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雙雙
(湘潭大學,湖南 湘潭 41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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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宗教改革與其三大政治勢力
危雙雙
(湘潭大學,湖南 湘潭411105)
[摘要]興起于16世紀的宗教改革運動,是人類歷史上一次偉大的社會解放運動。這次運動首先在德國爆發并迅速擴展到其他國家和地區,給整個世界帶來了巨大的影響。而德國之所以成為宗教改革運動的首發地,是由其特殊的歷史背景和歷史條件決定的,并且在德國宗教改革的整個過程中,以羅馬教皇、皇帝、諸侯為代表的德國三大政治勢力與宗教改革運動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這三大政治勢力對宗教改革有不同的態度,所以宗教改革對三大政治勢力也有不同的影響。
[關鍵詞]德國宗教改革;教權;皇權;諸侯
14-16世紀對于歐洲來說是一段非常重要的時期,許多重大事件均在此期間發生。新航路的開辟,加強了西歐與世界各地區各民族之間的聯系,促進了資本主義的產生和發展;文藝復興運動把人從中世紀“神”的束縛中解脫出來,建立了以人為核心的新思想;而宗教改革運動繼承了文藝復興運動的目標,使人們的思想得到解放,但宗教改革運動又不僅僅只是一場思想解放運動,更是“一場肇始于政治、文化和經濟結構變化”[1]的偉大的社會變革。“在西歐和在直接或間接受到宗教改革影響的地區,宗教改革前不久突出的政治特點是趨向統一和聯合。”[1]如法蘭西、英吉利、西班牙等,早在宗教改革前夕,各國王公、君主的權力逐漸加強,并最終領導和結束了中世紀封建貴族諸侯長期紛爭所造成的分裂割據局面,形成強大的中央集權的民族國家。雖然此時的德意志帝國仍處于哈布斯堡王朝統治下因襲帝國制度的老路,深陷于中世紀的陰影不能自拔,但在宗教改革前,德國的民族主義思潮也已順應歷史的發展有了初步的體現,這就可以解釋“由路德領導的宗教改革運動在其早期之所以很快成為席卷整個民族的運動,是宗教改革前德意志民族主義的思潮為宗教改革運動奠定了深厚的社會基礎”。[2]然而,德國卻并沒有像英法等其他國家那樣建立起中央集權的民族國家,而是繼續保持著分裂狀態。造成這種分裂加劇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德意志特殊的政治環境,以羅馬教皇、皇帝、諸侯為代表的德國三大政治勢力與宗教改革之間存在的那種錯綜復雜的關系嚴重阻礙了德國中央集權民族國家之路的發展,并使之進程大大的延長。下面具體對這些關系分別進行闡述。
一、宗教改革對教權的沖擊
教皇或者教會所代表的教權,是作為中世紀最大的一種政治勢力而存在的,所有教徒甚至是國家君主都被其牢牢掌控,即教皇是教、俗兩方面的最高權力代表,其領導下的教會則是最高的權力中心,完全凌駕于一切世俗權力之上。教皇在教、俗擁有的最高權力主要體現:在思想文化上,教會壟斷了中世紀的思想文化教育,人們的生活完全離不開教會,教會是唯一可以救贖人類的圣神組織,它牢牢控制著中世紀西歐人的精神和思想;在政治上,它與歐洲的世俗統治者——國王、皇帝、貴族們分庭抗禮,甚至教皇一度有權將包括國王在內的任何人廢黜和解除臣民對其的效忠誓約,凡是不服從教皇的人,均可以處以異端的罪名;在經濟上,教會占有大量的土地和財產,教皇就是最大的封建地主。不僅如此,教皇還通過種種理由,收取各種苛捐雜稅,以維持其龐大的機構的運行和荒淫奢侈的生活。由于中世紀的歐洲人基本上都是基督教徒,因此,教會的權力可以說是無限的。
