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出守密徐湖時期的詞作內容及地位

蘇軾出守密徐湖時期的詞作內容及地位

蘇軾大量寫詞始于倅杭時期（1071-1074），成熟于貶謫黃州時期（1080-1084），出守密、徐、湖時期（1074-1079）是蘇詞發展的關鍵階段：題材方面出現了明顯世的俗化傾向，大量取材日常生活，內容得到充分的拓展；功能方面，倅杭時期還只是記錄、記敘外部世界，而此期開始用詞表達和表現真實的內心世界，包括政治事功之追求、對妻子之追懷與愛戀；就詞風論，倅杭詞沒有形成獨特的風格，只流露了一些豪放與曠達的因素，而此期詞作形成多種風格并存的局面，誕生了三大名篇，呈現初步成熟的三種詞風。經歷此期的充分發展，蘇詞才最終走向成熟。

蘇軾；密徐湖時期；倅杭時期；詞史

我們知道蘇詞的大量創作始于倅杭時期（1071-1074），成熟于貶謫黃州時期（1080-1084），故出守密、徐、湖時期（1074-1079）則處于發端練筆到成熟凝定的關鍵階段。此期間作詞數量，以鄒同慶的注本［1］為準，計52首：熙寧七年2首，熙寧八年6首，熙寧九年13首，熙寧十年10首①其中《浣溪沙·荷花》（四面垂楊十里荷）與《臨江仙·送王緘》（忘卻成都來十載）二首，不作于此期，分參筆者論文：《蘇軾〈浣溪沙·荷花〉詞編年新考》（《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13年第7期）、《蘇軾〈臨江仙〉（忘卻成都來十載）編年補證》（《樂山師范學院學報》 2013年第4期）。，元豐元年14首，元豐二年7首。從數量上看，此期歷時五年所作與倅杭三年所作持平，而平均每年所作數量則低于前一時期。

密、徐、湖時期的蘇詞發生了突變，首先體現題材方面。倅杭時期的詞作題材可分為紀行、酬贈、詠物、贈妓四類，這四類在此期都有，數量上分別為：紀行4首②分別是《望江南·超然臺作》（春未老）、《臨江仙·熙寧九年四月一日，同成伯、公謹輩賞藏春館殘花，密州邵家園也》（九十日春都過了）、《滿江紅·東武會流懷亭》（東武城南）、《永遇樂·徐州夢覺，北登燕子樓作》（明月如霜），前三首作于密州，后一首作于徐州。，士大夫間的酬贈24首③《減字木蘭花·送東武令趙晦之》（賢哉令尹）、《減字木蘭花·送趙令》（春光亭下）、《蝶戀花·密州冬夜文安國席上作》（簾外東風交雨霰）、《殢人嬌·戲邦直》（別駕來時）、《滿江紅·正月十三日送文安國還朝》（天豈無情）、《何滿子·密州作，寄益守馮當世》（見說岷峨凄愴）、《畫堂春·寄子由》（柳花飛處麥搖波）、《江城子·東武雪中送客》（相逢不覺又初寒）、《陽關曲·答李公擇》（濟南春好雪初晴）、《浣溪沙》（傅粉郎君又粉奴）、《浣溪沙》 （縹緲紅妝照淺溪）、《水調歌頭·余去歲在東武，作〈水調歌頭〉以寄子由。今年，子由相從彭城百余日，過中秋而去，作此曲以別余。以其語過悲，乃為和之。其意以不早退為戒，以退而相從之樂為慰云耳》（安石在東海）、《浣溪沙·贈閭丘朝議，時過徐州》（一別姑蘇已四年）、《菩薩蠻·有寄》（城隅靜女何人見）、《蝶戀花·暮春別李公擇》（簌簌無風花自亸）、《臨江仙·送李公恕》（自古相從休務日）、《蝶戀花·送鄭彥能還都下》（別酒勸君君一醉）、《陽關曲·贈張繼愿》（受降城下紫髯郎）、《浣溪沙·彭門送梁左藏》（惟見眉間一點黃）、《南鄉子·用韻和道輔》（未倦長卿游）、《江城子·恨別》（天涯流落思無窮）、《江城子》（墨云拖雨過西樓）、《減字木蘭花·彭門留別》（玉觴無味）。，詠物3首④《南鄉子·梅花詞和楊元素》（寒雀滿疏枝）、《洞仙歌·詠柳》（江南臘盡）、《雨中花·初至密州，以累歲旱蝗齋素累月，方春，牡丹盛開，遂不獲一賞。至九月，忽開千葉一朵，雨中特為置酒，遂作此詞》（今歲花時深院）。，贈妓3首⑤《殢人嬌·王都尉席上贈侍人》（滿院桃花）、《滿庭芳·佳人》（香叆雕盤）、《南鄉子·用前韻贈田叔通家舞鬟》（繡鞅玉钚游）。。除了此四類外，此期題材上出現一個新現象就是世俗化傾向很明顯，大量取材日常生活。這又細分為三種情況。

