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貽健(中國法學雜志社,北京 100081)
?
國際氣候變化法中的公平論爭及其解決框架
陳貽健
(中國法學雜志社,北京 100081)
公平原則以及由此展開的公平性問題的論爭,是構建和完善國際氣候法必須解決的基礎問題。氣候公平論爭具體體現在減緩、適應、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氣候與貿易”等領域。《巴黎協定》確立的國家自主貢獻方案(INDC)顯示在公平性問題上出現了以可接受性代替公平性實質爭論的傾向,但可接受的實用主義標準并不能最終回避公平論爭。解決公平論爭需要確立一個從理念到制度的綜合性解決框架:在理念層面上,以氣候變化的事實和應對氣候變化的目的為基礎協調各種公平主張,參考排放行為和后果公平劃分各國的權利和義務,將需要、能力等作為責任履行而非責任認定的考量因素。在法律原則層面,應強調公平原則的基礎地位,明確共同但有區別責任原則和各自能力原則是其下位原則,其中共同但有區別責任原則主要適用于責任認定,各自能力原則主要適用于責任的履行。在具體領域的公平性問題解決上,應以前述理念和原則為指引制定針對性的解決方案。
氣候變化;公平原則;共同但有區別責任;各自能力
應對氣候變化是牽涉巨大時空尺度的全球性議題,它既要求確保人類共同利益的實現,亦需要協調近200個在經濟發展階段、科技水平、地理狀況、政治體制、歷史文化等各方面存有巨大差異的國家的利益主張。這必然會引起廣泛的、多層次的公平性問題,公平性問題的解決需要公平原則的指引。從《聯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以下簡稱《公約》)開始,即明確了公平原則在國際氣候法律秩序構建中的基礎性地位,德班會議之后雖有反復,但2015年《巴黎協定》再次明確予以確認。雖然《巴黎協定》尚未生效,但自德班以來構建全球氣候新秩序的進程已經展開并形成了區別于京都模式的新框架*從德班氣候大會到巴黎氣候大會,公平原則的重心逐漸從共同但有區別責任原則轉向各自能力原則,并體現出締約主體廣泛性、談判軌道單一化(轉移到德班平臺)以及減排模式彈性化(以各國自主承諾為主)的特征。這些特征與要求部分發達國家強制量化減排的京都模式明顯不同。。從《巴黎協定》確立的國家自主貢獻方案(Intended Nationally Determined Contribution,INDC)來看,新秩序構建中的公平性問題出現了以可接受性代替公平性實質爭論的傾向。這一實用主義的做法雖然有利于維持新秩序在主體方面的廣泛性,獲得最大程度的支持,但是對公平性問題的解決卻沒有實質性的推進,也不利于應對氣候變化目標的實現。因此,在未來國際氣候法律新秩序構建的進程中,秉持務實的精神固然重要,但也不應回避關于公平性問題的實質性爭論。公平性問題實質爭論的協調和解決,有助于在新秩序構建的過程中形成長期愿景和價值共識,促進應對氣候變化最終目標的實現。
國際氣候變化法構建中關于公平性問題的論爭(以下也簡稱“氣候公平”)主要是指在應對氣候變化過程中涉及的國家間利益的公平享有(Fair Shares)和義務的公平負擔(Fair Burdens)的法律問題*氣候公平的核心議題實際上也在“氣候正義”(Climate Justice)這一概念下討論,但是嚴格說來,氣候正義是較氣候公平更為上位的概念,它包含公平以及安全、平等、自由等相互沖突又相互協調的諸多單一價值。[1]。氣候公平包含兩個向度:一是收益的公平享有問題,即國際社會如何分配氣候變化應對產生的收益;二是義務的公平負擔問題,即國際社會如何分配應對氣候變化的義務。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覆蓋氣候變化應對的全部領域和各個環節,包括減緩領域,適應領域,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領域以及與氣候變化密切相關的國際貿易等領域。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雖然涉及事實的認定與判斷,但并不是事實判斷問題,而主要是價值判斷和選擇問題。亦即是說,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的爭議焦點并不在于事實認定,而在于如何描述和解釋事實背后的公平價值意蘊。但是,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的解決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事實認定問題的影響,各國及公眾對氣候變化事實及其后果的認知,影響著其價值選擇。公平性問題的解決,需要在特定的事實認定背景下,對相互沖突的價值作出選擇和協調,同時兼顧各方利益需求和道德要求的方案,實現對“同等情況”的主體“同等對待”。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具有以下幾方面的特點:
首先,所涉及的主體是國家。公平在不同層次的法律關系上發揮著作用,“對于‘公平原則’(Principle of Fairness),我們一般承認公平的規范作用于一系列的廣泛的領域和不同的層次——從人際關系(Interpersonal Relations)到國際關系(International Relations)”[2]。但是需注意的是,人際關系與國際關系本身屬于兩種完全不同的法律關系。就人際關系來說,個體間的公平需要由國內法進行調整,在國內法上,政府基于主權權力制定相應的法律,確定相應的政治體制和分配制度,確保基本的社會公平,個人需要服從于統一的權威,同時政府負有制定公平的分配政策的責任。而國家間關系則由國際法進行調整,主體是國家而非個人。與個人不同,國家在國際法之下享有國家主權原則,國家主權原則承認了主權的絕對性,明確了國家間的平等關系。因此,國際法是平位法,并沒有一個超國家的主體能夠為國家間利益分配確定相應的法律原則和制度,國家以國家利益為最高準則。盡管近些年,“人類共同利益”(the Common Interests of Mankind)的提法日益流行,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修正了國家利益絕對的理念,推動了國際法的發展[3],但是毫無疑問,國際協議的基礎和前提仍然是實現國家利益的公平安排。個體間公平和國家間公平的區別意味著對于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需要進行限縮性的理解,避免將人際公平問題與國際公平問題相互混淆。但是在有關氣候公平的探討之中,相當多的理論探討將兩種類型的公平問題混雜在一起,使得問題進一步復雜化。
其次,所適用的標準多樣。公平的核心是標準,以不同的標準進行評判,可以得出不同的公平性結論。與傳統的依賴于單一標準的公平性問題不同,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涉及多種標準,包括歷史責任、脆弱性以及各自能力等,依據不同的標準,能夠得出不同的利益分配和義務負擔方案,且不同標準的側重點也不同。歷史責任標準主要解決義務負擔問題,發達國家據此需要承擔較大比例的減排義務。脆弱性標準主要解決收益分配問題,要求將收益較多分配給脆弱性較高的國家。各自能力則兩者都有所側重,要求經濟水平較高國家承擔較多的減排義務,并讓渡減排收益。哪種標準應當在減排之中占據主導地位,或者不同標準之間應當按照何種比例適用,難以獲得一致的同意。目前對于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的討論,缺乏對標準本身的考察,對于標準的適用的理論基礎和限制條件也沒有涉及。更重要的是,僅僅將公平問題局限在價值領域解決,不考慮氣候變化的事實背景,很難對各有優劣、又相互沖突的價值標準作出排序和取舍。
再次,權利義務所指向的對象具有雙重性。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所涉及的客體包含兩類:一是氣候變化所帶來之收益的公平分享,具體包括減緩行動帶來的收益、適應行動帶來的收益、資金與技術援助以及能力建設所帶來的各種額外收益等;二是氣候變化義務的公平負擔,包括減緩行動的成本、適應行動的成本以及資金和技術援助的成本等。氣候變化應對的國際行動是協同的、集體行動,行動的成本和收益并不必然由同一主體所承擔和享有(適應行動的成本與收益往往由一國承擔和享有)。此外,收益的分配和成本的分配完全是兩種不同類型的公平性問題,需要遵循不同的公平標準,體現不同的公平理念。目前對于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的討論,往往將這兩類客體相互混淆,引起了討論的混亂。
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是氣候變化法律新秩序構建中的核心問題,體現了公平原則在氣候變化應對中的基礎性地位[4]。2015年達成的《巴黎協定》也重申了公約的規定,要求在進行全球評估時考慮到公平問題,還要求各國在其提交的“國家自主貢獻”方案之中說明其確定的貢獻的公平性和力度[5]。對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的討論有利于各方交換意見、消除分歧、形成共識;在公平狀態下,氣候變化應對也保證了各國都能夠從氣候變化協議之中獲得相應的利益,實現共贏,推動帕累托改進。此外,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的解決有利于協議的貫徹與執行。如果國際協議能夠解決公平性問題,保證各國能夠獲得公平對待,國家就會傾向于采取積極行動,配合國際社會的統一步驟安排,從而保證應對氣候變化之國際集體行動的推動。