雖然如此,中世紀的羅馬天主教會在經歷了英諾森三世教皇權力的鼎盛時期之后逐漸衰落。然而,“它對于普通民眾的巨大影響并不會很快消失,長期積淀于人們思想中的羅馬教會的影響、教皇一統天下的意識和篤信神秘力量心理仍在作祟,中世紀末期的西歐人仍未擺脫虔誠與癡迷的宗教生活”,[3]這一現象在德國則更為明顯。“在宗教改革前的半個世紀中,似乎沒有一個國家像德國那樣忠于中世紀教會和教會首腦——教皇……意大利的人文主義者對德國人宗教感情的力量常常表示奇怪……他們建造了無數教堂,購買贖罪券,崇拜圣地圣物圣跡的勁頭超過了其他國家。”[1]盡管如此,隨著歷史的發展,新的社會因素不斷在聚集,它們逐漸成為瓦解強大教權的潛在力量,其中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民族君主國家的形成。但是,教皇作為天主教教主,上帝在人間的代言人,教皇是沒有民族性的,也沒有國籍,只具有普世性,他要平等的看待和仁愛所有國家的教徒,所追求的目標是基督教世界的統一和擴大。單純的思想而言,教廷和教皇的這種普世性對于民族國家的建立而言影響并不是很大,但是一旦教皇開始追求世俗的最高權力,教會就會建立世俗政權,并且教皇的普世性就會隨之賦予這個政權,最終的結果就是教皇及其統治下的教廷會不惜一切代價從根本上阻礙一切民族國家的建立。然而,當西歐各主要國家先后在15世紀末和16世紀初形成了統一的民族君主國家時,德國卻依然是個政治上嚴重分裂的國家,而這是德意志民族最大的不幸之處。“自從教皇勢力被阻擋在其他文明國家的疆界之外而將其全部剝削伎倆集中施加于德意志民族以后,德國人民的苦難就更加深重了。”[4]德國社會各階級對教皇在德國的橫征暴斂極為憤怒,當外患極大的刺激了德國的民族意識,同時天主教會又極力扼殺民族意識,阻礙德國統一,這樣德國的民族主義就同反對以羅馬教皇為首的教會的斗爭緊密聯系在一起,這種斗爭最終演變為一場全民運動,即宗教改革運動。
宗教改革的導火索是1517年教廷在德國進行的贖罪券買賣,由于美因茲大主教阿爾勃特為了償還因賄賂教皇得到該主教職務的金錢,以修建圣彼得大教堂為由,在教皇的支持下大肆進行贖罪券的買賣,面對教廷的無恥掠奪,10月31日,后來被稱為德國之父的馬丁·路德,將他反對教會的95條論綱貼在了維滕貝格萬圣教堂大門上,轟轟烈烈的宗教改革運動由此開始。路德的《論綱》是用拉丁文寫的,但是很快地就被譯成德文,其內容也迅速傳遍全德,引起了全民的討論。當然這件事也很快地傳到教皇利奧十世耳中,最初他感到這不過是小的爭吵,但是之后的種種狀況讓他很快認識到問題的嚴重,于是對路德進行了施壓和誘惑促使其放棄自己的觀點,但是路德并沒有因此而屈服。經過1519年的萊比錫辯論,路德總結了自己的觀點并于1520年將其寫成三篇論綱,即《羅馬教皇權》《論基督徒的自由》和《致德意志基督教貴族公開書》,這些內容的實質是使德意志民族從政治上、經濟上、思想上徹底擺脫羅馬教廷的控制。這是激發德國人民族感情的有力的控訴,產生了很大的影響。1521年4月,路德出席了神圣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在沃爾姆斯召開的帝國議會,他在會上堅決維護自己的主張,以致被教皇定為異端,開除教籍。盡管如此,路德被薩克森選侯保護于瓦德堡,并繼續從事《圣經》的德文翻譯,為德語的統一做出了貢獻。而且他的影響也早已深入人心,特別是與教廷的抗爭中讓德國民眾徹底認清了教廷的腐敗和自身遭受的壓迫,就連德國農民也被調動起來,終于在閔采爾的領導下爆發了1524-1526年的德國農民戰爭。