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文物保護標準探識

何流

摘要：歐洲文物保護工作理論和實踐的發展，促進了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工作的較早開展和取得世界領先地位。歐洲文物保護標）隹化技術委員會的建立，及其備方向工作組結合的合理架構，配合上標準制訂程序的精細設計，保障了文物保護標準的編制質量和有序進展。標準內容結合了歐洲文物特點、注重文物本體的研究、強調基礎工作的重要性、聚焦對具體技術的規范和單項指標的優化，從而使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具有可操作性和實用性，以及技術的先進性。

關鍵詞：標準；文物保護；實用性；歐洲

進入20世紀以后，各種技術、方法、材料隨著科技的突飛猛進而移植到文物保護工作中來，文物保護工作如何開展、文物保護的效果如何評價和界定，成為了人們廣泛重視的較為突出的問題。而工業標準化為人類獲得高質量一致性優質產品的現實給了我們積極的啟示。正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各國陸續認識到文物保護標準化的必要性，人們在實際工作中對文物保護的標準化工作開始了實踐和探索。標準化的目標是要求文物認識理念的統一，大家都采用公認先進的文物保護技術手段，以期最終得到較優化一致的文物保護效果。隨著文物保護理念的發展、國際組織的建立以及各國間合作的加強，國際社會就某些保護理念、保護技術和保護方法達成了一定的共識，人類的文物保護事業進入了一個新的歷史時期，促使國際文物保護標準化工作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一、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工作

1、起源發展

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行動始于20世紀70年代末的意大利。意大利是當今世界遺產大國，也是文化遺產保護的先進國家，悠久的歷史使意大利形成了多種藝術形式、豐厚的文化底蘊和鮮明的地方特色。“20世紀60年代頻繁的水災對意大利大量歷史藝術作品造成了極大的破壞，因而文物保護科學在意大利成為了一門非常重要的學科。對文物的分析和了解是文物保護和修復的核心，而分析方法和修復方法的標準化即是獲取對文物最有效保護的重要途徑，文物保護的這種需求推動了文物保護標準化研究在意大利的開展。”如何將這些豐富多樣的文物以一種更加科學，更加規范的方式保護下來成為意大利文物保護實踐中需要考慮的問題，對這一問題的思考進而促進其國內文物保護標準化工作的發展。

“1977年在博洛尼亞由國際保護學會（IlC）召開的石質材料保護問題國際會議上，G.Alessandrini，C. Manganelli del Fa， P.Rossi-Doria Rota， M.Tabasso，S.Vannucci等著名學者提出了一個建議：對石質藝術品應統一制定石質品病變研究和檢查保存狀態的方法，”這項提議正式啟動了意大利的文物保護標準化工作。同年意大利文化遺產部和國家研究委員會聯合設立了NORMAL委員會，該委員會的成立旨在為石質文物保護的檢測和分析方法建立標準。NORMAL委員會由國家研究委員會（CNR）和文化遺產部中央修復研究所（ICR）的學者組成，并建立了相關工作組，開始制定石質文物保護的相關標準，于1980年發布了第一個文物保護標準（（石質材料的可視性病變：技術術語》。其后，NORMAL委員會持續不斷發布文物保護相關標準，至1993年共出版NORMAL文獻資料44部，涉及石質文物保護的許多方面。標準化的腳步一旦啟動便不會停止，1996年，文化遺產部和意大利國家標準委員會（UNI）簽訂了一項涉及文物領域諸多問題的協定，NORMAL委員會成為國家標準委員會的文物專業技術委員會。從此NORMAL委員會結束了自己的NORMAL標準，統一采用意大利國家標準委員會規范格式制定UNI國家標準，其范圍也不再僅局限于石質文物，而擴展到所有文物的相關標準，并擴展建立了23個不同方向的工作組。至2005年底，包括部分NORMAL標準的轉化和新制定的文物保護標準，共形成文物保護意大利UNl國家標準27項。2001年，意大利標準化組織（UNI）向歐洲標準委員會（CEN）提出制定一套適用于整個歐洲文物保護標準的計劃，至此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行動開始啟動。

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CENI TC346）是歐洲標準委員會（CEN）下屬的一個專業技術委員會。CEN/TC346第一屆會議于2004年6月21日在意大利的威尼斯召開，會議批準了在歐洲文物領域開展標準化行動的計劃書，同時指定意大利國立標準化組織（UNI）為CEN成員國負責單位，意大利的VascoFassina先生為主席，任期6年。會議決議的主要目標是制定文物保護定義、專業術語、檢測和分析方法等方面的歐洲標準，以支持可移動和不可移動文物的材料特征和腐蝕過程研究，以及支撐文物保護、修復、維修和維護等策劃和執行活動中所使用的保護材料和技術。這些標準將有助于文物保護專家的修復和保護工作，同時保證歐洲專家在文物保護中可高效交流有關檢測和分析方法的信息。該標準化行動將為整個歐洲地區制定一個協調統一的文物保護方法體系。

