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棟材,鐘娉雯
(衡陽師范學院,湖南 衡陽 42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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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論民間信仰的當代社會價值
——以四都鎮總管信仰為例
李棟材,鐘娉雯
(衡陽師范學院,湖南 衡陽421002)
四都鎮總管廟是目前湘東南唯一保存相對完好的總管爺信仰物質化實體,有著重要的學術價值;同時該總管廟對地方歷史發展、信仰變遷和當地民眾生活的研究有著重要的社會價值。一般地,宗教文化有兩種表現形式,一種是作為非物質的精神形式;一種是作為物質的實體形式。宗教文化的兩種傳承范式,同時也是宗教文化服務現代社會的兩種渠道。隨著社會深化改革發展,社會文化需求發展日益多元,宗教文化在社會發展精神建構、地方經濟發展、協調人際關系和規范人們交往行為等諸多方面有著重要不可替代的作用。
民間信仰、總管爺、社會價值
宗教文化與社會發展的關系一直成為學界、政界和教界共同關注的重點。隨著中國社會深化轉型發展,引導宗教文化各形態與社會主義建設相適應成為社會各界日益關注的社會課題。宗教文化作為一種社會意識,其社會作用表現具有多重性。一方面,作為一種幻象,宗教具有消極的社會作用。比如消耗著大量社會財富,并伴生許多社會問題;但是同時,宗教文化又具有積極的社會作用,特別是具有悠久歷史的宗教活動場所,越來越成為地方社會發展重要的物質力量。比如作為名勝古跡,宗教活動場所吸引眾多的民眾參觀,成為重要的旅游場所,從而宗教文化成為經濟發展的重要歷史文化資源;同時在社會轉型時期,宗教文化還是民眾精神生活組成部分,民眾在宗教信仰文化中找尋到慰籍,宗教文化在民眾精神世界的歷史地位得到有效提升。歷史唯物主義認為,人類社會發展的規律是客觀的。[1]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客觀性說明,當前宗教文化的社會價值有待我們加以客觀分析,并審慎對待。
在考察中國傳統信仰文化之后,有人指出:中國人有“信鬼神,好淫祀”的信仰傳統。[2]一般認為,這是中國人信仰的現實性特征的表現;同時也是中國地幅遼闊形成復雜的宗教信仰的表征。
在民間信仰體系中,既有全域影響力的玉帝、關帝和觀音菩薩等全民性神靈,也有僅具有區域影響力的保生大帝、開漳圣王和三山國王等區域性神靈。同時作為補充,除上述相對具有普遍影響力,具有超凡神性的民間“大眾”神靈以外,在浩瀚的中國傳統信仰體系中仍有為數眾多但是影響非常有限的“小眾”神靈。比如本文關注的總管爺就算這類“土神”典型代表。通常這些“小眾”神靈的影響范圍往往局限在一村或者數村。在各種地方史料典籍中,這些神靈往往也有體現,但一般被簡單地記述為“土神”了事。
對四都鎮總管信仰進行初步考察之后,我們認為四都鎮總管爺的身份能夠比較確定地定位為“土神”,屬于民間信仰序列:一是從影響區域表征來看。該總管爺影響集中在以四都鎮為中心的區域。當地民眾認為總管爺產生和福佑當地,祭祀主體也是當地人為主;二是本土性表征。四都鎮總管爺是本地人,死后成神。總管爺生前就是當地人中的一員,跟當地人共同生活,具有很好的當地認同;三是社會地位表征。四都鎮總管爺沒能列入到官方的典籍中,是小范圍內被認同和祭祀。這類神靈由于其本土特性,因為有很好的認同基礎,成為地方民眾精神生活中心,往往在地方社會發展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一般認為,“土神”是用以指稱中國傳統社會民間信仰的一類神靈。[3]這類神靈影響范圍較小,也不算正規宗教信仰,祭祀圈至多一鄉,專注福佑當地生民,是當地民眾重要的精神依托。這類“土神”信仰典型性代表如“土地”信仰。《宋書·明帝紀》:“宮內禁忌尤甚,移床治壁,必先祭土神。”[4]這里所述“土神”,應該指土地神,算是典型“土神”之一。但是,中國傳統社會的信仰體系復雜程度遠不止于此。通過調查發現,當前在中國社會仍然活躍著為數不少的地方神靈,我們姑且稱之為非典型性“土神”。之所以把這類神靈歸為非典型性“土神”類屬,是因為這些神靈具有“土神”的某些特征,但是跟通常認知的“土神”又存在某些差異。
日本學者濱島敦俊指出:“土神”產生于某一地區,并有著該地特有的靈異傳說,因而在該地受到信仰的神。[5]在民間信仰體系中,“土神”信仰往往定位為處于縣級城隍神與村級土地神中間的,屬于鄉一級的神靈。“土神”定義凸顯“土神”信仰的本地化特質。具體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本地產生;二是當地靈驗;三是該地信仰。我們認為該概念集中強調“土神”信仰影響范圍的“本地性”特征,這里本地性是指相對于影響力覆蓋更大區域的神靈而言。一般地,“土神”影響往往設定在本地,“土”就是指稱本地的意思,表征神靈是“土生土長”的文化特質。
