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斗細
(貴州師范學院經濟與政治學院,貴州貴陽 550018)
網絡政治非議下中國政治合法性面臨的困擾及其應對策略
陸斗細
(貴州師范學院經濟與政治學院,貴州貴陽 550018)
隨著網絡媒體的興起,網絡政治妄議現象日益頻繁,各種不負責任的政治言論通過反叛主流價值、質疑基本制度、消解現實成就、追捧西方優勢、顛倒歷史黑白等方式不斷挑戰中國政治合法性。對此,試圖從政治合法性構建模式、價值多元化與西方意識形式滲透、社會不滿的累積以及網絡媒體的特性等多個方面探尋網絡政治妄議何以侵蝕政治合法性的根源,并主張要站在執政安全的高度,創新理念、夯實政治合法性的現實基礎,重構政府與媒體間關系,促進網絡參政渠道和電子政務服務水平,以一套“組合拳”化解當前中國政治合法性建設面臨的挑戰。
政治合法性;網絡政治;非議;話語權;意識形態
在政治文化的語境下,政治合法性本質上就是民心背向問題,這一命題之所以倍受各國執政者關注,是因為“一個政體要達到長治久安的目的,必須使全邦各部分(各階級)的人民都能夠參加而且懷抱著讓它存在和延續的愿望”[1]。但是,政治合法性建設和維系是一項長期的系統工程。特別是伴隨著互聯網的普及和網絡媒體的興起,網絡政治妄議日益頻繁,中國政治合法性建設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這種挑戰主要表現為在網絡輿論、網絡言談中,人們不再局限于政府所預設的敘事框架,而是通過反叛價值、重構歷史、抨擊現實等方式,質疑當前政治秩序的正當性和合理性,侵蝕中國政治合法性的基礎。為此,認清形勢、追源溯流,探尋網絡環境下政治合法性建設的策略,成為目前亟待探討的重要課題。
(一)反叛主流價值,張揚極端個人主義
網絡政治妄議對社會主義價值觀及其符號的質疑往往覆蓋社會主義、集體主義和愛國主義三個層次。第一,去馬列化、“非毛化”、反社會主義議論泛濫。此等言論或者通過斷章取義、移花接木的方式曲解馬克思列寧主義;或者通過揭秘“真相”、“爆料”私生活的方式,將思想偉人、革命領袖綁架到道德被告席上,從而削弱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權威性;或者通過“揭秘”蘇東社會主義國家領導人種種錯誤,“指證”社會主義價值的虛偽性;或者“不顧史實惡意揣測毛澤東領導與發動的諸多事件的動機來抹黑毛澤東;通過夸張、臆造、虛構所謂的毛澤東‘生活細節’來丑化毛澤東形象”[2],等等。第二,張揚極端個人主義,嘲弄集體主義價值觀。一些網絡言論隨意涂抹集體主義精神的時代符號,以“還原歷史真相”為名,惡搞英雄人物、道德典型,宣稱“邱少云事跡違背生理學常識”、“黃繼光堵槍眼是造謠”。第三,嘲弄或攻擊愛國主義,宣揚極端民族主義與民族虛無主義。少部分人固守個人主義的狹隘視角,否認愛國主義情感的正當性和崇高性,認為“個人有不愛國的自由”;或者有意割裂“黨、政府、國家”三者關系,宣稱在愛國或不愛國這一問題上,不能“將國家、政府和黨派混為一談”,誣稱各種愛國行為是“向當局效忠”;一些網民用狹隘民族主義蠱惑人心,對他國的災難幸災樂禍;也有些網民秉持民族虛無主義的錯誤立場,妄自菲薄,大肆宣稱民族文化的劣根性,矮化民族形象、鈍化民族意志,削弱愛國主義基礎;有人甚至同情民族分裂勢力和港臺“民主”分裂運動,危害國家統一。
(二)質疑基本制度,夸大體制機制問題
一些網絡言論質疑人大、政協代表的結構、態度、能力問題,宣稱“人民代表大會”是“官員代表大會”,人大、政協代表非貴即富,只能代表權貴;某些網民利用某些偶發事件,比附浮夸,制造輿論,大肆渲染領導干部目無法紀、以言代法、以權壓法、徇私枉法的現象和行為,宣稱“黨大于政、政大于法”;在類似“你是替黨說話還是替老百姓說話”等網絡輿情事件中,一些網絡言論借題發揮,以偏蓋全,宣稱黨和政府是人民的對立面,引發人們對“權力是誰賦予的、權力該為誰服務”的質問;部分網民對“反腐成果”進行反面解讀,發出“天下烏鴉一般黑”的論調;或者在網絡上大肆渲染濫用警力、非法強拆、刑訊逼供、冤假錯案、暴力截訪、公權私用等,誤導民眾對政府權力運行的合理性產生普遍性懷疑;網絡中也有人惡意利用權力運行中的失范問題挑起政民對立,行政、執法部門被描述成準黑惡勢力,而某些惡意襲擊國家公務人員的犯罪分子則被某些網民稱之為“義士”、“大俠”。
(三)消解現實成就,曲解路線方針政策