2、組織機構

歐洲標準委員會是一個非政府組織，負責批準發布歐洲范圍的各方面標準，該組織中心設在比利時的布魯塞爾。2006年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成立之初，歐洲標準委員會擁有29名正式成員 （擁有選舉權），即所有歐共體（EC）國家（法國、德國、意大利、荷蘭、比利時、盧森堡、英國、丹麥、愛爾蘭、希臘、葡萄牙、西班牙、奧地利、瑞典、芬蘭、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斯洛文尼亞、馬耳他、塞浦路斯），和歐洲自由貿易聯盟（EFTA）成員國（冰島、列支敦士登、瑞士、挪威）；4個待入會成員（沒有選舉權，即阿爾巴尼亞、保加利亞、克羅地亞、土耳其）；8個協會（無選舉權），其中包括：ECOS（服務于環境領域）、ANEC（服務于最終消費者）、NORMAPME（服務于SME即中小企業）等；300個聯絡機構，即歐洲各聯合會（無選舉權）。

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下設專題方向工作組，工作組成員從各成員國的相關專家中選定，同時還有一定數量的志愿者人員參加一些標準項目。最初建立了5個工作組，分別負責各個急需發展的不同技術領域。第1工作組負責一般方法學和術語，召集人為意大利的Appolonia先生；第2工作組負責構成文物的無機多孔材料的界定方法和分析，召集人為希臘的Argyropoulos女士；第3工作組負責對無機多孔材料構成的文物保護工作所采用的方法和產品進行評估，召集人為意大利的Fassina先生；第4工作組負責藏品的防護，召集人為丹麥的Johnsen先生；第5工作組負責包裝和運輸，召集人為法國的de Wallens女士。endprint

隨著歐盟（其前身為歐共體）的不斷東擴，歐洲標準委員會的正式成員還在增加，迄今為止又增加了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克羅地亞三國，正式成員達到32名，另外黑山、塞爾維亞、馬其頓、土耳其正在談判加入，阿爾巴尼亞、波黑、科索沃也在申請加入。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的工作也在不斷地擴充，至2012年專業工作組的總數已達到11個。除了上面提到的5個工作組，新增的第6工作組負責文物展出的照明，召集人為意大利的Camuffo先生；第7工作組負責室內外氣候的詳述和測量，召集人擬由意大利委派；第8工作組負責歷史建筑的能耗效率，召集人擬由挪威委派；第9工作組負責飽水木器，召集人擬由意大利委派；第10工作組負責歷史木構物，召集人擬由意大利委派；第11工作組負責保護過程，召集人擬由德國委派。

3、標準編制和審批

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的中心工作目標是起草編制歐洲文物保護技術標準，以支持文物保護技術和文物保護活動。委員會全體會議每年進行一次，負責研究探討文物保護技術的基本工作和發展方向，制定歐洲文物保護技術標準的發展戰略。各工作組負責擬定相關標準的編制計劃，經委員會批準，正式開始相關標準的編制工作。各工作組根據自己實際工作，不定期召開專家會議，討論標準編制計劃和執行情況，協調相互之間的標準編制工作。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將主要目標放在制定文物保護定義、專業術語、檢測和分析方法等方面的歐洲標準上，根據這個目標委員會批準備工作組開展一系列標準的編制工作。

從起草文件到標準的公布執行一般需要經過5個階段。1.起草文件階段：工作組專家和志愿工作者一起搜集資料確定需要標準化的技術方法和技術參數，按照標準文件格式形成標準草案，一般期限為12個月，最長可達21個月；2.征求意見階段（包括翻譯和處理）：在各成員國的范圍內，向文物保護機構、專家學者、有關企業、社會公眾等相關利益方，征詢意見和建議，一般期限為8-9個月；3.討論階段：工作組專家和志愿工作者針對調查的反饋意見和建議進行討論，形成一致意見后對標準文本進行修改，一般期限為8個月，最長可達17個月；4.投票表決階段：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將各工作組最后修改的標準文本草案報歐洲標準委員會批準，由各成員國投票表決，一般期限為6-7個月；5.標準公示階段：標準批準后至正式公布的一段時間，理論上還可有少量文字修改，一般期限為2個月。如：最新的《EN 16648：2015文物保護一運輸方法》，2015年7月10日獲得批準，現正在公示期，2015年11月30日將正式發布。

