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亞慶
(西華師范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四川 南充 637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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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科舉制的廢除看人事準入機制變革:對黨員縮編的再思考
粱亞慶
(西華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四川南充637009 )
科舉制和黨員編制是兩種性質截然不同的制度,但從功能上看,兩者之間承擔著相似的功能。它們都屬于一種人事準入機制,都承擔著人事準入的相關功能。在封建專制時代,科舉制度承擔著社會系統與政治系統的聯動、政治系統人事錄用的規范化以及儒家治國理念的傳播三個方面的職能,同樣的,黨員編制也承擔著類似的功能,一種黨員身份不僅意味著進入政治系統的機會大大增加,而且還加強了黨員對黨組織的認同。因此,黨員縮編勢必會影響到黨員編制所承擔的相關功能,對黨員縮編的認識有待進一步深入。
科舉制;黨員縮編
作為中國古代影響最為深遠的人事準入制度,科舉制始創于隋朝,完善于唐代,并在之后上千年的時間里對王朝的興衰更替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1905年,兩廣總督張之洞聯名袁世凱上書,要求廢除科舉制,在清末新政的浪潮中,科舉制隨即被廢除,被扔進歷史的垃圾堆。然而,清政府完全沒有預料到廢除科舉對其政治統治的嚴重危害,由于西學體制尚未完全建立起來,科舉制的廢除斷絕了近代中國知識分子通過科舉進入政治系統的渠道,他們轉而尋求非制度化的手段進入政治領域,從而加速了清王朝的滅亡。具體而言,科舉制的廢除從以下幾個方面加速了清政府的滅亡。
(一)科舉制的廢除阻斷了知識分子通過垂直流動進入政治系統的途徑
政治系統的良性運作離不開系統外部的支持,在金字塔形的權力結構中,沒有持續的“支持”輸入,政治系統勢必會出現結構性固化傾向,原有的利益和權力結構阻滯著政治系統的變革,使政治系統的自適應性不斷弱化,政治系統也趨于崩潰。因此,政治系統與社會系統的流動性往往關系到政治系統自身的存亡,從政治系統的角度來看,科舉制取代九品中正制是歷史的必然選擇,九品中正制自曹魏時期開始,歷經數百年的流變,到隋朝時期被取締。基于九品中正制基礎之上形成的門閥制度使世族與庶族之間涇渭分明,世族階層壟斷著政治系統的人事準入,使社會垂直流動進入近乎停滯的狀態,由于九品中正制和由此形成的門閥制度阻隔了庶族階層的知識分子向上流動的途徑,他們勢必會通過制度外的手段進入政治系統,世族階層沒有向下流動的壓力,自身也逐漸走向沒落。數百年間,伴隨著周圍少數民族的入侵,各國之間連年戰爭,朝代更替頻繁,各個朝代像走馬燈一樣時興時廢,這與九品中正制以及門閥制度的影響不無關系。
科舉制的建立重新構建起了政治系統與社會系統之間的聯動機制,在社會系統方面,它使部分社會底層的知識分子有機會參與到政治系統中來,使社會自身知識分子的參與訴求得到一定程度的釋放。社會底層的知識分子通過科舉取士,從社會的底層向上流動,同時,血緣宗族網絡仍舊維系著這些考取功名的士紳與那些處在社會底層的親屬之間的紐帶,這就使得社會各個階層之間不會出現嚴重的階層固化和階層對立,從而保證了社會的長期穩定。在政治系統方面,通過科舉取士,政治系統得以通過非暴力的手段實現系統的自我更新,以提高自身適應社會系統變化的能力。在科舉制的影響下,政治系統能夠實現良性的新陳代謝,大大緩解了來自社會系統知識分子的參與壓力,從而使自身的穩定性大大增強。
