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婷
(華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廣東 廣州 510631)
??聦υ捳Z、知識與權力關系的論述
李 婷
(華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廣東 廣州 510631)
米歇爾·??率欠▏乃枷爰遥溲芯亢芏?,但他對話語、知識與權力關系的探討尤為經典。通過對福柯作品的分析,可以看出,他認為話語與知識的關系需要在話語實踐中討論,話語是知識得以產生的基礎性條件,知識在形成后也進入話語實踐之中發揮作用,成為話語的一部分;知識和權力是相互利用的關系,表現在權力控制知識,知識給人以權力;在三者的關系方面,福柯認為話語、知識與權力是相互依存的關系,體現在話語是知識和權力的存在條件,知識和權力建構話語。
??拢辉捳Z;知識;權力;關系
米歇爾·???1926-1984)是繼薩特之后法國最重要的哲學家。對話語、知識和權力的研究是??滤枷氲囊粋€重要組成部分。??虏⒉皇窃捳Z概念提出的第一人,但其話語分析的方法以及將權力貫穿于話語理論中,建構了系統的歷史分析的話語理論。
傳統認識論研究的角度是從主客體關系出發,與此不同,福柯切入知識的視角是話語實踐。??抡J為,沒有脫離話語實踐而存在的知識。
“什么是話語”,“為什么話語是一種實踐話語”,是需要明確的兩個問題。在《詞與物》中,??抡劦?話語的任務就是“說出所是”[1],“話語是由一組符號序列構成的,它們被加以陳述,被確定為特定的存在方式”[2]。??略凇吨R考古學》中將“話語”定義為“隸屬于同一的形成系統的陳述整體”[3],其所謂“臨床治療話語”、“經濟話語”、“精神病學話語”等都是基于這個定義上使用的。話語不僅是一種陳述方式,一種表征(representation)的符號,更是一種實踐話語,即??滤f的“系統形成的話語談論之對象的實踐”。對于??聛碚f,知識的形成既不決定于話語內部也不決定于話語的外部,而只能決定于話語間的實踐運動。在《知識考古學》中,福柯指出,“這個由某種話語實踐按其規則構成的并為某種科學的建立所不可缺少的成分整體,盡管它們并不是必然會產生科學,我們可以稱之為知識。知識是在詳述的話語實踐中可以談論的東西?!盵4]在他看來,研究思想史或知識史應該先考察知識賴以存在的規則,即考察知識存在的前提條件——話語實踐的總體要素及其規律。話語形成有四個要素,分別是話語對象、陳述方式、概念使用以及策略選擇。這四個要素共同組成了“話語形成規則”,并由話語實踐所確定的。換句話說,話語以陳述的形式存在,從根本上來說是一種知識性的實踐行為,而知識是在話語實踐中構建起來的。因此,知識與話語的關系表現為兩個層面的意思,一是話語是知識得以產生的基礎性條件;二是知識在形成后也進入話語實踐之中發揮作用,成為話語的一部分。知識就是這樣在話語實踐中產生和運轉。
??聦懙溃骸爱斘易x到——我知道已經歸屬于我的——‘知識就是權力’或‘權力是知識’的命題時,我開始發笑,因為研究它們的關系正是我的問題……我提出它們的關系這一事實,清楚地證明了我并沒將它們二者等同起來。”[5]由此可見,學術界將權力與知識等同起來的觀點違背了福柯本人的思想。在??驴磥恚瑱嗔椭R的關系是互利關系,體現為權力控制知識,知識給予人權力。
(一)權力控制知識
在《詞與物》中,福柯將知識概括為朝三個方向敞開的空間區域。第一個方向放置的是數學和物理;第二個方向是語言、生命和財富的生產與分配等科學;第三個方向是哲學。[6]在《知識考古學》中,??抡J為知識是由話語實踐按照規則構成的要素整體。他所指的知識是廣義的知識(savoir),而不是科學或規范的知識(connaissance)。換言之,??卵芯康闹R是包括自然科學、經驗科學及哲學在內的知識。為什么??乱疾鞆V義的知識,而不去探討建立在認識論基礎上的那種規范的知識?也就是說,是否存在純粹的知識?在??驴磥恚@個問題的答案是否定的。柏維爾曾指出,傳統的知識研究總是以探索知識的認識論基礎為主,并將知識當成一種脫離政治統治行為的認識活動的產物。