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是“問題束”,而不是單一的問題。在這一前提之下,必須對公平性問題進行進一步的分解,明確不同領域、不同類型的公平性問題,并探討不同領域、不同類型公平性問題的特殊性所在。總體來看,氣候變化談判的焦點集中幾大領域,即減緩,適應,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以及氣候變化與國際貿易問題(以下簡稱“氣候與貿易”問題),不同領域的爭議焦點既有聯系也有差別,體現了各國在各個領域的公平性訴求。以領域為區分,氣候變化公平性問題可以分為減緩領域的公平性問題,適應領域的公平性問題,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領域的公平性問題以及“氣候與貿易”領域的公平性問題*雖然從巴厘島會議之后,“減適并重”的原則得到了更多的強調,但減緩領域的問題無疑仍然是應對氣候變化中的核心議題。適應,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以及“氣候與貿易”領域的公平性問題,相當一部分都可以視為是減緩責任的延伸。。具體分析這些領域中公平論爭的爭點有利于氣候公平問題的解決。
(一)減緩領域的公平論爭
減緩是氣候變化應對的核心議題。減緩要求各國承擔起相應的減排責任,也就是說,在各國間進行義務的公平分配。但是在具體的執行層面上,由于各國的經濟狀況、發展階段以及歷史文化等方面具有較大的差異,因此,如何確保各國承擔起“相應”且“相對公平”的減排責任,存在著激烈的爭論。一般而言,減緩領域的公平性問題包括以下幾方面:
首先,哪些主體的責任?減緩的特點在于全球大氣空間具有一體性和系統性,由此決定了各國的排放難以避免地具有外部性特征,相應地,各國的減排活動也具有明顯的外部性特征。從這一點上來說,各國的排放對于全球大氣環境都具有危害,而各國也都能從他國的減排行動中獲益。因此,公平的義務分擔理念要求所有國家都必須承擔起一定的減排責任。尤其是隨著全球性溫升控制目標的確定,各國應當承擔起共同責任的觀念已經得到了普遍的認可,不需要再討論是否需要所有國家都承擔起責任的問題,而只需要討論責任分配,以及責任分配后的履行問題,如是否減輕或免除相應的責任。
其次,如何分配責任?關鍵性的問題是依據何種公平性標準對減排的責任和義務進行公平分配,這也是目前國際氣候談判中各國爭議的焦點問題之一。責任分配的正當性依據何在?對于此問題,可供我們選擇的標準有很多:第一,以歷史累計排放量為依據,對于目前大氣中二氧化碳存量貢獻最大的國家應當承擔起最大的責任。這種觀點體現了一種樸素的矯正正義理念,即多得者應該多補償,既然大氣空間是有限的,排放越多的國家自然應該多承擔責任。無論在國際法還是國內法上,都有大量的制度設計遵循了這一理念,例如個人所得稅的累進征稅制、電力消費的累進收費制度等。這一理念體現了集體主義的價值觀,要求社會(無論是國際社會還是國內社會)避免不同主體所占資源的過大差距。第二,以排放變化趨勢作為依據,排放增長最快最大的國家應當承擔最多的責任。這種標準的基本依據是預防的理念和原則,體現了“一分預防勝過十分治理”的基本共識性觀念。盡管排放增長最快最大的國家可能尚沒有占據太多的份額,在歷史上也沒有占據太多的排放份額,但是其正在創造歷史,重走歷史上的老路,為了預防這種增長在未來造成過度的不公平,有必要提早對于“出頭者”進行控制。這種控制似乎也符合代際公平的要求,為了保證后代人之間所享有的排放空間的公平,這種義務分擔方法十分必要。第三,以當前的排放份額作為依據,占據排放空間最大的國家應當承擔起相應的責任。這種理念是第一種標準所依據的理念的變型,只是在時間上是共時而不是歷時的。第四,以國家能力作為義務分擔依據。國家能力是綜合性指標,主要體現在GDP上。國家能力體現了分配正義的要求,認為具有較強能力的主體應當承擔起較多的責任。這種標準在《京都議定書》以及后續的談判中一直得到很明顯的運用,很多并不占很大排放份額的發達國家被要求承擔更多的減排責任。第五,除了上述以國家為基本單位的標準之外,還有一種特殊的標準,即人均排放標準,人均排放標準所依據的理念是人人平等的理念,即每個個體都應當享有均等的排放權。2015年由各國專家、法官等共同起草的《有關全球氣候變化義務的奧斯陸原則》(Oslo Principle on Global Climate Change Obligations)就采用了這一標準[6]。目前,盡管國際社會已經識別出了上述一系列的標準,但是尚沒有一種標準得到國際社會的普遍的、完全的認同,相反,每一種標準的缺陷和所導致的問題都被各國和學者們反復批判。能否有效地回應這些批判,決定了國際社會能否尋求出一種能夠實現最大程度公平的方案。
再次,如何履行責任?對此,各國的觀點不盡相同,除了核心的基于經濟活動的減排措施以外,很多國家還堅持要加強減少毀林及森林退化造成的碳排放,土地利用、土地利用轉變和林業以及碳捕獲和碳封存在減排措施之中的比例。減排措施是要限制在與經濟活動有關的減排上,還是可以將非經濟性的減排措施納入其中,也是各國的爭議焦點,這也直接決定了各國的減排責任的大小,是必須解決的減緩領域的公平性問題之一。
(二)適應領域的公平論爭
