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正的本權說之證立"/>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論盜竊罪的法益
——修正的本權說之證立

2016-03-06 08:56:28馬衛軍寧夏大學政法學院寧夏銀川750021
河南財經政法大學學報 2016年6期

馬衛軍(寧夏大學 政法學院,寧夏 銀川 750021)

?

論盜竊罪的法益
——修正的本權說之證立

馬衛軍
(寧夏大學 政法學院,寧夏 銀川 750021)

關于盜竊罪等財產罪的法益,在德國,有法律的財產說、經濟的財產說與法律的·經濟的財產說的對立;在日本,有本權說與占有說的對立;在我國,所有權說處于通說地位,近年也出現了一些有力學說。盜竊罪保護法益的確定,涉及刑法的法益保護機能與社會秩序維護機能之間的平衡。應當立足于刑法獨特的價值取向,堅持違法的相對性、刑法原則上禁止私力救濟以及盜竊罪是對個別財產犯罪的立場,綜合考慮刑法與民法的不同與協調,采取“修正的本權說”,即盜竊罪的法益是公私財產的所有權和其他本權(他物權、借貸權等),以及未經法定程序不得被剝奪(沒收)的利益。特殊類型盜竊罪的法益也應當如此理解。

盜竊罪;法益;修正的本權說

盜竊罪保護法益的確定,涉及刑法的法益保護機能與社會秩序維護機能之間的平衡問題。不同的觀點,對一些非典型的案件會得出不同的結論,尤其是所有權人通過非法的方式取回自己所有而為他人合法占有的財物的案件。圍繞盜竊罪法益,在德國,有法律的財產說、經濟的財產說與法律的·經濟的財產說的對立[1],在日本,有本權說與占有說的對立[2]。在我國,通說采取所有權說[3]。隨著學術研究的深入,有學者在借鑒國外相關理論的基礎上,對所有權說進行了反思,并明確主張占有也應當是財產犯罪的法益[4]。更有觀點徹底拋棄所有權說,主張占有說[5]。2011年2月25日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了《刑法修正案(八)》,對盜竊罪進行了修正,增補了多次盜竊、入戶盜竊、攜帶兇器盜竊和扒竊等特殊類型的盜竊行為。在對特殊類型盜竊的研究中,有人主張,攜帶兇器盜竊的法益,還包括人身法益[6]。在對普通盜竊罪的法益還存在爭議的情況下,面對立法上特殊類型的盜竊,準確闡明盜竊罪的法益,的確也是刑法理論亟須解決的重要問題。以下,本文將借鑒國外實務及理論,結合我國實務及相關理論研究,對盜竊罪的法益進行初步探討,以求教于方家。

一、實務考察

(一)日本:從本權說到占有說的演變

在日本,有關盜竊罪的法益,進而有關整個財產犯罪的法益問題,判例態度也經歷了巨大的變化過程。概言之,歷經了從本權說到占有說、自從屬性說(是否成立財產犯罪,其結論應當從屬于民事法律關系)到獨立說(是否成立財產犯罪,其結論可以獨立于民事法律關系)的演變過程。

1.大審院判例采取的是本權說。

在撫恤年金擔保案中,大審院認為,盜竊罪等財產犯罪的規定僅適用于占有人基于占有權而可合法地對抗所有的情形,而按照法律規定,撫恤年金不得成為擔保物,債權人就證書本身并未取得任何權利,撫恤年金的享有者具有隨時恢復對該證書的占有權利。因此,撫恤年金享有者的行為不成立盜竊罪、詐騙罪*本案案情是撫恤年金享有者將撫恤年金證書用作擔保物交給債權人,然后又偷回了該證書。而按照法律規定,撫恤年金不得成為擔保物。參見大判大正7年9月25日刑錄24輯第1219頁。。在脅迫催收債務案中,大審院認為,法律上有權從他人處獲取財物或財產性利益的權利人,為了行使權利,即便使用了恐嚇手段,由于缺少針對財產的不法利益這一要件,并不成立恐嚇罪,而僅成立脅迫罪*本案案情是行為人在催收債務時,實施了脅迫行為,迫使債務人償還了債務。參見大判昭和5年5月26日刑集9卷第342頁。。

2.最高裁判所采取了占有說。

在勒索盜贓物案中,最高裁認為,即便是并無正當權利者的持有,該持有(占有)本身仍然受到法律的保護,從而認定行為人成立恐嚇罪*本案案情是行為人發現他人所搬運的物品為盜贓物,遂恐嚇勒索,迫使對方交付該贓物。參見最判昭和24年2月8日刑集3卷2號第83頁。。在騙取私藏軍用酒精案中,最高裁立足于維持社會秩序這一視角,明確提出了占有說的理論。最高裁認為,“刑法規定財物犯罪的旨趣在于,力圖保護他人對于財物的事實上的持有,而不問其在法律上是否有持有該財物的正當權限,即便刑法禁止此種持有,只要存在持有之事實,出于維持社會法律秩序之必要,也應該將財物的持有這一事實狀態本身作為獨立法益加以保護,而不允許通過非法手段隨意侵犯”,故認定行為人成立詐騙罪*本案案情是行為人發現他人私藏為法律禁止的私人不可藏有的軍用酒精,于是設法將之騙走。參見最判昭和24年2月15日刑集3卷2號第175頁。。在恐嚇取回債務案中,最高裁認為,不管具體債務數額多少,行為人應就整個6萬日元成立敲詐勒索罪*本案案情是行為人受托收取3萬日元的債務,但是,其通過脅迫手段讓對方支付6萬日元。參見最判昭和30年10月14日刑集9卷11號第2173頁。。顯然,最高裁所作出的判決已經截然不同于大審院脅迫催收債務案的判決。在國鐵年金證書案中,最高裁認為,對證書的持有本身必須予以保護,并同時引用騙取私藏軍用酒精案的判決理由,變更了大審院撫恤年金擔保案的觀點*本案案情是行為人將依據法律禁止用于擔保的國鐵工傷年金證書用作借款的擔保,然后又以欺騙手段取回了該證書。參見最判昭和34年8月28日刑集13卷10號第2909頁。。這是真正明確改變了大審院本權說的判例觀點的一個里程碑式的判決。在轉讓擔保案中,最高裁認為,對于未經許可擅自開走處于他人事實上的支配之下的汽車的行為,成立盜竊罪*本案案情是轉讓擔保權人擅自開走了處于破產財產管理人保管之下的、屬于轉讓擔保權之目的物的汽車,由于該汽車是否是債務人用來償還債務的替代物這一點尚不明確,因而該汽車的所有權歸屬非經民事裁判難以確定。參見最判昭和35年4月26日刑集14卷6號第748頁。。而在融資購車案中,最高裁認為,“在被告人收回汽車這一時點,顯然,汽車仍然處于借方的事實上的支配之下,即便被告人擁有該汽車的所有權,被告人擅自開走汽車的行為仍屬于竊取刑法第242條中的他人占有之物,應構成盜竊罪;并且從一般社會觀念來看,該行為也屬于超出了借款方所能承受程度的違法行為”,從而判定行為人成立盜竊罪*本案案情是從事汽車金融業的債權人通過融資購車的方式,與債務人之間簽訂了汽車買賣合同,合同附有約定購回條款。在債務人喪失購回權之后,債權人馬上用私配的鑰匙從債務人處擅自開走汽車。參見最判平成1年7月7日刑集43卷7號第607頁。。本案更為明確地采取了占有說的理論。顯然,現在日本判例的主張是,占有侵害行為本身具有盜竊罪的構成要件該當性,至于行為人的行為是否屬于行使權利,在違法性阻卻層面予以考慮即可。顯而易見,從維持社會財產秩序的角度出發,判例的立足點原則上禁止私力救濟。

需要注意的是最高裁有關損壞建筑物罪中的“他人的”含義的闡述,該案(損壞建筑物案)案情是:A作為對B的債務擔保,在自己所有的建筑物上設定了最高額抵押權。其后,B將該建筑物拍賣出去。在執行官到現場執行拍賣結果時,A實施了毀壞該建筑物的行為。A主張,自己對該建筑物設定抵押的意思表示,是因為受騙所致,在自己毀壞該建筑物之前,就已經取消了該抵押權。因此,在毀壞之時,自己有對該建筑物的所有權。對此,一審法院認為,無法否定成立詐騙罪的可能性,在毀壞之時,B對于該建筑物屬于“他人的”建筑物這一點上的證明,沒有達到不容合理懷疑的程度,從而判定A無罪。而二審法院否定成立詐騙,但同時認為,案發當時,建筑物為B所有,進而判定A成立損壞建筑物罪。最高裁認為,“要謂之刑法第260條的‘他人的’建筑物,并不需要他人的所有權達到將來可能進行的民事訴訟中并無被否定的可能性這種程度,在上述本案事實關系之下,即便誠如一審判決所言,無法否定成立詐騙的可能性,仍應該說,本案物件屬于刑法第260條之‘他人的’建筑物”,從而認定A成立損壞建筑物罪*最決昭和61年7月18日刑集40卷5號第488頁。。從最高裁的表述來看,是否成立財產犯罪,應區別于民事法律關系進行判斷(刑法獨立于民法)。此外,這同時表明了判例盡量避免涉及民事法律上的權利關系認定問題的另一種態度。判例的這一態度,與禁止私力救濟的理論結合在一起,而獨立地決定財產犯的成立與否[7]。當然,這里附帶的效果就是會使得權利人行使權利的行為受到較為嚴格的限制。

(二)我國:所有權說與占有說并存

從整體上來看,關于盜竊罪等財產犯罪的法益,在我國刑法理論上有所有權說與占有說的對抗,但司法實踐的做法并不存在日本那樣緊密的契合現象。司法實務的做法——尤其是所有權人通過非法的方式取回自己所有而為他人合法占有的財物的案件結論,各不相同。甚至最高司法機關所發布的一些指導性案例,也是如此。