一是渲染和引申貧富兩極分化問題,宣稱目前貧富的差距已經背離社會主義的宗旨,甚至將貧富分化籠統歸因于體制弊端,將貧富分化提升到貧富對立、官民對立層面,煽動仇富、仇官情緒。二是夸大社會不公平、不公正現象,將社會不公簡單歸因為體制缺陷、權權勾結、權錢勾結等原因。三是對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的提供吹毛求疵,指責政府在維護社會秩序、提供基礎設施、保護生態環境等方面存在大量權力缺位、錯位和越位的亂象;將食品安全事件完全歸責于政府失責;不能正確看待改革發展中產生的問題,無視黨的執政成就和政府治國理政成效,盲目地將醫療、教育、住房等民生問題與權力腐敗、錢權勾結、官場奢靡、形象工程等不良風氣聯系起來,破壞黨和政府形象。四是盲目抵制“維穩”與輿情管控,認為政府應該從自身去查找和排除社會不穩定的因素,對各種鬧訪、暴力討薪、釘子戶等無條件同情與支持;對政府的互聯網治理政策和行為不僅盲目排斥,而且認為政府行為嚴重損害了公民的基本權利。
(四)渲染他者優勢,混淆顛倒歷史黑白
一些網民習慣以西方為參照物,批判中國政治經濟社會制度與體制。某些所謂公知和“網絡大V”將西方的“普世價值”奉為圭臬,高舉西方民主、自由、平等、博愛、人權的旗幟,將改革開放的成果歸因于向資本主義所謂的普世價值觀的回歸,將西方價值視為中國富強的必要條件;極力抹黑馬克思主義,將共產主義等同于“極權主義”,不遺余力地矮化、丑化社會主義中國的形象。某些人喜歡立足于西方視角批判中國制度與體制,對多黨制、議會制、三權分立制度存在諸多幻想,質疑中國政治體制與機制,或者套用西方市場原教旨主義理論,反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或者熱衷西方國家的教育、醫療、衛生、體育、文化、社會福利制度,頻發怪論,動輒訓人。也有一些網絡言論通過“挖歷史墻角”來消解中國政治合法性,如下五種論調最為典型:一是抗日戰爭功績論,該論調認為共產黨抗日貢獻不大,進而公然為國民黨甚至為漢奸翻案、論功;二是解放戰爭是非論,該論調認為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僅僅是共產黨挑起的內戰,力圖把黨置于“暴力奪權”的不義地位;三是西方侵略美化論,該論調認為西方的殖民與侵略在中國現代化過程中功不可沒,應該感謝西方的殖民與侵略;四是黨的錯誤原罪論,該論調歷數黨在歷史和現實中的錯誤,以此來證明黨“天生有罪”,具有“敗壞的本質”;五是現代歷史權斗論,該論調將中國革命和建設史片面地理解為一部權力斗爭史,將黨內路線之爭類比為歷朝歷代“忠奸”勢力的殊死斗爭,甚至有人以“權斗論”來解釋薄、周、徐、令等“大老虎”落馬,為貪污腐化者、弄權誤國者招魂。
(五)搬弄西方話語,惡意解構中國故事
網絡中有些人極力否認歷史發展的規律性與中國政治秩序的現實合理性,從而力圖否認“黨的領導地位”與“政府的治理能力”。主要表現為:其一,套用西方個人主義的話語,刻意回避經濟建設的巨大成就和物質文化水平提高的事實,夸大貧富差距拉大、收入分配不公、社會保障水平低等問題,夸大改革發展中的失誤與問題,質疑黨和政府的政績有效性;其二,套用西方唯心主義歷史論話語、奉西方某些反華言論為經典、吹捧西方價值和制度、夸大黨和政府在歷史和現實中的錯誤或失誤,以此來否認黨的領導、社會主義制度的正當性;其三,套用西方的多黨制、三權分立、權力制衡等政治理論話語,揪住現實政治運行中的某些不足或某些政策的不合理部分,扣住極少數黨員領導干部中存在的貪腐行為和不正之風,將其渲染為社會主義基本制度不合理的種種表征;其四,套用西方的現代化理論話語,在“融入國際社會”的口號下,言語上袒護西方國家對國家主權的干涉,主張中國不應該對歷史中“受害者”的悲情角色耿耿于懷,并企圖從重構歷史中證明:鴉片戰爭以來的西方列強入侵不過是西方國家強行將中國從傳統社會拖入現代社會。這種話語不僅嚴重違背歷史事實,而且存在著從歷史根源上否定當代中國政治制度與體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危險。
從理論上講,任何政治共同體內出現某些區別于主流意識形態的異質性言論或輿論都是正常的,很難對政治合法性構成威脅。但是從目前的狀態和趨勢來看,伴隨互聯網絡興起的諸多有失尺度的網絡政治妄議對中國政治合法性構成了實實在在的挑戰。挑戰之所以形成,主要是中國政治與改革發展的內在邏輯、國際環境要素與網絡媒體屬性等因素綜合作用的結果。