清朝末年,伴隨著國家主權受到嚴重的外部挑戰,特別是在八國聯軍侵華和辛丑條約簽訂之后,清政府面臨著嚴重的統治危機。在清末新政的改革浪潮下,1905年2月2日,清政府下令廢除科舉制,在中國延續上千年之久的科舉制正式被廢除。不可否認,科舉制的廢除對于推進近代中國的教育現代化具有毋庸置疑的重大意義,廢除科舉制,使傳統的封建士紳從讀書做官的束縛中解脫出來,為工商業等各個領域的專業化、現代化轉型奠定了基礎。科舉制廢除之后,實業救國的呼聲日益高漲,有力地推進著近代中國經濟社會的發展。但與此同時,科舉制的廢除過于倉促,在新的學校教育體制尚未建立之前,運行了上千年的科舉制度突然中斷,關閉了封建士紳進入政治系統的大門,新舊政治輸入渠道之間出現了斷層,對于那些一輩子試圖通過科舉考試考取功名的封建士紳來說無疑是一種致命的打擊。“科舉制的廢除,打破了社會階層的上下流動,對社會整合功能造成了長期的消極影響”[1]。一方面,政治系統不能形成正常的“血液循環”和系統更新,原有的結構性弊病積重難返,使政治系統趨于停滯,對系統外部的反映越來越遲鈍。另一方面,系統外部的知識分子無法進入政治系統內部,使知識分子的離心傾向日益明顯,一些知識分子試圖通過更加極端的方式來進入政治系統內部,因此,倉促取消科舉制度嚴重削弱了清政府原有的合法性基礎,加速了清政府的滅亡。
(二)科舉制的廢除損壞了政治系統“以考取士、擇優錄取”的規則意識
科舉制雖然是封建專制時代的產物,其宗旨無疑是為封建專制君主服務的,但科舉制本身具有許多與現代公務員制度相似的特征,這些相似特征正是科舉制的活力所在,作為一種人事準入制度,科舉制從多個方面維護著政治系統的良性運作與穩定發展。
首先,作為一種考試制度,科舉制度創造了一個相對公平的人才競爭機制,無論處在社會中的哪個階層,除了極少數人群外(女人、罪犯、商人、丁憂、捕快等),所有人只有通過科舉考試才能獲得科舉賦予的地位和名望。在隋唐時期,只有書香門第和權貴人家才有資格參加科舉考試,而到了宋代,普通百姓都可以參加科舉考試,盡管出于當時諸多因素的限制,通過科舉考試考取功名的概率很低(鄉試錄取率,永樂時“大約為 10%”,景泰七年順天鄉試“為7.5%”,嘉靖末年可能“低于4%”,會試錄取率“大約在1/10左右”[2]),但參加科舉的零門檻準入還是為許多基層士紳提供了一個相對公平的競爭平臺。這種相對公平的人才競爭機制使政治系統的人事準入渠道規范化、制度化,并在漫長的歲月里不斷增加了它的權威,只有通過科舉考試的方式獲取功名才是公認的人事準入渠道,這樣的觀念同皇權至上一樣深深地烙在古代中國人的心中,人事準入的制度化無疑大大提高了政府的合法性基礎。其次,作為一種人才選拔制度,科舉制度通過層層篩選,成功實現了將社會精英選入政治系統,在權力本位的封建專制社會,社會本身脫離政治系統就不存在單獨的意義。因此,社會精英如果沒有被納入到政治系統內部,或者不能與政治系統實現對接,這就往往意味著社會精英是對政治系統的潛在威脅,通過科舉考試,社會精英被納入到政治系統內部,自身角色也從社會精英轉變為政治精英,從而使社會系統對政治系統的潛在威脅大大減少。