1.類似所有權說的判例

在陸惠忠、劉敏非法處置扣押的財產案中*本案案情是某法院在謝某與陸惠忠買賣糾紛一案中,判決被告人陸惠忠于判決發生法律效力之日起10日內給付謝某貨款人民幣2.5萬元。在訴訟期間,被告人陸惠忠與劉敏協議離婚,約定所有財產歸劉敏所有(包括登記在陸惠忠名下的起亞牌轎車1輛),所有債務由陸惠忠負責償還。因陸惠忠未在判決確定的履行期內支付貨款,法院依法裁定扣押了該起亞牌轎車。劉敏唆使陸惠忠將已被依法扣押的停放在法院停車場的起亞轎車開走藏匿。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中國刑事審判指導案例·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法律出版社2009年版,第99-100頁。,江蘇省無錫市南長區人民法院認定被告人犯非法處置扣押的財產罪。法院認為,本案的焦點在于被告人是否有非法占有的目的,盜竊他人占有的本人財物的行為,如果有證據證明行為人竊取扣押的財物后,有向法院提出索賠的目的,或者已經獲得賠償的情況,則應當以盜竊罪定罪。反之,則不能以盜竊罪處罰。而本案中,被告人沒有使法院扣押的財物遭受損失或者非法索賠的目的。而是因為得知汽車被拍賣后價格將會大大降低才盜竊汽車的。被告人的行為是在法院發出執行令后,非法轉移并隱藏了已被司法機關依法扣押的轎車,屬于非法轉移扣押財產的行為[8]。

在江世田等妨害公務案中*本案案情是被告人江世田與張信露等合伙購買了卷煙機和接嘴機用于制售假煙,后該設備被相關部門組成的聯合打假車隊查獲。張、江得知后,糾集了數百名不明真相的群眾攔截、圍攻打假人員,并趁機開走載有制假設備的3部農用車。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中國刑事審判指導案例·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法律出版社2009年版,第38頁。,福建省漳州市中級人民法院認定被告人江世田犯聚眾哄搶罪,福建省高級人民法院認為被告人的行為成立妨害公務罪。在裁判理由上,最高人民法院刑庭編的《中國刑事審判指導案例》中指出:本案被告人并不是要非法占有公私財物,只是不法對抗國家機關的打假執法公務活動,意欲奪回被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依法查扣的制假設備。也就是說,被告人只有妨害公務的目的,而無強占公私財物的目的。因此,不符合財產罪的要求。盡管制假設備是犯罪工具,屬不法財產,但畢竟為被告人所有,搶回自有物品與強占他人所有或公有財物顯然不同。此外,本案還可以認為執行公務的活動“正在進行”,而不是“執行完畢”,因此,按照妨害公務罪處理是妥當的[9]。

在王彬故意傷害案中*1997年,王彬無證駕駛被執勤交警查扣所駕車輛。王彬潛入交警大院,欲將停放在該院內的車輛盜走。值班人員呂某發現后制止,王毆打呂,致呂死亡。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中國刑事審判指導案例·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法律出版社2009年版,第47頁。,山東省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認為,王彬盜取自己暫被國家扣押管理的財產,遇到值班人員制止時,當場使用暴力致人死亡的行為構成搶劫罪。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二審認為,王彬為盜竊所有權屬于自己但被公安機關依法查扣的機動車輛時,使用暴力傷害他人致死,其行為成立故意傷害罪[10]。顯然,青島市中級人民法院認為王彬的行為構成搶劫罪,是采取了占有說的主張,而二審法院則認為王彬的行為僅侵犯了人身權,而沒有侵犯到財產法益,是采納了本權說的觀點。

從以上案件可以看出,一方面,法院以行為人在主觀上是否有非法占有目的為理由來判定是否成立財產犯罪,另一方面,是從在形式上來看被害人是否有財產損失來確定是否成立財產犯罪,但是,對于被害人對該財物是否有“占有”的利益,并沒有作出任何說明。這種思考方式,與所有權說相似,因此,我稱之為類似所有權說的判例。盡管從刑法的角度來說,上列各案中的行為都受到了否定性評價,但是,這里依然留有“對于已經被有權機關合法扣押的財物(無論該財物是否合法),行為人是否都可以行使‘自力救濟權’”的疑問。假設行為人取回了被有權機關合法扣押的財物,但是其行為又是非常和平的,刑法對此將不會予以評價。如此,在法上是否存在鼓勵行為人取回已經被有權機關合法扣押的財物(無論該財物是否合法)的嫌疑呢?

2.類似占有說的判例

在葉文言、葉文語盜竊案中*本案案情是2000年10月5日,被告人葉文言駕駛與葉文語、林萬忠共同購買的桑塔納轎車進行非法營運,轎車被浙江省蒼南縣靈溪交通管理所查扣,存放在停車場。后葉文言等五人合謀將該車盜走。2001年1月8日,被告人葉文言、葉文語以該車被盜為由,向靈溪交通管理所申請賠償。經多次協商,獲賠11.65萬元。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中國刑事審判指導案例·危害國家安全罪、危害公共安全罪、侵犯財產罪、危害國防利益罪》,法律出版社2009年版,第548頁。,浙江省溫州市蒼南縣法院一審認為,行為人均成立盜竊罪,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維持了一審判決。在裁判理由上,最高人民法院刑庭編的《中國刑事審判指導案例》中指出:本人所有財物在他人合法占有、控制期間,能夠成為盜竊的對象,但是,行為人竊取他人占有的自己財物的行為成立盜竊罪,還需結合其主觀目的而定。如果行為人秘密竊取他人保管下的本人財物,是借此向他人索取賠償,這實際上是以非法占有為目的,應以盜竊罪論處。相反,并無借此索賠之意的,不以盜竊罪論處。在盜竊數額上,應當按照賠償數額認定[11]。本案基本案情與陸惠忠、劉敏非法處置扣押的財產案類似,只不過后者沒有向扣押單位索賠。從本案的處理上來看,法院顯然是從實質上被害單位是否有物質性損失的角度來思考的。

在孫偉勇盜竊案中*本案案情是2010年4月26日,被告人孫偉勇與梁建強、劉古銀(均另案處理)經預謀,由梁建強向其親戚弓壽喜借來一輛本田牌小汽車,并偽造了弓壽喜的身份證、機動車輛登記證書后,由劉古銀冒充弓壽喜,與孫偉勇一起將該車以人民幣72 000元質押給被害人薛春強,并向薛作出還款贖回的書面承諾。同年5月8日,梁建強等人用事先另配的鑰匙從薛春強處將車盜走并歸還給弓壽喜。見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第84輯)》,法律出版社2012年版,第44頁。,上海市閘北區人民法院對孫偉勇等判處盜竊罪。法院的審判理由指出:孫偉勇雖然主觀上具有非法占有的故意,但其偽造證件冒名質押,并從薛春強處取得質押款72 000元時,并未給薛春強造成損失,雙方之間是一種民事行為。此時,孫偉勇的行為尚不構成詐騙罪。孫偉勇最終是通過盜竊行為實現非法占有的故意,薛春強合法占有的質押物脫離占有,導致財產損失。孫的盜車行為是一個單獨的盜竊行為,應以盜竊罪一罪定罪量刑,盜竊數額應當以本案被害人的實際損失72 000元質押款來認定[12]。

從以上案件可以看出,盡管最終判決都認定行為人成立盜竊罪,但是,法院實質上考慮了被害人是否有物質性損失這一點。正因為如此,有觀點認為,從表面現象上來看,這些非法取回自己所有而為他人占有的財產類案例呈現出“同案異判”的面貌,但是,實質上征表出司法實踐中的做法是堅持了所有權說。從我國特定的文化背景和現實狀況出發,我國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應當堅持所有權說[13]。但是,這里留有的疑問是,這些案件中,盜竊數額都是以被害人的“賠償款”“質押款”進行了認定,如果堅持所有權說,這些案件中盜竊的對象究竟是“被扣押的財產”“被質押的財產”還是“賠償款”“質押款”?如果是“被扣押的財產”“被質押的財產”,那么,應當以“被扣押的財產”“被質押的財產”的實際價值為準,而不應當是“賠償款”“質押款”的數額。如果是“賠償款”“質押款”的話,則有“行為人偽造事實、虛構真相實施欺詐行為→使他人產生或者繼續維持錯誤認識→他人由此實施處分(或交付)財產行為→行為人獲得或者使第三人獲得財產→被害人遭受財產損失”的詐騙罪的構造存在,可能并不符合“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取平和方式移轉財物占有”的盜竊罪的成立要求。此外,以上判例以行為人在主觀上是否有“非法占有目的”為理由來判定是否成立盜竊罪,大體上來看,似乎不存在多大問題,但是,該“非法占有目的”的內容究竟是“非法占有‘被扣押的財產’目的”,還是“非法占有‘賠償款、質押款’財產目的”,則是有進一步討論的余地。因此,筆者將此類判例稱之為類似占有說的判例。

3.占有說的判例

在我國民國時期以及現在我國臺灣地區,有關奪取罪,特別是盜竊罪的保護法益,司法實務中也有采取占有說(持有說)的立場。在1936年民國最高法院刑庭決議(三)中指出,“竊取他人之違禁物(如鴉片煙土),應依第三百二十條第一項處斷,其有強盜、詐取、侵占違禁之物者,亦依各該本條論科”。在1942年院字第2248號解釋中指出,“竊盜罪之標的物,不以非違禁物為限,鴉片雖系違禁物品,竊取之者仍應成立刑法第三百二十條第一項之罪”。在對二被告人搬運贓物案件的2008年臺上字第3867號判決中,法院認為,“竊盜罪系以行為人竊取他人之動產為犯罪構成要件;故買贓物則以行為人明知為贓物而有償取得贓物之所有權始克成立,二者構成要件迥異,社會基本事實并非同一,……竊盜罪所破壞之財產法益,為動產之所有權與持有權。……竊盜罪與贓物罪所侵害之法益,顯有不同。本件被告二人固涉有搬運贓物罪嫌,惟就犯罪基本構成要件而言,前者為意圖為自己不法之所有,后者為明知為……贓物,仍加以收受、搬運、寄藏或故買之贓物罪,犯罪構成要件迥不相同”。在1999年我國臺灣地區“法務部”法檢字第002636號“法務部公報”232期中對一盜竊贓物案件*本案案情是某甲之車輛停放在花蓮市時,遭某乙竊取后供己做交通工具使用,某日某乙駕駛至花蓮縣吉安鄉暫停于路邊,某丙基于自己不法之所有意圖,乘某乙不在之際開走該車供自己使用。見陳子平《財產罪的保護法益》,載《月旦法學教室》第88期。的討論中,經對座談會討論結果的研究,“法務部”認為,“按竊盜罪之保護客體,多數學者主張為物之現實持有狀態,即對物之支配關系,而其支配關系之是否合法,亦所不問。故如竊取他人竊得之贓物者,仍應成立竊盜罪”[14]。