(一)政治合法性構建模式的沖突削弱意識形態的解釋力
中國政治合法性建設大致經歷了兩種模式。第一種模式是建國以來到改革開放之前的“形而上”主導模式。這一模式強調用某種教條式社會主義意識形態來提煉社會共識、強化社會認同,政治合法性維系與建設持續依賴意識形態“自上而下”的教化,而不是基于有效性基礎上“自下而上”的服從——實際上,人民群眾的物質文化生活水平長期較低。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后,在總結反思中外社會主義建設經驗教訓的基礎上,黨和國家將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正如1992年鄧小平同志在南方談話中指出的那樣,“不堅持社會主義,不改革開放,不發展經濟,不改善人民生活,只能是死路一條”。至此,中國政治合法性構建轉變為“形而下”主導模式。這種模式首先強調政績的作用,即通過經濟發展與提高民眾生活水平來增強政治合法性,同時也強調“堅持四項基本原則”,即守住意識形態底線。顯然,“形而下”主導模式是對“形而上”主導模式的修正或揚棄,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調而不和”的特征比較明顯。
鑒于以下三個原因,改革開放的成功實踐很多都沒有被提煉和融合到社會主義意識形態中,意識形態建設都表現出明顯滯后性:(1)改革開放后意識形態建設未能得到應有的重視;(2)意識形態建設未能在繼承和改造之間取得理想平衡;(3)以政績合法性為主要支撐的政治合法性論證模式表現出實用主義的一面。毋庸置疑,“不能及時反映具有時代特征的普遍性的社會價值觀念的意識形態通常不能給予已經變化了的事實以科學、合理的解釋,也使人們時常處于現實的矛盾和對未來的困惑之中,由此導致意識形態上的分歧將會使不同利益取向的社會主體產生紛爭,波及社會的穩定”[3]。可見,如果意識形態建設不能緊跟社會政治經濟發展步伐,執政者就難以對變化了的形勢作出有說服力的解釋,最終將危害自身的執政合法性。反過來,政績合法性的實用主義和社會意識形態的保守傾向之間形成了某種緊張。趨向保守的意識形態仍然強調社會主義目標的道德至上性,并希望人們將集體的、長遠的、全局的利益的實現置于優先地位。而政績合法性強調在滿足私人的、當前的、物質的利益中獲得政治合法性支持。這種“調而不和”很多時候同時削弱了意識形態的說服力和政績的說服力。
(二)改革中累積的問題與社會不滿導致對政治秩序認同的下降
改革過程中累積的問題及其導致的社會不滿不僅是現實政治合法性建設的障礙,也是網絡政治妄議不斷蔓延的社會基礎。改革開放以來,黨和政府采取的“不平衡發展戰略”雖然為低起點的中國經濟贏得了騰飛的契機,但長期的“不平衡”也導致了嚴重的問題,如城鄉發展失衡、區域發展失衡、經濟社會發展失衡、人與自然發展失衡、國內發展和對外開放失衡等。“失衡”引發一些具體問題,如貧富分化嚴重、資源浪費嚴重、環境破壞加劇、社會保障體系不健全、公共基礎設施分布不均衡、公共服務非均等化等等,每一個問題都會轉換為普通民眾能夠直接感受的民生問題,如看病難、讀書難、買房難、就業難、缺乏安全感、生活成本高等。這些問題都是在發展中產生,也只有靠發展才能解決。但是民眾對日常生活的負面感受不僅極容易轉化為一種社會不滿情緒,并且由于以下原因,社會不滿情緒逐漸集中指向了黨和政府、黨政政策與黨員干部群體:一是由于中國特殊政治體制以及一直以來實行的黨和政府在經濟社會發展與資源配置中所扮演的至關重要的角色;二是黨政干部被視為改革開放以來最大的受益者[4];三是某些官商勾結、驕淫奢侈、貪污腐敗、違法亂紀等現象破壞了黨和政府的形象,使民眾不僅將自身不利地位歸咎于“不公正”的政策,而且歸咎于黨員干部群體直接的剝奪和侵占。社會不滿的持續淤積一方面導致民眾對黨政政策的不信任,從而直接損害了黨和政府的公信力,另一方面引發和加劇了官民之間、黨群之間、干群之間關系的緊張,其典型表現就是群體性事件(包括網絡群體性事件)的激增。更為重要的是,出于地方政治穩定和部門利益(甚至私人利益)的需要,地方政府在處理人民內部矛盾時,動輒將民眾定性為“刁民”、“惡勢力”,濫用警力、濫用武器警械、濫用暴力,不自覺地將黨和政府推向廣大群眾的對立面,從而嚴重損害黨和政府的政治合法性。網絡政治妄議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現實政治中的不滿和對政治秩序認同度的下降。
