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文化傳播視域下《瘋狂動物城》語境空間的生產與構建

李雪菲 （北京交通大學語言與傳播學院 100044）

跨文化傳播視域下《瘋狂動物城》語境空間的生產與構建

李雪菲 （北京交通大學語言與傳播學院 100044）

《瘋狂動物城》影片以童話的形式寓言般地向觀眾展現出一個超真實世界，這個虛構卻超真實的空間是創作者們基于“構想的空間”塑造出的這樣一個“生活的空間”，正是這個空間生產的方式、視覺符號的構建形式以及意義產生的語境空間，使得該片能夠成功進行跨文化傳播。

空間生產；視覺符號；跨文化傳播

《瘋狂動物城》是迪士尼影業出品和發行的3D動畫片，由里奇?摩爾、拜恩?霍華德、杰拉德?布什聯合執導。影片講述了在一個現代化的動物大都市（Zootopia）中，各種動物都在此和平共處，兔子朱迪通過其自身的努力從兔子洞鄉村走到Zootopia，開始了她的警察生涯，并與狐貍尼克結為好友共同偵破了一起城市陰謀的故事。截止3月20日晚七點，上映17天的《瘋狂動物城》票房已達11.13億元，超越《功夫熊貓3》的9.9億元票房紀錄，成為中國電影史上最賣座的動畫片。1《瘋狂動物城》在中國地區的票房大漲，韓國票房獲二連冠2北美地區票房獲三連冠3。

影片寓言般地以童話的形式展現出一個超真實世界，獲得了非同日常的審美體驗，觀眾沉浸在這個超真實的充滿“童趣”的世界中，并能在影片中領悟到自身的存在。人們可以從影片動物們的身上看到其自身的身影，在Zootopia看到其自身生活世界的影子，動物們代表的是不同種族、不同國家的人。隨著故事敘事的展開，城市中一個非真實卻又超真實的空間就此產生。本文以亨利?列斐伏爾的關于空間生產的理論為基礎、以跨文化傳播視角試析這個超真實空間構建的方式和意義。

一、 Zootopia擬像空間的生產

學術界有許多學者都對空間有著深刻的理解，如福柯、大衛?哈維、亨利?列斐伏爾等。其中，列斐伏爾建立了一種“時間——空間——社會”“三位一體”的辯證法4，在“空間三元辯證法”中他提出同時存在三個空間，即物質空間、精神空間和社會空間。5在The Production of Space一書中，列斐伏爾將“空間三元辯證法”的三個維度劃分為“感知的空間”（the perceived space）、“構想的空間”（the conceived space）和“生活的空間”（the lived space）。其中，物質空間就是被感知的空間，即自然和宇宙，可以進行空間的實踐；精神空間就是被構想的空間，也叫作空間的表征，是概念化的空間和感覺現象所占有的空間，它以人們現實的生活體驗為基礎，是鮮活的真實的空間和占統治地位的空間，“它本質上是一個被某些都市規劃者和專家所創造出來的以維護現有統治秩序的抽象空間”6；社會空間就是生活的空間，也叫作再現性空間，指的是藝術家、作家和哲學家視野中的想象和虛構的空間，是各種象征性的空間，它“是一個被動體驗的或屈服的空間，是被想象力改變和占有的空間。（本文作者認為，在這個生活空間當中）物理空間在其中被遮蔽了，它借以象征的手法來作用于其他事物。”7它被“空間的表征”所統治，但同時也是一個為了自由、解放而反抗統治秩序的空間，列斐伏爾將其稱之為“反空間”（countspace）。

列斐伏爾另一有深遠意義的貢獻是關于日常生活的理論。他認為人類世界不僅僅由歷史、文化或上層建筑所界定，它是由這個居間的和中介的層次——日常生活所界定的，“日常生活是遍布整個社會的具有生成力和活動力的基礎層次”8。由于精神空間這個被構想的空間中的“日常生活的殖民化”，人類社會本來屬性的“日常生活”被資本主義生產關系所宰割、侵蝕并發生異化，吞噬了“日常生活”空間的差異性和豐富性并逐漸變得同質化，列斐伏爾提出了“差異空間”這個概念，從而真正恢復差異的權利。“都市是差異空間生產的現實載體”“資本主義把不平等的剝削和統治關系隱藏在都市意識形態的幻象和面紗之中，并通過都市空間的同質化、分離化和工具化為資本主義生產和再生產創造條件，這使都市化成為資本主義抽象的空間統治最集中的地方，也是社會空間矛盾最突出的領域。”9