第一種是以蘇軾自己的細思瑣事入詞，如《南鄉子·自述》：

涼簟碧紗廚。一枕清風晝睡余。臥聽晚衙無一事，徐徐。讀盡床頭幾卷書。

搔首賦歸歟。自覺功名懶更疏。若問使君才與術，何如？占得人間一味愚。

《浣溪沙·徐州藏春閣園中》：

慚愧今年二麥豐。千畦細浪舞晴空。化工余力染夭紅。

歸去山公應倒載，闌街拍手笑兒童。甚時名作錦薰籠。

一首寫公事之余的讀書生活，一首寫游園之際的詩酒生活，都是以點滴瑣事入詞。這在蘇軾之前幾乎沒有，意味著蘇詞向日常生活的路上邁出重要的一步。

第二種情況以普通民眾參與的一些生活習俗入詞，主要是節序詞。如《蝶戀花·密州上元》：

燈火錢塘三五夜。明月如霜，照見人如畫。帳底吹笙香吐麝。此般風味應無價。

寂寞山城人老也。擊鼓吹簫，乍入農桑社。火冷燈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

詞中以上元為背景，分別寫了錢塘、密州的不同民俗，這在蘇軾之前也是幾乎看不到的。除了上元外，還有中秋詞《陽關曲·中秋作》（暮云收盡溢清寒）、重陽詞《千秋歲·徐州重陽作》（淺霜侵綠）、七夕詞《漁家傲·七夕》（皎皎牽牛河漢女），展現了不同節序的民俗情況。北宋中期以后節序詞很發達，如黃庭堅有重陽詞13首，七夕2首，晁補之除了上述節序外，還有有守歲詞一首，這些都受蘇詞這種生活化傾向的影響。

第三種情況就是農村題材。蘇軾此期沒有躬耕經歷，所寫并不是自己的親歷生活，只是他眼中藝術化了農村生活，但這是前人從未涉及到的、后來也少有文人再問津的題材類型，所以向來為論者所注意。如《浣溪沙·徐門石潭謝雨，道上作五首》：

照日深紅暖見魚。連溪綠暗晚藏烏。黃童白叟聚睢盱。麋鹿逢人雖未慣，猿猱聞喜不須呼。歸家說與采桑姑。

旋抹紅妝看使君。三三五五棘籬門。相挨踏破茜羅裙。老幼扶摧收麥社，烏鳶翔舞賽神村。道逢醉叟臥黃昏。

麻葉層層苘葉光。誰家煮繭一村香。隔籬嬌語絡絲娘。垂白杖藜抬醉眼，捋青搗麥軟饑腸。問言豆葉幾時黃。

簌簌衣巾莎棗花。村里村北響繰車。牛衣古柳賣黃瓜。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

軟草平落過雨新。輕沙走馬路無塵。何時收拾耦耕身。日暖桑麻光似潑，風來蒿艾氣如薰。使君元是此中人。

此組詞以其清新舒徐的筆觸刻畫了農村的優美生活，無論是內容還是藝術都有其獨到處，為蘇軾在詞史上贏得了重要地位：“蘇軾是位富有獨創性的作家，他在徐州時期的詞作又有新的開拓。詞最初從民間產生，題材原很廣泛，現存敦煌詞就有不少描寫農村生活的作品，但這個題材到了文人詞中幾乎中斷。蘇軾卻給予恢復并有所發展，成為文人詞中第一個寫農村題材的詞人。”［2］（P39）

