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境界則自成高格

楊良文

王國維《人間詞話》有云：“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我聯想到人，人活著亦要有境界，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魅力。何謂人的境界？概言之，曰：豁達大度，從容淡定，抱樸歸真。借用《菜根譚》名句：“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云卷云舒。”

遙想東坡當年，命運多舛，喪慈父，亡愛妻。烏臺詩案，幾丟性命。從此后，一路被貶，謫黃州，遷惠州，徙海南。三尺微命，一介書生，顛沛流離，背井離鄉。天涯海角，隔水相望。然東坡居士，曠達樂觀，辯證處世，隨遇而安。在杭州，修建蘇堤，造福于民，湖光增色。居黃州，千古杰作《念奴嬌·赤壁懷古》《赤壁賦》應運而生，光照萬代。至海南，建書院，辦學堂，興學風，儋州人一直引以為傲。蘇軾境界高遠，他深深懂得宦海沉浮，人生榮辱，皆如過眼煙云。如何得到永恒？那只有本真的自我和超越時空的筆墨。如何看待宇宙萬事萬物？“變與不變”：“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取與不取”：“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這就是超然的蘇軾！

近觀晚清重臣曾國藩，文韜武略，內圣外王，堪稱“立德、立功、立言”之“三立完人”。其建湘軍，戰太平，攻南京，剿捻軍，辦洋務，功高蓋世，官居要職。然其居功不傲，為官不驕，慎獨慎行，為“修身齊家平天下”之典范。其治軍，強調“愛民為治兵第一要義”，“忠義血性”則是選將的首要標準；其治家，崇尚“耕讀之家”，重視“和以治家”“勤以持家”，并身體力行，言傳身教，有《曾國藩家書》傳世；其處世，在一“淡”字上著意，在一“靜”字上著力，推誠守正，與人為善；其為官，“居官以耐煩為第一要義”，“總以錢少產薄為妙”，清廉自守，淡泊名利。曾國藩有詩云：“治生不求富，讀書不求官。修德不求報，為文不求傳。譬如飲不醉，陶然有余歡。中含不盡意，欲辯已忘言。”他曾贈其弟曾國荃一首詩：“左列鐘銘右謗書，人間隨處有乘除；低頭一拜屠羊說，萬事浮云過太虛。”高境界大智慧啊！

人活著要有境界，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魅力。有境界的人詩意地生活，一簞食，一瓢飲，居陋巷，住茅屋，粗茶淡飯，曲肱而枕，人生足矣！有這么兩句話“依然白水煮稀飯，還是青菜燒蘿卜”“去年讀通三國，今朝看破紅樓”，這是人生的一種境界啊。無境界的人呢？忙忙碌碌，拼命掙錢，向往奢華的生活，成了“錢奴”“房奴”，也有這么兩句話“寧在寶馬上哭，不在自行車上笑”“寧在豪宅中鬧，不在平房中笑”，丟失了精神家園，失魂落魄，找不到回家的路，不知幸福是何物。

高樓住得，茅屋蹲得；好酒品得，粗茶喝得；佳肴嘗得，菜根咽得；快樂享得，苦難忍得；清貧受得，寂寞耐得。順其自然，明乎大道，此謂之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