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媚,楊 東(廣西外國語學院,廣西南寧53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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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徐訏小說《鬼戀》中的女性形象
石媚,楊東
(廣西外國語學院,廣西南寧530222)
[摘要]徐訏是一位對中國文壇具有重要意義的浪漫主義作家。在徐訏的系列作品中,塑造了無數個性格鮮明、深入人心的具有傳奇色彩的女性形象。從人物特色、塑造手法、與其他小說女性形象的對比、著墨于女性形象之原因以及女性形象背后的含義等五大方面,以徐訏的成名作《鬼戀》為例,可以對徐訏筆下的女性形象有更全面的了解,并可借此解讀這一時期徐訏筆下女性形象的深刻時代含義。
[關鍵詞]女性形象;徐訏;《鬼戀》
《柯林斯詞典》認為,小說是一種敘述虛構人物的冒險奇遇或喜怒哀樂的虛構故事,借描寫行為與思想來表現多種人生經驗和人物。這個定義指出了人物塑造是小說創作中最關鍵的環節之一。徐訏的小說中,人物形象塑造非常有特色。他擅長創作女性題材小說,以詭譎的手法、荒誕的故事將女性形象刻畫得生動細膩、栩栩如生。從他的成名作《鬼戀》中,可以總結出徐訏女性題材小說創造的手法特點。
徐訏的作品中有各式各樣的女性形象,如《賭窟里的花魂》里在賭場頹靡如鬼魂一般的賭徒女子;還有《盲戀》中雖然目盲但有極高心靈洞察力的絕色女子;《鳥語》中被旁人認作白癡但純潔而娟好的通透女子……而《鬼戀》中塑造的是一位在歷盡磨難后對人世充滿厭倦與失望,決心與世隔絕而自稱為“鬼”的冷艷女郎。這個自稱為“鬼”的女子,神秘而聰慧、堅強而果敢,渴望在亂世中尋求一份自由與平靜,令人印象深刻。
(一)夜色下的“鬼”與“詭”:環境與形象的互相烘托
只有環境描寫真正有助于表現人物的心境、推動情節發展、突出表現主題、增強文章作品的感染力時,才不會成為文章的贅疣。環境描寫包括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兩大類,其對烘托人物心理、渲染氛圍以及增強文章感染力有重要作用。徐訏小說《鬼戀》中主人公夜遇“鬼”并送其返家中的一系列自然環境描寫非常生動:“我沒有說什么,靜靜地伴著她走。馬路上沒有一個人,月色非常凄艷,路燈更顯得昏黑,一點風也沒有,全世界靜得只有我們兩個人的腳步聲?!痹谶@種情境下,”我”不覺有些害怕,但為了在“鬼”面前證明自己不信她是鬼,且不害怕她,“我”講了個鬼故事,接著“我講完這個故事,又拿出香煙……死寂得沒有一個動物同一絲生氣的聲音,街燈昏暗異常,月光更顯得皎潔,路樹遇風蕭蕭,我好像融在自己所講的故事里頭……”這一系列的描寫,渲染了悲涼、清寂的氣氛,接著徐訏一步一步地將讀者引向了一個詭異的世界,加深了“鬼”的神秘感。
《鬼戀》一文中,從初見到漸漸相識,這個總在夜間出沒,在慘白的月光下的神秘女子究竟是誰,讀者不得不跟著“鬼”的步伐走入一個詭異的世界,之前的月夜冷艷女鬼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二)心理的“詭”與“鬼”:現實之反襯
心理描寫是對作者或人物的思想活動和內心感受的描寫。一段細膩的心理描寫不僅可以展現思考之人的心理狀態,也可以借此間接表現其他人物的性格或狀態。徐訏的《鬼戀》中有很多直達人心的心理描寫,有效地為烘托主要人物服務。如小說在剛開始時,“我”初遇“鬼”并送其回家在路上所發生的事以及對話中,性子清冷,話語間透露著古怪的女性形象已經逐漸成形。在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后,“我”與“鬼”漸漸心生好感,“我”心里有了“鬼”并且知道了“鬼”并不真正為鬼后,“我”繼續追求“鬼”,但由于自身的種種經歷,面對“我”狂熱的示愛,為了不讓“我”太過傷感,“鬼”只能不斷地躲避、勸說“我”重回“健康與正當的生活”。在小說中,心理活動作為主觀意識的體現,與現實中的情節發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通過心理活動,反襯、推動了故事的發展。
小說是一種以散文體摹寫虛擬人生的自足的文字語言藝術。其具有一定的虛構性,而每一位作家在進行創作時都有一個自己的世界,也就是說小說家的世界完全是“投射”出來、創造出來的,而且富有創造性,因此在經驗世界中狄更斯的人物或卡夫卡的情境往往被認作典型,而其是否與現實一致的問題就無足輕重了。
在作家自己創造的藝術世界中,他可以盡情地暢想借著文本中的形象或形象體系傳達出自己的某種審美意識,創造出各有特色的人物。誕生于同一個作家手中的人物形象往往會有些相似,這體現出作家對某種特別的人物形象的深層次認知。但作家在不同的時間環境狀態下,面對不同的自我突破,人物的具體形象又會有不一樣。