二、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分析

1、歐洲文物保護標準的發布情況

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自2004年成立以后，就立即著手開始制定歐洲文物保護標準發展戰略，建立相應工作組，開始編制文物保護標準。第一批3項文物保護標準在2009年發布，其內容均為測試方法，應是從意大利的文物保護標準移植而來。隨后每一年都有一定數量的標準發布，迄今為止共發布歐洲標準22項，技術規范1項，正在審批中的歐洲標準4項，正在征求意見階段的歐洲標準3項。

2、歐洲文物保護標準的內容和方向

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分三種內容形式，標準（standard）、技術規范（technical specification）、技術報告（technical report）。標準是由一個公認的機構制定和批準的文件。它對活動或活動的結果規定了規則、導則或特征值，供標準使用者共同遵守和反復使用，以實現在預定領域內最佳秩序的效果。技術規范是標準文件的一種形式，是規定產品、過程或服務應滿足技術要求的文件。它可以是一項標準（即技術標準）、一項標準的一部分或一項標準的獨立部分。其強制性弱于標準。技術報告是客觀描述科學研究過程、進展和結果，或者科研過程中遇到問題的文檔，技術報告在發表前很少經過獨立審稿過程。其作用更多是用于參考。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做出規定，所有的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名稱前必須冠以文物保護。但從英文單詞上看則有一個明顯的變化。實際上2011年10月1日發布的歐洲標準《EN 15898：201 1文物保護一主要通用術語和定義（Conservation of cultural property-Maingeneral terms and definitions）》在標題上使用術語cultural property（文物保護），而在標準內部術語中卻僅對術語cultural heritage做了定義，顯然culturalproperty已是文物界長期廣泛使用的文物術語，其后一年中發布的文物保護標準題目仍然在使用conservationof cultural property，而從2012年11月1日起發布的標準題目則改為conservation of cultural heritage（也應譯為文物保護）。從中可以看出在西方，文化遺產（cultural heritage） -詞也是從cultural property逐漸轉化演變過來，在概念上有一定差別，歐洲人也經歷了一個概念認識轉變過程。

從時間上縱觀歐洲文物保護標準的發布情況，不難發現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的工作重心放在對文物本體的研究方面，注重對文物材質性質和腐蝕損壞過程的分析。首批2009年至2010年連續發布的幾個標準都是針對文物材質性質的測試方法。2011年至2012年又相繼增加了一些微環境方面的標準。同時，秉承意大利一貫重視文獻記錄的優點，對檔案文獻發布相應標準進行規范。2013年仍然是發布的測試方法的標準。2014年之后則是轉向了保護材料和保護過程。從某種程度上來看這些標準已經覆蓋了從文物本身到保護文物的活動兩方面的內容，和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制定的戰略目標相一致。

另外，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深受意大利文物保護思想的影響，現有歐洲文物保護標準中相當部分是從意大利的NORMAL標準移植而來。如初期的幾項標準《EN 15801：2009文物保護一測試方法：毛細吸水的測定》《EN 15802：2009文物保護一測試方法：靜態接觸角的測定》《EN 15803：2009文物保護一測試方法：水蒸氣滲透性的測定》分別移植自意大利的《NORMAL-11/85水吸收的毛細作用：毛細吸收率》《NORMAL-33/89接觸角的測量》《NORMAL-21/85水蒸氣的滲透性》。其后還移植了其他一些測試方面的NORMAL文件。意大利NORMAL標準共有44項，而現已發布的歐洲文物保護標準才有22項，可能今后還會有一定量的NORMAL標準被移植過來。endprint