在孫瀟強盜竊案中*本案案情是2001年,孫瀟強通過朋友曹原向曹原的同宿舍的郝輝借錢,郝輝借給孫瀟強人民幣600元。同時孫瀟強將自己的VCD機作為質押物交給了郝輝。郝輝將該影碟機鎖在了自己的床頭柜中。某晚,孫瀟強借宿于曹原處。曹原下班后未回宿舍。次日上午,孫瀟強乘郝輝外出之機,用一鐵片將郝輝的床頭柜撬開,盜走VCD機,又順手盜走一部手機。經鑒定VCD機的價格為1 890元,手機價格為1 200元。見最高人民法院中國應用法學研究所編《人民法院案例選(2002年第3輯總第41輯)》,人民法院出版社2003年版,第64-65頁。,盜竊手機的行為,成立盜竊罪是沒有問題的。對于取走影碟機的行為,法院認為,雖然影碟機這個質物的所有權屬于被告人,但是,該質物已歸郝輝合法占有,郝輝是質物的保管人,負有妥善保管質物的義務。郝輝如因保管不善致使質物滅失或者毀損,應當承擔民事責任。被告人采取秘密手段將質物盜走,非法占有質物的故意明顯,其行為應是盜竊行為,構成盜竊罪。因此,法院判定:被告人孫瀟強以非法占有為目的,秘密竊取他人所有的或保管的財物,數額較大,成立盜竊罪[15]。本案與葉文言、葉文語案件的不同之處在于,行為人并沒有向被害人提出賠償,被害人也沒有向行為人賠償。法院以郝輝如因保管不善致使質物滅失或者毀損,應當承擔民事責任為由,肯定行為人成立盜竊罪。法院的判決,實質上是考慮了郝輝雖然不享有質物的所有權,但其所享有的擔保物權能夠排除任何人的不法侵害,侵犯該權利即應受到法律制裁這一點,從本質上來講,該判例采取了占有說。而在湯某“開走”自己被暫扣車輛案中*本案案情是河南省周口市市民湯某駕駛一輛面包車在鄭州市新密市某水暖市場推銷假冒的某品牌塑料管件時,被群眾舉報。因涉嫌無照經營,新密市工商局執法人員將其面包車及車上的貨物暫扣在工商局院內,并向湯某送達了實施行政強制措施決定書。為了逃避處罰,湯某趁夜來到工商局院內,悄悄用備用鑰匙將面包車開回家。后湯某被法院以盜竊罪判處有期徒刑1年7個月,緩刑2年,并處罰金5 000元。見張勝利、張忠義、張永超:《“開走”自己被暫扣車輛照樣構成盜竊罪》,載《檢察日報》2015年8月8日第3版。,針對“湯某雖以秘密手段竊取財物,但其取的是自己的財物,主觀上不存在‘非法占有’的故意”,因此不成立盜竊罪而應當作為一般違法行為予以處理的觀點,辦案檢察官認為:其一,即便是自己的財物,但是由他人合法占有或者使用的財物,也應當視為“他人的財物”,他人是指行為人以外的人,包括自然人、法人和其他組織;其二,《刑法》第九十一條第二款“以公共財產論”的規定,也說明即便是私人財產,但是在有關單位管理、使用、運輸期間,該單位有占有權。在占有期間,如果財物丟失或者損毀,占有人依法應負賠償責任。故當事人私自“開”走自己被暫扣車輛,意味著行政執法機關代管的財產產生了被偷盜的事實。換言之,車輛盡管為湯某所有,但行政執法機關具有對車輛的合法占有權能,同時取得了對外界主張抗衡的權利,任何人不經合法手續不得占有該車輛。只有經過法定程序,湯某才能恢復對該車輛的合法占有。因此,私自“開”走自己被暫扣車輛,符合盜竊罪的構成要件,構成盜竊罪。從以上論證來看,本案旗幟鮮明地采取了占有說。

二、理論對立

(一)德國:法律的財產說、經濟的財產說與法律的·經濟的財產說的對立

在德國,關于盜竊等財產罪中的“財產”,有法律的財產說、經濟的財產說與法律的·經濟的財產說的對立。

法律的財產說認為,一切財產罪都是侵害財產上的權利的犯罪,財產犯罪的處罰根據是財產權的侵害。對財產的刑法保護,是以民事上的保護為前提,作為各種民事上的保護的補充。因此,如果沒有財產權的侵害,就沒有必要發動刑罰。實際上,這種觀點與近代自然法盛行有關。按照自然法,一般認為,盜竊罪等財產犯罪是侵害民事法上權利的行為,具有對所有權犯罪的特質,在刑法各論中,與明晰把握各種法概念相聯系,將民法與刑法緊密相連,作法體系化的思考,是很自然的。因此,將盜竊罪作為對所有權的犯罪來把握,是題中應有之義。1871年德國帝國刑法規定了盜竊罪、侵占罪都是取得“他人之物”的犯罪,該“他人之物”在當時一般被理解為“他人所有權下之物”[16]。顯然,這種觀點立足于刑法從屬于民法的思想。據此,盜竊罪是以保護以占有為基礎的所有權、留置權、質權、租賃權等民事法上的權利為要義[17]。因此,盜竊不法占有之物的——如甲盜竊乙所占有的贓物,不成立盜竊罪。賓丁認為,欺騙介紹賣淫者使其免除中介費用者,不支付為了犯罪而雇傭他人的費用,不成立詐騙罪[18]。法律的財產說,大致對應于日本的本權說[19]。

法律的財產說旨在從形式上保護民事法上的權利。該說中的刑法上的損害,只限于權利的侵害,而不問經濟上的損害之有無。反過來說,即便有重大的經濟性損害發生,如果沒有權利的侵害,也不能認為有刑法上的損害[20]。因此,根據該說,盜竊罪等財產罪的法益,限于有基于民事上的權利義務關系存在,即便沒有經濟上利益的得喪。也就是說,法律上的利益,可能并不包括財產的損害,這顯然是不妥當的[21]。當今時代,該說的缺陷相當明顯,不符合經濟生活的現實[22]。并且隨著刑法從屬于民法思想的衰退,這種學說的說服力日漸衰微。

經濟的財產說是與法律的財產說截然對立的一種學說。經濟的財產說主張,財產犯罪的處罰根據是侵害財產秩序的行為,刑法所保護的是現實存在的與民事法上的權利關系無關聯的經濟性利益,金錢上是否有損害是成立財產犯罪的前提。這種觀點立足于刑法對財產的保護,并不是以民法上的保護為前提的補充性保護,而是刑法具有獨立于民法,從自身的角度出發而形成、維持財產秩序的特質[23]。據此,是否成立盜竊罪,不問取得現實存在的經濟利益的原因是否合法,而關注是否有經濟性利益。因此,盜竊不法占有之物的——如甲盜竊乙所占有的贓物,成立盜竊罪。經濟的財產說,大致對應于日本的占有說[24]。

經濟的財產說原則上禁止私力救濟,旨在維持經濟秩序。在1910年關于行為人將無效的原價很低的藥品偽裝有墮胎藥的效能,高價賣給妊娠婦女的詐騙罪的判例中(RG44-230),德國帝國法院立足于純粹的經濟的財產說,認為行為人成立詐騙罪[25]。經濟的財產說否定刑法從屬于民法的思想,是合理的。經濟的財產說在對抗法律的財產說上占據上風的基礎,是刑法從權利保護的思想移轉到法益保護思想的結果。支撐經濟的財產說的基本思想是刑法的獨立性、事實主義與行為無價值論。這種法益保護思想,伴隨著行為無價值論的有力主張,超越了法律的財產說在財產犯罪中考慮關系到在民事法上不被保護的違法利益的限制[26]。但是,必須注意的是,徹底貫徹這種純粹的經濟的財產說的學說,在現實上是極少的。因為,如果將這種觀點推向極致,就會出現刑法也要保護那些絕對否定民事法秩序的違法利益的不妥當結論。諸如在被害人盜回被他人非法占有的財物的場合,根據該說也一概成立盜竊罪,顯然有不當擴大處罰范圍的嫌疑。

法律的·經濟的財產說綜合考慮民事上權利的側面和經濟利益的側面,試圖對之作出調和。該說認為,財產是為法秩序所保護的、作為整體的具有經濟價值的利益,但是,違法的利益除外。這種學說的基本思想是法秩序的統一性、實質主義與結果無價值論[27]。據此,盜竊罪所保護的是值得刑法保護的經濟利益。

縱觀德國圍繞法律的財產說、經濟的財產說與法律的·經濟的財產說的對立,可以看到,理論爭議的焦點在于:第一,如何理解盜竊等財產犯罪中的“財產”:一方面關涉財產罪的保護法益的問題,另一方面也關涉財產犯罪中的損失認定的問題;第二,刑法中關于財產的認定,是否應當與民法中的財產概念保持絕對的一致性。對上述問題的不同回答,決定了盜竊罪等財產犯罪的法益。而在德國,經濟的財產說已經逐漸從通說的地位退出,法律的·經濟的財產說已經處于學說上的優勢地位[28]。

(二)日本:本權說與占有說的對立

1.基本對立:本權說與占有說

在日本,關于盜竊罪等財產犯罪的法益,有本權說與占有說的基本對立。本權說認為,盜竊等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是所有權及其他本權。本權是指法律上具有正當理由的權利,本權首先是指所有權,其次包括租賃權、抵押權等其他在民事法上合法的本權。因此,行為人只有侵害了他人的這種合法本權,才成立盜竊罪。相反,即便他人占有,但如果該占有屬于非法占有,則竊取該非法占有之物,不成立盜竊罪。

占有說認為,盜竊等財產犯罪的法益,是事實上的占有本身。嚴重侵害合法占有的行為成立盜竊罪等財產犯罪自不待言,嚴重侵害非法占有的行為,也成立盜竊罪等財產犯罪。如果徹底貫徹該觀點,就會出現“行為人盜竊他人非法占有的財物成立盜竊犯罪,即便盜竊罪的被害人又從盜竊犯處盜回自己的財物,也成立盜竊罪”的結論。

縱觀本權說與占有說的對立,除涉及竊取非法占有之物是否成立盜竊罪之外,還涉及“雖然是自己享有所有權的財物,但由他人合法占有”的,所有權人竊回該財物,是否成立盜竊罪的問題。在民法中有占有改定這種觀念交付的動產交付類型。占有改定是指動產物權的出讓人與受讓人之間特別約定標的物仍由出讓人繼續占有,這樣,在物權讓與的合意成立時,視為財產的交付,受讓人取得財物的所有權(只不過受讓人的占有是間接占有)[29]。如甲將自己的勞力士手表出賣與乙,兩人達成一致,甲暫時占有手表使用,1個月后將手表交給乙。后乙反悔,借機盜走該表。按照本權說,乙不成立盜竊罪,而按照占有說,則成立犯罪。可以說,在日本,受判例由本權說轉向占有說的影響,學說的最大動向就在于出現了正面肯定占有說的觀點[30]。當然,也有觀點認為,“盜竊罪最終是對所有權及其本權的保護,因此,基于這個理由當然也要保護占有或平穩的占有”[31]。

本權說與占有說的對立,曾經涉及財產犯罪的另外一個問題,“本權說基于財產犯罪的法益是保護所有權及具有法律上的占有的立場,認為取得型的財產犯罪以具有不法所有的意圖為前提。而占有說基于財產犯罪的法益是他人對財物的占有的立場,主張只要行為人認識到自己的行為是轉移占有的行為即為已足,而不要求有不法所有的意圖”[32]。但是,“這種論證理由很快被發現是不妥當的,因為學者們的研究表明在非法占有目的與盜竊罪的保護法益之間并不存在必然聯系,盜竊罪的保護法益到底是采取本權說還是所持說并不是決定非法占有目的是否必要的關鍵”[33]。因此,關于盜竊罪的法益,本權說和占有說爭議的焦點在于:第一,可在何種限度內適用禁止私力救濟這種法律原則?第二,判斷是否成立財產犯罪,究竟應從屬于民事法律關系,還是可獨立于民事法律關系[34]?