(三)價值多元化與西方意識形態滲透干擾民眾對社會主義的認同
價值觀念多元化一般由以下幾方面因素造成的:經濟變革及其帶來的利益沖突,對外開放與全球化帶來的文化沖擊,信息環境的開放性與信息來源渠道的多樣性,社會轉型中某些社會問題和社會矛盾的影響。價值多元化極有可能引發不同價值持有者之間的緊張,人們思想活動的獨立性、選擇性、差異性明顯增加,這加劇了人們價值選擇和價值評價的難度,造成不同人、不同群體、不同階層之間的價值沖突。價值沖突會導致對主流意識形態的認同危機,即淡化、弱化主流意識形態,沖擊社會主義的主導價值觀,造成社會行為失范和社會信任問題[5]。總之,價值多元化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社會價值認同,侵蝕了政治合法性的基礎。另外,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有目的、有計劃地對中國進行意識形態滲透也擾亂了中國社會的價值認同。西方國家往往以“自由、民主、人權”等為招牌,“大力對中國進行意識形態滲透,目的就是動搖我們的思想根基,摧毀中國人的自信心和凝聚力”,“大肆攻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中國共產黨的領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6]。國內外敵對勢力采取的滲透方式隱蔽巧妙,極具誘惑性和欺騙性。他們或者以文化交流為幌子掩蓋政治圖謀,通過各種名目的基金會、社會組織,以考察訪問和培訓為旗號,培植代理人,進行文化滲透;或者利用其在經濟、政治、文化、科技、軍事上的“話語權優勢”,誘惑一些中國人尤其是某些專家學者、領導干部和企業家,使他們對中國的歷史、傳統、文化、文明、理論、思想失去自信,成為西方文化、思想的俘虜;或者用學術思想遮蔽政治圖謀,以學術創新誘惑某些專家學者,使他們掉進西方所設計的政治陷阱,它們常常打著學術創新的旗號,以學術研究、學術交流、學術訪問的面具來掩飾其政治意圖,迷惑我們的一些專家學者,使他們喪失判斷力和鑒別力。[6]同時,西方敵對勢力以強大的文化傳媒為后盾輸出自身的價值與話語,削弱民眾對社會主義的認同感。
(四)網絡賦權讓民眾得以在國家政治生活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
與傳統媒體時代相比,網絡媒體時代政治合法性的建構和維系面臨更多變數,且其邏輯發生了更明顯的改變。互聯網使網民的信息溝通和言論發表在某種程度上不再受單一權力中心的控制。盡管政府通過種種措施,將網絡重塑成為集權的、實在的、可控的信息平臺,但市場力量總是在獲利沖動下,響應民眾基于個性化消費基礎上的平等、自由訴求,強力推動的網絡技術創新總是傾向于拓展社會交往與網絡言論的空間。由此,盡管意識形態仍然是政治合法性的重要來源,意識形態的單向滲透仍然是政治合法性建設的可選方式,但是網絡媒體時代的政治合法性建設越來越依賴于政治溝通才能實現:政治精英需要在與民眾的反復溝通中,提煉出能夠獲得社會高度認同的核心價值,改革優化政治制度、體制和機制,修正路線、方針、政策,提高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的供應能力,從而獲得政治統治的正當性和民眾高度自覺的服從。在反復的政治溝通中,得以提高政治合法性和政府美譽度的政治經驗被政治精英所萃取,成為意識形態的新成分,成為論證政治合法性的新鮮養分;而失敗的教訓盡管不會被意識形態所吸收,但會成為政治合法性建設的新的路標和警示牌。可見,當前網絡政治妄議現象和行為的日漸興起,恰恰可以理解為對政治合法性建構模式轉型的倒逼。
