戰的激化和兩極格局的形成起了重要作用。而中國的“一帶一路”戰略構想，是推動和平發展的大國方略，是一條合作共贏之路。亞洲是當今世界最具發展活力和潛力的地區，也是國際戰略競爭和博弈的一個焦點。面對周邊領土主權爭端、大國地緣政治博弈、民族宗教矛盾交織疊加的安全態勢，中國堅持“親、誠、惠、容”的理念，積極倡導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的亞洲安全觀，努力走出一條共建、共享、共贏的亞洲安全之路。

其次，目的不同。美國實施“馬歇爾計劃”不僅有經濟目的，而且有政治目的。美國為向全球擴張、與社會主義陣營抗衡，迫切需要穩定和復興西歐盟友，并借拯救歐洲來發展自己。于是，借幫助西歐重建為名、行鞏固自身全球霸主地位之實，通過附加條件的援助，在事實上造成美國控制西歐和西歐依賴美國的結果。而中國推動“一帶一路”建設是要弘揚古絲綢之路和平友好、開放包容的精神，探索新形勢下國際經濟合作與發展的新模式。特別是推動全方位、立體化、網絡狀的互聯和實現政策溝通、設施聯通、貿易暢通、資金融通、民心相通五大領域的互通，為沿線國家加強經貿往來創造物質基礎和便利條件，在平等、包容、合作、共贏的基礎上續寫共同發展的新篇章，最終形成互利共贏的利益共同體和共同繁榮的命運共同體。

再次，參與的方式和手段不同。“馬歇爾計劃”是以美國為主導、通過《1948年對外援助法》，單方面向歐洲國家投資和輸出產能的經濟援助計劃。這種援助建立在不對等的關系上，附加諸多條件，受援國處于被動接受與附屬地位，不能自主決定經濟政策。這一計劃還將蘇聯和東歐社會主義國家排除在外，所謂“歐洲復興計劃”實際上是“西歐復興計劃”。而中國倡導的“一帶一路”戰略建立在平等互利基礎之上，有關各國自愿平等參與，完全根據本國利益自主作出決斷，各國發揮各自優勢，實現互利互補，并基于共商、共建、共享原則，共建發展共同體、利益共同體和責任共同體，謀求互利共贏，分享發展紅利。

近代以來的世界史，某種意義上說是一部西方大國武力崛起的“鐵血史”。中國共產黨決心領導人民破除“國強必霸”的陳舊歷史邏輯，不走傳統的地緣政治對抗、突圍、爭霸的老路，而努力創造一個大國真正和平崛起的先例。

3.打造互利共贏的“利益共同體”和共同繁榮的“命運共同體”

“一帶一路”戰略包括絲綢之路經濟帶、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中印中巴兩走廊、歐亞大陸橋等內涵，實際上它是對歷史路徑的再度重溫與回歸。從中國歷史看，每一次地理大連接都會帶來區域關系的重大變化。隋朝開鑿大運河之后，便開拓了一種運河經濟，將亞洲內陸貿易與沿海貿易連接起來；長城在建造之后的漫長歷史中，又成了連接農耕文明與游牧文明的走廊。同樣，現在提出的“一帶一路”也從“互聯互通”的概念中找到了超越中心-邊緣關系的戰略構想和正確看待區域關系和文化關系的新方法和新視野。這種互為中心和邊緣的歷史觀，反歷史上的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之道而行之，讓不同區域成為相互依存、承認各自獨特性的體系。從這樣的視角出發，那種將其他國家或地區貶為傾銷市場和資源供給地、那種不懂得尊重各民族主體性的態度，正違背了“路、帶、廊、橋”概念所承載的全部價值和意義。可見，我們倡導的是一條超越冷戰格局、克服新自由主義之路、一條突破霸權主義體系及其形式的解放之路。它不是一個以領土擴展和軍事冒險為其目標的帝國再造計劃，而是一個全方位開放的合作平臺，平等互利是它的首要原則。現在國外不少人在議論“一帶一路”時，都會涉及兩個核心問題，一是解決中國國內的生產過剩，一是金融的對外輸出和擴張，這兩個都是資本主義經濟體系處于壟斷時期出現過的特征，如果陷入這個邏輯框架，我們將很難自拔。所以，我們必須對舊的經濟模式進行改革，也必須將歷史文明與未來發展模式進行對接。