伴隨著科舉制度的廢除,“以考取士和擇優錄取”的規則內涵也隨之被廢除。盡管當時與廢除科舉制并行的是大力發展新式學堂,但新式學堂并沒有解決教育與政治系統人事準入的對接問題。近代學者胡適針對科舉制度的廢除一針見血的提出,“學堂是造人才的地方,學堂不能代替考試的制度,用學校代替考試,是盲目的改革。結果造成中國二十五年來用人行政沒有客觀的、公開的用人標”。[3]科舉制的形式和內容一并被廢除,而傳統的士紳卻無法適應新式學堂的形式和內容,在政治系統新舊人事制度的間歇期,沒有統一規范的人事準入標準,政治系統出現了極其混亂的局面,為了進入政治系統內部,社會底層的知識分子不擇手段,買官賣官者有之,跑官討官也有之,保皇黨、革命黨等試圖進入政治系統的各種勢力迅速發展,建立在私利基礎之上的裙帶關系開始填補人事準入制度的空白,政治系統中充斥著結黨營私的現象,在學校教育制度尚未建立和鞏固之時斷然廢除科舉制,中斷了千百年來對于如何進入政治系統的規則共識,在規則共識不復存在的環境下,人們無所不用其極,人事準入的無序狀態以及由此產生的政治亂象無疑加速了清政府的滅亡。
(三)科舉制的廢除摧毀了儒家文化以“修齊治平”為核心的價值體系
科舉制度之所以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并延續上千年的時間,正是因為科舉制與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治國理念不謀而合。通過“修齊治平”和“三綱五常”等一整套完整的價值體系,儒家思想從個人層面的修養一直延伸到國家層面的興衰存亡,儒家文化將個人的價值納入到國家的價值之中,納入到至高無上的皇權之中,將社會中的個人、家庭與國家高度統一起來,修身讀書,入世為官,為天子效命,以光宗耀祖,以濟黎民百姓,是每一個生活在古代中國的知識分子的最高追求,是其存在的意義所在。“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因此也成為千百年來中國古代社會的主流文化和最高價值。科舉制度的出現和實施把儒家文化的價值理念與古代知識分子的實際行為成功地鏈接在了一起。
一方面,科舉制使教育與政治高度地融合在一起,政治系統捕獲了教育的價值和意義,教育以進入政治系統為導向,是為政治系統服務的,離開政治來談教育本身沒有多大意義。科舉制使那些不以進入政治系統為目標的教育失去了價值和吸引力,而試圖進入政治系統的知識分子必須要通過以“修齊治平”為核心的儒家思想的考驗,在古代社會,作為一種稀缺的資源,皇權通過這種教育和政治的一體化壟斷著教育的意義,從而增進了政治系統的穩定因素。另一方面,作為中國古代的核心價值,儒家文化從一種思想到一種具體的治國方略也經歷了一個漫長的制度化過程,而科舉制便是其中最重要的制度化途徑之一,伴隨著儒家思想從儒學者們口中侃侃而談的焦點,到帝王公文幾案上的治國方略,察舉、征召、九品中正制等一系列能夠實現儒家“修齊治平”理念的措施不斷地被嘗試,科舉制度最終從各種人事準入制度中脫穎而出,成為最能滿足儒家這一理念的制度措施。這一制度和其實行的理念相得益彰,共同支撐著封建專制皇權的政治基礎,使整個政治系統保持高度的穩定性。
清末伴隨著清政府政治危機的日益嚴重,清廷為了加速新學的推廣,不計后果地廢除科舉制,其最大的影響莫過于摧毀了儒家的治國理念得以實行的制度根基。不可否認,作為一種為封建專制皇權服務的治國理念,經過上千年的演變,儒家思想早已積重難返,面對近代中國的現代化進程,儒家思想儼然成為制約國家向現代化轉軌的桎梏。廢除科舉制,將教育系統與政治系統相分離,作為一種治國理念,儒家文化因此喪失了得以不斷傳承的社會根基,這對儒家文化無疑是一種致命的打擊,因此,廢除科舉制在消除儒家文化對現代化進程的負面影響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與此同時,廢除科舉制也摧毀了原有的價值評價體系,瓦解了整個社會得以良性運轉的價值共識,沒有統一的價值共識,就不可能對政府形成強烈的政治認同,整個社會在沒有統一價值共識的狀態下走向分裂,軍閥、土匪、黑社會組織等各種非法勢力開始試圖在各個層面分割政治權威。即使在清政府覆滅之后,一直到新中國成立,之間數十年的時間,整個政治和社會系統都未能重構統一的價值共識,因此也是近代中國最為動亂的時期。