《瘋狂動物城》的創作者們正是以鮮活、真實的現實世界這個“構想的空間”作為基礎，虛構和塑造了Zootopia這個“生活的空間”，“構想的空間”里的自我、建筑、購物商場、車輛等一切都成為了“生活的空間”的真實載體。在Zootopia中各類動物，城市中的雨林、沙漠、冰原等不同區域，都市的建筑設計風格，動物們使用的電子產品，它們的交通出行方式等都是基于當下全球化的這個真實世界 “構想的空間”而生產出來的；共同生活在Zootopia中的動物們，和人類一樣有著臉譜般的偏見、階級差異、身份差別等，有矛盾、有沖突，也都有著其各自的日常生活狀態。在觀影時觀眾能從中看到現實世界中自身的存在，Zootopia與我們現實生活的空間如此之像，令人心生親近，同時，Zootopia的“擬像”空間為此影片的跨文化傳播提供了認可基礎。

二、視覺符號構建的Zootopia空間

《瘋狂動物城》以影像的介質進行跨文化傳播，視覺傳播符號的“能指”與“所指”之間具有高度符合性，圖像符號較之于文字符號更直接表達了事物的表征，視覺傳播比單純的文本文字傳播更具有直觀性，在跨文化傳播中無疑具有其優勢的一面。視覺符號構建了“擬像”空間。Zootopia是以現實空間作為基礎進行空間的生產，其視覺符號具有圖像文本特有的視覺隱喻、修辭特征，設計了故事的細節，令人耳目一新。

影片主角兔子朱迪的手機標志是被咬了一口的胡蘿卜——指涉隱喻了現實中的蘋果手機，并使用iPod聽歌。

身為黑幫老大Mr.big保鏢的故事人物北極熊，當它打開手機上網時，搜索引擎Google變成了Zoogle。指涉其為安卓系統。

商場店鋪的招牌上，奢侈品品牌PRADA變成了PREYDA，prey有食草動物、捕獵的意思，大明星夏奇羊為其代言人，而夏奇羊的造型和風格都令觀眾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她和歌手夏奇拉（哥倫比亞歌手，獲得2座格萊美獎、8座拉丁格萊美獎，連續演唱兩屆世界杯主題曲10）如此之像。

JUST ZOO IT的廣告語隱喻著現實世界的耐克廣告語——JUST DO IT。

西裝革履的倉鼠職員們走出“雷明兄弟銀行”的辦公大樓，不但指涉了2008年在金融風暴中倒閉的雷曼兄弟公司，也隱喻了華爾街白領精英們每天同質化和麻木的工作生活狀態。

樹懶辦公速度極慢隱喻了DMV，即美國車輛管理局的效率低下。

黑幫老大Mr.big出場的裝扮和風格，讓觀眾聯想到《教父》，制作毒藥的公羊讓觀眾想到了熱播美劇——《絕命毒師》。

動物城電視新聞網ZNN隱喻了現實的CNN，而影片針對于不同國家的上映設計了不同的主播，中國是一只大熊貓，澳大利亞是一只考拉，加拿大是一只麋鹿。

這些隱喻或多或少都能夠被不同國家或地區的觀眾成功解讀，與生產“生活的空間”的方式有密切關系，它是以現實世界作為基礎來進行生產的，這些視覺隱喻解讀的多少與深淺則與觀眾自身的文化、生活環境、成長空間等所沉淀的經驗、經歷的體驗而形成的經驗場11有關，觀眾觀看《瘋狂動物城》時，其實是來自迪士尼動畫片所包含的美國文化與人們自身視域的相遇，這個過程就代表著一種融合。按照愛德華?霍爾提出的高低語境理論，美國屬于低語境國家，信息表達解釋較多從而較為明確，避免了許多含糊不明的含義，降低了不確定性，相對于高語境的中國等國家來說，跨文化傳播具有一定優勢，所以在進行視域融合的傳播時相對順利。

三、意義產生的Zootopia語境空間

在文化傳播這一過程中，電影媒介所代表的不僅是一種文化載體，更是一種符號和隱喻的指涉，它對真實世界進行描繪與解釋，逐漸形成一套自身的符號系統。美國傳播學家詹姆斯?W?凱瑞在《傳播的文化研究取向》中指出傳播是共享信息的表征，并創造、表達、更新某一社會群體共同的意義系統和價值觀念，其最高境界是建構并維系一個有秩序、有意義，能夠用來支配和容納人類行為的文化世界。 視覺敘事是以視覺符號構建敘事的意義，時空的調整和移位會形成不同的語境空間，構建產生不同的意義，傳遞、呈現意義背后生命存在的感驗，面向受眾不斷地開放意義的所指，將《瘋狂動物城》整體視作一個視覺符號系統，其能指、所指以及所指背后的迷思，再現與表征了現實世界、意義世界、理想世界。影片中彰顯了人文關懷和現實觀照，崇尚公平正義、自由民主、求同存異等人類社會所需的普世價值觀。

從馬克思主義批判視角來看《瘋狂動物城》的世界，其中10％的食肉動物象征著世界上10％的精英階層，而剩下的90％食草動物則代表著廣大平民階層。片中的綿羊副市長表面上為了提高食草動物的社會地位，實則為了滿足一己私欲而策劃了一場陰謀，試圖讓所有食草動物害怕食肉動物，并將食肉動物逮捕、監禁，造成了Zootopia的城市動蕩。電影作為一種大眾傳播手段，視覺文化屬于大眾文化，影片的放映向大眾傳遞出一種意義系統和價值觀念。

