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霍克海默的實證主義批判

殷華成

(河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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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霍克海默的實證主義批判

殷華成

(河南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河南 開封475001)

摘要：霍克海默是法蘭克福學派批判理論的創(chuàng)始人。作為早期法蘭克福學派的核心人物，他對實證主義的持續(xù)批判，他與實證主義者的三次爭論，實質上反映了雙方在科學與哲學、科學與社會、科學與政治關系上的不同立場。它不僅奠定了法蘭克福學派成員整體拒斥實證主義的傾向，而且也顯示了西方社會思潮中人本主義與科學主義的根本分岐。

關鍵詞：霍克海默；批判理論；實證主義

馬克斯·霍克海默(Max Horkheimer，1895—1973)，德國猶太人，法蘭克福大學哲學博士，社會哲學教授，法蘭克福社會研究所所長，批判理論的創(chuàng)始人，法蘭克福大學校長。他對實證主義、實用主義、工具理性等不斷的批判決定了法蘭克福學派至少三代人(如馬爾庫塞、哈貝馬斯、芬柏格等)對新舊實證主義繼續(xù)批判的基調，是20世紀30年代西方社會思潮中人本主義與科學主義之爭的典型，極大地影響了批判理論和科學技術哲學的發(fā)展方向。

一、批判實證主義的三個階段

霍克海默的“實證主義”是一個模糊的概念，包括第一代孔德實證主義、馬赫主義、邏輯實證主義、實用主義、操作主義、語言分析哲學等，甚至哲學史上不屬于該流派的理論也歸并到實證主義之中，它的含義其實相當于科學主義或運用科學方法的各個理論。

1.辯證分析實證主義

大學期間，由于霍克海默的導師漢斯·柯奈留斯(Hans Cornelius)教授在哲學上受實證主義、馬赫主義的深刻影響，他在博士論文和授課資格論文中也努力運用柯奈留斯的思想觀點和經(jīng)驗主義方法，并認為，“哲學家只有通過密切關注自然科學研究所采用的方式才能在未來有所獲得?！盵1]2:70霍克海默獨立授課后，他繼續(xù)強調經(jīng)驗研究的重要性，“沒有經(jīng)驗科學的發(fā)展，哲學自身將象古代一樣不能取得進一步進步?！盵1]11:306同時，他也看到了實證主義哲學的意識形態(tài)作用。他指出，實證主義的興起與19世紀歐洲大陸資產(chǎn)階級統(tǒng)治鞏固相一致。

20世紀30年代初，開始批判具體科學研究“混亂的專業(yè)化”，[2]指責它們專注于技術細節(jié)問題而使研究者彼此分離，缺乏整體和全方位的考慮；并提倡跨學科的唯物主義研究，即克服科學與哲學的片面性，協(xié)調科學的正確性與哲學的真理性?；艨撕Ｄ再澩J識論意義上的經(jīng)驗方法，“對歷史進程的經(jīng)驗研究追求的是作盡可能準確的描述，并且最終要求認識規(guī)律和趨勢，這和對人類之外的自然領域的研究是完全一致的。”[3]41同時，他批判科學“根本不注意區(qū)分本質的東西與無關緊要的東西。當關注更加美好的社會的標準”，或“一旦面臨作為一個整體的社會進程時，科學就逃避責任?！盵3]160他特別指出，實證主義“并不關注事物的‘本性’，它只關注的僅僅是現(xiàn)象”，這會導致科學不能對迷信持一種批判立場。同時，實證主義不承認知識依賴于社會行動并導致“實證主義必然以一種非歷史方式理解自身”，[4]36不能從關心人類解放、教導人類認識的意義上來說明行動的目標。當然，在實證主義對事實的強調中也“潛伏”著“反抗形而上學與壓迫力量結成的聯(lián)盟的因素?！盵4]220霍克海默甚至還公開宣稱唯物主義分享實證主義的經(jīng)驗證實標準，“它只承認給予感覺經(jīng)驗中的東西為真實的東西；它從開始就一直堅持這種看法”，[4]40并把它當作反對獨斷概念的批判武器。

