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中小企業產融結合的發展模式與對策

戎曉暢 馬志堯

產融結合，廣義上來說指的是金融資本與產業資本發生的各種聯系，包括銀行向企業貸款，企業在資本市場發行股票、債券等，都屬于產融結合的形式。狹義的產融結合指的是工商企業和金融機構在經濟運行中通過債權、股權和人事安排以及信息、技術、管理、服務交流等為紐帶，以利益共享和風險共擔為基礎，實現相互融合、同生共長的一種組織格局。產融結合是一國經濟和資本市場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它既是資本逐利，企業多元化發展的結果，同時也是緩解企業融資約束的一個重要途徑。從1987年我國第一家財務公司東風汽車工業財務公司成立起，產融結合在我國經歷了由簡單到復雜的發展歷程，呈現出多種形式。目前我國實行產融結合的企業主體結構相對單一，主要還是以大型企業集團為主。但是中小企業與企業集團之間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企業集團都是由中小企業逐步發展起來的，沒有中小企業的發展就不可能形成較大規模的企業集團;同時，在企業集團內部也存在著多個小型分公司，因此，借鑒企業集團產融結合的主要形式，探討我國中小企業產融結合的發展模式與對策對于緩解中小企業融資困境具有重要意義。

企業集團產融結合的主要形式

根據資本運動的方向，可以將企業集團產融結合分為產業資本參與或控制金融資本的“由產到融”形式和金融資本參與或控制產業資本的“由融到產”形式。

由產到融

“由產到融”是以產業資本起家的企業集團在產業發展形成一定規模和競爭優勢后，為了進一步擴大企業集團的經營規模和實力，加快企業集團的發展步伐，提升企業集團的國際競爭力，在繼續以產業資本為主經營的同時，通過實施金融產業發展戰略，把部分產業資本逐步由產業轉向金融業，逐漸滲透到金融領域，從而使產業資本轉化為金融資本，并實現兩種資本在企業集團內部的結合。目前，我國沒有法律禁止工商企業向金融機構投資，從而為產業部門資本參與或控制金融部門資本并在企業集團內部得到有機結合奠定了基礎。企業參股、控股金融機構主要通過以下幾種途徑實現。

一是企業參與組建新的股份制商業銀行或其他金融機構。企業集團為了融資的便利，同時為了獲得金融業較高的投資收益率，通過組建和控制股份制商業銀行、證券公司、信托公司或其他金融機構，既有利于實現低成本融資，又能分享金融業的經營利潤。

二是通過資本市場投資于金融機構股票，對其進行參股和控股。企業通過購買銀行、證券公司和信托投資公司的股票，或利用后者增資擴股之時對其參股、控股，從而實現產業資本向金融資本的滲透。

三是企業集團創建財務公司。財務公司是企業集團所有制的非銀行金融機構，具有法人地位，按照經濟核算的原則，在企業集團內部實行自主經營、自負盈虧、自擔風險，主要是調劑、融通和管理企業集團內部的資金，不對外經營存款、貸款等業務。財務公司既是集團成員企業，又是非銀行金融機構，其優勢在于融資活動與產業密切結合。

四是民營產業資本興辦民營銀行。銀監會2015年出臺的《關于促進民營銀行發展的指導意見》從準入條件、許可程序、穩健發展、加強監管等方面，對進一步推動民間資本依法發起設立中小型銀行等金融機構做出部署，標志著民營銀行受理全面開閘，民間資本進入銀行業的渠道和機構類型已全部開放。民營銀行作為金融中介吸收社會金融資源，可以為民營經濟或區域性、社區性中小企業提供存、貸、結算等服務。

由融到產

“由融到產”形式是以金融資本起家，在金融產業發展形成的一定的規模和競爭優勢后，為了形成穩定的金融服務對象，進一步分割產業資本的剩余價值，通過金融資本控制產業資本，實現二者的有機結合。目前我國法律對于不同金融機構的資金用途有不同的規定，同時不同金融機構具有獨特的業務特點，因此，不同金融機構投資、參股企業呈現出不同的形式。

銀行對企業的投資、參股。我國《商業銀行法》明確規定“商業銀行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不得從事信托投資和證券經營業務，不得向非自用不動產投資或者向非銀行金融機構和企業投資，但國家另有規定的除外”。這一規定使得商業銀行通過合規渠道將銀行資本直接用于參股、投資工商企業受到阻礙。但是也有例外，主要表現在：1995年《商業銀行法》頒布之前，各國有獨資商業銀行通過參股組建其他非銀行機構，或在企業股份制改制時期通過銀行參股企業的法人股結合形式，具體而言，通過將國有商業銀行對國有企業的大量不良貸款中的一部分，由債權轉化為股權，從而表現為國有商業銀行對國有企業的參股。它以一種變通的方式，突破了商業銀行不能投資企業股票和非自用不動產的限制，實現了銀行資本向實體產業的滲透。