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像其他任何標準一樣有其使用者和適用范圍。它的使用者是各成員國政府、在各成員國活動的與文物保護相關的國家和國際間非政府組織、文物機構、文物工作者、宗教團體、與文物保護相關的公共和私人分析實驗室、與文物有關的建筑商、文物保護修復材料供應商、文物包裝運輸商、文物照明和冷暖供應商等一切與文物發生關系的組織、企業和個人。它的適用范圍是歐盟成員國的文物保護工作。因此，它的目標文物主要為歐洲的傳統文物，當然也包括他們博物館中現存的從世界各地搜集到的大量其他文物。歐洲大型傳統文物構造中廣泛存在的是石質建筑，所以歐洲文物保護標準中對石材尤為關注，對石質文物材質分析的標準、石材腐蝕劣化過程的標準以及石材保護材料標準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歐洲文物保護標準重視對文物本體的研究。《EN16085：2012文物保護一文物材料取樣方法學：一般規則》就是針對文物本體取樣的要求。一是確認文物本體本原部分與后代修補添加部分，也就是區別文物與非文物，這點反映出歐洲人重視對文物的理解認識，只有文物本體才是文物的核心價值，文物本體以外的存在部分只有便于或幫助人們認識文物本體時才有價值。二是取樣或其他動作應在文物的隱蔽部位，不損害文物的價值或使損害降到最小。同樣《EN 15801：2009文物保護一測試方法：毛細吸水的測定》等一批測試方法標準則是對分析文物本體材料的性質規定了統一科學的規則。對文物本體研究的另一重要方面是文物腐蝕劣化過程的研究，這是對文物采取保護措施之前的必須過程。文物腐蝕過程的內因是文物自身的材料特性，腐蝕發生的外因則是文物所處的特殊壞境。《EN15757：2010文物保護一控制氣候引發對有機吸濕材料機械損傷的溫度和相對濕度的規范》等一批環境監測與文物關系的標準對文物腐蝕劣化的研究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強調基礎的重要性。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化技術委員會成立以后，就很快開始了《EN15898：2011文物保護一主要通用術語和定義》的編制。因為術語是一門科學的基礎工作，只有形成一系列基礎的概念術語，才能在其之上構建符合邏輯關系的各種錯綜復雜的結構，從而建立起一門學科的科學體系。正是由于其基礎的重要性，該標準編制所用時間遠遠超出了一般標準所用時間，歷經4年才編制完成。它是在歐洲標準委員會的框架內，集合了歐洲文物保護領域全體專家的智慧，提煉分享大家對各個概念的理解，促進完善了各項定義。該項標準采用歐洲標準委員會的三種官方語言（英語、法語、德語）文本，其基礎是一個英文工作文本，某些概念在這些語言之間沒有直接等效的術語，所以就提供了擴展的短語，有些還添加了注解和例證。

歐洲文物保護標準聚焦于細節的操作和單項具體工作。如文物材質單項性質的測定，《EN 15801：2009文物保護一測試方法：毛細吸水的測定》《EN15802：2009文物保護一測試方法：靜態接觸角的測定》《EN 15886：2010文物保護一測試方法；表面顏色測定》等大量測試方法的標準都是對文物材料某一個特性的檢測，和實際工作銜接緊密，具有很強的規范指導意義。又如《EN 16455：2014文物保護一用于文物的天然石材和有關材料之中的可溶性鹽的提取和測定》、《prEN 16782文物保護一多孔無機材料的清潔：文物的激光清潔技術》等則是對文物保護工作的某一具體操作，有對當代先進技術的轉化應用，也是文物保護處理工作中最基本的工作內容。

歐洲文物保護標準具有突出的可操作性和實用價值。這些標準許多都是根據第一線的長期實際工作而來，尤其是方法論方面的標準都是以試驗為基礎和依據的。當有特殊需求時，還會在不同實驗室進行相應實驗，以獲得準確數據和實際操作過程，使標準文本的內容正確可靠。多數標準在規范操作過程的同時，還會提供具體示例，充分展示執行標準的積極意義和可以達到的預期效果，使標準的使用者能夠方便地執行標準中的條款，而且可以預見到執行標準以后將會有力地促進文物保護工作。由此，如同工業標準帶來工業產品質量一致性的提高，文物標準的實用性便于它的推廣使用，而這種廣泛的使用必然會帶來文物保護工作質量的不斷上升。反過來這種工作質量的提高將激發人們把一些更好的成熟優質技術提煉成新的標準。所以說實用性是標準生命力的基礎，針對文物行業的特殊性和個體文物的惟一性，保證文物保護標準的實用性尤其重要。

三、結語

歐洲的文物保護標準工作從意大利的NORMAL標準起已經走過了40多年，從標準的立項編制審批到標準的發布執行修訂，積累了相當多的先進經驗和成功實例，有許多方面都值得我們學習借鑒。誠然，歐洲和我國的國情不同，具有較大的文化差異而且遺留下的文物呈現出不同特點，但我們的文物保護工作理念和目標正在逐漸趨同，對文物保護標準有同樣的需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借鑒外國的先進經驗可以改進我們的文物保護標準工作，關鍵是將他們的先進經驗為我所用并結合我們的工作實際，從而建立起適合我們自己文物特點、具有較強的適用性與實用性的文物保護標準。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