然而,這并非路德的本意也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果然羅馬教廷利用這場風暴大作文章,把路德定義為另一個胡司,將其領導的宗教改革運動定義為極端胡司派的宗教和社會共產主義的復活,積極拉攏德國諸侯結成天主教信仰同盟共同反對宗教改革運動,進行宗教迫害。面對威脅新教諸侯也積極組成同盟與其對抗,并且隨著宗教改革運動的深入,經過宗教戰爭,根據隨之而簽訂的和約,如1555年的奧格斯堡和約與1648年的威斯特法倫和約,最終確立了教隨國定的原則,新教獲得了合法的公平的地位。
宗教改革運動首先是在德國開始的,但它不久就擴展到了歐洲其他國家和地區,引發了廣泛的影響。宗教改革的結果雖然沒有消除德意志的分裂狀態,但是這一系列的改革活動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給天主教會帶來了巨大的沖擊,運動不僅動搖了教皇和羅馬教會的宗教權威,也直接導致天主教會的分裂。早在11世紀,基督教就分裂為希臘正教和羅馬公教,宗教改革后,教會分裂更為嚴重,從羅馬公教中分裂出了信義宗(路德教派)、圣公宗(英國國教派)以及歸正宗(加爾文教派)等,路德宗分布于德國大部和北歐諸國,包括丹麥、挪威、瑞典、芬蘭等;歸正宗為瑞士、德國一部、荷蘭和蘇格蘭;圣公宗主要在英格蘭。從這些支派中又再次分裂出各種小教派,這種大分裂對整個歐洲基督教世界的沖擊是非常巨大的。至此,天主教會再也沒有可能擁有中世紀那樣至高無上的地位了,而隨著各國或地區新的教會和民族教會的建立,羅馬天主教會已經完全失去了無論是教會還是世俗的最高權力。宗教改革運動還打破了天主教會對德國教育的壟斷,德國興起了眾多的大學。因為,“隨著改革的深入發展,尤其是新教和天主教在教義上的分歧,以及進行的辯論,不可避免地延伸到了教育領域,學校成為新舊教派傳播教義、教育民眾的重要陣地。”[5]馬丁·路德出于對宗教的虔誠,對“因信稱義”作出新的宗教解釋,在宣傳其宗教觀點的同時強調閱讀《圣經》的重要性,并翻譯了德文版圣經,奠定了德語的基礎,從而促進了德意志民族文化的發展。另外,宗教改革運動中教皇這個最大的封建地主也受到極大的削弱,許多教會地產都被沒收,成為既成事實。總之,羅馬天主教會和教皇在宗教改革的洪流中受到嚴重的沖擊,德國大部分地區都擺脫了教皇的控制,改信新教,而教會分裂的最大影響就是削弱了教皇或者說是天主教會的專制權力,這為德意志建立中央集權的民族國家掃除了最大的外來干擾勢力。
二、皇權對宗教改革的阻礙
15世紀末和16世紀初,西歐各主要國家統一的民族君主國家開始形成,“封建制度,連同該制度的種種特權和不法行為,逐漸消失,在走向專制獨裁的君主統治下陸續出現了統一的民族國家”,[1]例如英國、法國。而這些民族君主國家最終得以建立和強大的一個重要因素便是專制君主的存在及其自身對本民族根本利益的維護,更明確的說即這些民族君主國家的建立是由一個強大的君主領導的,面對外來勢力的干擾,這個君主始終關注的是本民族的利益,并且他們會抓住任何可能的機會來促成這種統一趨勢的實現。宗教改革就是一個很好的契機。羅馬教皇是阻礙民族國家統一的最大外來干涉勢力,所以建立中央集權的民族國家,實現國家的強大,推翻教皇的專制壓迫是歷史發展的必然。當德國的宗教改革運動發起之后,西歐其他國家也出現了宗教改革運動,“然而與其他西歐國家的宗教改革運動不同,德意志的宗教改革沒有得到國家統治者的支持”。[6]依據當時的德國社會的情況來看,雖然政治上的分裂狀態依然存在,但是德國民眾對于擺脫天主教會的專制壓迫,維護民族利益都充滿了極高的熱情,并且民族感情在教皇的剝削之下更加強烈,所以當路德將其反對教皇的論綱貼出來后,這一行動在社會各階層中引起了巨大反響,得到了廣大人民,甚至包括諸侯的有力支持。所以路德在宗教改革運動開始之初,就想尋求最高統治者皇帝的支持,希望依靠皇帝來領導進行宗教改革,然而皇帝并沒有擔負這個責任,即使當時完全有希望通過皇帝的領導來實現這個目標的可能都被皇帝親自毀掉了。