2.激烈批判實證主義

20世紀30年代中期，隨著霍克海默政治立場的激進化，實證主義、經(jīng)驗主義遂成為批判理論的主要批判對象?；艨撕Ｄ赋觥罢麄€科學的主體不過是經(jīng)過提煉的資產(chǎn)階級個人的經(jīng)驗知識罷了。”科學家“不敢懷疑現(xiàn)存的社會形式，企圖在唯心主義良心觀和自由觀這類形而上學信念尋找庇護所”。而實證主義則把主體與客體的分裂當作自己的基本前提性假設，它沒有認識到自由，沒有看到主體和客觀或個人與社會的分裂只是作為一個應該被超越的已經(jīng)出現(xiàn)的階段。作為西方哲學唯名論傾向的現(xiàn)代代表，邏輯實證主義現(xiàn)在所起的作用已經(jīng)是退步的而不是進步的。同時，霍克海默還指出，經(jīng)驗主義“不考慮歷史中質的飛躍”，不能“懷疑現(xiàn)存社會制度”，也“沒有提供消除政治迷信或精神迷信的方法”，無法看到“共同利益和真正人性存在的觀念”，它們認為“完全由利益支配的理論概念無法與客觀的科學相容”，阻礙了“關于人類和社會事務的洞見”。[4]134

霍克海默還把傳統(tǒng)理論和自然科學聯(lián)系在一起，強調笛卡爾方法相聯(lián)的內在邏輯的缺陷，由此形式邏輯和理性也成為批判的靶子。一方面，傳統(tǒng)理論把事實劃入“普遍概念”，科學事實概念的實際缺陷是“種類與實例的關系”由“簡單的理論上的推演完成的”。[4]214而邏輯形式主義則導致科學靜態(tài)地把普遍運用到特殊，由于構建了一個錯誤的普遍，實際上社會存并沒有完全地概括進理論之中去。另一方面，“學者”(傳統(tǒng)理論家)沒有意識到(資本主義)社會的經(jīng)濟結構塑造科學工作。他們的成果只能是維護或者促進社會的生產(chǎn)過程，不可能用來批判社會或變革社會，它造就的是一種缺乏批判和超越維度的順從主義?；艨撕Ｄ赋?，哲學必須遠離科學，不僅科學的社會內容而且自然科學本身是批判的對象，不贊同科學把事實與價值分離，而維護理性的核心是自由的觀念。

3.徹底否定理性的意義

40年代，伴隨著政治上的悲觀主義，霍克海默批判的矛頭轉向理性本身，把啟蒙等同于工具理性，并論證了客觀理性走向主觀理性的不可避免性，顛覆了理性的任何積極意義。“在當代資產(chǎn)階級文明崩潰過程中，值得追問的就不僅有科學的研究，也包括科學的意義?！盵6]1

一方面，他指出，傳統(tǒng)理性概念被剝奪了舊的含義和價值，淪為純粹的工具理性功能。作為一種結果，剩下來的僅是理性的“實用主義意義”，它鼓勵“最大限度地運用手段去達到目的”[7]28而無視他們的起源或本質。理性的自我批判因素已經(jīng)基本消失，它對個人自我持存的植入與清除關于人的內涵是同一個過程，大多數(shù)個人已經(jīng)失去自我覺悟和自我發(fā)展的能力。而法西斯主義把人類關系從經(jīng)濟統(tǒng)治決定所有個人關系方面的力量轉變成一種新的命令和服從的赤裸裸的形式。人類個性的殘缺不全來源于工業(yè)資本主義的“實用主義理性”，它最終在法西斯主義那得到完成。另一方面，霍克海默把啟蒙等同于工具理性。由于“啟蒙事先就把追根究底的數(shù)學世界與真理等同起來，自然的所有不能被算計和形式化的方面都清除出啟蒙的科學圖景之外。這種不可阻擋的工具理性所導致的歪曲的圖景被看作是世界的唯一真實圖景?！盵6]33所以，“真理與科學無關，科學本身已經(jīng)喪失了自知之明，而只是一種工具?！盵6]93在資產(chǎn)階級社會，自由只意味著有組織的無政府狀態(tài)，而啟蒙運動本身表現(xiàn)為自由主義。由理性確立的自我持存，即資產(chǎn)階級個體的對象化沖動展現(xiàn)為具有破壞性的自然力，該力量已經(jīng)無法與自我毀滅區(qū)別開來。這兩種破壞性相互緊密交織在一起?！凹兇饫硇宰兂闪朔抢硇裕兂闪艘粋€完美無缺又虛幻無實的操作方式?！盵6]99

二、與實證主義的三次論戰(zhàn)