證券機構對企業的投資、參股。證券機構對企業的投資、參股一般通過三種形式實現：一是上市或非上市證券公司在承銷上市公司股票過程中，按照協議實行余額包銷而形成的證券公司對上市公司的被動參股;二是上市或非上市證券公司在有關法規框架內開展自營業務，階段性地持有上市公司或擬上市公司的股票，以便在股市的漲跌中賺取差價收益，這兩種情況在現實中極為普遍，也是目前證券公司參股、投資企業的主體形式;三是上市證券公司利用自身雄厚的資金實力，投資或控股工商企業。

保險機構對企業的投資、參股。保險資金投資、參股企業證券經歷了一個逐步發展的過程。按照1995年《保險法》的規定，保險公司的資金運用限于銀行存款、買賣政府債券、金融債券和國務院規定的其他資金運用形式，不得用于證券經營機構和向企業投資。直至1999年才允許保險公司進入二級市場，買賣已上市的證券投資基金和在一級市場配售新發行的證券投資基金。2014年修訂后的新《保險法》第106條第2款規定保險公司的資金運用限于銀行存款;買賣債券、股票、證券投資基金份額等有價證券;投資不動產以及國務院規定的其他資金運用形式。因此，保險機構可以通過持有上市公司的股票或債券而投資公司或通過投資證券投資基金進而轉化為產業資本這種間接方式實現。

基金機構對企業的投資、參股。證券投資基金公司將集中起來的貨幣資金，以風險和收益的匹配為基礎，進行股票、債券等產品的組合投資，階段性地持有企業的股票和債券，從而使金融業資本進入工商企業領域。證券投資基金的投資是以對該公司經營的良好預期及其股票、債券在資本市場上良好的收益預期為轉移的，尋求風險和收益的最佳組合。在這種投資活動中，有時一家上市公司的股票被多家證券投資基金公司所持有。

基金機構通過參與對工商企業的入資或兼并收購也是實現產融結合方式。具體而言，基金機構在公開資本市場上，通過雙方協議，對股權進行收購、重組，參與到企業的經營中。滲入企業后，基金可以通過企業經營獲得經濟收益，也可以利用自身的人才、信息以及資金優勢，改進并購企業的內部組織結構和經營方式，推動企業經營管理水平和資本運營效率的提高，待企業實現價值增值后實現資本退出，賺取差價。

信托機構對企業的投資、參股。信托投資公司將所掌握和支配的金融資產用于對工商企業持股，既是將社會儲蓄轉化為生產投資的一個通道，也是金融業資本投資、參股工商企業的一種形式。信托投資公司按照“受人之托、代人理財”的原則，將一部分金融資產用于股票投資，有時甚至成為工商企業的大股東，既滿足資金盈利的需要，又獲得了對企業一定的控制力。

中小企業產融結合的發展模式

借鑒企業集團產融結合的主要形式，中小企業可以緊密結合其自身特點和條件，探索有效的產融結合創新模式。具體而言，中小企業實現產融結合的模式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考慮。

參股地方性銀行

中小企業參股地方性銀行，是最有效的中小企業產融結合方式之一，也是雙方的一種理性選擇。首先，中小企業不易得到大銀行的青睞，而地方性銀行也往往難以跟大銀行搶奪大企業的資源，因而中小企業與地方性銀行的結合正是一種各取所需的選擇。其次，地方性銀行往往對同個地域的中小企業的經營情況，資產收益，形象信譽等比較了解，這就有助于減輕銀行對于中小企業的信息不對稱的程度，為實現中小企業的產融結合創造了條件。最后，中小企業通過參股地方性銀行，可以加深與銀行的聯系，結成利益共同體，這樣一來在中小企業需要融資時可以獲得銀行的優先考慮。

成立中小企業專業銀行

金融機構處在經濟體的核心地位，受到政府的嚴格監管，其準入門檻高，高管或者股權等大的變動還需報監管部門的審核。中小產業資本在進軍金融資本時，單個企業由于實力單薄，容易力不從心，這時可考慮在地方性中小企業協會的協調下，由數家優質的中小企業聯合出資，設立專門為出資企業服務的區域性股份制專業銀行，實現地域性的中小企業產融結合。