適應所要解決的是提高各國應對氣候變化影響的彈性并降低脆弱性。與減緩有利于全球各國有所不同,適應的收益在很大程度上歸屬于本國[7]。適應提高了各國應對氣候變化的能力,降低了國家在氣候變化影響中的損失與損害,這無疑將會增加國際社會的總體福利水平,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其他國家會因而獲益。因此,適應似乎在很大程度上應當歸屬于國內事務。但是另一方面,之前的事實分析已經證明,脆弱性高的國家主要是不發達的、適應能力差的國家。這些國家受到氣候變化影響較大,同時其應對能力也較差。這些國家要實現相應的適應目標,必須獲得外來的幫助或援助,這也是國際人權保護需求的基本要求。因此,盡管適應與減緩之間有著一定的差別,但是適應同樣引起國際法上的公平性問題。適應領域的公平性問題主要包括以下幾方面:
首先,國家的援助建立在何種理論基礎之上?目前來看,發達國家提出的基本依據是能力,即發達國家的援助建立在能力的基礎之上。而與此相反,發展中國家則認為這種援助應當基于矯正正義,即對于因發達國家排放造成的損失應當予以補償[8]。這種對于理論基礎認識的不同直接決定了義務的分配。如果以能力為基礎,無論是否屬于歷史上累積排放量最大的國家,只要國家目前具有相應的能力,都應當分擔相應的義務。而如果以后一種為基礎,則把減緩與適應相互連接起來,承擔最多減緩責任的主體顯然應當承擔最多的援助適應行動的義務。
其次,應當優先援助哪類國家?通常來說,援助應當優先給予脆弱性最高的國家。但是對于脆弱性的標準,不同國家有著不同的意見。《公約》主要關注脆弱性的第一個要素即“暴露性指標”,其提到的脆弱性高的國家包括小島嶼國家、低地國家、處于干旱或半干旱地區或者易受水災、旱災和荒漠化地區以及具有脆弱高山生態系統的國家。而很多研究則重視敏感性和適應能力。顯然,一種公平的適應援助應當需要一種綜合性的判斷標準[9]。
再次,成本效益原則是否要適用于援助的分配。從成本效益的角度考慮,能夠實現效益最大化的援助應當被有限考慮,但是這種理論往往會使得援助優先流向具有良好機制并因而能夠創造較好效益的國家,而不是最需要援助的國家,清潔發展機制(CDM)的實踐便證明了這一傾向。而以脆弱性為優先考慮因素的話,成本效益原則具有削弱既定目標的風險,從而引起新的不公平問題,對這一問題,需要予以進一步探討。
最后,應當如何落實適應行動?當其他國家對本國進行援助時,意味著其他國家間接承擔了一部分本來應當由本國政府承擔的義務,此時,應當由誰來主導適應行動,也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從尊重國家主權的前提來說,本國政府仍然應當承擔起主要的責任。但是援助方也具有合理的擔憂,即擔憂受援助國政府(尤其是缺乏管理能力的、腐敗的政府)沒有把資源使用到最為脆弱的問題和人群之上。除此之外,適應行動往往在國家、區域乃至地方層面上落實,援助方,尤其是非國家援助方即便合理地參與其中,也會受到地方經濟、政治和文化方面的阻力[10]。如何能夠保證適應行動中援助方和受助方之間的公平關系,自然也需要進行深入的討論。
(三)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領域的公平論爭
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在總體上是性質相同的公平性問題,但是也存在一定程度的差別。就性質的相同點來說,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方面的義務均源于減緩、適應責任的延伸。另一方面,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各自具有不同的特點,這也使得三個領域的公平性問題具有不同的表現形式和特點。
在資金領域,公平性問題包括以下幾方面的子問題:首先,依據各自能力原則以及公約的要求,經濟實力最強的國家無疑要履行一定的供資義務。但是此種供資義務應當在哪些國家之間進行公平分配,是否需要對其施加一定的條件和限制,需要進一步討論。其次,資金機制已經逐漸構建起來,但是機制內部應當如何管理和運行,各基金應當如何確定供資窗口,是否需要確定優先行動的領域和援助對象,是否要堅持平等供資的原則,也需要進一步討論。再次,如何保證供資方和受資方在資金管理之中的公平參與和享有平等的話語權,也需要予以解決。尤其是考慮到在后巴黎時代的新秩序下,各國在“國家自主貢獻”方案之中都提及了本國的資金需求,這種需求應當具有何種法律效力?也需要進行進一步分析。
在技術領域,公平性問題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與資金領域不同,技術領域所涉及的“環境友好技術”(Environmental Sound Technology)的國際開發與轉讓原本就有一套完整的、建立在知識產權法基礎上的規則體系,如何處理現有公約項下的技術機制與原有的知識產權法機制之間的關系,是締約方需要解決的首要的公平性問題;其次,各國技術發展狀況不同,對于技術的需求不同,對于技術機制的認同也不同,需要予以協調;再次,技術領域目前發揮作用的技術機制本身在機制體制設計上仍不健全,包括技術機制的定位、技術執行委員會與氣候技術中心與網絡的關系、氣候技術中心與網絡的關系、技術機制與其他機制的關系,都需要進一步完善,對于這些機制設計問題,各方的觀點也不統一。
