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睿,王 偉
(1.中國傳媒大學南廣學院 國際傳播學院,江蘇 南京 211172;2.南京航空航天大學,江蘇 南京 21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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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譯關聯理論視域下的《美妙的新世界》孫法理譯本評價
——以詞匯層面的貼切翻譯為例
楊文睿1,王 偉2
(1.中國傳媒大學南廣學院 國際傳播學院,江蘇 南京 211172;2.南京航空航天大學,江蘇 南京 211100)
《美妙的新世界》(Brave New World)是英國作家赫胥黎的一部幻想小說,本文根據彼得·紐馬克的翻譯關聯理論的具體要求來評價翻譯家孫法理先生的譯文,著重論述其譯文與原文在詞匯層面上的貼切程度及產生的效果。
《美妙的新世界》;翻譯關聯理論;詞匯層面;貼切翻譯
《美妙的新世界》(英文名為Brave New World,下文簡稱《美》)是英國作家阿道斯·赫胥黎的一部幻想小說名著,刻畫的是機械文明下的未來社會。書中描寫了未來世界的統治者通過引用高端的科學技術,將人性剝奪殆盡,使得人類自以為處于“幸福”狀態,安于現狀且不思改變,按照幾種種姓循規蹈矩地生活。《美》向讀者們描述了一個冰冷扭曲的未來世界,對20世紀的科幻小說起了深遠影響。《美》的中文翻譯版本眾多,本文選取翻譯名家孫法理先生中譯本作為分析對象,運用翻譯關聯理論研究譯文與原文在詞匯層面上的貼切程度及產生的效果。
翻譯關聯理論(a correlative approach to translation)是英國當代翻譯家彼得·紐馬克在審視了其理論核心——語義翻譯和交際翻譯后,提出的一個新的翻譯概念,其基本定義是:“原作或譯出語文本的語言越重要,就越要緊貼原文翻譯(The more important the language of the original or source language text, the more closely it should be translated)”(楊士焯,1998:48)。理解這個定義的關鍵在于搞懂其中三個術語,即“語言”“重要” 及“緊貼”。首先來看“語言”,紐馬克認為語言指的是書面上的文字——能指,包括聲音、節奏、語法、詞、標點符號、詞序、有形記號;以及與此相對的所指,包括思想、內容、思想意識、內在概念、字面下文本(潛臺詞)、言外的事項等。“重要”一般要依據譯文的特定場合,但是,一些文本的語言原本就非常重要,如嚴肅的文學作品(詩歌、短篇小說、長篇小說、劇本等)和權威報告(涵蓋政治、科學、哲學、法律等)。“緊貼翻譯”即字對字的翻譯,“它既要保存詞的本義(denotation)也保存詞的內涵意義(connotation),不但保存原詞、詞語等的意義,還保留其用法”(楊士焯,1998:49)。
根據翻譯關聯理論,既然《美》是幻想小說,毫無疑問它屬于“語言重要”的文本類型,需要貼切翻譯。通常來說,一篇譯作的貼切程度主要可以從詞匯、語法和文本三個角度加以概括,而這三個角度中又以詞匯層面為最基礎和最重要的考察對象,因為是“詞,而不是句子,包含了意思上最細微的差異(words rather than sentences contain the finest nuances of meaning)”(Newmark,2001:50),應該作為“語言重要”文本的基本翻譯單位。因此,本文就單從詞匯層面分析孫譯本的貼切程度。從詞匯上說,孫譯本中主要使用了四種翻譯方法,分別是音譯法、音義結合翻譯法、直譯法和闡譯法。
(一) 音譯法
對英漢翻譯而言,音譯是最貼切的翻譯程序,即詞語照搬(transference),孫法理大量運用了這種翻譯方法,具體體現在下面兩類詞上。
1.人名
英漢翻譯中,人名的處理通常都是音譯,這本無須贅言,但是孫譯本中的人名卻值得考究一番。由于赫胥黎喜歡使用寫作當時(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風云人物的姓和名來命名《美》中的角色,因此,譯者也使用那些人的已經被廣泛接受的中譯名來翻譯。例如,書中男主角叫Bernard Marx,Bernard取自George Bernard Shaw(肖伯納),Marx是Karl Marx(卡爾·馬克思)的姓,因此譯者譯作“伯納·馬克思”。有個技術員叫Henry Forster,Henry是汽車大王Henry Ford(亨利·福特)的名字,Forster是當時美國共產黨中央主席William Forster(威廉·福斯特)的姓,因此被譯作“亨利·福斯特”。在《美》中這種與名人相同的姓名占了書中人物姓名的絕大部分,作者顯然是故意使用的。從角色上看,這些姓和名并無明顯的影射或其他含義,只是對角色的性格等起一定的揭示作用。譯者也就按音譯法一一對號入座地譯出,保留了原作的寓意與行文上的俏皮。
2.擬聲詞