同時,日本學者金井德幸也用“土神”概念指稱某些影響范圍具有相對有限的部分神靈。[6]比如廣泛分布的土地信仰。但是,我們認為該概念所形成的某些留逸勢必難免:一是因為用于指稱的對象過于復雜;二則是金井德幸概念中的核心“本地”,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是個含混不清的所指。本地有時候能指一個自然村,有時候可以指稱一個大河流域或者更寬廣的區域。所以在中國民間信仰體系中既有土地神為代表的典型“土神”,也有本文呈現的非典型性“土神”。
湘東南現存唯一的總管廟位于桂東縣西南部四都鎮。四都鎮存有的總管廟,有總管爺偶像、總管傳說和祭祀習俗等信仰要件。從而確證總管信仰不僅僅在江浙地區一度流行,總管爺也不完全姓金,總管信仰也不完全屬于淫祀溢出等問題。[7]從現有所掌握的材料來看,我們注意到調查呈現的總管信仰之間有著某些差別,以至于無法為這些總管爺群體進行描繪,而鮮為人知。從目前收集的資料來看,總管信仰留存的版圖已經涵蓋湘、皖、贛和渝等區域。這些零散分布于多個省域和地區的總管信仰總體上保持有大致相同的文化特征,同時也各自具有個性化文化特征。
四都鎮總管信仰包含有物質性的總管廟、總管爺塑像和陪祀塑像等;以及非物質性的流傳在當地民眾中的豐富的總管爺顯圣傳說和相關的祭祀活動。當前,總管信仰在當地仍然具有較大影響力;同時該廟在當地經濟、社會和文化發展中也有著相當重要的意義。
四都鎮總管爺姓李,名為楊林,是當地人,生卒時間不詳。傳說李總管為當地土著人,生前熱心桑梓,為人正義。當地百姓為感激他造福地方,特立廟祭祀。[8]李總管在當地頗有威名,死后成神,繼續福佑當地百姓。地方立廟祭祀之后,總管爺時有神跡。目前當地熱心人士收集到關于總管爺成神之后,顯圣事跡有數十之多,內容涉及道德教化、社會規范、鄰里糾紛處置和公平正義等內容。通過這些神跡,我們不難考證出,該總管信仰具有與江浙總管信仰有著大體相同的信仰內涵,但是也發現有著某些內在的本質性區別,從而明確四都鎮總管信仰特質。
作為一種為當前學界所普遍忽視的民眾信仰形態,四都鎮總管信仰具象化表征有待我們進一步去研究。歷史唯物主義認為,信仰文化是作為一種社會意識,存在于人類歷史發展的一定階段。我們認為作為一種社會意識,信仰文化是主體對自身以及外部環境認識的混合表現形式,歷練千百年的演變,具有相對獨立的各種表現形態和文化特質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同時我們認為之所以總管信仰表現出如此豐富的信仰特性,是與中國的地域遼闊的地理現實是相關。地域的遼闊造就了民族的信仰方式的差異性,形成龐大復雜的信仰文化體系。一般認為,文化的豐富性是因為主體基于外部環境的經過主觀改造形成差異所致。[9]文化作為社會意識的一種表現形態,有其獨特的發展規律。同時應該提出的是,當前這種信仰文化體系在當地經濟發展、文化傳承和社會和諧仍然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綜合初步調查結果,我們認為四都鎮總管爺信仰仍然有著重要的社會價值。
首先,具有悠久歷史的總管廟成為當地經濟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量。據當地政府介紹,他們計劃在未來五年實施大力發展旅游產業振興規劃。目前每年總管廟吸引的游客超過4000人,并且維持持續增長趨勢,總管廟成為旅游目的地的效用明顯。從2014年以來,該縣推廣全域旅游規劃,計劃利用該縣優越的地理條件、豐富的森林資源和獨特氣候優勢展開全域旅游產業發展計劃。具體到四都鎮,他們計劃利用當地的溶洞地理資源、紅色文化資源和總管廟信仰文化資源,打造文化旅游的精品路線;并結合臨近國家森林公園資源,進一步提升旅游產業價值,促進區域經濟發展。目前當地正在文物修復、路線規劃和配套設施完善等幾個方面著力,以求充分開發和利用總管廟旅游資源計劃。
其次,總管廟成為當地民眾精神生活的重要歸屬地。四都鎮總管信仰整體是以總管爺信仰為主包括觀音、財神信仰在內的信仰體系。眾所周知,中國人的信仰生活往往具有現實性,他們能夠將現實生活與信仰相對應。在他們看來,宗教信仰生活與現實生活是無縫對接的。他們認為,在現實生活的不同領域,均有不同的神靈在主管,從而以總管爺為主體,以財神爺、觀音菩薩為陪祀的信仰體系就能很好地覆蓋他們的現實精神生活全部。不可否認的是,總管廟一直是地方民眾精神生活的重要維系載體。當地民眾自發地組織開展形式多種的信仰活動,總管爺信仰為和諧地方社會發展提供了精神資源。
最后,總管廟成為規范民眾交往的有效制約力量。在文化習慣方面,中國人普遍不愿意介入訴訟,訴訟往往是他們的第二選擇。同時在日常生活矛盾中,并不是所有的矛盾適用于訴訟。這就導致目前在總管廟周邊很多的民眾日常矛盾的調處仍然依靠總管爺,總管爺成為有效地解決社會民眾矛盾的公共力量。我們到當地考察的時候就聽到不少關于總管爺斷訟的案例,可見當地不少民眾仍然認可總管爺在現代社會的協調作用。同時,作為一種神圣的力量,民眾對涉及公平和正義的價值訴求特別是較為低矮層面中總管爺的效用更為明顯。同時作為一種文化載體,總管信仰還是地方文化傳承和文化構建的核心載體。