在能力建設領域,公平性問題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首先,與資金和技術機制具有完善的組織體系支撐不同,能力建設尚未形成完善的組織體系,也沒有形成體系化的響應網絡。因此,有必要在氣候變化框架之下建立專門的負責推進能力建設工作的機構,機構的設置和工作程序應當實現各方的平等參與。其次,能力建設的責任是否應當進行量化,并且在發達國家締約方之間如何進行公平的分配,關系到各國的切實的國家利益,需要進行理論上的研究。再次,能力建設是否需要優先投入到某些國家或者某些領域,體現政策上的導向性,也需要予以進一步的深入探討。
(四)“氣候與貿易”領域的公平論爭
從《公約》到《巴黎協定》,國際氣候變化法律體系在內部建構上日趨成熟。但是,氣候變化問題是一個全球性的綜合議題,它必然與其他領域的法律問題產生關聯。國際貿易中隱含碳(Embodied Carbon)的產品導致的碳排放轉移以及由此而生的碳泄漏現象,成為氣候變化法和國際貿易法即“氣候與貿易”之間聯結的焦點問題。由于碳轉移而致的碳泄漏現象,使得國際氣候法中減排責任分擔機制的公平性受到質疑,但為限制碳泄漏現象采取的單邊措施,諸如碳關稅和邊界調節措施,又造成了“氣候與貿易”兩個領域的緊張關系。碳泄露的公平性問題主要發生在“氣候與貿易”關聯的領域,其法律規制也主要涉及兩個領域的制度協調。僅靠國際氣候變化法或國際貿易法任何單一領域的規制措施,無法真正解決碳泄露及其引發的公平性問題。
從前述氣候公平的概述及各個具體領域公平論爭的焦點問題可知,國際氣候變化法中的公平論爭涉及的內容較為復雜,爭論的焦點問題背后都由不同的理論支持。任何一種公平理論都難以單獨解決所有的公平性問題。從氣候變化談判的發展歷程來看,締約方之間并沒有嘗試強制建立統一的公平觀,而是不斷嘗試調和不同公平觀之間的對立和沖突,發展包容性的解決方案。因此,在國際氣候變化法的構建進程中,應當構建一種綜合的公平性問題解決框架。綜合性的公平性問題解決框架是多層次的:在理念層面上,綜合性公平性問題解決框架要求以氣候變化的事實和應對氣候變化的目的基礎,基于平等主義和歷史責任,參考排放行為和后果公平劃分各國的權利和義務,而將需要和能力等作為責任履行而非責任認定的考量因素。在法律原則層面上,公平性問題綜合解決框架要求澄清共區原則和各自能力原則的內涵、地位和適用范圍,避免兩者的混用。在具體領域的公平性問題解決上,綜合性解決框架要求以前述理念和原則為指引,結合該領域的實際情形作出針對性的解決方案。
(一)理念層面
公平性問題的綜合解決框架要求在理念層面盡量包容平等、歷史責任、能力以及需要等公平主張的基本要求,力求實現價值論上的“帕累托最優”。但各種公平主張不可避免會具有沖突的一面,例如基于人權的平等主義、基于主權的祖父法則、基于自由的需求主張、基于責任的污染者付費,以及基于能力的平行標準和垂直標準,均具有合理的價值和事實支持,并得到了相關利益主體的大力推動,無論采取哪一種公平標準均會一定程度上破壞其他標準。因此,試圖通過選擇某種單一公平理論解決上述具體領域的公平論爭不具可行性。必須借助事實認定這一前提條件,將價值沖突放在氣候變化事實和后果的背景下進行協調。在國際氣候變化法的框架下,任何一種理論選擇和價值協調都不能偏離應對氣候變化和保障氣候安全這一目的。基于這一理念,我們秉持的基本觀點是:對公平性問題的探討離不開氣候變化的背景以及國際氣候法律秩序應對氣候變化的目的,在應對氣候變化的目的和背景下應當基于排放行為和后果公平劃分各國的權利和義務,而將能力、需要等作為責任履行而非責任認定的考量因素。鑒于AR5已經對人類排放行為與氣候變化之間的因果關系給出了近乎確定性的結論(Exremely likely,95%以上的可能性)[11],因此在確定氣候變化領域的權利和義務劃分時應當將重點集中在排放行為及排放后果上,以此建立一致性的客觀標準。在沒有確立更科學、合理的標準之前,人均累積排放標準可以作為確定“同等情況”的責任認定指標。至于在責任履行方面是否考慮能力、需要等因素,則是另一個層面的問題。
(二)法律原則層面
從《公約》到《京都議定書》到《巴黎協定》,都一直強調公平原則的基礎地位,并將公平原則進一步具體化為共區原則和各自能力原則。但問題在于對上述原則的理解一直存在偏差和誤讀。在國際氣候法律新秩序構建的進程中,解決公平性問題的基礎是要明確共區原則和各自能力原則的地位、內涵、適用范圍等方面的問題。
1.重新解讀共區原則。
在國際氣候法律秩序中,共區原則是確立強制量化減排義務,分配資金、技術及能力建設等義務的基礎,也是各國對于公平性問題共識的集中體現。但在后京都進程以及德班平臺下,由于科技、經濟、政治三大特殊情境因素的影響,國際社會對公平性問題獲得的階段性妥協或共識進一步分化,圍繞新秩序構建中的公平性問題的法律論爭進一步加劇并顯現出新的動向。當然,即便是《巴黎協定》,在重新確立共區原則地位的同時,也沒有對該原則作出明確的、符合公平原則應然含義的解釋。對共區原則的模糊處理,從談判效果而言,可以擱置爭議,把更多的締約方聚集在新協議下。但是,長期而言,對共區原則作出符合公平原則要求的解讀,仍是不能回避的任務。