2.中間說的主張

在是否承認私力救濟這一點上,本權說與占有說的觀點截然對立。通常情況下,刑法不提倡私力救濟,但是無論如何,犯罪構成要件本身并不禁止私力救濟。從這個角度而言,本權說的理由可能更為有說服力。而占有說是通過將盜竊罪的法益擴張解釋到單純的占有,以力圖達到禁止私力救濟的目的。顯然,這兩種學說是處于兩個極端的觀點。一個是全面肯定私力救濟,一個是全面禁止私力救濟。

中間說的觀點,力圖避免兩個極端化——絕對承認自力救濟與絕對否認自力救濟。因此,該學說雖然承認徹底的本權說已經無法維系,但同時拒絕走向另一個極端,對判例所采取的占有說的理論也持反對態度。不過,對于占有保護到何種范圍之內,學者見解不一。

(1)平穩的占有說。平穩的占有說主張,盜竊罪是以“侵害占有”作為要件的,無疑,這種占有是本罪的保護法益[35]。在法律關系需要通過民事訴訟強制恢復的場合,一方對財物的占有應當作為平穩的占有予以刑法上的保護。該說試圖將所有人從盜竊犯手中奪回財物的行為排除在處罰范圍之外,可以說,是最接近于占有說的中間說[36]。

如何才是“平穩的占有”?該說主張,在現代社會,財產關系日益復雜,對于一些現實的占有是否基于正當的授權,在客觀上可能并不明確。而從現實上來看,社會生活中的財產秩序,也是大體上可被認為基于合法的權源而形成。此外,在財產占有被侵害的當時,客觀上可能存在難以逐個確認該種占有是否基于正當授權,因此,盜竊罪中的占有只能解釋為事實上的占有,即便按照基于法律的·經濟的財產說的立場的平穩占有說,也應當如此理解。因此,具有法律上正當權限的人,為了恢復其被非法侵害的占有而采取的盜竊行為,至少在構成要件上是符合奪取罪的構成要件的,只不過,在違法性階段,考慮行使權利這種正當化的事由,從而排除其違法性[37]。

(2)合理的占有說。合理的占有說主張,從侵害占有之側來考慮,即便在民事裁判的角度存在爭議,但是,至少在基于一眼看上去有合理的理由而主張民事法上的權利,以及在現實上不能夠主張權利的場合,必須要考慮這種占有的背后存在值得在刑法上予以保護的實質性利益[38]。因此,考慮到被害人與行為人之間的關系,如果被害人的占有是不值得保護的占有是一目了然的話,那么,就應當否定盜竊罪的構成要件該當性之存在,在此意義上,盜竊罪(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應當理解為“有合理理由的占有”[39]。該說將“姑且有合理的理由”的占有納入本罪的保護范圍,相對于平穩的占有說,在較大的程度上試圖限定盜竊罪(財產犯罪)的處罰范圍。因此,在“行為人”取回為他人占有的財物之時,于“被害人”與“行為人”的關系上,如果一眼就能明白“被害人”的占有是不值得保護的(非法的),就應當否定“行為人”的“取回”之盜竊罪的構成要件符合性。這里的合法“取回”,不僅包括了“平穩的占有說”所言的所有人從盜竊犯手中奪回財物的行為,也包括了:使用借貸的場合,借方超過期限仍不歸還財物,借主便擅自收回自己之物的行為;附帶有所有權保留的分期付款銷售中,買方不履行還款義務,而且很清楚也并不存在清算利益的情況下,賣方收回目的物的行為;此外,這種見解也可說明國鐵年金證書案、轉讓擔保案和融資購車案等案件。

(三)我國的動向:新學說的興起

在我國,所有權說處于通說地位,在理論界和實務界廣為接受,地位牢固、影響深遠。但是,新近也出現一些有力學說,對通說發起了挑戰。

1.張明楷教授的觀點——中間說(接近于平穩占有說)

張明楷教授主張,盜竊罪的法益首先是財產所有權及其他財產權,其次是需要通過法定程序改變現狀(恢復應有狀態)的占有;但在非法占有的情況下,相對于權利人(本權者)恢復權利的行為而言,該占有不是盜竊罪的法益。其中,“財產所有權”可以根據民法確定,即包括財產的占有權、使用權、收益權和處分權;“其他財產權”既包括合法占有財物的權利(如他物權),也包括債權以及享有其他財產性利益的權利;在合法占有財物的情況下,占有者雖然享有占有的權利,卻不一定享有其他權利,尤其不一定享有處分權;“需要通過法定程序改變(恢復應有狀態)的占有”是指如果要違背占有人的意志改變其占有現狀(如沒收、追繳、將財物轉移給他人占有、將債權轉移給他人等),就需要通過法定程序來實現(其中的占有,不限于對財物的占有,還包括對財產性利益的占有)[40]。據此,盜竊他人盜竊來的贓物,盜竊他人占有的毒品銷毀的,也成立盜竊罪。

2.周光權教授的觀點——合理占有說(所有權為基礎的中間說、法律經濟財產說)

周光權教授主張,刑法對財產犯罪的認定,原則上應當以民法上的權益為出發點。在所有權人和占有權人為同一人時,二者不沖突。但是,在二者有沖突時,原則上要保護所有權人。如所有權人不明,或具體的所有權人無法查清時,存在合理根據的占有能夠對抗所有權及其他本權,而明顯違法的占有不值得保護。這里的有合理根據的占有,并非那些學者所言的“給人以本權外觀感覺”或“大體上呈現出以本權為根據”的占有,而應當理解為民法上對這種占有加以承認的可能性極大,或者在占有的背后存在值得刑法保護的其他實質利益(如盜竊他人占有的毒品行為具有違法性,理由是因為這里存在為了保護國家對該財物的追繳從而確定該財物的消極價值,因此,對違禁品的占有就是財產罪的保護法益),該占有才是值得刑法保護的,才是財產罪的保護法益[41]。

3.黎宏教授的觀點——修正的本權說

黎宏教授主張,盜竊罪等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首先是公私財產的所有權以及其他物權、借貸權等本權,其次是“未經法定程序不得沒收的利益”。這是因為,首先,在現代社會,財產關系變得十分復雜,所有權的實現形式多樣化并衍生出債權、抵押權和典權等多種形式。除了所有權之外,租賃、借貸等合法權利,也值得刑法作為法益加以保護。其次,有些不具有本權根據的占有狀態,盡管在民法上雖然屬于非法占有的一種事實狀態,但是,考慮到現代市場經濟條件下,商品生產和流通在市場的支持下,處于高速運行之中,時間與效率成為經濟發展的重要因素。法律對此必須予以回應。從效率原則的角度出發,對于他人事實上的占有就有必要予以保護。此外,即便能夠確定某物的占有是沒有民法根據的非法占有,但是,這也并不意味著任何人都可以對之予以剝奪。因為,即便是非法的占有,對于該占有人而言,也存在一種“未經法定程序不得沒收的利益”,從維護穩定的社會秩序的角度來看,對這種利益有必要在刑法上加以保護。侵害這種利益的行為,要構成財產犯罪[42]。

三、筆者的觀點:修正的本權說

(一)爭議問題的焦點所在

研究盜竊罪的法益,首先必須明確在哪些情況下不會出現爭議,哪些情況下會出現爭議,并且對這些爭議進行逐一探討,無疑會大有裨益。典型的占有人與所有人是同一人的場合,盜走財物的這種侵犯所有權的行為(比如案例1:A盜走B摩托車一輛),對這種無權限者從財物的所有人(此時占有人與所有人是同一的)處盜走財物的,無疑成立盜竊罪。

存在爭議的是:第一,“無權限者從并非財物所有人的占有人(此時占有人與所有人不是同一的)處盜走財物”的如何處理。這涉及“占有人處于有權源的占有地位”(如案例2:D基于租賃合同占有C的摩托車,毫無關系的E從租賃人D處盜走摩托車)和“占有人不處于有權源的占有地位”(如案例3:F盜來G的摩托車一輛,放置在自己的家中,毫無關系的H將之盜走)兩種情形。第二,“所有人從占有人處盜走財物”的行為如何定性的問題。這涉及“占有人處于有權源的占有地位”(如案例4:I基于租賃合同占有J的摩托車,在租賃合同到期前,J盜回摩托車)和“占有人不處于有權源的占有地位”(如案例5:L基于租賃合同占有M的摩托車,租賃合同已到期,L沒有歸還摩托車,M盜回摩托車)兩種情形。