在路德宗教改革運動不斷高漲的民族意識潮流下,查理五世當選神圣羅馬帝國的皇帝,年輕的皇帝是中世紀信仰的支持者,對宗教改革持反對意見,雖然查理也意識到教會的種種弊端和問題,也有意愿對教會進行整頓,但是這些改革必須保持在中世紀的教會范圍之內。1521年召開沃爾姆斯帝國議會,皇帝雖然同意給路德發安全通行證并傳召路德前來接受對他的書籍問題以及他否認基本信條的質詢,但是決不允許討論教皇的權威,并且在帝國議會的檔案文件中表明,皇帝與大多數等級代表之間在對待路德的方式上有明顯的意見分歧。由于西班牙的叛亂以及皇帝要與法國的弗朗西斯一世爭奪對意大利的主權,查理希望得到教皇的支持,于是對教皇做出種種讓步,特別是在對待路德問題上。而當查理解決了上述麻煩并迫使教皇給他戴上了皇冠,這時他處在了權力的頂峰,皇帝完全有精力親自來解決宗教信仰的分裂問題,進行新舊信仰的和解工作,但是皇帝沒有把握好這個機會。在帝國利益與民族利益發生沖突的時候,查理五世的做法是拋棄民族利益,選擇帝國利益。由于查理五世是帝國皇帝,“路德對教皇的猛烈攻擊使他感到不快,一個來自人民的改革既威脅著教權,也威脅著世俗政權”。[1]反對羅馬教會的騷動很有可能直接導致帝國的叛亂,所以帝國的皇位使查理必然成為教皇的同盟者,查理和天主教徒是共命運的。因此,查理五世堅決的認為任何脫離羅馬教會建立民族教會的企圖都是不能容忍的,必須維持基督教世界的統一。在沃爾姆斯帝國議會之后,便發布了懲處路德的帝國敕令。
同樣,在1529年的施佩耶爾帝國議會上,德皇一開始就通過其官員聲明,他根據皇帝的絕對權力,廢除1526年法令中路德派建立其他地方教會的條款,并在議會通過了一項新法令。新法令宣布:在已經接受沃爾姆斯敕令的德意志諸邦應當繼續照此行事,要求在羅馬天主教會轄區里不容許有路德派存在,還要求在那些違反沃爾姆斯敕令的地方,不得再進行其他改革,否認圣餐是耶穌體血的各派應同再洗禮派一樣不被承認。總之,皇帝的做法清楚的表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證其帝國基礎不受損害,并且皇帝最終的目的是維護家族利益,所以他往往“剝奪帝國以增加他們家族的私有領地”。[1]故而在查理五世放逐烏爾里希公爵時,他奪取了符騰堡,并把它收歸哈布斯堡家族所有。這一切表明,受限于狹隘的利益觀念,皇帝不可能順應民族感情的潮流支持宗教改革運動,相反,為了他的帝國事業和家族利益,皇帝會盡自己的一切可能去阻礙運動的發展。
另一方面,建立強大的中央集權的民族國家必須要有強大的力量作為支撐。一般情況下,這種強大力量分為兩種,一是皇權力量自身足夠強大,二是皇權聯合其他勢力建立同盟關系使自身強大,德國由于歷史原因皇權自身力量不夠強大所以只能選擇后者。隨著生產力的發展,中世紀中后期商品經濟開始發展,資本主義生產方式開始出現,城市逐漸興起,出現了市民階層。因為利益的一致,于是就出現了王權與新興城市的市民階級的聯盟,這是一種進步的趨勢同時也是英法等國封建分裂局面逐漸消除,最終形成了中央集權的民族統一國家的基礎。然而,德國的王權并沒有鞏固這種同盟關系,王權與城市的結盟關系在兩者對待宗教改革問題的分歧之下走向破滅。作為新興的資產階級力量,驅逐教皇勢力對城市經濟發展的干擾是必然的,而教皇卻是封建專制統治的重要支柱,所以宗教改革運動爆發后,帝國城市比其他任何領地都更傾向于接納新教,城市出現了大批信奉新教的市民,“帝國城市成為了帝國內第一批正式接納宗教改革的政治團體”。[7]而與城市結盟的皇帝,對宗教改革持反對意見,查理五世并不想在宗教問題上對自由城市讓步。由于皇帝對城市進行施壓,城市因為信仰而與新教諸侯結成同盟,王權與城市的同盟最終告以破滅。隨后,皇帝對城市進行了入侵,并對城市進行了整頓,于1548-1552年廢除了28座城市的憲法,成立了完全由終身任職的貴族組成的城市議會,行會遭到解散,古老的城市公社也被有組織的粉碎,德意志南部的自由城市也因此衰落。而皇帝和城市結盟的失敗,不但使王權進一步衰弱,同時也嚴重地打擊了自上而下構建統一民族國家的奧地利道路。