作為一個群體存在的“網民”還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倒逼:促進政府、主流媒體與公眾關系的轉型。在網絡媒體誕生之前,政府、媒體與公眾之間的關系相對穩定:政府全面掌控主流媒體,主流媒體宣傳黨和政府政策,公眾接受經過政府和主流媒體精心編撰的信息。在這一過程中,政府對社會實行意識形態滲透和合法性論證,“媒介一方面用‘共識’來引導自己,同時又以一種建構的方式試著塑造共識,它變成一種‘同意的生產’辯證過程的一部分,這使得媒介總是代表著國家中優勢的社會利益”[7]。但另一方面,公眾也可能在信息解碼過程中進行意識形態的對抗,“從媒介產品到受眾的讀解是一個意義生產的過程,制碼和解碼之間的沖突就是意識形態的沖突,所以大眾傳播媒介也就成了意識形態斗爭的領域”[8]。這種主流媒體與大眾間潛在的分歧為網絡媒體時代大眾對主流媒體的游離埋下了伏筆。實際上,中國語境下政府、媒體與大眾之間的關系還長期隱含著利益分歧——政府對傳統媒體的喉舌定位導致民眾多樣化的信息需求和價值表達無法從主流媒體中得到充分滿足,主流媒體也日益不滿于政府的深度干預對自身市場競爭力的束縛,多重矛盾削弱了黨和政府通過主流媒體進行意識形態說服和政治合法性論證的能力。其后果是,在互聯網技術催化下,習慣于以主流媒體為傳播載體的主流意識形態被以網絡媒體為傳播載體的碎片化民間表達所沖淡。
針對來自網絡的合法性質疑和挑戰,黨和政府也進行了主動回應。但是由于傳統管控思維的約束,那種以管為主的應對策略并未取得預期的效果。在網絡媒體加快發展的今天,要應對網絡政治妄議對中國政治合法性的挑戰,加強政治合法性建設,我們需要進一步改變思維、調整策略、改進方式方法。
(一)站在執政安全高度,突破慣性思維,探索政治合法性建設的新視角、新策略與新方法
互聯網不僅是一種技術,一種媒體,更是一個全新的政治環境。從內部來看,互聯網給現有政治秩序帶來的沖擊意味著傳統的、相對封閉的政治運作模式在逐漸失效。這種失效表現在網民群體對政府信息公開的強烈訴求中,表現在網絡空間中各種與主流價值不協調的言論中,表現在被網絡事件放大的各種官民沖突中。對于網絡政治妄議對政治合法性的挑戰,黨和政府應站在執政安全的高度予以重視,并在戰略層面采取更有效的行動。站在執政安全的高度看待網絡言論及其導致的合法性困境,意味著:第一,不能僅僅站在“技術”的層面,還要站在生活政治的層面看待網絡政治妄議。在網絡中表達的觀點、態度和情緒很大程度上就是在現實政治生活中未能得到充分表達的觀點、態度和情緒。既然如此,那么對待網絡不良政治言論、網絡群體事件及其對政治合法性的沖擊,就應從現實政治中尋找根源與對策。第二,不能僅僅站在“宣傳”的層面,還要站在政治溝通、政治傳播、政府公共關系的層面看待網絡不良言論、網絡輿情事件。這就是要逐步拋棄“宣傳”的習慣思維,改變政民之間“教育者與被教育者”的關系定位,塑造政府與企業、社團、公民之間的合作伙伴關系,加快政治合法性構建模式轉型,尋求在平等協商中取得共識,在協同行動中實現善治,在國家權力與社會權力的高度融合中提升政治合法性。第三,不能僅僅站在“媒體”的層面,還要站在執政工具的層面看待網絡媒體。這就需要執政者充分發掘和利用自身的優勢資源,優化新聞媒體管理體制,遵循現代媒體傳播規律,提高引導網絡輿論與社會輿論的能力。
(二)順應現代政治發展的趨勢,優化政治合法性的構建模式,夯實政治合法性的現實基礎
現代政治呈現出一種由傳統到現代、由封閉到開放、由權威到民主的趨勢。中國政治合法性建設也要順應這一趨勢,不僅要使人們堅定共產主義信仰,也要“使人們產生和堅持現存政治制度是社會的最適宜制度之信仰”[9],要強調“雙向溝通”,強調兼容并蓄,強調媒體執政,凝聚政治認同,夯實政治合法性的現實基礎。這就需要:(1)要加強核心價值體系建設,構建一種共享性價值體系。要調和集體主義與個人主義的矛盾。要高舉社會主義、集體主義、愛國主義的旗幟,堅決抵制各種形式的極端個人主義、極端民族主義和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要探索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傳統文化的契合,增強社會主義價值觀的生命力、凝聚力、感召力。要營造一種尊重異己的、多元的價值和利益的寬松環境,充分展開政治協商、社會協商,逐步實現社會的價值共享。(2)要加快政治體制和行政體制改革,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增強民眾對制度與體制的信心。進一步健全人大監督制度和討論、決定重大事項制度及憲法實施監督機制和程序;推進協商民主廣泛多層制度化發展,推進政治協商、民主監督和參政議政的制度化、規范化和程序化;深化司法體制改革,健全防止人為干擾司法的制度;不斷深化行政體制改革,推進簡政放權;強化權力運行制約與監督制度建設,著力構建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反腐敗體制機制。