(二)爭議問題的實質

關于盜竊罪的保護法益問題的討論,如果具體地予以把握的話,無非就是以上兩大爭議焦點如何解決的問題。但是,這僅是表層現象。深究起來,必須要回答刑法究竟要保護什么這一問題。這在根本上又緊密關系到法秩序的統一性(或者違法的相對性)問題。換句話說,“有關財產罪的保護法益及奪取罪(特別是竊盜罪)的保護法益問題,最根本的癥結應該是在于,刑法的保護究竟應該限定在與民事上的財產秩序不相矛盾的范圍內(民法的優位性),或者應該在考量整體法秩序的同時,從刑法獨自的立場確定財產保護的范圍(刑法的獨自性)的問題”[43]。對此問題的回答,不可避免地還要涉及刑法的法益保護機能與社會秩序維護機能之間的平衡。而在我國大陸地區,前述判例盡管表面上看來似乎體現出不同的理論學說,但是,在實質上都考慮到了被害人是否有實質上的財產損失,無怪乎有“我國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應當堅持所有權說”以及“應當堅持和提倡本權說”的觀點[44]。這種觀點,一方面與法秩序的統一性有關,另一方面,還會涉及財產損害的問題。

1.違法的相對性

違法性的概念,存在于所有法領域(無論公法還是私法)必須做統一性理解(違法的統一性,違法的一元論),與各個法領域具有個別的性質(違法的相對性,違法的多元論)的對立。此外,還有緩和的違法一元論的觀點。這里涉及的兩個問題是,如果該當刑法上構成要件的行為,在民法或者行政法上卻被允許,則刑法是否肯定該行為的正當性?或者在民法、行政法上是禁止的,也該當刑法的構成要件,則該行為于刑法上是否皆屬于違法而帶有可罰性呢?進一步講,如果堅持違法的一元化,那么,在盜竊罪等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上,所有權說就可能是必然的理論選擇,如果堅持違法相對論,就可能采取占有說,如果采取緩和的違法一元論,就有可能采取折中的觀點。

在德國,主流觀點堅持違法的統一性。恩吉施認為,“法律義務的基礎和不法的排除一般地要發揮作用……但是,一種具體的不法,要不要僅僅個別地與可能的后果相聯系,總是隨這個法律制度的便,也就是說,只有損害賠償而沒有刑罰,或者只有刑罰而沒有損害賠償等。由于不法后果的這種不同性而來談私法的違法性和刑法的違法性,是一個失策。”[45]因此,盡管各種不同法律,雖然性質各異,而且規范內容與規范重點各不相同,但均共同具有建立與維系法律秩序的目的。對于社會共同生活中的行為,在合法與違法的判斷上,應當是一致的,而不是互相矛盾的。如此才能發揮法的規范功能[46]。盡管作為盜竊罪行為對象的動產與民法上的概念不同,但自己所有的動產,縱然在他人持有支配之中者,亦非屬他人的動產,而不能成為盜竊罪的行為客體,若加以取走,不成立盜竊罪。但是,如果該他人之物屬于違禁物的鴉片,或者是犯罪的贓物,也屬于他人之物,可成為盜竊罪的客體[47]。

在日本,多數學說認為,在根本上,從法秩序的整體上而言,違法性具有統一性的性質,但是,違法性的表現形式卻有不同的類型與輕重的程度。因此,行為雖然在整體上違反了法秩序,但是民法所要求的違法性程度與行政法甚至刑法所要求的違法性程度應該有所區別。這種觀點可被稱之為緩和的違法一元論[48]。因此,如果該當刑法上構成要件的行為,在民法或者行政法上卻被允許,則刑法應當肯定該行為的正當性,但是,如果在民法、行政法上是禁止的,也該當刑法的構成要件,則該行為于刑法上并不一定皆屬于違法而帶有可罰性。這樣,對于盜回自己所有而為他人非法占有的財物,不該當盜竊罪,但是,對于盜竊他人非法占有的違禁品的行為,則并不一定具有刑事可罰性。

違法相對性論(多元論)主張,刑法上的違法性,以是否值得刑罰處罰的判斷作為前提,而與民法、行政法等法律有所不同。違法相對論以可罰的違法性理論為根基,主張在形式上不存在違法阻卻事由,但是如果欠缺值得處罰的違法性的質或者量的場合,就否定犯罪的成立[49]。

違法的一元論的觀點簡單地否定了存在不同的違法性,并不值得贊同[50]。“某行為即便在其他法領域屬于違法,但并不能因此而直接認定其在刑法上也是違法行為……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必須否定違法的統一性這個概念。”[51]違法的一元論的觀點否定可罰的違法性理論,主張“違法性系指行為與整體法律規范或法秩序的對立關系,只存在對立或不對立,而不存在輕重的程度問題;況且在違法性的判斷中,只有合法與違法的二分價值判斷,而無可罰的違法性與不可罰的違法性的區分;在刑法論理學上,只有不法有可罰的不法與不可罰的不法的區別。……可罰的違法性理論,將違法性取決于行為是否具有科以刑罰的必要性,在刑法論理學上也有所不當,因為違法性乃是刑罰必要性的前提條件,而非刑罰必要性系違法性的前提”[52]。但是,“從理論的反思層面上看,刑罰論之于犯罪論無疑具有邏輯上的先在性。……某種行為是在被我們認為應當懲罰時才被標簽為‘犯罪’的。換言之,犯罪不是被‘發現’的,而是由刑罰的目的‘創造’的”[53]。

盡管在前述違法性理論所涉及的兩個問題上,緩和的違法一元論肯定前者,否定后者,而違法相對論均予以否定。但是,這兩種觀點都立足于可能存在不同的違法性基礎之上,只不過后者更為強調刑法與民法、行政法的思維方式、價值評斷上的不同,更為注重刑法的法益保護機能與社會秩序維護機能之間的平衡。換言之,這兩種觀點并不是水火不容,并不存在實質性差異。筆者以為,應當注意到,刑法邏輯與民法邏輯并非完全相同,如果考慮到相對于民法,刑法更為注重現有秩序的穩定,應該提倡違法的相對性。尤其在財產犯罪中,刑法的保護實際上并不完全以某種利益得到認同為前提。“財產犯罪的法益不是民法確立的財產性權利,而是事實上的財產利益。……作為刑罰制度出發點的法益較之民法中的權利具有更為廣泛的生活內容”[54]。

2.刑法原則上限制私力救濟

在法律秩序的初始階段,與宗教和道德一樣,法律也是一種調整性力量,其目的只是以肯定的方式去調整復仇現象并提供一種取代復仇的手段。在此,自力救濟的方式作為三種獲致矯正的方式之一發揮著相應的作用。法律通過限制自力救濟,而采用訴訟形式來阻止人們以暴力方式打亂相對穩定的社會秩序。羅斯科·龐德認為,對私力救濟的限制是包括了救濟制度在內的法律目的的發展規律。盡管對個人的侵犯影響了一般安全中的社會利益,但是人們在法律秩序初始階段極感興趣的方面卻肯定是這樣一種局面,即血親組織社會中對個人的這種侵犯會引發私斗或械斗。因此,當時法律秩序的首要問題乃是縮小自行救助的范圍和限制自行矯正。最終,法律秩序可以用和平的救濟措施取代私人的自行矯正方式[55]。

私力救濟是早期解決社會沖突的主要手段,但是后來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私力救濟逐漸成為公力救濟的“侍女”。“這一現象表征著一個極有意義的社會進步:人類不再依靠沖突主體自身的報復性手段來矯正沖突的后果,尤其不再用私人暴力殺戮式的沖突來平息先前的沖突。”[56]

現代社會,法律的重要功能之一是抑制私力救濟成為主流觀點,把人間沖突的解決納入秩序化和程序化的理性解決途徑中,也就是“勝殘去殺”。因為“私力救濟,易生流弊,弱者無從實行,強者每易仗勢欺人,影響社會秩序。故國家愈進步,私力救濟的范圍愈益縮小。至于現代法律遂以禁止私力救濟為原則,私力救濟往往在民法上構成侵權行為,在刑事上成為犯罪行為”[57]。

不可否認,在典型的私法領域——民法上過分強調禁止(限制)私力救濟,可能有過分抑壓權利意識的弊端。但是,這種觀點,不能簡單套用到刑法領域。刑法是典型的公法,從被害人對刑法的期待和刑法干涉的角度看,與其他部門法相比,刑法對被害人的保護天然地具有家長主義的氣質和特征[58]。這種家長主義特征,也可以從另外一個角度理解,即對刑事不法侵害,除非事態緊急并符合一定的條件(如符合正當防衛的條件),刑法原則上限制私力救濟。此外,從抑制行為的反社會性(刑法的社會秩序維護機能)以及一般預防的見地出發,刑法對私力救濟予以嚴格的限定也是可以理解的[59]。因此,在考察盜竊罪等財產罪的法益時,應當立足于刑法獨特的價值取向,綜合考慮刑法與民法的不同與協調。

3.實際的財產損害問題

盜竊罪是財產性犯罪,當然會涉及如何理解財產損害問題。在刑法理論上,根據作為個別的財產分別予以保護,還是作為法益主體的整體財產予以整體保護為標準,將財產犯罪分為對個別財產的犯罪和對全部財產的犯罪。對個別財產的犯罪,是指侵害被害人的個別財產權,即財物的所有、占有以及上述以外的個別財產權的犯罪。一般認為,盜竊、搶劫、搶奪、詐騙等犯罪是典型針對個別財產的犯罪。對整體財產的犯罪,是指對被害人的財產狀態全體施加侵害、產生了損害而成立的犯罪。背信罪被認為是典型的整體財產的犯罪。就針對個別財產的犯罪而言,在判斷是否成立犯罪之時,僅考慮是否喪失了特定的個別的財物或利益。如盜竊他人機動車,他人喪失了對機動車的占有,就成立盜竊罪。就針對整體財產的犯罪而言,在判斷行為人是否成立犯罪時,需要在整體上進行考察,看被害人在整體財產上是否有損失。如日本的背信罪,如果通過對被害人整體財產的考察,被害人并無任何損害的話,那么,行為人就不成立犯罪。

