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海麗,索春艷
(哈爾濱金融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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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弗蘭克基督教人道主義
丁海麗,索春艷
(哈爾濱金融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150030)
[摘要]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俄國在政治、經濟和思想文化層面上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在這種急速的轉型過程中,虛無主義作為一種思想風暴迅速席卷了俄羅斯的普通民眾和知識分子,并緩慢而有效地消解著人生存的意義世界和價值世界,使人喪失存在的根基。面對虛無主義的肆虐,弗蘭克毅然扛起抗擊虛無主義的大旗,從挖掘虛無主義的根源入手,為抗擊虛無主義找尋路徑,同時還從正面直接論證生命意義,試圖為人的存在樹立起一勞永逸的精神根基。
[關鍵詞]虛無主義;文化危機;人道主義
哲學從其誕生伊始,就以對人生意義的形上沉思為其精神主旨,尤其在世界動蕩不安、社會革命頻仍、人生命運無常的時候,對生命意義、目的和價值等問題的思考往往成為哲學思索的中心。本文以謝·弗蘭克的宗教哲學體系為出發點,對虛無主義的根源,生命的意義,弗蘭克思想的理論意義及當代價值進行闡述。
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的俄國陷入政治、經濟和軍事危機,這種種危機又迅即波及到人們的精神層面。針對這一時期人們的精神狀況,弗蘭克總結說,“傳統的信仰走向衰落且已經無法深入人心,新的信仰尚未確立起來,人們不知道他應該追求什么、為什么而生活、在生活中應該遵循什么原則。”[1](P9)他認為,這是當代人類體驗和經歷的最嚴重的精神危機,“精神上沒有宗教信仰、自發的歷史運動洶涌澎湃——正是這兩者構成了我們這一時代的悲劇特征”。[2](P6)因此,弗蘭克從人的危機的根源入手,一方面批判虛無主義,另一方面又從正面積極論證人的生命意義。
一、虛無主義的根源
弗蘭克敏銳地發現,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的俄羅斯乃至整個西方世界都彌漫著虛無主義。在他看來,虛無主義實質上是指否認或者拒斥絕對(客觀)價值,[3](P51)它不但是折磨我們社會恐怖的精神災害,[4](P42)而且還可以在實踐中造成瘋狂的破壞。為破解虛無主義對人的思想和社會實踐層面的危害,探尋虛無主義產生的根源成為弗蘭克理論研究的必經邏輯之路。
在俄國宗教哲學家看來,虛無主義的產生源自于圣經和形而上學中的上帝的死亡:神學中的上帝也就是圣經中的上帝,形而上學的上帝則包括各種哲學思想中所供奉的客觀規律、絕對精神、終極實在、普遍的必然性,以及啟蒙運動中所蘊含的科學樂觀主義精神等。弗蘭克不但秉承俄國哲學傳統中的理論認識,而且還從世俗化和理性科學危機兩個維度進一步論述了虛無主義的根源及其危害。
弗蘭克很早就對俄羅斯和西方世界的思想意識進行考察,由此發現了西方和俄羅斯文化的世俗化傾向及其實踐危害。所謂的世俗化就是指非宗教時代(朋霍費爾語)的來臨,或者更為具體地說,是指“社會和文化不再受宗教控制,權力和出身不再神圣化,人們放棄了玄妙的、脫離實際的世界觀,建立了世俗的價值體系”。[5](P342)由此觀點出發,他進一步指出,西方從文藝復興開始,特別是啟蒙運動以來,世俗化腳步越來越快。在中世紀基督教中,上帝觀念曾被對象化為人之外的絕對權威,在現實生活中成為人的桎梏,因此,當近代人文主義和啟蒙運動沖破這一桎梏后,也就隨之而產生了對人的高尚性、超越性和精神價值的威脅,尼采和弗洛伊德主義將這種威脅推向了極致。西方文明的世俗化傾向,使人們喪失了宗教這個絕對中心,在我們的生活和意識中出現了如此眾多相對的、暫時的中心,而這就帶來了人在精神層面的分裂。