其次，此期詞在功能上也發生根本性的變化。杭州時期的詞，具有代表性的是紀行與酬贈兩類，其共同點就是具有記敘性質，真實反映了蘇軾的是外部生活。密徐湖時期的詞開始轉向抒寫內心情志，不再滿足于只是記錄而已。首先，蘇軾在此期開始用詞來展現在政治事功方面的心路歷程。我們知道在倅杭時期，蘇軾已經用詩全面深入地反映了時局及自己的心態，但在同期的詞里還沒有此方面之反映，直到此期才有表現，最早的當屬《沁園春·赴密州早行馬上寄子由》：

孤館燈青，野店雞號，旅枕夢殘。漸月華收練，晨霜耿耿，云山摛錦，朝露漙漙。世路無窮，勞生有限，似此區區長鮮歡。微吟罷，憑征鞍無語，往事千端。

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用舍由時，行藏在我，袖手何妨閑處看。身長健，但優游卒歲，且斗尊前。

此詞作于熙寧七年十月間。本年九月告下，蘇軾罷杭州通判，移知密州。該月離開杭州北上，準備繞道去濟南探看蘇轍，因為沿途耽誤，最后直接從海州赴密州，遂在路途中以詞為書，寫下此詞寄給蘇轍。元好問評價此詞“鄙俚淺近，叫呼衒鬻，殆市駔之雄，醉飽而后發之，雖魯直家婢仆且羞道”［3］（P27），甚至認定非蘇軾所作。元氏所論主要針對下闋“當時共客長安。似二陸初來俱少年。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致君堯舜，此事何難”數句，認為過于粗豪直露，殊不知此詞乃寫給其弟，本無意修飾，難免直率。其次，所謂“叫呼衒鬻”其實正真實反映了蘇軾此時意氣風發、欲有所為的雄心壯志。蘇軾熙寧四年被迫離開汴京，內心難免很抑郁，熙寧七年四月王安石第一次罷相，無論是新政，還是人事變動方面，都讓蘇軾看到一線希望；而九月由杭州通守而移知密州，由副職升任為行政長官，無疑讓蘇軾再次為之興奮，遂產生“致君堯舜”的宏偉理想，完全在情理之中。至熙寧八年（1075）十月再出現《江城子·出獵》“持節云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的雄豪之作，便是順理成章的事。