反觀當前的黨員縮編,雖然科舉制與黨員編制是兩種不同性質的制度,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都屬于一種人事準入機制。科舉制是封建專制時代政治系統的人事準入制度。不可否認,在當前開放的政治系統中,身份與進入政治系統的資格之間比沒有必然的聯系,但由于中國共產黨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執政黨,對于廣大普通民眾而言,黨員身份對于進入政治系統毋庸置疑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因此,可以說黨員編制也是一種人事準入機制。十八大以來,中國共產黨開始進一步加強黨的建設,要求黨要管黨,從嚴治黨。當前,許多學者提出,鑒于中共黨員有8000多萬之眾,黨員縮編呼之欲出,山東大學政治學與公共管理學院教授張錫恩教授提出,“我們黨可以把黨員分為三類即榮譽黨員、預備黨員和正式黨員,對三類黨員進行分別管理,同時嚴格落實黨章中關于‘退黨自由’的規定,實現正式黨員縮編到5000多萬的目標”。一些學者拿蘇聯的例子來比擬黨員縮編的重要意義,他們提出,“蘇共擁有24萬黨員時奪取了政權,擁有幾百萬黨員時打敗了希特勒,而到擁有1900萬黨員時卻失去了政權”[4]。黨員縮編無疑是對這一人事準入機制的調整與改革,而這一策略的影響卻有待進一步商榷。
一方面,不可否認的是,當前的黨員隊伍中充斥著許多不符合標準的黨員,在一些企事業單位,發展黨員成為每年的硬性指標,在某些機構,由于普通民眾的入黨積極性不高,一些黨組織為完成發展黨員的指標而發愁,這就勢必會出現許多黨員不合格的現象。因此,加強黨建,清除黨員隊伍中的異己分子對于保證黨的先進性無疑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另一方面,應該看到,在中國,黨員身份具有特殊的內涵,一名共產黨員的黨員身份不僅意味著中國共產黨對個人的認同,更為重要的是,黨員身份是一種人事準入資格,往往意味著一種資格權限。當前許多行政和事業單位在人事招聘中明文規定,一些職務必須具有黨員身份才能參與競聘,擁有黨員身份的人,比沒有黨員身份的人,不僅僅多了一種榮譽性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他們比沒有黨員身份的人擁有更多的機會參與到政治系統的流動中去,因此,可以說,作為一種人事準入機制的調整,黨員縮編從三個方面有可能對黨的執政基礎構成威脅。
(一)黨員縮編弱化了黨的群眾基礎,增加了體制外力量的離心力
從功能上看,黨員準入承擔著與科舉制相似的功能,通過黨員途徑,廣大基層群眾能夠進入政治系統內部,參與到政治生活當中,黨員編制也是一種人才選拔制度,只有經過黨組織的層層考核,在日常工作中表現優異的人才有資格加入中國共產黨,通過黨員身份的界定,黨組織將優秀的人才吸納到政治系統中來,并為黨的系統提供政治支持。因此,可以說像科舉制度一樣,黨員編制對于整個政治系統和社會系統而言,是一個有效的社會垂直流動渠道,它保障著政治系統與社會系統之間資源的共享和良性對接。在當前,黨員身份已經內化到價值體系當中,已經成為價值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人們普遍認為,若想進入政治系統,黨員身份是必不可少的準入資格之一。