綜上所述,與英法等國的專制君主相比,羅馬帝國的皇帝并不是領導德意志民族統一的進步力量,相反他是造成德國民族嚴重分裂的重要因素,原因如下:主觀上,神圣羅馬帝國的皇帝無意于成為建立德意志民族國家的領導者,他僅僅致力于兩項事業,即帝國事業和家族事業。當這兩項事業與德意志民族利益相沖突時,皇帝的選擇是維護帝國利益和家族利益。所以在宗教改革運動爆發之后,基于對帝國利益和家族利益的維護,皇帝與教皇結成聯盟積極壓制運動的發展,導致了德國政治的進一步分裂。客觀上,由于皇帝致力于擴大帝國版圖,積極對外侵略擴張,助長了封建諸侯勢力的增長,間接削弱了皇權的力量。另外,由于皇帝與新興市民階層對待宗教改革的態度不同,致使二者同盟關系破裂,直接導致皇權依靠市民階級消除封建割據、建立中央集權的民族國家的可能失敗。
三、宗教改革對諸侯的考驗
一直以來,世人對封建諸侯都是持否定態度,因為諸侯本身就是一個不安定的分裂因素。歷史上的大多數民族國家的建立都要經歷一個消除封建割據,實現中央集權,最終由君主領導全國各階級走向民族統一的重要階段,由于諸侯本身的分裂性必將成為民族統一道路上的最大阻力。他們表現出極大的封建自私性和反動性,只關心自己的領地和家族的利益,割地自立,并為了爭奪利益混戰,而且出于自身利益的考慮,諸侯們也總是極力阻礙皇帝的中央集權計劃,來保持自己的獨立地位,這樣導致德國長期分裂的狀態。
盡管諸侯具有如上種種封建反動性,但與皇帝相比,他們也具有一定的進步性。正如皇帝經營的是神圣羅馬帝國的普世性事業,諸侯經營的往往只是本邦國內的地方性事業,二者的著眼點是相對的。皇帝是一個世界的管理者,他的職責就是努力鞏固帝國的統治,而帝國政策實行的直接后果就是德意志民族利益往往因為要顧及帝國需要而被完全的忽視掉。相反,諸侯對于皇帝的帝國事業根本沒有熱情,他們關注的只是本地區的發展。宗教改革時期,“幾個封建大國,如薩克森選侯轄區和公爵轄區、勃蘭登堡、巴伐利亞、巴拉丁、黑森以及其他許多邦國都有它們自己的等級議會,終審最高法庭,財務制度以及財政和幣制。”[1]在德國,可以說只有它們才是穩定的中央集權的代表,也只有它們才有可能將它們外圍的許多小邦吸引到自己這邊來。雖然德國的四分五裂有著很深的歷史根源,但是社會各階級,從諸侯到農民,普遍都有統一德國的強烈愿望。早在宗教改革之前的康斯坦茨會議上,諸侯們就試圖實現德國教士聯合以此建立德意志民族教會,希望通過教士的聯合實現政治統一,雖然最后沒有實現,但畢竟是諸侯對國家統一的一種嘗試。另外,為了實現國家統一,諸侯們還進行了其他的努力,例如,宣布在全國范圍內實現和平,禁止德國人互相殘殺,建立帝國最高法庭以解決國內各種爭端,經濟上統一幣制和關稅等。這些都表明,盡管諸侯以關注本身利益為根本,但是作為德意志人,還是具有民族感情和意識的。在宗教改革運動爆發后,許多諸侯為了驅逐教皇勢力而接受了新教信仰,即使皇帝和教皇都堅決的壓制這場運動的發展,他們也在自己的領地內進行著整頓教會的工作。而新教諸侯中的薩克森選侯弗里德里克和黑森菲利普則是宗教改革運動中杰出的新教代表,他們懷著強烈的民族感情,積極支持驅逐教皇勢力的改革運動,并為促進新教的合法地位而努力奔走。特別是薩克森選侯弗里德里克比較開明,對于路德領導進行的宗教改革運動發揮了重要的作用。