20世紀30年代初，邏輯實證主義(又稱維也納小組，邏輯實證主義，邏輯經(jīng)驗主義)和法蘭克福學派同屬于二戰(zhàn)前歐洲左派學術思潮，前者以奧地利維也納自然科學家如石里克、卡爾拉普、紐拉特等為主，后者以德國法蘭克福社會研究所的批判理論家霍克海默、馬爾庫塞、阿多諾等為主，雖都曾接受過馬赫主義的影響，政治上也基本上傾向于激進派，但兩個學派卻很少有相互交流。

1933年，德國納粹上臺后，兩個學派主要成員基本上都流亡海外。1936年，美國哲學家胡克(Sidney Hook)在《馬克思主義者季刊》上發(fā)表“自然辯證法”一文后，他在哥倫比亞大學遇到霍克海默，后者認為胡克對辯證法原則的態(tài)度是不正確的，在他的分析中反映出深受實證主義的影響。胡克提議舉行座談會討論科學哲學、形而上學與辯證法等相關問題。不久，胡克和霍克海默在哥倫比亞大學舉行第一次會議，一方有：恩斯特·內格爾，邁耶爾·夏皮諾、紐拉特、胡克；另一方有：波洛克、馬爾庫塞、洛文塔爾、霍克海默。會議集中討論辯證法本質，一方認為：辯證法或是通常所說的科學方法，或是變戲法；堅持要霍克海默與波洛克“把他們關于辯證法意義的冗長、含糊的敘述說清楚?！盵9]另一方，霍克海默一直談論知識由于其種種矛盾而發(fā)展，但這些矛盾竟然是些要求修改和排斥假說的陳腐例證。由此，胡克認為，“研究所一再反對‘實證主義’，但他們沒有關于何為實證主義的清楚或一致的概念。他們似乎把實證主義與‘崇尚事實’、反對理論等同起來?！盵9]

后來，雙方又在紐約大學舉行第二次會議，一方紐拉特未參加；另一方波洛克、馬爾庫塞、保羅·萊澤斯菲爾德、霍克海默。這一次，霍克海默從藝術史中舉出一些他認為不能運用科學方法解決的例證。但邁耶爾反駁了他，認為霍克海默指不出來使他承認自己陳述無效的什么證據(jù)。霍克海默反擊“當你年齡再大些，再成熟些，你就將不再相信你能夠運用科學方法解決藝術史中任何重大問題了?！盵9]

邏輯實證主義也從來不是統(tǒng)一的。其中，在涉及到科學的歷史和社會因素時，社會學家紐拉特(O·Neurath)堅持一種全面試錯主義，糾正了大多數(shù)學派成員對社會科學的輕視。1937年，霍克海默發(fā)表《對形而上學的最新攻擊》，對新實證主義展開激烈的批判。紐拉特迅速給霍克海默寫信：“最初這種震驚是讓我無語”。[1]16178作為回應，紐拉特寫了一個深思熟慮不太充分的陳述和不帶有攻擊性的回應要求在雜志上發(fā)表。他希望進一步縮小兩個學派之間的不同與誤解。對于這種回應，霍克海默拒約始終拒絕發(fā)表。1937年7月，在法國巴黎召開國際第三屆統(tǒng)一科學會議，阿多諾代表霍克海默，提交了一個觀點更激烈的反對邏輯實證主義的報告。此后，紐拉特又迅速寫了回應，提交給霍克海默，進一步想讓其相信誤解了兩個學派有一致的部分，并提出一些問題讓霍克海默回答?；艨撕Ｄ僖淮尉芙^了對紐拉特要求發(fā)表自己回應論文的請求，因為法蘭克福學派的內部雜志《社會研究雜志》并“不想為對立觀點提供舞臺”。[1]16:348

三、批判實證主義的反思

霍克海默對實證主義等批判，他與實證主義者或科學哲學家的爭辯，實際上涉及到雙方關于科學與哲學、社會、政治的關系問題的根本分岐，不僅體現(xiàn)了以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為背景的兩類知識分子的不同視角，而且也顯示出了近代以來學科分化所帶來的彼此隔閡和誤解。