第一,共區原則應當從異質責任原則轉向同質的責任原則。首先,將共區中的責任解釋為異質責任在形式上有違文義解釋的基本規則。從平義規則而言,共區原則(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中的“責任”,應當解釋為法律上的“責任”而非道義上的“責任”,這是該用語在法律文本中的通常含義。其次,將共區原則中的責任解釋為異質責任使所有發展中國家承擔“道義責任”有違公平原則的一致性要求。在應對氣候變化的過程中,發展中國家的特殊情況和需求應當得到考慮,但必須通過一致性的客觀標準減排責任進行分配。再次,將共區原則中的責任解釋為異質責任背離了國際氣候變化立法的目的。在國際氣候變化立法中,將共區原則中的責任解釋為異質責任,人為機械地劃分責任主體,會導致通過國際氣候變化立法建立起來的應對氣候變化機制處于無效率的狀態,從而無法保證國際氣候變化立法的目的得到實現[12]。
第二,共區原則應當從靜態的主觀身份原則轉向動態的客觀要件原則。從目前共區原則的立法和實踐狀況來看,它實際上是一種主觀層面上的身份原則,因為共區原則的適用是根據附件一國家和非附件一國家的身份劃分進而實現主體間的責任分配,但共區原則并未包含身份劃分的依據。缺乏普遍適用性和動態適應性是主觀身份原則在合理性上存在的主要不足。共區原則作為一種靜態的、主觀的身份原則應當向動態的、客觀要件原則轉變。動態的客觀要件原則要求共區原則在適用的過程中應當提供明確、客觀的身份劃分標準,這一標準可能是歷史累積排放指標,也可能是多種指標的綜合。未來的共區原則應當是一種動態的客觀要件標準,應當隨客觀要件的標準而變但不因人為劃分的身份差異而有不同。否則,共區原則將會因難以適應新形勢而被架空或棄之不用[13]。
2.避免將各自能力原則與共區原則混用。
很多人對共區原則存在誤讀,認為共區原則中責任區別的依據是主體的“能力”,由于能力差異所以各個主體在應對氣候變化過程中的責任不同。這一解讀實際上又回到了我們前述分析過的異質原則、主觀身份原則的錯誤上,并容易導致共區原則與各自能力原則混用。實際上,“能力”不宜作為共區原則中責任劃分的客觀標準,共區原則也不能與各自能力原則混同。“能力”并非是法律上的責任分配要件,只有在“能力”的獲得與溫室氣體的高排放正相關時,將“能力”作為責任分配考量因素才具有正當性。從文本分析來看,無論在《公約》還是《議定書》中,均是將“能力”視為一個與共區并列的原則,而不是共區原則中的一個要素和責任歸屬的判定依據。
因此,各自能力原則與共區原則共同構成了新秩序構建過程中解決公平性問題的法律原則框架,共區原則適用于責任認定,各自能力原則適用于責任履行。在責任認定環節引入“能力”因素,混淆了兩者的區別,這種理解既缺乏法律規范的直接支持,也缺乏法理的支持,更導致了實踐中的混淆和誤讀,阻礙了氣候談判的進程和成果達成。相關例證在氣候談判的實踐中極為普遍,“京都模式”是以“能力”區別責任的典型,該模式雖然有其積極意義,但在公平性上難以作出符合邏輯的、一致性的解釋;《巴黎協定》確立了囊括所有締約方主體的國家自主貢獻模式,但又陷入了另一個極端,其效果幾乎等同于以各自能力取代了共區原則,允許各國根據自身的“能力”、各自的國情作出自主貢獻承諾,共區原則包含的一致性客觀責任標準的探討被擱置一旁。因此,從公平性的角度而言,國際氣候法律秩序的構建應當兼顧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和各自能力的共同作用,使其分別在責任認定和分配、責任履行領域各自發揮作用。簡言之,能力不一定來自于錯誤的排放行為,因此不應將“能力”作為決定“責任”有無的要素,而只能作為責任減輕或免除的依據。將各自能力原則作為責任原則,以“能力”高低分配減排責任反而會產生不公平的結果。但是“能力”毫無疑問能保證責任的履行,將責任分配給有能力履行的主體,能保證責任履行的可能性更大;而將責任分配給無履行能力或履行能力弱的主體后,責任得到履行的可能性較小。基于此情況,可以從人道主義或其他因素考量的角度,減輕或免除相應主體責任的履行,但這并不意味著責任主體沒有責任。總而言之,各自能力原則應當是“責任履行”原則,而共區原則則是責任認定和分配原則,兩者不應混用。
(三)具體領域層面
2007年巴厘會議之后,國際氣候談判中基本在形式上維持了減緩、適應、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幾大領域齊頭并進的態勢。這幾個領域也是公平論爭的焦點領域。此外,作為國際氣候變化法與其他法律機制協調的一個典型領域,“氣候與貿易”中的公平性問題也是一個值得關注的領域。公平論爭的綜合解決框架,既包含理念和原則層面的內容,也包含具體領域公平性問題的解決方案。
1.減緩領域的公平性問題及其解決。《巴黎協定》確立的“自下而上”減排模式主要是從實用主義的角度考慮協定的可接受性,在一定程度上犧牲了公平性的實質要求。在國際氣候法律秩序構建的進程中,還需要考慮基本的公平原則,并在對碳排放權定性基礎上制定碳排放的生存權、發展權、準物權屬性,多指標、機制靈活的減排方案,這個方案應滿足以下要求:其一是從“減排義務分配”到“碳排放權分配”,避免僅從減排義務分配切入而忽視發展中國家和發達國家都需要基本的碳排放權滿足其生存和發展的需要[14];其二是從“國家公平”到“個體公平”,避免追求表面的國家公平而造成實質的個體不公平,要關注權利義務分配中的人權問題;其三是從“單一減排責任”到“完整責任體系”,建立和完善基于碳排放的準物權屬性的碳排放交易制度以及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等配套責任制度體系;其四是從“自愿減排”過渡到“自愿與強制結合”,確保《公約》及《巴黎協定》確立的溫升控制目標的實現。