因此,黨組織通過在社會系統中吸納黨員,不僅使社會系統自身的參與訴求得到有效的釋放,而且還大大增加了黨組織的新陳代謝,提高了黨組織的活力。毋庸置疑,一個良好的政治系統必然具有一個開放的人事準入機制,社會垂直流動的暢通是政治系統得以良性運轉的前提,而當前黨員編制就在承擔著這種準入職能,獲取黨員身份的門檻越低,政治系統外的人群就越有機會參與到系統內部中來,相反,獲取黨員身份的門檻越高,勢必會有更多的人被政治系統拒之門外。
黨員縮編勢必會提高黨員準入的門檻,將部分系統外部的人擋在外面,當然,當前的黨員縮編改革不可能像近代清廷廢除科舉制度那樣缺乏周密的考慮。但黨員縮編勢必會削弱黨員群眾的基礎。作為一個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的政黨,中國共產黨歷來注重保持黨與群眾的血肉聯系,一個以人民為核心、以實現人民利益為最高宗旨的黨必然是一個具有群眾性質的黨。黨員縮編,勢必會使黨與群眾之間出現明顯的界限,廣大群眾身邊的黨員減少,自然會降低群眾對黨的認同,從而影響到黨的群眾性質,使黨有導向精英政黨的危險。政治系統雖然沒有出現像廢除科舉制之后所產生的人事準入亂象,但部分失去準入資格的人們勢必會對政治系統產生離心傾向,從而對政治系統構成潛在的威脅。因此,必須弱化黨員編制在社會流動中的功能,黨員應該只是一種榮譽和責任許可,并不應當與社會的垂直流動相結合,行政機關、企事業單位在人員選拔過程中不應當將黨員身份作為一種硬性指標,將黨員身份與社會流動脫鉤,對于保障政治系統的健康穩定無疑具有重要意義。
(二)黨員縮編降低了對黨的認同, 弱化了黨的群眾性質
當前的黨員隊伍可以分為干部黨員和群眾黨員兩部分。干部黨員就是在各個黨政機關中從事領導工作的黨員,占黨員隊伍的一小部分,而群眾黨員是指那些擁有黨員身份而不從事領導工作的黨員,他們占黨員隊伍的絕大多數。與科舉制度相似,作為一種人事準入機制,黨員編制不僅承擔著政治系統與社會系統的人事輸入和輸出功能,更重要的是,他也是一種身份和價值認同機制。科舉制度與儒家文化之間形成相互促進的互構關系,而黨員編制與黨的指導思想之間也形成了類似的關系。盡管鑒于當前的現實狀況,黨組織在將許多黨員吸納進入系統內部之后,很多黨員成為群眾黨員,沒有發揮實質性的影響和作用,但黨組織在進行這種資格授予的同時,也加強了黨員對黨的認同,黨的理論為黨員提供了思想指導,而黨員為黨的指導思想提供了群眾基礎。從整體上看,各個黨員對黨組織擁有一種身份歸屬,能夠保證與黨的大政方針政策的一致性。群眾黨員為黨組織提供了堅實的內部基礎。許多政策的出臺和實施,許多先進理念和思想的傳播,都是首先從干部黨員擴散到群眾黨員,再從群眾黨員影響到廣大普通民眾的,因此,群眾黨員是黨得以執政的政治基石,沒有群眾黨員做支撐,外部力量勢必會威脅到黨的執政基礎。
由于群眾黨員占絕大部分,因此,黨員縮編,可以說就是黨內群眾黨員的縮編,如果在黨員縮編中處理不當,勢必會削弱黨的群眾基礎,基于黨員身份之上的組織認同也就不復存在。當前黨員隊伍的膨脹具有一定的現實必然性,“世界最大規模的人口總量提供了潛在的最大規模的政治參與需求,而政黨國家的剛性制度因素使這些需求幾乎只能通過加入中國共產黨來實現”。[5]伴隨著政治、社會、經濟、文化等各項事業的發展,以及人口的自然增長和知識分子數量的爆炸性增長,政治系統的參與壓力不斷增加,黨組織勢必會將這些新成長起來的力量納入到政治系統中來。其實,在黨員人數與黨的先進性之間并沒有直接的關聯,蘇聯共產黨在其擁有24萬黨員的時候奪取了政權,而在其擁有1 900萬黨員的時候失去了政權,并不是因為蘇共黨員數量過多導致其自身的覆滅,而是由于其黨內思想的混亂,黨內高層領導帶頭否定黨的若干原則,基于黨員身份所產生的黨組織認同被混亂的意識形態之爭徹底摧毀。但沒有一定的群眾基礎,黨的執政地位勢必不會穩定。試想保持蘇聯共產黨奪取政權時的24萬人執政七十余年不變是不可想象的。
