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闌珊

簡宏明

漫漫人生路，讓母親無私的愛陪伴到永遠！

——題記

小時候的夜晚，我喜歡依偎在媽媽懷里，與她一起數星星，聽她講天上的故事。其中，“星河對角，雞頭菱角”這句話，讓我知道是秋天到了。

星河對角是橫臥在天上的長長銀河，到了西南與東北對角的時候，就是雞頭菱角成熟的季節了。雞頭叫芡實，同水里生長的菱角一樣好吃，正因為吃雞頭菱角，我才聽到了有關天上星星的許多故事。

牽牛星——媽媽在茫茫的銀河兩旁找出閃亮閃亮的星星，告訴我們，地上的牛郎追趕天上的織女被織女母親王母娘娘知道了，用頭簪劃了一道星河將他們隔開。從此，便有了牛郎織女天上相會的 “七夕”故事，那時我們年齡小，不知道男女間的愛情，只知道星星的故事真好聽。

北斗星——媽媽說，北斗星是救命星，當迷路的時候，它會為你辨明方向。她從滿天的繁星中，找出湯勺一樣掛在北方天幕上的七顆星，說，這叫北斗星。我媽媽生在舊社會，她七歲離開父母，以后帶著她五歲的弟弟成天討飯、挖野菜、撈魚蝦度日。有一年冬天，快過年的時候，姐弟倆討飯來到一戶人家，看他家正用石磨子磨米面，拉磨的老人拉不動磨，拉得磨子停停轉轉的，他們兩個孩子上前幫忙，一直忙到很晚，米面磨下來了，他們就想著，等米面磨下來，人家一定能給點米面讓他們回家過年。結果，面磨了，人家收拾完，就關門趕他們走。姐弟倆餓著肚子走到一個河灣處，這里已經飄起了迷霧，他們在迷霧中失去了方向，弟弟很害怕，就被嚇哭了。我媽媽因為是姐姐就想辦法勸著他，說哭聲會引來野狼的，并與弟弟找個地方躲起來。其實，她是在拖延時間，等到星星出來的時候，通過北斗星來辨明方向。那天特別的冷，他們回到家時，外面已經傳來雄雞的鳴叫聲了，姐弟倆抱頭痛哭了一場。荒年里，野狼常出沒，不少有牲口的人家，就有牲口被野狼咬死或者吃掉的，其實那天也是北斗星救了她們。聽媽媽說，她認識北斗星，也是媽媽生前教的。

母親說，饑荒年代，人們已經餓懵了，不知道人情世故了。事后，母親總是包容別人，說得輕描淡寫。我記得小時候，我們家的用具很多，都是母親添置的，有的是她自己做的，有的是買的，有石磨、篩子、竹籃、竹筐、鐵鍬、木锨、犁耙等很多。有一年，我到舅舅家，他家也是這樣，亂七八糟放著跟我家一樣但比我家多得多的這些家用和農用具。我問舅舅，為什么放這么多東西？舅舅說，他們小時候，跟人家借過東西，人家不借。他還說起了跟母親磨面的那件事。后來，就有添置用具的習慣了。舅舅家的用具特別多，他跟舊社會的人不一樣，人家缺什么都來借，無論大人孩子來，他都借，借丟了，弄壞的，不還的，舅舅都不計較。丟了，再添置;壞了再修好……就這樣，舅舅成了一個大好人。他們那里是以“九棵榆樹”命名，叫九棵榆生產隊，一隊的人都說他好，大人孩子都叫他小舅舅，大人喊小舅舅是代孩子喊的，孩子喊小舅舅是按晚輩喊的。我舅舅高興地說，一個隊的小舅舅是他借東西借出來的。

啟明星——我十二歲那年，到鎮上上學的第一個早晨，在媽媽送我的路上，我們頂著星星前行。媽媽告訴我，東方最明亮的一顆星叫啟明星，以后，每天早上，媽媽都是看東方啟明星叫我上學，一路上又都是啟明星眨巴著眼睛，看我上學。

有一年進城，面對從來沒有看過的城市夜景，我和媽媽站在房頂露臺上，看滿天繁星，望萬家燈火。天上的星與地上的燈連成一片，呈現的是星與燈的世界，是燈與星的海洋。此時，媽媽感慨了，她說，過去人們說的“電燈電話，樓上樓下”，我看，很快就要在農村實現了。