建立中小企業互助合作發展基金

少數優秀的中小企業盈利能力強，會獲得較多的稅后凈利潤。若一時沒有較好的投資項目或沒有進一步擴大再生產的計劃，則會積累一定的閑置資金。如果在區域內有多家這樣的中小企業，那么可以考慮建立中小企業互助合作發展基金。即參與的中小企業每年按盈余的一定比例上繳給互助合作發展基金會，由基金會專業人員負責管理資金，各企業均可派人監督和管理，保證該基金使用的客觀、公正和安全。

發行地方性融資債券

發行債券有著嚴格的限制，發行企業需要達到一定的盈利水平和資產規模，同時發債規模還要達到一定的量。這些條件是個別中小企業無法達到或滿足的。即使采取集合債券的方式，也遠遠超過了大多數區域性中小企業可以承受的范圍。如果把一定區域內的若干家優秀中小企業聯合起來，并由地方政府、銀行或保險公司擔保，則可以面向所在區域發行地方性融資債券，從而籌集各自發展所需要的資金，實現產融結合。

中小企業產融結合的幾點建議

立足產業基礎，實現產業優勢的金融延伸。中小企業實施產融結合需要立足產業基礎，充分考慮企業具體的經營環境和業務現狀。目前，眾多的中小企業紛紛探索產融結合的道路，但一些企業具有盲目性和機會導向性。產融結合若不能自發實現協同效應，或金融業務與企業自身業務相去甚遠，則二者并不能實現有效結合，產融結合將不能真正發揮作用。因此，企業的產融結合既不是對金融機構簡單的股權滲透，也不在于企業涉足金融領域機構種類的多少或機構規模的大小，關鍵在企業憑借自身的產業優勢，實現由產業向上下游相關領域金融業務的自然延伸，進而使金融業務推動產業發展。因此，中小企業實施產融結合的戰略應立足產業基礎，充分考慮企業是否具備相應的資源和專業經營管理能力，力求實現產融有效結合，以金融業務的拓展促進企業的發展。

滿足階段需求，在與主業經營協同發展的基礎上不斷創新。在產業周期的不同階段，企業發展的主要需求是不同的。中小企業實施產融結合應充分關注各發展階段的主要需求，產融結合應在主業經營的基礎上進行創新，而不能完全照搬大企業產融結合的模式。具體而言，由地方政府發起，信托公司設立信托計劃，所發行的信托產品由政府財政資金（或專項引導基金）、社會資本等共同認購，從而形成信托基金。由信托顧問篩選出優質中小企業，這些優質中小企業通過牽頭人組織，以多個中小企業集合作為發債主體發行企業集合債券，企業各自確定額度且分別負債，使用統一的債券名稱，統收統付，約定到期還本付息。由政府形成的信托基金認購企業集合債券，實現向企業的注資，從而解決了中小企業資金短缺的問題。

促進產業鏈發展，圍繞核心企業實施產融結合。目前，很多產業鏈上的核心企業都與金融機構進行了產融結合。這些核心企業既聯結著產業鏈上游的原材料或零部件供應商，也聯結著下游的經銷商和消費者。這些核心企業可以是產品制造商、服務提供商，也可以是在產品和服務供應鏈上占據重要位置的大型平臺服務商或批發零售商。在這樣一條產業鏈上，核心企業占據強勢地位，上游企業很容易被其壓款，下游經銷商由于預付款以及存貨的壓力也容易造成流動資金缺乏。目前越來越多的核心企業通過供應鏈融資來解決產業鏈上中小企業的資金短缺問題，卡特彼勒的“設備制造+設備金融”模式、聯邦速遞的“物流+供應鏈金融”模式、沃爾瑪的“零售+消費信貸”模式、昆侖銀行的產業鏈服務、阿里巴巴的金融生態以及伊利和銀行合作的產業鏈金融等都是為中小企業和消費者服務的。基于供應鏈融資的大企業產融結合其實就是為小企業提供融資服務。這也是未來中小企業在發展壯大為大型企業集團之前開展產融結合的一個主力方向。

建立多層次資本市場，增加中小企業產融結合機會。建立和完善的多層次的資本市場能夠增加金融資本（證券自營資金、基金、保險資金）對中小企業進行產融結合的渠道。我國的金融市場缺乏成熟多樣的金融工具，這在一定程度阻礙了中小企業產融結合的發展。因此，促進金融市場交易品種多樣化和交易機制多元化，不僅要建設多層次的股票市場，也要積極促進多層次債券市場的發展。促進中小企業依托多層次資本市場融資，擴大中小企業各類非金融企業債務融資工具如集合債、私募債等發行;通過債券、股權、不動產等多種投資渠道，促進保險資金、證券公司自營資金、各類基金進行價值投資和長期投資，促進中小企業產融結合。

（本文為中國人民大學科學研究基金項目預研委托項目之團隊培育計劃<批準號：14XNQ017>階段成果）

（作者單位：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