[6]在俄國,“從彼得時代起,‘虔誠信教’在某種程度上被推到了社會下層,‘知識分子’和‘人民’之間的分裂恰恰發生在信仰領域。上層很早便被不信教或自由思想所感染和毒害。下層人在維護信仰,但通常是在迷信的習俗框架內維護的。”[7](P575)因此,西方和俄國文化世俗化帶來的直接理論結果,人不再認為自己是上帝的“陶器”,人在思想中不再需要上帝,而且,人變成了“神”。弗蘭克還進一步指出了世俗化所帶來的實踐危害,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以及戰爭期間所帶來的世界大動亂、有違真理和公平正義觀念的凡爾賽合約簽訂、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俄國的革命風暴以及革命過程中所帶來的流血沖突事件,等等,這些都是文化世俗化的直接結果。在弗蘭克看來,虛無主義一方面從思想上消解了人存在的精神根基,另一方面在實踐中威脅人的肉體生存。
針對形而上學的上帝的死亡,弗蘭克并不是一般地延續俄國宗教哲學批判理性主義的傳統,而是對近代以來西方科學技術為代表的西方文化展開批判。弗蘭克指出,俄羅斯人是如此崇拜戰前的歐洲文化,以至于把它樹立為自己的“文化偶像”并渴望加入歐洲文明的大家庭。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爆發既暴露出西方理性主義文化背后的非理性因素,又宣告了進步觀念的破產。人們喪失了對進步的信仰,不再相信人類是在理性的線條上不斷地完善。
弗蘭克認為,面對虛無主義的肆虐,知識分子們面臨著重估舊的價值和創造性的掌握新價值的重大任務,必須實現“從徒勞無益的、反文化的虛無主義的倫理主義走向創造文化的宗教人道主義”。[3](P77)
二、論生命的意義
弗蘭克認為,人的生命是有意義的,這種意義內在地體現為探索和完善有關生命意義的理論和在實踐中創造和實現生命意義。當下最迫切的任務是從理論上解決生命意義問題。
弗蘭克指出,生命的意義不可能在經驗世界中獲得,因為人在經驗世界中常常受到種種偶像的誘惑,具體而言,主要有革命偶像、政治偶像、文化與進步偶像、道德理想偶像和精神自由的偶像,這些偶像使人偏離對生命意義追尋的軌道進而導致人陷入空虛和無意義狀態。他還認為,偶像的毀滅是人在追尋生命意義過程中必然經歷的生命旅程,它為人探索生命意義問題掃清思想障礙,“一旦我們真正仔細地關注我們的內在生命這一事實并感到了它的無比重要的時候,我們心中就不自覺地產生了另一種情緒,不是我們內在生命的這一事實,而是與此不適應的整個世界,對我們來說成為莫名其妙的了;不是我們應當改變自己,適應經驗條件,忘記我們存在的本原,而是整個世界應當成為另一種樣子,以便給我們的‘自我’的最深刻本質和永恒追求提供活動空間和滿足。……然而我們畢竟只是這個世界的俘虜,而不是它的公民,我們依稀地記得我們真正的家園,……我們的這種真正的精神家園、我們精神食糧和真正生命的這塊向往的土地,就是人們叫做上帝的東西……”。[8](P204)人的生命意義問題只有在上帝的懷抱中才能獲得。
弗蘭克進一步指出,要使生命獲得意義還必須滿足兩個條件,即上帝的存在和我們參與其中。上帝的存在是必要條件,人必須放棄自己的感性欲望、精神的高傲、自私行為等參與上帝的存在。因為,“人永遠都是軟弱無力的稻草,既可以被世俗的情欲、也可以被世界的暴風雨所吞沒,他的生命永遠是片段,容納不下所渴望的精神完滿性,惡、愚蠢和盲目的情欲將永遠統治世界”,而“上帝是善的、理性的和永恒性的力量的絕對基礎,是這些力量戰勝惡的、無理性的、暫時性的力量的絕對基礎和保障”。再者,我們應當加入上帝的存在,應當通過最大限度地揭示自己的本質來尋求生命意義,在獲得和加入上帝的創造性的過程中來把握生命意義。追尋上帝,并以自己的積極實踐活動參與其中固然是人的生命意義所必須的,但是,弗蘭克并未因此而否定人的世俗生活存在的價值。在他看來,人的一切外在事業,即世俗生活都以神圣生活為最終基礎。總之,使生命有意義的唯一事業就是加入神人的生命。
三、弗蘭克思想的理論意義及當代價值
1.弗蘭克對抗虛無主義思想的理論意義