[7]而福柯指出了不存在純粹的、不受意識形態影響的知識,知識都是為歷代掌握權力的統治者所控制,為賦予不同社會階層及其社會成員身份、權利和行為方式服務。正如??滤f,知識是權力的眼睛。凡是知識所及的地方也是權力所及的地方,知識無處不在,權力也無處不在。“……權力制造知識(而且,不僅僅是因為知識為權力服務,權力才能使用知識);權力和知識是直接相互連帶的;不相應地建構一種知識領域就不可能有權力關系,不同時預設和建構權力關系就不會有任何知識”。[8]“知識分子的政治問題必須從真理與權力,而不是從科學與意識形態的角度思考”。[9]從??碌闹髦锌梢钥闯?,他認為權力是一種知識化的權力,知識是一種權力化的知識。權力要對社會大眾進行支配就必須建構各種理性主義和知識編碼。
(二)知識給人以權力
知識給人以權力表現為知識本身具有權力功能。福柯指出,“如果把科學僅僅看成一系列程序,通過這些程序可以對命題進行證偽,指明謬誤,揭穿神話的真相,這樣是遠遠不夠的。科學(知識)同樣施行權力,這種權力迫使你說某些話,如果你不想被人認為持有謬見、甚至被人認作騙子的話?!盵10]知識給人以權力還表現為,知識為權力的合理性辯護。??轮赋?,“這個社會生產和流通以真理(知識)為功能的話語,以此來維持自身的運轉,并獲得特定的權力”[11],“如果沒有真理(知識)話語的某種經濟學在權力中,從權力出發,并通過權力運行,也就不能行使權力?!盵12]權力的運轉需要知識,權力的合理性必須通過知識來加以論證。如果沒有知識的傳播、保存,權力也無法發揮作用。
在知識與權力的關系研究上,??虏粌H考察了權力對知識的作用,而且考察了知識對權力的作用。??略洘o情地揭露道:“哲學家,甚至知識分子們總是努力劃一條不可逾越的界限把象征著真理和自由的知識領域與權力運作的領域分割開來,以此來確立和抬高自己的身份??墒俏殷@訝地發現,在人文科學里,所有門類的知識的發展都與權力的實施密不可分?!盵13]在福柯看來,權力和知識是相互利用的關系。誰擁有權力,誰就決定知識的有效性;誰擁有知識,誰就決定權力的統治策略。
??抡J為,上帝的死亡也預示著人的死亡。換言之,元話語的死亡代表了傳統話語敘述主體的死亡。在他看來,并不存在“純而又純的客觀真實”等待主體陳述,所有的知識最終都是話語實踐中隱而不現的權力和知識的相互利用。此時,“話語與知識”關系、“權力與知識”的關系向“話語與知識-權力”關系開始轉變,使得話語、知識、權力三者的關系更加清晰明確。
(一)話語是知識和權力的存在條件
從話語的功能性層面來看,權力自身無法建構知識,必須以話語為前提條件,并利用話語形成知識;而知識若不進入話語之中,或者說不成為話語的一部分,也將無法產生權力形式。福柯在《性經驗史》中,對于“性倒錯”問題的分析清楚地表明性話語是如何成為權力和知識的前提和條件的。所謂性倒錯,在??驴磥?,其實正是當代性話語的產物。“通過如此眾多的話語,人們增加了對一些小小的性倒錯的法律判決,人們把不合法的性行為與精神疾病聯系起來:人們給從兒童時期到老年的性發展提出一套規范,精心地規定了所有可能的性異常的特征,人們還組織了各種教育控制和醫療方法,圍繞著那些最微小的怪誕念頭,道德家們、特別是醫生們收集了一套有關可憎事物或行為的夸張語匯?!毙缘瑰e者由于破壞了西方社會的兩大規范性體系——“婚姻的法律”和“欲望的秩序”,時常受到社會上控制性話語的打擊。在打擊的過程中隨之相伴的是權力的關系,而且“控制性經驗的權力必須緊貼著身體,注視著它們,強化它們的各個部位,它激活它們的皮膚,夸大它們的錯亂。它把性的身體攬在懷中。無疑,這意味著它的效能得到了提高,控制的范圍擴大了?!毙栽捳Z通過對性倒錯者進行判斷和整合,制定出約束性倒錯者行為的一套規范,從而實現了對某個群體的分類,使得權力關系的對象更加明確。
(二)知識和權力建構話語