由于《美》描述的是機械文明為主導的未來世界,作者大量使用擬聲詞來刻畫機械世界的生硬化與程序化,譯者也都按音譯法悉數譯出,如:
Whiz and then, click! The lift-hatches flew open; the bottle-liner had only to reach out a hand, take the flap, insert, smooth-down, and before the lined bottle had had time to travel out of reach along the endless band, whiz, click! Another flap of peritoneum had shot up from the depths…(Huxley,1932:9)
吱的一聲,然后咔噠!電梯孵化器打開;裝瓶線上的人只須伸出一只手,抓住腹膜片,塞進瓶里,按平,已經裝好的瓶子還沒有沿著運輸線走開,吱,咔噠!又一塊腹膜片已經從下面冒了出來……(孫法理,2000:5)
譯文中還有一處運用音譯法處理得甚妙。在《美》中上帝被抹殺,人們轉而頂禮膜拜汽車大王亨利·福特,甚至連城市中心的一座大鐘也被設計發出“Ford, Ford…”的聲音,譯者將其譯作“福,福……”,既在聲音上貼近原作,也可使讀者聯想到這背后的含義。
3.新造詞或是有了新含義的詞
由于體裁是幻想小說,作者在書中或是使用了一些自己造的詞(coinages),或是為舊詞賦予了新義(old words with new senses),這些詞翻譯起來單達意就已不易,因為“通常來說,在小說翻譯中,這類詞都要求譯者重新造詞”(Newmark,2001:143)而譯者卻能用音譯法對其中一些進行最貼切的翻譯,實在難能可貴,具體實例如下:
(1)新造詞
在《美》中作者造了一個很有趣的詞“sexophone”,觀察之后可以發現它和“saxophone”(薩克斯風)僅一個字母之差,而且頭三個字母為“sex”,意思是性,顯然作者暗示它是一種色情樂器,在文中演奏這種樂器產生的也的確是色情效果,譯者巧妙地將它譯作“色唆風”,不但保留了原語的發音,還發揮了漢語的見形望義的優勢,做到了音、義上緊貼原文。
還有一個詞也值得一提,即“Fordship”,由“Ford”加上詞綴“ship”組成,表示最高的尊稱。“Ford”就是美國汽車大王Henry Ford的姓,而“ship”取自“Lordship”(閣下),譯者將其譯為“福下”,同樣也在音和義上都產生了和原詞一樣的效果。
(2)舊詞新義
首先來看“Ford”這個詞,正如上文說的那樣,“Ford”是亨利·福特的姓,一般都譯作“福特”,而在《美》中,由于整個世界崇拜機械文明,作為汽車大王的福特就被人們尊為了最高的神,取代了上帝(God)。人們不再說“Oh, my God!”,而是會說“Oh, my Ford!”。因此,譯者將這個詞譯作“福帝”,好處是一來保留了原詞的發音,二來讀者仍可從“福帝”聯想到“上帝”,保留了原作中的這一層暗示。
再看“soma”這個詞,韋氏詞典對它的解釋是“古印度一種不知名植物的萃取液,具有致幻效果,人們用它來祭神,在吠咜教中被視作長生不老藥”。在《美》中,“soma”的作用卻要神通廣大的多,它是一種最甜蜜的幸福劑,也是最溫柔的鎮壓劑,新世界的總統稱它為“沒有眼淚的基督教”。譯者將其譯作“唆麻”,音和義上都相當貼近原文。
(二) 音義結合法
音義結合法是僅次于音譯法的第二貼切的翻譯方法,它需要在詞的形式上作些變化以適應譯入語的詞法。譯者在單純音譯不理想的時候采用了這種譯法。
例如,《美》中有一個作者造的詞“A.F.”,它的后面跟數字表示紀年,顯然它是作者模仿“AD”造出來的。“AD”在牛津字典中的解釋是“of the Christian era(Latin anno domini)”,即“公元”,按此推測,“A.F.”應該是“anno Ford”的縮寫。譯者將其譯為“福帝紀元”,部分為音譯,部分意譯,達到了貼切翻譯。
作者還造了一個詞“Big Henry”來命名新世界中心城市中的一口大鐘,熟悉英美文化的人都能猜到這是英國倫敦市中心“Big Ben”(大笨鐘)的翻版,但是單純音譯將會讓那些不熟悉英國文化的讀者大惑不解,因此譯者采用了音義結合法,譯為“大鐘大亨利”。
(三)直譯法
直譯法是排在第三的最貼切的翻譯法,“當譯出語和譯入語在引申義和語用上相吻合時,就可以將詞、詞組、搭配等直接翻譯過來,原文段落越長,其語言包含的信息越多,則越不宜使用直譯”(楊士焯,1998:49)。因此,在翻譯《美》時,譯者主要對科技類的詞和詞組以及某些包含文化信息少的比喻詞使用了直譯法。
1.科技詞匯
例如:
Told them of the growing embryo on its bed of peritoneum. Made them taste the rich blood surrogate on which it fed. Explained why it had to be stimulated with placentin and thyroxin…Described the artificial maternal circulation installed on every bottle at Metre 112;showed them the reservoir of blood-surrogate, the centrifugal pump that kept the liquid moving over the placenta and drove it through the synthetic lung and waste-product filter.(Huxley,1932:12)
他向他們介紹了在腹膜苗床上生長的胚胎,讓他們嘗了嘗給胚胎吃的濃釅的代血劑,解釋了必須使用胎盤制劑和甲狀腺制劑刺激它的理由……描述了在一百一十二米處安裝進每個瓶里的母體循環;讓他們看了代血劑池;看了驅使液體在胎盤制劑上流動并驅動其流過合成肺和廢物過濾器的離心泵。(孫法理,2000:7)
2.文化含量少的比喻
在《美》中,作者為了給讀者呈現一個鮮活的未來世界,運用了大量直觀的比喻,其文化含量少,譯者處理這些比喻中的詞或詞組時使用了直譯法。例如:
The humming of the screws overhead dropped an octave and a half, back through wasp and hornet to bumble bee, to cockchafer, to stag-beetle. (Huxley,1932:73)
……頭頂上的螺旋槳的轟鳴聲降低了八度半,從大黃蜂變成了黃蜂、蜜蜂、金龜子、鹿角蟲。(孫法理,2000:39)
(四) 闡譯法
闡譯法較上面三種翻譯法是最松散的一種方法,它包括文化詞語的文化重組或中和化來保留對等。由于翻譯原語篇的貼切程度需要隨上下文變化而界定,是相對的,所以譯者常常要采用闡譯法翻譯,在翻譯《美》時,譯者主要出于下面兩種考慮而采用這種方法。
1.保留文化信息
在《美》中出現了很多來自莎士比亞作品的比喻,這是由于書中的新世界是建立在割斷過去的基礎上的,它的創始者們關閉了博物館,炸毀了一切紀念性的建筑,查禁了公元2058年以前的一切書籍,把從古代埃及,兩河流域,希臘,直到莎士比亞,肖伯納的全部人類文化都“撣掉”了。因此,人們的精神食糧十分匱乏,而文中的一個重要人物“野蠻人”(savage)由于少時撿到了一套遺留的《莎士比亞全集》并反復誦讀不止,造成他經常會引用《莎》中的比喻來表達自己的心情。在處理這些比喻時,譯者為了保留原語的文化信息,都采取了闡譯法,即直譯加注的方法,如:
…suspicion condensed into a too, too solid certainty.(Huxley,1932:230)
這時懷疑的露水便凝結成了過分、過分堅實的真實。
此語是模擬莎士比亞悲劇《哈姆萊特》里王子哈姆萊特的話,但內容顛倒了過來。王子說但愿自己那過分、過分堅實的肉體會融化,變做露水,這兒卻說他原本是虛無的懷疑凝結成了過分、過分堅實的真情。(孫法理,2000:121)
譯者這樣處理是為了讓譯作讀者產生與原語讀者同樣的感受,知道語出莎翁,保留了原文的文化內涵。
2.保留聲音美
《美》一書中多次出現贊歌,俚語以及順口溜,譯者在翻譯這些部分時,常常使用闡譯法來保留其聲音上的美感,如文中出現了兩次的一句俚語:
A gramme is better than a damn.(Huxley,1932:65)
譯者給出了兩種翻譯:
唆麻吞一片,立即脫苦難。(孫法理,2000:35)
與其受煩惱,不如唆麻好。(孫法理,2000:72)
這兩種譯文都保留了原文的聲音美。原文中“gramme”和“damn”韻腳相同,譯文中的“片”和“難”,“惱”和“好”押的也是同一個韻。
但是,這樣的譯法難免會犧牲意義。原文中沒有出現“唆麻”,譯文中卻都有;原文中的“gramme”在譯文一中成了“一片”,表意模糊,而在譯文二中干脆就被省略了;原文中的“better”在譯文一中也沒有表現出來。
從翻譯關聯理論看,孫法理譯本不但做到了盡可能地貼切翻譯,還發揮了漢語見形望義的優勢,卻屬上乘之作,值得我們借鑒。同時,譯文的成功也可以說明紐馬克的這一方法在指導翻譯實踐方面的可行性,證明了它應用性強的特點。
[1] Huxley, Aldous. Brave New World [M]. New York and London: Harper & Brothers Publishers, 1932.
[2]Newmark, Peter. A Textbook of Translation [M]. 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 2001.
[3] 孫法理. 美妙的新世界[M]. 南京:譯林出版社,2000.
[4] 楊士焯. 彼得·紐馬克翻譯新觀念概述[J]. 中國翻譯,1998,(1).
2095-4654(2016)09-0033-03
2016-05-19
H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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