19世紀,虛無主義已經成為一種世界性疾病,西方思想家以尼采和海德格爾對虛無主義的診斷最為典型。[9](P36)尼采認為虛無主義根源于原始基督教信仰的破滅,因此,他開出的藥方是“重估一切價值”并構建權力意志理論。海德格爾認為,虛無主義根源于對存在的遺忘,只有借助于追思本真的存在才能克服虛無主義。弗蘭克對虛無主義根源的探索以及拯救虛無主義之途的理論是站在世界思想舞臺上,所思考的問題也是世界性的,這是弗蘭克,也是俄羅斯文化對世界文化的一大貢獻。劉小楓曾經指出過,虛無主義就是俄羅斯文人首先站出來與之抗爭的。當然,不得不承認,弗蘭克抗擊虛無主義、為人找尋生命意義的思想也有其理論限度。他所提出的解決人的生命意義和價值的理論問題,缺乏社會現實支撐,無法從根本上徹底根除虛無主義。
2.弗蘭克抗擊虛無主義思想的當代價值
蘇聯解體使原有意識形態喪失其官方地位,并出現“空前地反列寧主義,反社會主義,全面否定與列寧、蘇聯相關的歷史的思潮”,[9](P49)直接導致虛無主義思潮泛濫。在這種情況下,普京一方面直接打擊虛無主義思潮,另一方面,通過復興東正教和重塑“新俄羅斯思想”來對抗虛無主義。普京提出復興東正教抗擊虛無主義,通過重建人與上帝的聯系為人尋找“安心立命”之根本這一點來看,普京與弗蘭克的舉措如出一轍。此外,普京為抗擊虛無主義,提出重塑“新俄羅斯思想”。雖然截止到目前,俄羅斯學術界也無法對“新俄羅斯思想”內涵給予明確而嚴格的界定,但其中必須包含兩點精神要素:[10](P19)其一,關注人的生存和命運,特別要有自覺批判現實、啟蒙大眾的功能;其二,可以借鑒和利用白銀時代宗教哲學思想的有效資源,但不能完全等同。由此看來,弗蘭克的基督教人道主義與普京構建的“新俄羅斯思想”在思想層面存在著一定程度上的理論契合,直接彰顯其理論的當代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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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慶
On Frank’s Christian Humanism
DING Hai-li,SUO Chun-yan
(Harbin Finance University,Harbin 150030,China)
Abstract:From the late 19thcentury to the early 20thcentury,Russia had experienced great change politically,economically,and culturally. In the process of rapid transmission,nihilism,as a type of thought,stormed the Russians,common folks as well as intellectuals. It effectively deconstructs the meaning world and value world of existence so that men lose the base of existence. Facing the popularity of nihilism,Frank fought against it by digging the root. It is not only for seeking for the route but also for proving the meaning of life.
Key words:nihilism;cultural crisis;humanism
[中圖分類號]B089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4-5856.2016.02.004
[文章編號]1004—5856(2016)02—0021—03
[作者簡介]丁海麗(1973-),女,哈爾濱人,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俄羅斯哲學研究;索春艷(1975-),黑龍江雙城人,講師,碩士,主要從事思想政治研究。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項目,項目編號:12CZX003。
[收稿日期]2015-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