(3)要樹立和落實正確的政績觀,加強政績合法性。這就需要以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觀統籌改革發展的全局,堅持“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尋求更高質量、更有效率、更加公平、更可持續的發展;要增進改革成果的共享,讓人民群眾有更多獲得感;要推進黨和政府決策的科學化、民主化,保障民眾管理國家事務、管理經濟文化事業、管理社會事務的權利,提高民眾對黨和政府決策的認同度、支持度,提高民眾政策風險承受能力和對社會問題的容忍度。(4)認真梳理、整合黨的歷史資源,批判借鑒西方國家的文化成果,增強民眾的“三個自信”。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體系的指導下,既要繼承和發揚黨的優良傳統,又要理性清理某些不合政治發展時宜的做法;對待黨和政府的歷史失誤和錯誤,要勇于正面對待、妥善處理。要堅持馬克思主義的指導地位,批判吸收西方國家的文化成果,推動自主創新,加快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強化自身的話語權;推進政治傳播體系建設,提高民眾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和制度自信。
(三)推進新聞媒體管理體制改革,提高新聞執政能力,以“話語權”總攬社會輿論引導權
要提高黨和政府的政治溝通能力和新聞執政能力。(1)要深入推進新聞媒體管理體制改革。要改變當前地方媒體“割據化”的格局,避免地方黨報黨刊為地方、部門利益所支配,新聞媒體的“雙重管理”結構要逐步轉變為“垂直管理”結構。要從制度和體制上逐步拓展新聞媒體的自由報道空間,加大新聞媒體監督公共權力的力度和傳遞民情民意的效度,弱化民怨借道網絡宣泄的內在沖動。要逐步改善黨管理媒體方式,可以借鑒西方國家的經驗,如借鑒法國的“最高視聽委員會”、日本的“日本新聞協會”等形式,將黨對媒體的政治管理和媒體行業內部的專業管理結合起來。(2)要加強黨和政府對新聞媒體的駕馭能力。要構建政府和新聞媒體間的相對獨立、互動合作的伙伴關系,逐步形成政府駕馭媒體、媒體引導民眾的格局。政府要充分尊重新聞媒體的獨立地位和專業性,提高媒體駕馭能力而非管控能力。“新聞的傳統價值是重要性和趣味性,新聞價值的雙重性,決定了政府和媒體同時參與新聞和議程的形成和設置過程,政治家與記者可以同時對議程設置產生影響。其方法是,政治家借熱點問題發表談話;記者借有影響的政治家報道新聞,增加新聞的價值。或者說,由政府提供新聞事件舞臺、演員和對白,由記者根據自己的新聞標準、興趣點去選擇、寫作和報道。”[10]總而言之,要強化政府的“媒體思維”,“敢于”讓新聞媒體說話,發揮其整合民意和監督權力的職能;要“善于”讓新聞媒體代言,引導媒體議程圍繞政策議程轉,傳播政府的立場、觀點與態度。唯有如此,黨和政府才能牢牢掌握社會輿論的話語權,彌合官方輿論場和民間輿論場的裂痕。
(四)開拓制度化網絡參政議政渠道,推進電子政務服務建設,以政府高回應度提升滿意度
開拓制度化網絡參政議政渠道有助于將人們正常的利益訴求和價值表達納入政治體制,減少社會不滿,提高民眾的政策認同度和社會問題的容忍度,并對網絡政治妄議形成“擠出效應”。目前開拓網絡參政議政制度化渠道,需要整合現有網絡參政問政形式,搭建勾連同級、上通下達的網絡政治參與平臺,并將黨群互動、政民互動制度化、常規化,輔以相應的權責體系。要逐步建立和推廣網絡身份證制度,加大網絡身份證制度嵌入政治參與、社會公益、政府公共服務、商業服務等領域的力度,最大限度地引導網民從虛擬化參政議政到實名化參政議政的轉型。同時,政府也要加快推進電子政務服務建設,提升民眾對公共產品和公共服務的滿意度。(1)要提高公共服務的質量與效率,加快運營速度和提高公眾滿意度。(2)要拓展與深化公共服務,強化電子政務包容性,擴大公共服務群體覆蓋范圍,逐步使各類群體,尤其是弱勢群體享受到充分的基于電子政務的公共服務。為此,要開發多種服務種類和接入方式,滿足各種類型、各種形式的公共服務需求,要提升公共服務的技術安全性與可靠性。(3)要加強政民互動,準確把握民眾需求并吸納公眾智慧。可以依托電子政務平臺,打造一個政民互動的閉環結構,在兼顧公眾以代表制方式參與的同時,充分發展公眾主動、直接、有序參與,保證民意、民智能全面、及時、準確地表達,保證政府及時有效地了解民情、整合民意、吸納民智,保證政務信息、政務過程公開,保證政府及時有效地回應民意與民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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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冬梅]