此期心態除了初到密州時候的奮發有為外，中間還有徘徊猶豫，也體現在詞中，如《水調歌頭·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如果說《沁園春》詞中展現的全是希望的話，則此詞是希望與彷徨交織。蘇軾以“青天”“宮闕”指代神宗與朝廷，所謂“我欲乘風歸去”，不是歸隱，而是希望回到朝廷，其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興奮。原因在熙寧九年丙辰（1076）前政局發生變化。王安石罷相后，呂惠卿入相，新黨內部發生傾軋，神宗對呂惠卿漸感失望，于是于熙寧八年二月再次起用王安石，繼續推行新法。然新派內部的斗爭仍在繼續，鄧綰與呂惠卿等相互告發，呂惠卿與曾鞏等新派主將紛紛外放，王安石身邊無可信之人，加上自然災害嚴重，新法難以推行。王安石于熙寧九年七月上章求退，神宗也有意答應王安石的請求。總體上說，熙寧九年丙辰（1076）中秋前，新派的勢力出現瓦解趨勢，守舊派有機會重新回到權力中心，蘇軾也感覺到歸朝有望，所以在詞中難抑激情。然而當時的政治斗爭可謂波詭云譎，未來到底會怎么樣，實難預料。回想此前，自己為新派排擠，先后判官告院、任開封府推官，以及被謝景溫誣陷①《續資治通鑒長編》載：“王安石恨怒蘇軾，欲害之，未有以發。會詔近侍舉諫官，謝景溫建言，凡被舉官移臺考劾，所舉非其人，即坐舉者。人固疑其意有所在也。范鎮薦軾，景溫即劾軾向丁父憂歸蜀，往還多乘舟載物貨、賣私鹽等事。安石大喜，以三年八月五日奏上。六日，事下八路，案問水行及陸行所歷州縣，令具所差借兵夫及柁工，詢問賣鹽，卒無其實。眉州兵夫乃迎候新守，因送軾至京。既無以坐軾，會軾請外，例當作州，巧抑其資，以為杭倅，卒不能害軾。士論無不薄景溫。”等，可以說舊傷猶在；新派內部的斗爭能否在守舊派內部重演，神宗與王安石之間的際遇離合會不會在蘇軾身上發生，這些無不令蘇軾對朝廷充滿疑慮與恐懼。所以當蘇軾剛想“乘風歸去”之際，隨即謀生“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的憂慮，甚而轉念一想，覺得還是在“人間”“起舞弄清影”自由。所以該詞展現的就是此期矛盾、微妙的心情。至熙寧十年（1077）中秋再作同調則情況大變。《水調歌頭·余去歲在東武，作〈水調歌頭〉以寄子由。今年，子由相從彭城百余日，過中秋而去，作此曲以別余。以其語過悲，乃為和之。其意以不早退為戒，以退而相從之樂為慰云耳》：

安石在東海，從事鬢驚秋。中年親友難別，絲竹緩離愁。一旦功成名遂，準擬東還海道，扶病入西州。雅志困軒冕，遺恨寄滄洲。

歲云暮，須早計，要褐裘。故鄉歸去千里，佳處輒遲留。我醉歌時君和，醉倒須君扶我，惟酒可忘憂。一任劉玄德，相對臥高樓。

詞中以謝安相許，既企慕其有經濟天下、大展鴻才之機會，又推許其功成名遂、急流勇退之雅志。然與前二詞相比，已無進取之意，倒多了幾分消沉氣息，從下闋追求醉酒忘憂而否定劉備臥百尺高樓之大志可知。蘇軾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心態變化亦與時局緊密相連：王安石于熙寧九年十月第二次罷相之際，在密州即將任滿的蘇軾滿心以為可以回到朝廷，所以在《水調歌頭·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中流露出希望與激情；然次年初告下，再次移知徐州，無疑讓蘇軾感覺到希望落空，于是有了退隱之意。可以說此三首詞折射了此期蘇軾在政治上的追求、動搖、退縮之全過程，這是倅杭詞所沒有的。

蘇軾此期除了用詞來言志外，還用詞來抒情，代表作就是《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

此詞乃悼首任妻子王弗。王弗治平二年（1065）在汴京病逝，至熙寧八年乙卯（1075）剛好十年。這是“妻子”形象首次進入蘇詞，也是首次出現在詞史中，以其真實和深刻的抒情影響著后來的詞史發展，其意義在后文還將有分析，此處從略。

從詞體功能上看，倅杭時期還只是記錄、記敘外部世界，而此期開始用詞表達和表現真實的內心世界，包括政治事功之追求、對妻子之追懷與愛戀。如果說倅杭時期詞的特點是真實的話，此期詞的特點就是深刻與自我，即村山哲見所說的有“個性”：“熙寧七年秋離開杭州……而開始發揮自己堅強的個性。”［4］（P264）正是這種“個性”使得蘇詞與前代詞呈現出明顯的區別，可以說詞作為心緒文學的主要屬性，就蘇軾而言，是在此期才開始形成。