母親病重的那一年，村里通上了電，我們家裝上了電燈，媽媽臨終前終于看到了電燈。

星燈相映闌珊處。如今我們村同全國各地一樣，變化很大。自從村里成了省里“共建美好鄉村”示范村后，村村通水泥公路直通村里，村里建有農民別墅區，村頭建有娛樂廣場，廣場內裝有許多體育器材，明亮的路燈照得夜晚一片通明。今天，人們實現的不僅僅是“電燈電話，樓上樓下”了，還有手機、電腦、電冰箱、電磁爐、轎車等，多著呢！特別是別墅區的農民，他們每晚都來廣場鍛煉身體，唱歌，跳舞。

由于文化民生工程的配套和跟進，“文化下鄉”，不僅增添了村里的文化氣氛，也增加了熱鬧場面。他們來村里唱戲、放電影和送書籍，已成了常態化，村民們足不出村就能享受文化民生工程帶來的快樂。村里的農家書屋，吸引著村民們都來看書學文化，現在種田講科學，說話講文明，環境講衛生已蔚然成風。過去的賭博現象和相信迷信的人在我們村，現在也大大減少了。

到了秋天夜晚，我總喜歡一人走出門外，看茫茫夜色里的“星河對角”，想當年吃雞頭菱角的情景。雞頭菱角，特別是雞頭，現在已經不再是當年不值錢的雞頭了，它早已成了當地打包外賣的品牌產品了。村里專門成立了“雞頭專業合作社”，聯合社員利用河灣、水渠、塘壩等水利資源，種植雞頭，并統一注冊、加工、包裝。進行網上銷售，使過去無人問津的不起眼雞頭，一下子成了聞名四海的出口產品。村里很多人就是靠種植雞頭走上了致富道路的。

啟明星，過去照耀著的早起人們，現在也大大不一樣了。那時照耀著的是走遠路的上學孩子、做生意的趕集人、農耕的莊稼人等，現在的孩子上學都有專門接送的校車了，生意人大都也已用上了互聯網電腦，農耕全部都采用機械化了。不過，啟明星現在照耀著的是另一種身影了，那就是起早貪黑為小巷、馬路打掃衛生的清潔工們。他們成了美好鄉村建設的默默奉獻者，是最可愛的人。

牽牛星，已成了今天“七夕”節的代名詞了，如今每到“七夕”這一天，青年男女們都是爭先恐后搶著購買玫瑰和其他各種禮物相互贈送給心上人，“七夕”節就像過春節一樣熱鬧。他們祈禱喜鵲搭橋，贊美相會時刻，許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盡管這是一種民間傳說，但人們的愿望還是極其真誠的。

北斗星被稱為“救命星”，過去能辨別方向，現在依然顯得極其重要。國家用它的名字為“導航系統”命名。其作用非常之大，已廣泛應用于國防軍事、氣象交通和農業等諸多領域。有一家汽車品牌也叫北斗星，據說，這款汽車的銷售量相當的好，這些功勞都要歸功于北斗星。記得年輕的時候，有一次外出打秧草，我們一同有十多人來到江蘇東陽的大云山上。春季的大云山，到處都山青水綠，這里生長的野草野菜特別多。那時打秧草都是為了掙工分，個個都不甘落后。天黑了，大家才系起擔挑的秧草，剛開始走，升騰的山霧襲來了，大家很快轉迷路了，不敢往前走了，只好放下擔子。到了繁星隱隱約約出現時，我終于在星空中找到了北斗星。見到北斗星，我就能辨明方向了，我說，能走了，我帶路。開始，大家根本不相信我。我就把認識北斗星的事告訴了大家，一部分人相信并支持我，一部分人將信將疑地跟在后面試探著走。我擔起挑子，底氣十足地走在最前面，我堅信我走的路是正確的。盡管中途多繞了兩道彎，但很快就找到了回家的原路了。到家后，他們都伸出大拇指夸贊我，這件事一直使我難忘。

村頭廣場，此時，路燈已經亮起，接著又傳來舞曲的悠揚聲。我循聲望去，那里聚集了很多人，都是跳舞的人。其中，還有許多上了年紀的老大媽，看到老大媽，我就想到了我的母親，要是我母親在世也該是這個年齡，那該多好啊！聽說，人離開后，就會化為一顆閃亮的星星升到天上。我頭頂上空就有一顆閃亮的星星，這顆星大概就是母親吧！我想，她是在看著兒子，前行的路上一定要走正道，如果遇到迷失方向的時候，一定要記住母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