區別針對個別財產的犯罪與針對整體財產的犯罪,在認定犯罪數額上意義重大。因為,針對個別財產的犯罪,被害人的所得與所失不能相互抵消,而對整體財產的犯罪,被害人的所得與所失能夠相互抵消。盜竊罪的法益是所有權說的觀點主張,“侵害占有的行為并不一定使占有人造成財產損失。如果行為人事后沒有隱瞞真相向占有人索取賠償,并且積極履行了其對占有人的債務,則很難認定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現實中,行為人可能是擔心自己的財產由于質權人或留置人保管不善而發生價值減損等原因而將該財產取回或處分,這樣的行為雖然侵害了擔保物權人對擔保物的占有,但一概認定為盜竊罪顯然是不合適的”[60]。“上述案件中,行為人采取非法方式(如盜竊、搶劫)取回自己所有而為他人占有的財產,判決結果并非一致,但這種同案異判的背后又有一定的規律性,即只有實質上侵犯了占有人的財產所有權的案件,才以財產犯罪論處。案例一(指葉文言、葉文語盜竊案——引者注)、案例四(指孫偉勇盜竊案——引者注)中行為人之所以以盜竊罪論處,在于行為人實質上侵犯了占有人的財產所有權,使占有人的財產遭受了實際的損失。而對于案例二(指陸惠忠、劉敏非法處置扣押的財產案——引者注),行為人自己所有的財產處于他人合法占有之下,行為人通過非法方式取回的,由于沒有實施進一步的索賠行為,沒有給占有人造成實質上的財產損害,法院以妨害公務罪或者非法處置扣押的財產罪論處。”[61]從這些表述來看,盡管所有權說的觀點在判斷是否有非法占有目的這一不成文的構成要件要素,但是實際上是在判斷財產的損害問題。不難得出,所有權說所謂實際的損失(實質的財產損害),是指在事后從整體上來考察,被害人是否存在財產的損害。這種觀點實質上是將盜竊罪理解為對整體財產的犯罪,并不妥當。

(三)對各觀點的反思

1.本權說存在的問題

本權說認為盜竊罪的法益主要體現為物權的所有權和其他本權(合法占有的權利,如擔保物權)。因此,上列案例2-5中,E、H成立盜竊罪,而J、M可能不成立盜竊罪,因為對財物而言,合法的主人在任何時間、采用任何手段取回財物,均可能不成立犯罪。顯然,這種對私力救濟沒有任何限制的做法,在民事上所有權與占有權分離的場合,“會引起財產秩序的混亂”[62],對財產秩序的規整有序是非常不利的。同時,這會使得國家為了解決民事糾紛而特別設立的各種制度,有歸于無效之虞,甚至在極端場合下會出現強者訴諸私力救濟,弱者求助于法律救濟的尷尬局面。此外,行為人盜竊他人在事實上占有的禁止占有的物品的行為,因為不存在現實的本權,按照本權說,行為人可能并不成立財產犯罪,顯然,這種觀點有鼓勵行為人盜竊違禁物品的不良波及效果。

2.占有說存在的問題

占有說認為財產罪的法益是他人對財物事實上的占有本身。至于財物占有本身是否合法則在所不問。據此,上列案例2-5中,行為人均成立盜竊罪。這樣的話,便會造成即便明顯是不法利益,刑法也得予以保護,這會違反刑法所具有的維持社會秩序的本來面目。一方面,犯罪圈的劃分也有過于擴張的問題;另一方面,這種完全杜絕私力救濟的方式,也與法律不絕對禁止私力救濟有沖突。從此意義上講,刑法上值得保護的占有,應當是合乎法秩序的占有。

3.折中說存在的問題

(1)平穩占有說。平穩占有說試圖僅將所有人從盜竊犯手中奪回財物的行為排除在處罰范圍之外,最接近純粹的占有說。也存在純粹占有說同樣的問題。此外,第一,是否是平穩占有在行為時難以判斷。比如盜竊贓物的行為,前盜竊人在何時能夠“平穩占有”?第二,某些場合,是對合法占有還是非法占有的侵害,很難判斷。第三,平穩占有說認為,所有侵害占有的行為都符合構成要件,只不過在違法性階段再考慮正當化的一些事由,顯然,這種觀點對構成要件符合性作出了形式化的理解。但是,“構成刑事不法而予刑事制裁的前提,是行為人實現了法律所規定的構成要件”[63]。“在一般之法理論中,‘構成要件’的表述,表明了產生法律后果的全部先決條件。”[64]構成要件符合性是從實質上判定是否存在達到值得刑罰處罰程度的法益侵害,因此,對構成要件應當作出實質化的理解。構成要件具有違法推定的機能,也是從這個意義上來講的。20世紀以來,客觀歸責理論和實質違法性理論同屬于的刑法學思潮,乃至于法學思潮中實質化運動的一環[65]。實質違法性理論,其實就是要求對構成要件符合性作出實質化的理解。從構成要件實質化的觀點來看(對構成要件的實質化解釋),形式化地理解構成要件符合性的平穩的占有說并不妥當。

(2)合理的占有說。合理的占有說力圖避免平穩占有說的問題。對一些問題的解讀較為有說服力。但是,該說在構成要件符合性階段的判斷,結論和占有說沒有兩樣,只是在違法性階段,對行使權利的行為予以排除。明顯的,這種立場在結論上可能較為合理,但是,同樣的,如果對構成要件堅持實質的解釋論,而不是形式的解釋論的話,合理的占有說不能為我們接受。

4.所有權說存在的問題

僅僅認為財產罪的保護法益就是所有權,可能導致刑法對法益的保護不周延:

(1)對他物權不能有效保護。誰在“法律上”享有所有權非常清楚,但財物由所有權人之外的第三人基于各種原因“事實上”占有的情況在實踐中并不鮮見。占有人對財物沒有所有權,但其對財物的控制、監督權需要保護,如果不保護這種權利,法律上對財產權的保護明顯不周延。比如質押人或第三人盜竊質押物的,質押人可能不成立犯罪,第三人即便成立犯罪,也是對質押人所有權的犯罪。因此,如果第三人為了將質押物盜還給質押人,那么,第三人就不成立犯罪。

(2)所有權說無法保護占有的利益。在所有權歸屬不明的情況下,對現實的占有關系如果不加以保護,就難以期待在復雜社會中會出現秩序和安定的局面。如甲乙二人同時發現一無主物,都主張該物歸自己所有。乙身材高大,甲身材矮小。在乙將該物拿走后當晚,甲潛入乙家,將該物盜走。而乙也可以自己對該物有所有權為由,再次盜回該物。如此可能循環反復,直至無窮。

(3)通說按照民法上的概念來理解盜竊罪的法益,可能會不當縮小處罰。通說是根據民法上所有權的概念來理解盜竊罪的法益的,而所有權包括占有、使用、收益和處分權能。如果行為人只侵害其中一個權能,從通說的理論邏輯,可能不會推導出成立盜竊罪。如在某一時間區間,牛奶的價格非常誘人,行為人甲是牛奶供應商,為了獲得高額收入,在此期間到來之前,甲將乙3頭高產奶牛牽到自己的奶牛場,為自己產奶,獲利頗為豐富。期限到來后,甲悄悄將奶牛歸還。根據所有權說,甲不成立犯罪。

(4)所有權說可能會造成法秩序的混亂。在自己享有所有權但財物被他人占有的場合,如果一概允許所有權人任意行使權利,就可能導致其手段沒有節制,也存在鼓勵自力救濟、加劇財產關系混亂程度之嫌。如分期買賣的場合,買受人在付清價款前,對標的物只擁有占有權,出賣人擁有所有權。如果買受人在最后一筆價款的支付上違反了約定,出賣人取回標的物,不能認定出賣人成立盜竊罪,顯然難以為人所接受。如果將之推而廣之,可能會出現出賣人在買受人輕微違反合同之時,出賣人都可以行使取回權等民事救濟權,顯然不妥。

(5)所有權說可能混淆程序法與實體法之間的關系。有些場合,財物是否屬于自己所有的事實必須通過司法程序(民事訴訟或者刑事偵查)加以證明,不能證明與財產權有關的事實就擅自行使自我救濟的權利,欠缺程序法的側面而只強調了實體法的私權恢復的側面,與今天社會中程序公正優先性的觀念不相符合。

(6)所有權說的觀點,會使得刑法從屬于民法。在任何時候,對財產罪的保護法益如果都堅持所有權說,財產權歸屬的確定往往需要先有民事裁判,這樣會使刑事裁判的獨立性、及時性都受到影響;在財產關系復雜的場合,還有可能使刑事裁判結論的最終結果難以實現。

(7)所有權說不能說明正當防衛。如甲正在盜竊乙的財物,無關的第三人丙不能對甲實施正當防衛;或者A盜竊B的財物后,C又盜竊此刻A占有的財物,此時,即便B發現此一事實,也因為A的盜竊行為已經完成,不存在B的合法權益正在受到侵害的問題,此時B不能實施正當防衛。這兩種場合,根據所有權說,顯然存在很大的問題。

5.對張明楷教授觀點的評價

張明楷教授認為,財產犯的法益首先是財產所有權及其本權,其次是需要通過法定程序改變(恢復應有狀態)的占有。

(1)長處。第一,將所有權之外的他物權、借貸、租賃等合法權益也作為財產罪的法益,從而能夠避免所有權說的不足;第二,將需要經過法定程序改變現狀的占有也作為財產罪的法益,從而能夠避免在侵害他人所持有的違禁品、贓物等不可能屬于合法持有的物品的時候,因為沒有侵害合法權益而難以認定為犯罪的不足;第三,通過非法占有不能對抗本權的特殊說明,避免將所有人取回自己被他人非法占有財物的自救行為認定為犯罪的尷尬。

(2)存在的問題。正如黎宏教授所言,張明楷教授的觀點主旨不錯,但是在問題的說明上存在不足[66]。第一,在民法上,以所有權為代表的諸項權能是權利或者權利主體所享有的利益,而占有,即便是“需要通過法定程序改變現狀(恢復應有狀態)的占有”,也僅僅是一種事實狀態。將這種事實狀態等同于作為觀念形態的法益,顯然是將兩個層次的概念混為一談。盡管張明楷教授辯駁道,“還需要說明的是,‘需要通過法定程序改變現狀(恢復應有狀態)的占有’不只是一種事實狀態,而且是一種利益,因為不管是對狹義財物的占有還是對財產性利益的占有,相對于占有者而言都是一種利益”[67]。但是,張明楷教授的表述依然有將“評價的客體”與“對客體的評價”混淆的嫌疑,因為“占有”無論如何是一種事實,盡管這種事實可能存在一種值得刑法保護的利益,但是,問題在于,這種利益究竟是“占有”自身產生的,還是被賦予的?張明楷教授的回應并沒有有效解決黎宏教授的批判*張明楷教授在第四版教科書中對此質疑也進行了回應,但同樣沒有有效解決黎宏教授的批判。張明楷教授的回應,參見張明楷《刑法學(第4版)》,法律出版社2011年版,第838頁注[4]。。第二,將“需要通過法定程序改變現狀(恢復應有狀態)的占有”作為財產罪的保護法益,就會出現這樣的問題:盜竊他人占有的毒品后加以銷毀的場合,就會出現行為人除了成立盜竊罪之外,還要成立故意毀壞公私財物罪的問題。因為,毀壞財物罪的法益是他人財物的所有權,而不是占有。如果上述場合下的盜竊罪的保護法益是一定條件下的占有的話,那么,事后故意毀壞毒品的行為,顯然是對他人(這種情況下可能是國家)享有所有權的毒品。這樣一來,將作為盜竊罪延長線上的行為認定為新的犯罪,違反了共罰的事后行為的理論,違背刑法謙抑性的原則。第三,因為從理論上無法消解上述盜竊毒品后故意毀壞成立數罪的疑問,自然的結論就是違背了該說試圖限制財產犯罪成立范圍的初衷。