其三，蘇軾獨具特色的詞風形于此期。倅杭詞沒有形成獨特的風格，只流露了一些豪放與曠達的因素，而此期內詞作形成多種風格并存的局面。此期誕生了三大名篇，分別代表了初步成熟的三種詞風：《江城子·出獵》如其詞所言，有“千騎卷平岡”之勢，是豪放詞風的代表；《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記夢》，亦如其詞所言“凄涼”“斷腸”，是婉約詞的代表；《水調歌頭·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下闋自我慰藉，紓解其中的張力，是曠達詞風的代表。值得注意的是，此三詞皆寫于密州時期，若作深究，豪放應該是此期的主導風格，從數量上看此類詞是最多的，除《江城子·出獵》《沁園春·赴密州早行馬上寄子由》外，如《減字木蘭花·送東武令趙晦之》（賢哉令尹）、《減字木蘭花·送趙令》（春光亭下）等詞都有豪放因素。正因為如此，很多學者很強調密州時期的詞風形成意義，如王水照先生就說：“蘇軾密州時期的詞作，標志著豪放詞風的初步成熟，為詞的發展開辟了新的道路。”［2］（P36）

另外，此期詞由于題材的拓展、內容的豐富，詞的容量也相應擴大，此期開始出現慢詞。除前面提到的《沁園春·赴密州早行馬上寄子由》《水調歌頭·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水調歌頭·余去歲在東武……以退而相從之樂為慰云耳》外，尚有《滿江紅·正月十三日送文安國還朝》 《滿江紅·東武會流杯亭》 《滿江紅·佳人》《永遇樂·徐州夢覺，北登燕子樓作》，計7首長調。

簡言之，此期是蘇詞全面發展的重要階段，“自熙寧八年乙卯（1075）至元豐二年己未（1079）……此五年乃東坡詞之自覺期與成熟期，正是在此期內，東坡完成了由‘別是一家’到‘自成一家’之轉變，此后之東坡詞才顯示出與眾不同的自家面貌。”“作為內心矛盾的具體表現，則是東坡豪放詞居于主導地位，曠達沉郁詞亦開始出現，婉約詞也與前大異其趣，變得更加深沉典雅。這是東坡沿著“以詩為詞”之途徑將詞由‘共我’引向‘自我’，由‘代言’引向‘言志’的勝利實踐，是將詞由‘別是一家’引向‘自是一家’的最后完成”［5］（P40），意味著蘇詞正在轉變為自我陶寫的工具，黃州詞的最終成熟，正是延續并深化此期詞作發展的結果。

［1］ 鄒同慶，王宗堂.蘇軾詞編年校注［M］.北京：中華書局，2002.

［2］ 王水照.蘇軾［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3］ ［金］元好問著，姚奠中編校.元好問全集［M］.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90.

［4］ ［日］村山哲見著.唐五代北宋詞研究［M］.楊鐵嬰譯.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7.

［5］ 薛瑞生.東坡詞編年箋證［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8.

責任編輯：潘文竹

彭 文 良
（重慶大學 人文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重慶 400044）

The Themes and Position of the Ci-poems Composed by Su Shi from 1074 to 1079

PENG Wen-liang
（ Higher Institute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s， Chongqing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044， China ）

The years from 1074 to 1079 in Mizhou， Xuzhou and Huzhou was the key period of Su Shi's composition of cipoems， whose themes tended to be secular and draw materials from ordinary life， with the content enriched. Rather than record the outside world， these poems expressed his real inner world， including his political pursuits and reminiscence and love of his wife. They gradually formed three styles， and became mature.

Su Shi； serving in Mizhou， Xuzhou and Huzhou from 1074 to 1079； position

I207

A

1005-7110（2016）05-0121-04

2016-04-09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15YJC751035）、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項目（106112015CDJSK 47 XK 30）

彭文良（1981-），男，土家族，重慶人，文學博士，重慶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