1.科學與哲學

一部科學史，實際上是各門具體科學不斷從哲學中分出來的歷史。特別是19世紀以來，“科學的研究,至少在這一時期里和哲學探討分了家?！盵12]285任何一個哲學家構造的妄圖凌駕于科學之上的可以囊括一切自然知識的自然哲學體系也都被科學的進程所否定。前期霍克海默明確指出，“唯物主義要求哲學與科學的統(tǒng)一。當然，它意識到技術不同于哲學追求，科學有限制的任務。正如它意識到研究的方法和研究的描述之間的區(qū)分?！盵4]34后期霍克海默則呼吁繼承德國唯心主義哲學，以對科學的激進批判代替了早期對哲學與科學的辯證思考，徹底否定了實證主義的任何積極意義，完全否認經(jīng)驗主義方法，甚至否定了科學的價值。實際上，由于哲學與具體的自然科學研究的脫節(jié)，霍克海默等法蘭克福學派成員無法根據(jù)客觀事實，只好依靠理性的獨斷和思辨去思考自然科學問題，片面強調哲學的自主性與科學的反動性，贊賞哲學直覺、洞察方法的先進性，其結果只能是阻礙自然科學的發(fā)展。當今，已不存在“一個外在于科學的方法，在此基礎上任何事物都能聲明自己科學，能夠批判科學，特別是時髦地聲稱相對科學很陌生的他們的歷史處境。”[10]在19世紀，德國博物學家洪堡直截了當?shù)匕旬敃r德國科學遠遠落后于英國和法國的原因，歸咎于謝林和黑格爾自然哲學的流行。

當然，現(xiàn)代自然科學越來越具有獨立存在的意義并不表明它可以完全拋棄哲學。“關于哲學，每一個現(xiàn)代科學家，特別是每一個理論物理學家，都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的工作是同哲學思維錯綜地交織在一起的，要是對哲學文獻沒有充分的知識，他們的工作就會是無效的?！盵13]27哲學仍然可以對科學的存在論和價值論基礎進行督察，正如英國哲學家柯林武德指出：“一個對他的科學從不進行哲學思考的科學家頂多也就是一個打下手的、只會模仿的、熟練工匠式的科學家?！盵14]3當然，如今的哲學與科學的統(tǒng)一并不是把科學概念的基礎從科學工作主體中分離出來，使它繼續(xù)作為哲學，而是鼓勵多種方式在科學之間內部聯(lián)結和創(chuàng)造新的東西提供開放概念空間。作為一個以馬克思主義為旨趣的批判理論家，后期霍克海默對科學與哲學關系的論述明顯違背馬克思主義的科學觀，甚至他自己聲明，“哲學上取消科學，在個人生命中是一種慰籍，在社會中則是一個謊言。”[4]134

2.科學與社會

科學的發(fā)展受到一定社會背景、價值觀念的影響，科學知識的形式和內容也都受到外在社會因素的制約。前期霍克海默看到了科學的局限性并非“科學理性”所導致的，而是“由于諸種本身就受日益僵化的社會狀況制約的限制所致”。[3]159實證主義的經(jīng)驗研究也不是開始于“從無中產(chǎn)生的觀念”，而是立足于社會。后期霍克海默則激烈批判邏輯經(jīng)驗主義盡力割裂個體科學的社會背景，剝去它的解放可能性。他指責科學沒有認識到，它的形成是由科學之外的因素決定的，“這些工作以現(xiàn)存經(jīng)濟為前提條件，是存在于具體的歷史條件之中的整個經(jīng)濟過程的組成部分”，[4]197并且它有利不斷加強現(xiàn)存社會。實際上，科學受社會因素的巨大影響并不表明科學由社會條件決定?？茖W進步并不一定來源于現(xiàn)實的社會需要，有許多科學發(fā)現(xiàn)和理論設想則來源于科學家無功利的好奇與自由想象的激發(fā)。

科學發(fā)展有自己的邏輯，它基本上是由科學內部所決定的。科學知識的產(chǎn)生也有自己的規(guī)律，它基本上積累式的。科學的內在理性及其實用的“不完全的工藝學”(波普)的標準恰恰就是和實踐保持一定的距離。只有科學研究者至少在進行理論工作和研究時，保持對研究機構和科學政策上的相對獨立性，客觀地堅持從社會角度看來是抽象的真理，才有可能合理地處理各種科學問題，并做出重大發(fā)現(xiàn)。同時，不同時代的科學共同體，都有相對穩(wěn)定的理論范式，科學革命的發(fā)生就是研究范式的重大轉變。而對科學發(fā)展中社會因素的過分強調會導致相對主義、干涉主義，既不利于培育健康的科學精神，還有可能妨礙基于自由追求之上的真正科學發(fā)現(xiàn)。