6.對周光權教授觀點的評價

周光權教授的“合理的占有說”將“有合理的理由”的占有納入本罪的保護范圍之內,即“刑法只保護有一定根據,大體上基于合法財產權的占有”[68],因而在較大的程度上試圖限定盜竊罪等財產犯罪的處罰范圍。因此,在“行為人”取回為他人占有的財物之時,于“被害人”與“行為人”的關系上,如果一眼就能明白“被害人”的占有是不值得保護的(非法的),對此,就應當否定“行為人”的“取回”之盜竊罪的構成要件符合性。這里的合法“取回”,不僅包括了“平穩的占有說”所言的所有人從盜竊犯手中奪回財物的行為,也包括了諸如:其一,使用借貸的場合,借方超過期限仍不歸還財物,借主便擅自收回自己之物的行為;其二,附帶有所有權保留的分期付款銷售中,買方不履行還款義務,而且很清楚也并不存在清算利益的情況下,賣方收回目的物的行為等。應該說,這種觀點相對于所有權說、平穩的占有說,有一定的合理之處,但是,正如前文所批判的那樣,該說在構成要件符合性階段的判斷,結論和占有說沒有兩樣,只是在違法性階段,對行使權利的行為予以排除。盡管在結論上可能較為合理,但與對構成要件堅持實質的解釋論的立場,并不十分契合。此外,該說力圖平衡法秩序的統一性和禁止私力救濟的關系,試圖在保護財產權利的同時,也保護財產秩序[69]。盜竊罪等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一定是一種法上的利益(權利),同時,也不能否認,法上的利益(權利)與秩序有著緊密的關聯,但是,盡管如此,兩者還是存在實質性不同。盜竊罪等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如果要將秩序與財產權利等同保護、相提并論,可能會喪失財產犯罪的特點。實際上,財產秩序只不過是保護財產犯罪法益所帶來的一種反射性效果而已。因此,周光權教授的主張,還是存在可以商榷的地方。

(四)修正的本權說之展開

筆者贊同黎宏教授的觀點,即修正的本權說。這意味著:首先,盜竊罪的法益是公私財產的所有權和其他本權(他物權、借貸權等);其次,盜竊罪的法益還包括“未經法定程序不得剝奪(沒收)的利益”;再次,特殊類型盜竊罪的法益也應當是修正的本權說。因此:第一,無權限者從財物的所有人(此時占有人與所有人是同一的)處盜走財物,當然成立盜竊罪。第二,無權限者從并非財物所有人的占有人(此時占有人與所有人不是同一的)處盜走財物,而占有人處于有權源的占有地位的場合,無權限的行為人之盜竊行為,既侵害了占有人的占有權,又侵害了所有人的所有權,無疑能夠成立盜竊罪。對此情形,僅僅以侵犯了占有人的權利為由,肯定成立盜竊罪,并不妥當。這是因為,如此一來,所有權人就不再是被害人,在刑事訴訟法上不具有告訴權,此時,如果占有人怠于告訴,而司法機關又沒有發現案件的,對所有人顯然不公平。這種場合,應該說,所有人和占有人都是被害人,因為,在所有人與占有人并非同一的場合,對物的所有和占有的利益分屬于所有人和占有人,因此,合并考慮各自身上發生的法益侵害,進而肯定成立盜竊罪,也就并非不可思議的事情。第三,無權限者從并非財物所有人的占有人(此時占有人與所有人不是同一的)處盜走財物,而占有人處于無權源的占有地位的場合,相對于所有權人,占有人對財物的占有是非法占有。但是,依據民法原理,非法占有人負有按照所有權人返還特定財物的義務,此時,返還原物的前提條件就是非法占有人對該物實際占有,否則,非法占有人返還特定財物就無從談起。因此,除所有權人外,相對于他人,非法占有人的占有,盡管是非法的,但是,非法占有人的占有依然有值得刑法保護的利益在內。實際上,這也是綜合考慮了對占有人的占有利益和對所有人所有權的侵犯兩種法益的侵害(只不過對占有人的占有利益的侵害表現為直接性的特征,而對所有權人的所有權的侵害表現為較為隱蔽的間接性的特征),而肯定成立盜竊罪。第四,所有人從占有人處盜走財物,而占有人處于有權源的占有地位的場合,盡管所有人的行為,不可能使本人的所有權受到侵害,但是,依據民法原理,在所有權與合法的占有權分離的場合,占有權有對抗所有權效力,即這種場合,占有權處于優越于所有權的地位。實際上,此時對所有權的“物上請求權”,法律是持抑制態度的,因此,所有權人針對占有權人的所謂“行使所有權”的行為,具備了法益侵害性,是對基于權源(本權)的占有權的侵害,僅此一點,就應當成立盜竊罪。第五,所有人從占有人處盜走財物,而占有人不處于有權源(本權)的占有地位的場合,按照占有說的觀點,即可肯定所有人有構成要件該當性,但是,由于權利行使在權利人一方,因此,在違法性階段,考慮為違法性排除事由。但是,相對于所有人的基于所有權的本權,非法占有人的“占有”的“權源”,并不具有任何實際意義。這種場合,盡管法治國家原則上禁止私力救濟,但是,應當認為,基于所有權神圣原則,應當給予所有人一定的私力救濟權。第六,特殊類型盜竊罪的法益,也應當是修正的本權說。我國刑法修正案(八)規定了四種特殊類型的盜竊,即多次盜竊、入戶盜竊、攜帶兇器盜竊和扒竊。有學者認為,單純的盜竊不具有對人身傷害的危險性,而“攜帶兇器盜竊,不需數額便構成犯罪,應當說,對人身侵害的危險是立法的規范目的”。正因為攜帶兇器盜竊本身具有對人身傷害的一般危險,且盜竊財物的行為是具有財產性的法益侵害的,兩者相加,便可得出攜帶兇器盜竊就具有與普通形態的盜竊罪相同的社會危害性了,因此,立法將之規定為犯罪,是具有正當性的。為了論證自己的觀點,該論者指出,結合搶劫罪的既未遂標準,從僅侵犯了人身權也構成既遂來看,即便是屬于財產犯罪,其對人身權利的保護也是非常有力的。因此,可以得出結論,攜帶兇器盜竊的規范目的,除對財產權利保護外,也附加了對人身權利的保護。如此立法,背后是有著現實原因與規范的考量[70]。從該論者的表述可以看出,攜帶兇器盜竊的場合,所要保護的法益是復數法益,即財產法益與人身法益。

對此,有觀點提出了質疑:首先,攜帶兇器行為本身并不必然內在地具有對人身法益的侵害性。因為,在根本上,該攜帶兇器盜竊的行為依然是一種和平的竊取行為。其次,攜帶兇器行為本身并不必然現實地具有對人身法益的侵害性。攜帶兇器盜竊,所可能出現的情況是:第一種情形,行為人實施盜竊時,對被害人使用了兇器,從而獲得了財物;第二種情形,行為人實施盜竊行為時,沒有使用兇器,但是,被害人發覺了兇器,不敢反抗,行為人獲得財物;第三種情形,行為人實施盜竊行為時,沒有使用兇器,被害人也沒有發現兇器,行為人獲得財物等。第一種情形,成立轉化型搶劫罪,當無疑問。第三種情形,盡管有兇器,但是,一則,行為人沒有現實地使用兇器甚至可能連使用兇器的意思都沒有,二則,被害人也沒發現兇器,這樣,客觀上,攜帶兇器行為本身在現實上根本不具有對人身法益的侵害性。第二種情形,被害人發現了兇器,不敢抵抗也是客觀事實。此時說攜帶兇器不具有人身侵害的危險性似乎與被害人的感覺不符。但是,即便說被害人感覺到人身有受到侵害的危險,也只不過是一種主觀的危險感覺,而不是客觀存在的危險本身。再次,攜帶兇器盜竊,不是加重構成要件的盜竊。最后,不能借助于搶劫罪既未遂的標準問題來說明攜帶兇器盜竊的法益包含有人身法益[71]。這種反駁,筆者以為是非常有道理的。而且,特殊類型盜竊罪的法益,也應當是修正的本權說。對于入戶盜竊、多次盜竊和扒竊的法益,此處不再詳加論證。

提倡修正的本權說有一定的意義。首先,除了所有權(自物權)外,還能夠將他物權、租賃權、借貸權、債權以及其他有值得保護利益的占有權加以保護。這種全面的保護,能夠適應現代社會所有權和占有權分離的現狀。其次,對有些非法占有的狀態,認為盡管相對于原權利人,這種非法占有的狀態,并不能夠產生權源,對原權利人而言,這種非法占有沒有任何意義。但是,這種非法占有的狀態,有相對于無關的第三人的占有的利益,具有相對于無關的第三人的本權(獨立性的具體體現)。再次,能夠正視刑法與民法的不同,立足于刑法獨特的價值取向,綜合考慮刑法與民法的不同與協調。并能夠正確處理刑法的法益保護機能與社會秩序維護機能之間的平衡問題。

四、可能的質疑和回應

(一)模糊盜竊罪與贓物罪之間的區別

質疑:肯定相對于第三者,非法占有人的占有具有本權,將會使得盜竊罪與贓物罪之間的區別變得模糊不清。因為,贓物犯罪從根本上是對原來財產犯罪的被害人的追索權的侵犯,也就是說,贓物罪在根本上是對所有權的再次侵犯作為處罰根據的。

回應:實際上,這里承認相對于第三者,非法占有人的占有具有本權,只不過是反映了這樣一個事實:無論是盜竊犯罪還是贓物犯罪,均以對所有權的侵犯作為處罰根據的,兩者在這一點上是相通的。

此外,刑法原則上禁止私力救濟,那么,作為其反向效果,就不能合乎邏輯地得出,非法占有本身完全不存在值得保護的利益。

(二)會導致國家為了解決民事糾紛的一些特設的制度形同虛設

質疑:肯定相對于原權利人,非法占有的狀態,并不能夠產生權源。據此,原權利人侵害非法占有狀態的,并非不法。但是,法律原則上禁止私力救濟。如此一來,國家為了解決民事糾紛的一些特設的制度就會形同虛設。