黨和國家領導人一直在提倡引導宗教文化與社會發展相適應。[10]作為一個辯證唯物主義者,我們認為宗教文化的社會效用是具有雙重性的。不容置疑,四都鎮總管信仰在當前社會具有的社會價值仍然具有雙重性。四都鎮總管信仰只是當代社會民間信仰的一個典型代表,民間信仰乃至所有的宗教信仰的當代社會價值屬性仍然具有雙重性。正是基于宗教文化當前的社會效用具有雙重性,我們認為當前既是宗教文化發揮的應有社會價值的重要的歷史時期,也是加強引導宗教文化與社會主義發展要求相適應的重要關頭。
[1] 康斯坦丁諾夫.歷史唯物主義[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5:48.
[2] 魏征.隋書·地理志[M].北京:中華書局,1997:238.
[3] 清·孫希旦。禮記集解第二卷[M].北京:中華書局,1989:341.
[4] 沈約.宋書·明帝紀[M].北京:中華書局,1974:156.
[5][日]濱島敦俊.明清江南農村社會與民間信仰[M].朱海濱,譯.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08:59.
[6][日]濱島敦俊.明清江南農村社會與民間信仰[M].朱海濱,譯.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08:165.
[7]李棟材.海外華人華僑文化范式研究[D].泉州:華僑大學,2013.
[8]王作安.《積極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學習時報》,2015. http://theory.people.com.cn/n/2015/0511/c40531-26978991.html?1431422875426閱讀時間:2016年3月11日.
On Contemporary Social Values of Folk Beliefs——Taking beliefs of majordomo in Sidu Town as an example
LI Dong-cai, ZHONG Pin-wen
(Hengyang Normal University, Hengyang Hunan 421002, China)
The main temple in Sidu Town is the only relatively well-preserved physical entity of the majordomo beliefs in southeast Hunan Province and it is of great academic value. Meanwhile, the main temple has an important social value to the local history development, belief change and local people’s life. Generally, there are two forms of the religious culture, one is as immaterial spirit form, and the other is as a physical entity. The two modes of transmission of the religious culture are also the two channels of religious culture serving the modern society. With the deepening reform development of the society, the requirement of the development of socio-culture is diverse, and the religious culture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that cannot be replaced in spiritual construction of the social development, local economic development, interpersonal and human communicative behavior and many others. Thus, promoting and guiding the religious culture and adapted to the local social development, religious culture and social values must be carefully analyzed and taken seriously.
folk belief; majordomo; social values
2016-03-23
衡陽師范學院科研啟動項目:社會和諧背景下的民間信仰研究(13B34)階段性成果。
李棟材(1976—),男,湖南桂東人,博士,講師,從事文化哲學研究。
B933
A
1673-0313(2016)04-013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