徐訏小說中女性形象最大的相同點就是神秘與完美。在小說《鬼戀》中的“鬼”正如其名,一切行為舉止都是神秘莫測的,如夜間相見,不愿“我”知曉她的住處,行蹤成謎等等。但這個女子卻又是完美的。在外部形象上,她“是一位全身黑衣的女子,有一個美好的身材,很奇怪,那副潔凈的有明顯線條美的臉龐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雖然我想不出在哪里?!睂嶋H上,“我”并不是想不出在哪見過,而是根本沒見過,但這個女子卻恰恰符合“我”心中的理想,成為我夢想中的女性形象。在精神素養上,徐訏又給這名女子賦予了淵博的文化知識,使其在內在層次上更貼近“我”的理想女性形象。這樣,這個女子就被賦予了神性,成為“我”心中諸善諸美的具現。
徐訏筆下這樣理想的女性形象并不少:《風蕭蕭》中像太陽般耀眼但卻難以琢磨的梅瀛子,《園內》中外貌姣好、知書達理、品節高尚的梁小姐……但《鬼戀》一文中的“鬼”又有所不同。她對現實的消極、失望以至于厭世,在受過離別之苦的她逃避新的愛情,她以“鬼”自稱,尋求心靈上的解脫,這與徐訏很多作品中勇敢樂觀、追求愛情的女性形象相去甚遠。
徐訏的女性形象塑造,可以分為主觀的個人原因與客觀的時代原因。在這多層次的影響之下,他創作了大量以女性命運為主題的小說。從個人原因上看,首先,徐訏出生于浙江慈溪,那里的吳越文化有著許多古時傳下來的民間志異故事,其中多有美好神秘的女性形象。徐訏幼時在那里成長,在這種氛圍之下,必定知曉很多這種鬼怪故事,這也是徐訏筆下女性形象的文化根源。于是在他的小說中總透著神秘主義色彩,《鬼戀》便是如此。雖然“鬼”并不真正為鬼,但在徐訏的渲染烘托之下,竟讓人不免心生其人為鬼的錯覺。
其次,徐訏在《門邊文學·兩性問題與文學》中說:“以我個人的經驗來說,我在十四歲以前已經看了《野叟曝言》、《紅樓夢》、《西廂記》,大概十五六歲看到了《金瓶梅》,讀到潘金蓮大鬧葡萄架,就覺得‘惡形’,沒有看下去。”有研究者認為,徐訏以寶玉式的情懷描寫女性。他的很多小說,都深受《紅樓夢》的影響,如《癡心井》中的珊瑚心,就一面刻著林黛玉焚稿的畫,一面刻著黛玉的葬花詞,而且拿此珊瑚心的女子,也同黛玉般癡心,終究為情而亡。他注重于刻畫生動豐滿的年輕女性形象,也有很大可能是繼承了《紅樓夢》中的因子。
以上原因為徐訏創作提供了背景和基礎,但更直接地影響他的女性題材小說創作的,卻不得不歸因于他所生活的時代。當時的上海是最早一批被列強打開的通商口岸,各國租界建立,西方文化影響極大,海派文學應運而生。這是一種在中國傳統文化、西方文化、吳越地域文化基礎上生長起來的富有上海地方特色的文學,它迎合大眾口味,展示上海百姓的生活百態。海派文學對徐訏影響體現在:第一,海派文學多描寫男女兩性間曲折離奇的浪漫故事,與言情小說有密切聯系。第二,海派文學受到西方現代文學影響,樂于效法外國現代主義新穎活躍而又光怪陸離的表現手段。在徐許的文學創作中很多性格鮮明的女性形象,很大一部分是受這一潮流的影響,可以說這是一種動蕩時代的產物。
另外,1919年五四運動后,人們的思想得到空前的解放,女性開始掙脫封建的思想禁錮,在革命的洪流中實現自我價值,從“小我”走向“大我”。于是包括徐訏在內,越來越多的作家開始把眼光投向這些新時代的女性,并賦予她們更多傳奇的色彩,借之表達對動蕩時局的擔憂以及對平等與自由的向往。
徐訏的作品《鬼戀》中塑造的“鬼”便是一這樣位傳奇的女性:“我暗殺人有十八次之多,十三次成功,五次不成功;我從槍林里逃越,車馬縫里逃越,輪船上逃越,荒野上逃越,牢獄中逃越。你相信么?……后來我亡命在國外,流浪,讀書,……一次次的失敗,賣友的賣友,告密的告密,做官的做官,捕的捕,死的死,同儕中只剩我孤苦的一身!我歷遍了這人世,嘗遍了這人生,認識了這人心。我要做鬼,做鬼。”人世的苦難令她備受打擊,家破人亡,親友相繼離去,她開始憎惡人世,在她的心中,鬼世甚至要比人世干凈純潔?!肮怼辈皇且粋€人,她代表的是同時代的千千萬萬同男子般做斗爭的女性。這是這個時代中,無數覺醒了主體意識的女性形象的總結,是時代精神的文學再現。
在社會動蕩、尋求變革的時期,徐訏能以女性形象為載體進行創作,借以這個豐滿、生動的人物,徐訏寫出了新時代女性為自身的價值體現而與現世做斗爭,贊揚了她們的精神,并借著筆表達了對于犧牲者的悲痛和惋惜,同時也鞭撻了動蕩不安的時局給人民生活帶來的苦難,這在當時具有非凡的時代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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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項目:本文系廣西教育科學“十二五”規劃2015年度立項課題“人文社科類專業大學生科研創新能力研究”(課題批準號:2015C451)階段性成果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046(2016)2-0187-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