??抡J為,“在任何社會里,話語一旦產生,即刻收到若干程序的控制、篩選、組織和再分配”[16]。在一定條件下,話語可以轉化為權力,而作為權力的一種的知識則是“掌握權力的人們根據必須的禮儀說出的話語,它是提供正義的話語”[17]。福柯在《何謂作者》一文對“作者”一詞的闡釋清楚地表明知識和權力是如何建構話語的。作者“AUTHOR”詞源是權威“AUTHORITY”,也就是說,作者實質上就是統治者。作者在話語中掌握著話語權,實則是統治權。在一定意義上,這個“AUTHOR”就是國王。AUTHOR在中世紀指的是對精神的支配。然而對精神的支配是上帝所擁有的,這就說明在中世紀,統治者即是活的上帝,他對人們的精神進行統治,致使我們的信仰也交給了他們。因此國王才是真正的“AUTHOR”。??旅鞔_指出,任何人的言說和書寫都無一例外地深受“話語形成”的規則支配。所以,從話語論來考量,任何作者都不過是在履行某種“作者-功能”。以前的作品并不是在表達作者真正的意圖,而是揣摩并闡釋、表達統治者的意圖。一部作品的產生,一定程度上代表作者“死了”,因為一旦作者的思想形成文字,就必定會有各種解讀。就如國王一樣,他的命令和意志一旦下達,經過傳話人的傳達、闡釋,無可避免地會出現偏差。這也就是為什么一本經典會出現很多闡釋本。從這個意義上,就如??滤f的,作者并沒有權威性,而是他的話語被濫用,被知識和權威工具化。
“誰在說話”、“在哪里說話”、“以什么身份說話”、“話語被誰用”、“話語有什么用”等問題本身就是一個權力問題。??略谠捳Z形成的分析中也清楚闡明了權力和知識對話語的建構作用。對象、陳述形式、概念和策略共同組成了“話語形成規則”。福柯指出,這四個要素不是獨立的,而是相互交織在一起的。這四個要素依次形成一個垂直的等級系統,即上下行的關系,前面的層次制約著后面的層次,低級層次不能獨立于比它們高的層次。這四個要素無不受權力和知識的影響:話語對象不是自為自在,它是知識和權力選擇的結果,以知識和權力允許的方式確定、分析、分類、解釋它們所掩蓋構成的關系網絡;話語陳述形式是由一系列的社會建制確定的,并按照權力的規則行事,否則便會遭到排斥、歧視;概念的使用必須符合連續形式、共存形式以及涉入程序,話語才能獲得理解、認同和接納;話語策略的選擇會受到知識和權力意志的影響,還要滿足所屬話語群的要求。
從探討話語與知識、知識與權力的關系,到考察話語、知識與權力三者的關系,福柯摒棄了傳統的認識論研究框架,獨樹一幟地從話語實踐的視角指出,話語與知識的關系需要在話語實踐中討論,知識和權力是相互利用的關系,話語、知識與權力是相互依存的關系。??碌脑捳Z理論讓我們時刻對“知識”或所謂的“真理”保持警惕,不被權力所控制的知識所蒙蔽。
[1][2]Michel Foucault, The order of things: an archaeology of the human sciences[M].New York: Routled, 1989:48,121.
[3][4] 米歇爾·???知識考古學[M].謝強,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98:118,203.
[5] 王治河.??耓M].湖南:湖南教育出版社,1999:185-186.
[6] 參見米歇爾·???詞與物:人文科學考古學[M].莫偉民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01:452-453.
[7] 參見杜以芬.淺談福柯對傳統認識論的批判——知識與社會權力的控制[J].濟南大學學報,2005(03):64.
[8][12]米歇爾·福柯. 錢穆譯.必須保衛社會[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233-234、23.
[9] 杜小真.??录痆M].上海:上海遠東出版社,2003:446.
[10][11][13] 米歇爾·福柯.權力的眼睛——福柯訪談錄[M].嚴峰譯,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32、37、31.
2016-10-10
李婷(1993-)女,廣東梅州人,華南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研究生。研究方向:政治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