(三)黨員縮編的倉促推進不利于黨員準入的規范化
同科舉制一樣,黨員編制也承擔著一種將政治系統內人事準入制度規范化的功能。由于黨員身份的內涵關系到政治系統的準入資格,因此,黨組織對黨員的選拔是否公平合理,是否具有公信力也直接影響著整個政治系統的健康與穩定。通過規范化、程序化的途徑有目的、分步驟地將一部分不合格的黨員排除黨組織之外,對于保持黨的先進性、維護黨的執政地位無疑具有極其重要的意義。但加強對黨的管理、嚴格規范對黨員的考察并不就一定意味著必須通過黨員縮編來實現,黨員縮編與加強黨的領導之間也沒有必然的聯系。如上所述,作為一種政治系統的準入資格,黨員身份關系到那些試圖進入政治系統內部的人們的選擇和偏好,不可否認,由于黨內民主的發展水平還比較低,當前黨組織對黨員的考察仍舊充斥著大量的人治色彩。整體而言,在黨員縮編之前,普通民眾獲取黨員身份的機會比較多,即使在黨員的培養和錄用的過程中充斥著大量的不合理因素,但由于這種準入的門檻較低,并不會發生嚴重的競爭沖突,而黨員縮編的推進大大增加了試圖成為黨員的人們之間的競爭壓力。
因此,在黨員縮編和黨內民主之間存在著孰先孰后的問題,黨員縮編提高了進入政治系統的準入門檻,黨員身份這一資源的減少勢必會導致激烈的競爭,如果不能通過黨內民主剔除黨員準入過程中的人治色彩,普通民眾為了進入黨內系統,勢必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失范行為,使黨員準入呈現出相對失控的狀態。在農村地區,由于黨內民主發展滯后,黨內決策往往“一把手”說了算,在黨員縮編之前,通過私人關系獲取黨員資格需要500到1000元不等的價格,在黨員縮編之后,黨員身份的價格也直線飆升,很多想入黨的普通民眾花數千元甚至上萬元也不一定能夠入黨。之前獲取黨員資格較為容易,黨員與給予其準入資格的黨員之間并沒有太多的私人利益關系,在黨內民主建設尚不完善的前提下倉促推進黨員縮編,進一步滋生了黨內的私人裙帶關系,獲取黨員身份的黨員對給予其資格準入的人們感恩戴德,為黨內派別的滋生提供了土壤。因此,黨員的適度縮編必須建立在黨內民主的基礎之上,只有建立公平合理的人事準入機制,才能保障黨員系統和政治系統的良性運作與健康發展。
[1]楊銀權.科舉制廢除利弊之再思考[J].齊齊哈爾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1,(2).
[2]吳宣德.中國教育制度通史(第四卷)[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2000.
[3]耿云志.胡適年譜[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1.
[4]張錫恩.可把黨員分成三類進行管理——關于健全黨員退出機制的思考[J].人民論壇,2013,(15).
[5]胡小君.中國共產黨黨員規模問題:“膨脹”與“虛化”[J].江漢論壇,2014,(1).
2095-4654(2016)07-0035-05
2016-03-15
D2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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