回應:修正的本權說并非沒有考慮非法占有本身有值得保護的利益,只是這種值得保護的利益具有相對性。相對于無關的第三人,非法占有本身有值得保護的利益。而相對于原權利人,非法占有本身并不具有對抗原權利的能力。顯然,修正的本權說是考慮到了非法占有是否有值得保護的利益的實質,侵害值得保護的利益是何種利益。盡管修正的本權說表面上持“私力救濟放任說”,但是,本質上是有嚴格限定的。因此,修正的本權說并沒有不合理之處。

五、結論

盜竊罪保護法益的確定,涉及刑法的法益保護機能與社會秩序維護機能之間的平衡問題。關于盜竊罪的保護法益問題的討論,如果具體地予以把握的話,無非就是“無權限者從并非財物所有人的占有人(此時占有人與所有人不是同一的)處盜走財物”的如何處理以及“所有人從占有人處盜走財物”的行為如何定性的問題。深究起來,必須要回答刑法究竟要保護什么這一問題。這在根本上又緊密關系到法秩序的統一性(或者違法的相對性)。應當堅持違法的相對性、刑法原則上禁止私力救濟以及盜竊罪是對個別財產犯罪的立場,由此可以得出,盜竊罪的法益應當是“修正的本權說”,即:首先,盜竊罪的法益是公私財產的所有權和其他本權(他物權、借貸權等);其次,盜竊罪的法益還包括“未經法定程序不得剝奪(沒收)的利益”。特殊類型的盜竊罪的法益并無任何特殊之處,也應當是修正的本權說。

[1][22]張明楷.外國刑法綱要[M].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07.538-540,538.

[2][日]井田良,神田宏,武田誠,野崎和義,松村格.刑法各論[M].東京:ミネルヴァ書房,2006.131-132.

[3]高銘暄,馬克昌.刑法學[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558.

[4][40][67]張明楷.刑法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6.942,942,943.

[5]陳洪兵.財產罪法益上的所有權說批判[J].金陵法律評論.2008.春季卷.

[6][70]周嘯天.攜帶兇器盜竊的刑法解析——對“刑法修正案(八)的解讀”[J].法律科學,2011,(4).

[7][日]山口厚.問題探究·刑法各論[M].東京:有斐閣,1999.98.

[8][9]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中國刑事審判指導案例·妨害社會管理秩序罪[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101,40.

[10]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中國刑事審判指導案例·侵犯公民人身權利、民主權利罪[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47.

[11]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中國刑事審判指導案例·危害國家安全罪、危害公共安全罪、侵犯財產罪、危害國防利益罪[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9.549-551.

[12]最高人民法院刑事審判第一、二、三、四、五庭.刑事審判參考(第84輯)[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2.44.

[13][61]徐光華,郭曉紅.我國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應堅持所有權說——以非法取回自己所有而為他人占有的財產類案例的“同案異判”為例[J].政治與法律,2013,(3).

[14][43]陳子平.財產罪的保護法益[J].月旦法學教室,(88).

[15]最高人民法院中國應用法學研究所.人民法院案例選(2002年第3輯總第41輯)[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3.64-65.

[16][18][20][25][26][27][28][日]林干人.財產犯の保護法益[M].東京:東京大學出版會,1984.18,32,47,30,140,153,152-153.

[17][23][日]大塚裕史.刑法各論の思考方法[M].東京:早稻田經營出版,2010.68,68.

[19][24]劉明祥.財產罪比較研究[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17,17.

[21][日]山中敬一.刑法各論Ⅰ[M].東京:成文堂,2004.233.

[29]馬俊駒,余延滿.民法原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0.308.

[30][日]木村光江.財產犯論の研究[M].東京:日本評論社,1988.70-76.

[31][日]福田平.全訂刑法各論[M].東京:有斐閣,1996.230.

[32]吳學斌,俞娟.論我國刑法中的“以非法占有為目的”[J].當代法學,2005,(2).

[33]王充.論盜竊罪中的非法占有目的[J].當代法學,2012,(3).

[34][36][日]山口厚.刑法各論[M].東京:有斐閣,2010.187,190.

[35][日]平野龍一.刑法概說[M].東京:東京大學出版會,1977.205.

[37][62][日]大谷實.刑法講義各論[M].東京:成文堂,2007.184-185,183.

[38][日]芝原邦爾.財產犯の保護法益[A].芝原邦爾,堀內捷三,町野朔,西田典之.刑法理論の現代的展開(各論)[C].東京:日本評論社,1996.172-173.

[39][日]西田典之.刑法各論[M].東京:弘文堂,2010.153.

[41][68][69]周光權.刑法各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6.86,86,86-87.

[42]黎宏.刑法學[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2.713-714.

[44]徐光華,郭曉紅.我國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應堅持所有權說——以非法取回自己所有而為他人占有的財產類案例的“同案異判”為例[J].政治與法律,2013,(3);高翼飛.侵犯財產罪保護法益再探究[J].中國刑事法雜志,2013,(7).

[45][50][德]克勞斯·羅克辛.德國刑法總論(第1卷)[M].王世洲,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5.398,398.

[46][52]林山田.刑法通論(上冊·增訂十版)[M].臺北:作者發行,2008.307,310-311.

[47]林山田.刑法各罪論(上冊·修訂五版)[M].臺北:作者發行,2005.309-310.

[48]陳子平.刑法總論[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168.

[49][日]前田雅英.刑法總論講義[M].東京:東京大學出版會,2011.89.

[51][日]西田典之.刑法總論[M].東京:弘文堂,2010.133.

[53]馬樂.純粹功利刑論之提倡[J].東方法學,2014,(3).

[54]劉鳳科.刑法在現代法律體系中的地位與特征[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7.175-176.

[55][美]羅斯科·龐德.法理學(第1卷)[M].鄧正來,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4.376.

[56]柴發邦.體制改革與完善訴訟制度[M].北京: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1991.3.

[57]梁慧星.民法總論[M].北京:法律出版社,1996.252.

[58]車浩.自我決定權與刑法家長主義[J].中國法學,2012,(1).

[59][日]佐伯仁志,道垣內弘人.刑法與民法的對話[M].于改之,張小寧,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257.

[60]高翼飛.侵犯財產罪保護法益再探究[J].中國刑事法雜志,2013,(7).

[63]林鈺雄.新刑法總則[M].臺北:元照出版有限公司,2013.129.

[64][德]漢斯·海因里希·耶塞克,托馬斯·魏根特.德國刑法教科書[M].徐久生,譯.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1.304.

[65]許玉秀.當代刑法思潮[M].北京: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2005.408.

[66]黎宏.論財產犯罪的保護法益[J].人民檢察,2008,(23).

[71]侯志君.論“攜帶兇器盜竊”的法益[A].陳興良.刑事法評論(33卷)[C].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561-564.

責任編輯:王 瑞

On the Legal Interests of Theft——Justification of Amended Legal Interest of Theft of Ownership of the Right

Ma Weijun
(PoliticalandLawSchoolofNingxiaUniversity,YinchuanNinxia750021)

The determination of legal interest of Theft,involving the function of criminal law protection of legal interests and social order to maintain the balance between the performance problem.Based on the unique value orientation,Criminal Law should consider the difference and coordination in order to take “amended legal interest of Theft of ownership of the right,” that theft is legal interests and other public and private property ownership of the right (his property rights,lending rights,etc.) and may not be deprived without due process (confiscation) of interest.Legal interests of a particular type of theft should be understood in the some way.

theft act; legal interest of theft; amended legal interest of theft of ownership of the right

2016-06-15

馬衛軍(1971— ),男,回族,寧夏海原人,寧夏大學政法學院副教授,法學博士。

D924.35

A

2095-3275(2016)06-0084-18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亚洲AⅤ永久无码精品毛片| 国内精品自在欧美一区| 久久综合成人| 国产精品手机在线播放| 日韩精品一区二区深田咏美| 婷婷久久综合九色综合88| 亚洲欧美一区二区三区麻豆| 四虎综合网| 中文字幕在线日本| 毛片久久久| 四虎永久在线视频| 亚洲欧美综合精品久久成人网| 亚洲欧美人成人让影院| 露脸国产精品自产在线播| 亚洲女同欧美在线| 亚州AV秘 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在线第二页| 日韩在线播放中文字幕| 美女被狂躁www在线观看| 欧美午夜视频在线| a在线亚洲男人的天堂试看| 波多野结衣一区二区三区88| 看国产一级毛片| 日韩午夜伦| 婷婷在线网站| 国产精品毛片一区| 91亚洲国产视频| 美女一级免费毛片| 久久人妻xunleige无码| 亚洲精品视频免费观看| 欧美成在线视频| 毛片一区二区在线看| 666精品国产精品亚洲| 亚洲精品国产成人7777| 青青草久久伊人| 免费看黄片一区二区三区| 中字无码精油按摩中出视频| 人妻精品久久久无码区色视| 国产日韩精品一区在线不卡| 久久综合丝袜日本网| 色综合久久88| 国产91丝袜在线播放动漫 | 乱码国产乱码精品精在线播放| 熟妇丰满人妻| 国产在线拍偷自揄拍精品| 男人天堂伊人网| AⅤ色综合久久天堂AV色综合| 无码精油按摩潮喷在线播放| 亚洲第一黄片大全| 国产精品污视频| 欧美日韩在线成人|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 欧美激情第一区| 国产日本一区二区三区| 蜜桃臀无码内射一区二区三区| 国产导航在线| 欧美视频二区| 97精品伊人久久大香线蕉| 国产欧美在线观看一区| 99久久精品国产麻豆婷婷| 国产白浆在线| 影音先锋丝袜制服| 97se综合| 精久久久久无码区中文字幕| 97精品久久久大香线焦| 97超碰精品成人国产| 1024你懂的国产精品| 日韩在线第三页| 久久这里只有精品23| 亚洲无码精彩视频在线观看| 秘书高跟黑色丝袜国产91在线| 国产地址二永久伊甸园| 精品少妇人妻无码久久| 欧美色香蕉| 欧美一区中文字幕| 国产成人精品亚洲日本对白优播|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精品久久呦| 激情午夜婷婷| 国产精品综合色区在线观看| 亚洲资源站av无码网址| 欧美成人看片一区二区三区| 久久精品无码专区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