3.科學與政治

霍克海默指出，“科學保留著一種阻礙它去發(fā)現(xiàn)危機的真正原因的形式”，它本身都是“意識形態(tài)”，即“任何掩蓋建立在矛盾之上的社會的真正本質的人類行為都是意識形態(tài)?！盵3]192這樣，他認可了科學技術與意識形態(tài)的“共謀關系”。 由此，實證主義也成了保守意識形態(tài)的表達。同時，資本主義把科學變成了一個意識形態(tài)工具，成為壓迫的幫兇或同謀?；艨撕Ｄ€認為非功利的科學研究在一個連人的自身都不自律的社會中是不可能的。知識和利益是不可分的，事實和價值的二元論其實是維護社會現(xiàn)狀的行為。實際上，無論哪一個時代的統(tǒng)治階級，它們都會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去奪取政治權力并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地位，科學技術被利用也不例外。不同的是，近代以前，科學不發(fā)達，統(tǒng)治階級借助科學之外的其它工具就能達到目的；近代以來，科學成為西方文化的主向度，出于掌控“文化領導權”的需要，科學技術具有意識形態(tài)的作用就不可避免了。因此，科學的社會功能也是歷史的，科學本身并不應該、也承擔不起主要責任。

霍克海默還責怪科學缺少對社會的整體反思，已經(jīng)背叛了自由主義里的進步要素，沒有把社會和改善它作為自己的目標。而新實證主義也“放棄了一切通過自身活動來改善自己的境況的希望”，[4]136投入到資產(chǎn)階級懷抱。同時，現(xiàn)代經(jīng)驗主義是一種“單子邏輯”，這種哲學“相當精確地符合于獨裁領袖的追隨者的感情特征。”[5]175他激進地把法西斯主義和大屠殺作為形式化工具理性化的最終結果。顯然，科學家對社會的責任不能混同于職業(yè)革命家、政治家的責任。前者只有某種特定的社會責任和義務。一方面，對于科學成果應用及其可能產(chǎn)生的后果，應當具有比較準確和可靠的判斷。另一方面，應當運用他們那種特殊的社會角色，以“責任公民”的義務去促使科學成為謀求人類健康、和平的事業(yè)，而不是殺戮和戰(zhàn)爭。然而，科學研究態(tài)度上對事實的遵從不等于政治上對現(xiàn)實的直接肯定。不能把實證主義對待事實的科學態(tài)度直接當作一種對待社會現(xiàn)實的政治態(tài)度，它作為一種有一定局限性的方法，不能認為它本身具有維護統(tǒng)治制度、反對社會變革的社會功能。而把實證主義與極權主義聯(lián)系起來，過于牽強附會，明顯違背歷史事實，更是“一種獨斷論的雜拌”。[16]402由此，過分強調“科學與權力”、“理性與壓抑”的關系，容易導致科學研究中的“政治掛帥”和政治活動中的“專家治國”，不僅扼殺科學的正常發(fā)展，而且容易陷入政治“烏托邦”。

總之，霍克海默對實證主義的批判，與邏輯實證主義的爭論，源于他并未真正理解邏輯實證主義不斷變化的具體理論，并未深入到自然科學內部去客觀分析科學的發(fā)展邏輯，而以唯心主義哲學家和激進左翼分子的獨斷論誤判了科學與哲學、社會、政治的關系。同時，以霍克海默為首的批判理論家對實證主義的批判也引起了科學哲學家們對科學發(fā)展之中哲學、社會、政治因素的重視，并形成新的分支學派。這既是當代西方社會思潮中“兩種文化”之爭中長期沒有得到研究的個案，也是對科學哲學發(fā)展中起到重要推動作用的法蘭克福學派的科學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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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Horkheimer's Critique of Positivism

YIN Hua-cheng

(The Marxism College of Henan University，Kaifeng Henan 475001,China)

Abstract：Horkheimer is the founder of Critical Theory.As the central figure in the early Frankfurt School,he sustained critique of positivism.His three debates with positivism，which essentially reflects the different views on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two sides of science and philosophy,science and society,science and politics.It affect the other members of the Frankfurt School critical attitude continued to treat positivism,which also lay the anti-scientism purport of the Frankfurt School and demonstrated the bifurcation between humanism and scientism.

Key words：Horkheimer;critical theory;positivism

收稿日期：2013-02-10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專項任務：國際視域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理論自信研究(15JD710041)階段性成果。

作者簡介：殷華成(1975—)，男，河南信陽人。博士，副教授，從事科學技術哲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B5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0313(2016)02-001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