這個空間也存在著階級差異、社會偏見、不平等現象，影片力圖以兔子朱迪對狐貍尼克偏見的消除，而指向一個理想生存空間和公平公正價值觀的導向。故事的末尾以代表正義的兔子朱迪、狐貍尼克揭穿陰謀，所有形態各異的動物共同和諧快樂地載歌載舞作為結局，再次印證和回應了人類對未來生存空間的美好理想的愿望。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日常生活”的異化現象越來越嚴重并變為一個全球化的問題，資本的擴展使得人類逐漸趨于同質化，這也是影片中“和而不同”的Zootopia能夠被各個國家的觀眾所接受、向往并期待其到來的原因，成功進行了跨文化傳播。在影片中要建立的理想社會里，他們有著各式各樣的日常生活狀態，共同建起一個對抗權力空間對私人空間控制與同質化的“差異空間”，但對于現實而言，它還是一個帶有烏托邦色彩的社會生活狀態，片名Zootopia是動物園zoo和烏托邦utopia組合而成的單詞，可以翻譯為動物烏托邦，也表明了影片對于理想生活空間生產和構建的努力，希望建立這樣一個有著差異化并能夠和平共處的烏托邦。Zootopia正在建立起來的沒有偏見、沒有階級差異、各類動物友好相處的烏托邦，不是磨滅了個體差異從而沒有了身份之別的理想社會，而是強調有著個體自身個性、具有差異化、沒有等級的和諧世界。這樣理想美好的現實空間是我們人類所共同渴望構建的，影片正是符合了觀眾的觀影心理期待。

另外，影片本身帶有美國電影本土的價值觀和思想信仰。片中主角兔子朱迪有著勇敢創新、堅持不懈、向往自由等精神，體現了美國精神，美國的消費主義文化也體現得淋漓盡致，如星巴克咖啡、購物商場、PREYDA品牌隱喻的PRADA等，影片最后的動物大狂歡體現了美國的娛樂文化。而影片中所體現的個人主義、英雄主義等意識形態則是我們要注意和規避的。面對全球化可能帶來的文化同質性的危險，我國民族文化可能會在跨文化傳播中失去個性，因此我們要反抗入侵的外來文化，提高批判能力、加強反思意識，同時也不忘學習美國成功跨文化傳播電影的優勢，分析其原因，變被動為主動，進行我國為主導的跨文化傳播。

四、結語

《瘋狂動物城》跨文化傳播的成功不僅得益于成熟的3D技術運用、栩栩如生的各類可愛動物的形象、制作精良的視覺畫面、生動有趣的配音等，更多的是影片表達的主題內容、價值觀和視覺符號的細節設計，影片以童話的形式寓言般地向觀眾展現出一個超真實世界，這個非真實卻超真實的空間是創作者們基于“構想的世界”塑造出的這樣一個“生活的空間”，符合全球化背景下大眾的視覺審美期待，迎合其審美訴求，能緩解現實生活帶給人的異化，消弭感性和理性、物質和精神的分裂感，讓大眾在觀影時沉浸在童話般的美好世界中，暫時逃避了現實帶來的痛苦、壓抑，而與此同時，卻在潛意識中接受了它的“規訓”并進行了一場“社會化”，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人們的視域和價值觀。Zootopia空間的生產方式、視覺符號的構建形式以及意義產生的語境空間，都使得該片能夠成功進行跨文化傳播，這值得我國學習和借鑒，并在此基礎上進行本土化的生產和制作，走出一條有中國特色的跨文化傳播道路。

注釋：

1．《瘋狂動物城》票房破11億，來源：《廣州日報》（廣州）．

2．“狐貍熱”持續《瘋狂動物城》三連冠，來源：網易娛樂．

3．北美票房：《瘋狂動物城》三連冠，來源：鳳凰科技．

4．張子凱．列斐伏爾《空間的生產》述評[J]．江蘇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7（5）：11．

5．趙海月，《赫曦瀅．列斐伏爾“空間三元辯證法”的辨識與建構》．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2（02）：24．

6．李春敏．《列斐伏爾的空間生產理論探析》．人文雜志，2011（01）：63．

7．李春敏．《列斐伏爾的空間生產理論探析》．人文雜志，2011（01）：63．

8．鄭震．《列斐伏爾日常生活批判理論的社會學意義——邁向一種日常生活的社會學》．社會學研究，2011（03）：195．

9．李春敏．《列斐伏爾的空間生產理論探析》．人文雜志，2011（01）：64．

10．源自百度百科．

10．（美）艾瑞克?克萊默，劉楊．《全球化語境下的跨文化傳播》．清華大學出版社，2015：39．

11．張江彩．《好萊塢電影在中國的跨文化傳播》．陜西師范大學，2012：5．

李雪菲，在讀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視覺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