所以說,在1519年的萊比錫辯論和1521年的沃爾姆斯帝國議會中,路德之所以能夠毫無畏懼的跟天主教會進行抗爭并堅持自己的宗教改革主張,當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對上帝的虔誠信仰,但更為實際的是他得到了眾多如薩克森選侯的新教諸侯的支持。上文曾提到過路德在宗教改革的最初階段是把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的,但隨著皇帝態度的明顯,特別是在1521年的沃爾姆斯會議上的表現使得路德認識到,“皇帝不是德意志民族利益的代表者,要依靠皇帝反對羅馬教皇,消除封建分裂,實現民族統一是根本不可能的。”[8]故而,路德把希望轉向了諸侯,以此來繼續推動改革運動。
宗教改革運動雖說造成了德國信仰的分裂,但不得不承認,在德國新教信仰代表的是一種更為進步的力量。在當時擺脫教皇勢力的干擾,建立民族統一國家已經成為歷史發展的趨勢,并且改革天主教會的諸多惡習和弊病也是必然的,而繼續維持中世紀的專制統治已經是一種違背歷史發展的行為。為了促使新教的合法地位的確立,新教諸侯做了很多努力和嘗試。在宗教改革過程中召開的幾次帝國議會中,他們積極支持新教信仰,即使在皇帝頒布了種種法令禁止宗教改革運動進行的情況之下,也沒有認真執行過,甚至是我行我素的在本邦國內進行自身的宗教事務改革。值得一提的是,1555年奧格斯堡和約的簽訂,由于新教諸侯對宗教改革事業的努力,奧格斯堡和約確立了“教隨國定”的原則,即諸侯有權決定其臣民信仰,這是宗教改革運動中新教諸侯獲得的一個較大的勝利。然而,宗教問題并沒因此完全解決,宗教沖突也依然存在,不僅是因為該和約的簽訂只是新舊信仰的暫時性妥協,而且以奧地利為代表的哈布斯堡王朝還力圖以天主教統一歐洲,這必然會遭到德意志新教諸侯和帝國等級的反抗。于是在雙方的沖突過程中逐漸形成兩個相互對立的政治軍事聯盟,1608年,以普法爾茨選侯為首建立了新教聯盟,追隨者有黑森等新教諸侯和帝國的一些城市,并得到丹麥、瑞典、法國、英國及俄國的支持;1609年,巴伐利亞公爵發起組織天主教聯盟,參加的有德意志天主教諸侯,得到神圣羅馬帝國皇帝、羅馬教皇和波蘭的支持,但是隨著教派同盟的形成,不僅使業已存在的對立更加尖銳化,也使得帝國的司法機構和等級議會在內亂中逐漸陷于癱瘓并喪失了行動能力,“矛盾的解決由于法律道路的堵塞而被迫走上了以政治或軍事實力解決的道路”。[9]于是,1618年的“擲出窗外事件”,便直接演變成為三十年戰爭的導火索,最終以1648年交戰雙方簽訂條約結束,該條約即《威斯特法利亞和約》,主要內容有:重申1555年的《奧格斯堡宗教和約》和1653年的《布拉格和約》繼續有效;哈布斯堡皇室承認新教在神圣羅馬帝國境內的合法地位,同時新教諸侯和天主教諸侯在帝國內的地位平等;各諸侯邦國內可自行決定官方宗教,加爾文宗為帝國合法宗教,各諸侯邦國還有外交自主權,等等。和約不僅再次確認了“教隨國定”的原則,還承認了加爾文教的合法平等地位。從和約的內容來看,新教諸侯得到巨大的勝利。
縱觀宗教改革運動的全過程,德國的各個階級幾乎都被卷入其中,羅馬教皇、皇帝、諸侯作為德國當時最大的三種政治勢力更是被深深地涉入其中。由于各自的利益需要,他們對待宗教改革的態度是不同的,而態度必然決定行動,所以宗教改革運動對他們的影響也是不同的。皇帝與教皇結成聯盟堅決反對宗教改革運動,這是逆民族感情而為的,所以教皇勢力受到嚴重打擊,皇帝的權力也進一步衰弱。而部分諸侯特別是新教諸侯在宗教改革中卻獲得了必要的力量,也只有他們經受住了歷史的考驗。宗教改革使德國民族國家的建立走上普魯士道路。