2.適應領域的公平性問題及其解決。適應領域公平性問題可以視為是減排責任的二次分配。總體而言,以人均累積排放量為客觀標準的共區原則同樣是適應領域的責任分配原則,適應責任的大小與人均累積排放量直接正相關,而非與能力相關,這與減緩責任是一樣的。此外,根據最脆弱者優先原則,對無力適應氣候變化的最不發達國家,應當獲得適應領域的支持,這也是在國際氣候談判中已形成的共識。解決適應領域公平性問題應遵循以下基本原則:其一,受益者負擔原則。即適應責任首先適用的是受益者負擔原則,由獲得適應行動收益的國家支付適應成本。其二,原因者比例責任原則。即一國適應責任的承擔應當與其人均累積排放量在全球人均累積排放量中所占的比例大致相當,超出其應承擔的責任部分應當得到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方面的支持[15]。其三,福利最大化原則。即在適應資源有限的前提下,力爭使各方需求得到最大滿足,各方福利最大化。
3.資金、技術、能力建設領域的公平性問題及其解決。資金、技術、能力建設領域中的公平性問題與減緩、適應領域的公平性問題既有交叉也有區別。總體而言,減緩和適應涉及的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問題也相應的可以通過上述領域的公平性原則進行指導和處理。此外,這些領域的公平性問題也有一些更具體的問題。首先,解決資金公平性問題應注意以下幾點:其一是堅持并貫徹共區原則,是解決資金領域公平性問題的前提。其二是堅持國際氣候資金法律制度中的發展中國家集體機制,提升發展中國家在國際資金法律體系中話語權。其三是堅持國際氣候資金中相關規則的國際公允性,避免發達國家以及代表其利益的國際組織制定的標準片面地成為國際規則。其四是堅持氣候資金效率標準從“援助有效性”向“發展有效性”的轉變[16]。其次,為改善技術領域的公平性問題,必須完善相關的制度保障,包括消除技術領域知識產權壁壘、促進氣候友好型的技術轉讓、完善技術機制公平性的設計和制度保障[17]。再次,能力建設服務的對象是發展中國家以及經濟轉型國家,與之相適應,能力建設的主體除了這兩類國家的自身建設外,還要求發達國家提供相應的資助。在能力建設方面應當對公平性問題準確定位,一方面在于以國家具體情況為依據,另一方面開展了能力建設的國家需要留住已建立的能力。在加強發展中國家以及經濟轉型國家自我能力建設的同時,也應促使發達國家將對發展中國家以及經濟轉型國家的資助放在更優先的地位。
4.“氣候與貿易”公平性問題的制度協調。“氣候與貿易”公平性問題的事實基礎是國際貿易中的碳轉移和碳泄漏。在《巴黎協定》確立的“國家自主貢獻”方案下,由于參與減排的主體囊括了所有締約方,因是否實施減排措施帶來的碳泄漏及其導致的競爭力損失問題,相較《京都議定書》下變得沒有那么突出。對碳泄漏問題更應當關注它對各國減排責任分擔公平性問題帶來的影響。發達國家因本國競爭力受損為由采取的規制碳泄漏的單邊措施非但沒有真正解決碳泄漏問題,反而加重了不公平的程度。建議采取的對策措施包括:在UNFCCC框架內解決隱含碳的核算問題,確立原因者負擔的法律責任原則及相關制度,避免將不適當的碳排放量計入部分國家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的碳排放總量,從而導致其承擔不公平的減排義務。此外,還應從多邊規制的角度促進多邊貿易機制的低碳化,促進WTO與MEAs的協調[18]。
在對公平論爭的理論和實踐分析的基礎上提出解決方案,是構建和完善國際氣候法的前提。盡管從后京都時代起,公平性問題在國際氣候談判中有被淡化和虛置的趨勢,在具體的制度構建中,實用主義逐漸在替代公平性的倫理考量。但是,要使國際氣候法在能夠得到各國遵從的同時亦能夠實現其應對氣候變化的目標,就必須正視公平論爭并完善解決方案。公平性問題的綜合解決框架是一個包容性的框架,它要求以IPCC確立的關于氣候變化的事實以及國際氣候變化法的目標為基礎,協調不同公平主張背后的價值訴求。在權利和義務的界定上,應當基于排放行為和后果,而將需要、能力等作為責任履行而非責任認定的考量因素。具體到法律原則層面,要明確共區原則和各自能力原則是公平原則之下的兩大平行的具體原則,其中共區原則主要適用于權利分配和義務分擔,各自能力原則主要適用于責任和義務的履行,不應將兩者混用,尤其是避免以能力作為共區原則中權利分配或義務分擔的要件,最終使得共區原則在邏輯上無法自洽、在解釋論上無法自圓其說。在減緩、適應、資金、技術和能力建設以及“氣候與貿易”等具體領域的公平性問題解決上,綜合性解決框架要求以前述理念和原則為指引,結合該領域的實際情形作出針對性的解決方案。
[1]Steven Vanderheiden,Justice in the Greenhouse: Climate Change and the Idea of Fairness,Social Philosophy Today,Vol.19,2004,p.89.