Trouble of Political Legitimacy in China and the Corresponding Strategies in the Context of Internet Political Distortion
LU Dou-xi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Politics,Guizhou Education University,Guiyang,Guizhou,550018)
Alongside the development of Internet media,Internet political distortion occurs more frequently.Various irresponsible political speeches present challenges to political legitimacy in China by rebelling against the mainstream value,questioning basic system,dispelling the actual achievement,pursuing western superiority and reversing history.In this regard,this paper attempts to explore the origin through which Internet political distortion erodes political legitimacy from several perspectives including political legitimacy construction mode,value pluralism and infiltration of western ideology,accumulation of social discontent as well as characteristics of Internet media.Taking into account of ruling safety,it claims to make conceptual innovations,consolidate the real foundation of political legitimacy,reconstruct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government and media,expand online channels to participate in administration of state affairs,enhance e-government services,and cope with current challenges of political legitimacy in China with a“combination of measures”.
Political Legitimacy;Internet Political;Distortion;Right of Speech;Ideology
D614
:A
:1674-7798(2016)10-0024-07
2016-07-21
2014年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網絡圍觀議政現象研究》(批準號:14BBZ078)、貴州師范學院校級課題《圍觀式政治參與:中國網絡圍觀議政的深層邏輯》階段性研究成果。
陸斗細(1975-),男,湖南醴陵人,貴州師范學院經濟與政治學院副教授,法學博士,研究方向:網絡政治、中央與地方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