從世界范圍看，亞洲和周邊國家的區域合作相對滯后，如基礎設施建設不聯不通、聯而不通或通而不暢，制約了區域合作的進一步發展。“一帶一路”分別從陸上和海上推進互聯互通，拓展開放通道，能夠使相關國家在平等互利的基礎上深化區域合作，促進區域內經濟要素有序自由流動和優化配置，帶動沿線國家經濟轉型和發展。這既能為實現中國夢創造良好條件，又能向相關國家和地區輻射“中國紅利”，實現戰略機遇的有效對接、交匯，逐步形成區域大合作新格局，從而為世界經濟整體振興插上強勁翅膀。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中國夢是和平、發展、合作、共贏的夢，與各國人民的美好夢想息息相通；中國人民愿同各國人民一道，攜手共圓世界夢。“一帶一路”將中國夢與世界夢緊密地聯系在一起，組成相關國家人民筑夢的戰略紐帶，它所追求的不是中國獨享的利益而是各國共享的利益。這充分彰顯了中國敢于擔當的精神風貌和互利共贏的合作態度，有助于我國同沿線國家一道，推動政治、經貿、人文、安全各領域合作再上新臺階，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經濟融合和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體、命運共同體、責任共同體，真正使中國夢與世界夢交相輝映。

現實無情地告訴人類：人類文明正處于歷史的轉折點上，如果人類不能應對所面臨的挑戰，不能破解所面臨的難題，那么人類將隨著文明的衰敗而一起隕落不是沒有可能的。德國詩人海涅講過，每一個時代都有它的重大課題，解決了它們，就把人類文明又向前推進了一步。當今人類文明所面臨的挑戰表現為“三大矛盾的加劇”：一是人與人之間越來越不平等；二是人與自然之間的沖突越來越嚴重；三是人的各種功能、需求之間越來越不平衡，成為“單向度”的消費機器。中國道路是否具有世界歷史意義，是否能對人類文明的發展作出歷史性的貢獻，就看這一道路在破解這“三大矛盾”方面是否有所作為，是否能為破解這“三大矛盾”提供有益的啟示。

事實上，雖然不能說當今中國已完全解決了這“三大矛盾”，但中國道路顯然已為解決這“三大矛盾”找到了前進的方向，為解決這“三大矛盾”所形成的理論以及在解決這“三大矛盾”的過程中所積累的經驗教訓，已為世界上其他國家和地區破解這些難題產生了強烈的示范效應，從而為解構西方中心主義的話語體系，使西方模式走下神壇，同時豐富人類文明的發展道路作出了自己獨特的貢獻。哈佛大學教授B.史華茲曾指出，“中國問題研究是人類探討自身問題的智庫和博大實驗室，有助于深化和豐富對人類發展經驗的認識”；美國學者F.福山認為，“中國崛起帶來的可能是一種全新的思維、一種深層次的范式變化、一種西方現存理論和話語還無法解釋的新認知”；“軟實力”概念的提出者J.奈認為，“中國的經濟增長不僅讓發展中國家獲益巨大，中國特殊的發展模式和道路也被一些國家視為可效仿的榜樣……更重要的是將來，中國倡導的政治價值觀、社會發展模式和對外政策做法，會進一步在世界公眾中產生共鳴和影響力。”這是西方有識之士可貴的遠見，我們相信，歷史的發展也必將證實這一點。

[注釋]

①《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12頁。

②《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79頁。

③《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7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94頁。

④《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681頁。

⑤同上書，第682～683頁。

⑥《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76頁。

⑦《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78頁。

⑧《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8頁。

⑨《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58～459頁。

⑩《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459頁。

責任編輯：錢亞仙

[作者簡介]徐覺哉，上海社會科學院國外社會主義研究中心研究員、博士生導師，上海市馬克思主義研究會副會長。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與人類文明發展研究”（編號11&ZD065）階段性成果。

[收稿日期]2015-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