[2]Lasse Ringius,Asbjqrn Torvanger,Arild Underdal,Burden Sharing and Fairness Principles in International Climate Policy,International Environmental Agreements: Policies,Law and Economics 2,Kluwer Academic Publishers,2002,p.2.
[3]許健.論國際法之“人類共同利益”原則[J].北京理工大學學報,2011,(5).
[4]United Nations Framework Convention on Climate Change,Article 3.1.
[5]Adoption of the Paris Agreement,27.
[6]Oslo Principle on Global Climate Change Obligations, http://vkplusmobilebackend.persgroep.net/rest/content/assets/9a632464-ff2b-4ebe-bc99-1420e055283b,2016-7-18.
[7]Yoram Margalioth,Assessing Moral Claims in International Climate Change Negotiations,Journal of Energy,Climate,and the Environment,Vol.3,2012,p.62.
[8][9][10]Jouni Paavola,W.Neil Adger,Fair Adaptation to Climate Chang,Ecological Economics,Vol.56,2006,p.597,p.605,p.606.
[11]IPCC(AR5-WGI).氣候變化2013:自然科學基礎——決策者摘要.http://www.ipcc.ch/home_languages_main_chinese.shtml,2016-06-28.
[12][13]陳貽健.共同但有區別責任原則的演變及我國的應對:以后京都進程為視角[J].法商研究,2013,(4).
[14]丁仲禮,等.國際溫室氣體減排方案評估及中國長期排放權討論[J].中國科學(D輯:地球科學),2009,(2).
[15]鄭艷,等.氣候公平原則與國際氣候制度構建[J].世界經濟與政治,2011,(6).
[16]劉倩,等.國際氣候資金機制的最新進展及中國對策[J].中國人口·資源與環境,2015,(10).
[17]曹煒.論UNFCCC框架下的技術機制:歷史沿革、現狀和發展方向[J].中國政法大學學報,2016,(2).
[18]李威.論氣候與貿易國際法和國際機制的互動與協調[J].上海對外經貿大學學報,2014,(5).
責任編輯:聞 剛
On the Fairness and the Framework of Settlement in the International Climate Change Law
Chen Yijian
(ChinaLegalScienceofJournalsPress,Beijing100081)
The fairness doctrine and the debates on fairness derived from it are fundamental issues which must be solved in order to build and consummate the climate change law.The debate on climate fairness embodies in the fields of mitigation,adaption,fund,technology,capability building,“climate and trade”,etc..The INDC programme established in Paris Agreement shows that on the issue of fairness,there comes a trend of replacing the essential debate of fairness by acceptability.However,acceptable pragmatic standards may not evade the debate on fairness.A comprehensive solution framework from theory to system is needed to solve the issue of debate on fairness.On the concept level,and based on the facts of climate change with the aim of tackling it,coordination of all kinds of fair claims is needed.The division of rights and obligations to each country according to their emission behaviors and consequence is also needed.Requirement and capability shall be considered as the duty but not the cognizance of the responsibility.On the legal level,the basic standing of the fair doctrine shall be emphasized,and it also need to be clarified that both CBDR (common but differentiated responsibilities) and RC (respective capability) are the principles below it.The principle of common but differentiated responsibility is mainly applicable to the determination of the responsibility while the respective capability is mainly focus on the performance.When solving the issues of fairness in specific areas,targeted solutions shall be made in accordance with aforementioned concepts and principles.
climate change; fair doctrine; common but differentiated responsibility; respective capability
2016-09-27
陳貽健(1975— ),男,廣西永福人,中國法學雜志社副研究員,法學博士,研究方向:環境與資源保護法學。
D966.9
A
2095-3275(2016)06-013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