早在1525年,條頓騎士團大公、勃蘭登堡的阿爾伯特首先宣布改信路德教,成為普魯士的第一位公爵。“普魯士邦之所以強大是由于它一向背叛皇帝和帝國”,[4]所以,德國統一的歷史使命由它最后完成,當然這絕非偶然,宗教改革為它奠定了最初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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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慶
Religious Reform in Germany and Three Political Forces
WEI Shuang-shuang
(Xiangtan University,Xiangtan 411105,China)
Abstract:The religious reformation in the 16thcentury is one of the greatest ideological liberation movements in human history. The Reformation first broke out in Germany,and quickly spread to other countries and regions,which brought huge influence to the whole world. The special historical background and historical conditions chose Germany as the first place for this movement. In the whole process of German reformation,the Pop,emperor and vassals,as three big political powers,had intense relationship with the Reformation.The Pope was firmly opposed to religious reform while the Holy Roman emperor also hindered the further development of the Reformation. Only the protestant governors actively supported the movement. Since the three political forces had different attitudes to the Reformation,the Reformation of the three political forces also had different effects.
Key words:religious reform in Germany;magisterium;imperial power;the vassals
[中圖分類號]K516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4-5856.2016.02.024
[文章編號]1004—5856(2016)02—0105—06
[作者簡介]危雙雙(1989-),女,湖南懷化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近代世界思想文化史研究。
[收稿日期]2015-0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