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題材”現實主義創作芻議

□ 王 凱（浙江畫院理論工作室副主任）

“紅色題材”現實主義創作芻議

□ 王 凱（浙江畫院理論工作室副主任）

不難發現，新中國美術史上為數眾多的經典美術作品，都與“紅色題材”的現實主義創作相關。而且，這些經典美術作品的誕生并不僅僅局限題材范疇，它們在中國畫、油畫、版畫、雕塑等諸多美術門類的藝術手法、創作規律等學術層面都較以往有所突破與提升。可以說，新中國建立初期對于現實題材的認識和處理，既體現出創作者在實踐中的轉換和提升，也反映出理論工作者于美術史論層面上的思考和推進。新中國美術的發展呈現出在不斷探索中前行的狀態，其中固然在一定時期內出現了事倍功半式的努力，但實際而言卻從一個側面推動了創作者更為清醒審視個體創作的契機，同時更是推動當代中國美術不斷反思進步的重要學術動力。問題和困惑也與進展并存，與過去為數眾多的經典“紅色題材”現實主義美術作品的誕生相比較，在現實主義題材創作被大力提倡、從業隊伍更為龐大、紀念活動更為頻繁的今天，為什么卻鮮能再有經典的美術作品產生？與以往主題性經典作品相較，哪些方面已經超越了前輩？今天存在哪些不足？哪些方面值得投入更大精力？而對于新形式、新風格甚至新媒介材料嘗試中產生的現實主義美術創作，應當如何評判？其中問題是多方面的，而背后的諸多原因更值得我們反思。

現實主義帶給了藝術家創作的兩個重要課題：一是反映事件的真實形態，二是以藝術語言合理承載對現實創造性的解讀。前者是客觀的，藝術家可以借助于各種現代化途徑去豐富資料并還原一個事件的來龍去脈；而后者則是沒有窮盡的，因為藝術家總在現實與歷史兩者之間，以不同的時間節點、方式、目的與立場去解讀。對于創作者而言，如何以敏銳的目光捕捉歷史進程中關鍵的一瞬，并通過靜止的平面和維度空間來定格塑造，是最具難度且需反復考量的問題。

現實主義美術創作以客觀史實為基礎，而不止步于對客觀的記錄，其中應該包含藝術家的認知、理解和判斷。在今天，如何使現實主義美術創作為群眾樂于接受并喜愛，成為困擾藝術家創作的問題。當代畫家的創作狀態更在意于對觀念的關注，慣性上容易忽視對整個社會發展和現實情境的深刻體味，深入體驗生活雖然常談，卻趨于概念化和形式主義，致使很多作品流于平淡，貼近時代脈搏的經典美術作品無從產生。科技的發達帶來了更為多樣的圖片影像傳播渠道，也滋生了畫家的惰性，從而導致材料的制作壓倒了情緒的宣泄。在現實主義題材轉化成藝術作品這一過程中，就歷史事實如何與藝術規律、創作水準有機結合這一點來說，是對眾多藝術家的極大挑戰。題材的限定在很多藝術家看來，是束縛個人創作的關鍵因素，然而實際上即使是個性化的創作，同樣需要一定的題材設定。同時，即使專注于現實主義的創作，也并不代表可以放棄美術自身本體的學術要求，兩種狀態實際都需要創作者在深刻理解和嫻熟掌握創作規律的基礎上，靈活運用于所要表達的題材與對象。

展覽活動過于頻繁與美術機構太多，雖然反映出美術界的欣欣向榮，但畫家的創作時間有限，因而對于各類展覽活動容易滋生應付情緒。類似的問題也在于學術與市場兩者之間被拉大的鴻溝。固定化的個人風格作品對于藝術家而言輕車熟路，一旦為市場所認可，意味著名利雙收，市場的誘惑在一定層面上讓畫家很難靜下心來潛心于創作。近些年來，從“國家重大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到“中華文明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中國美術界對于現實主義題材創作已經投入了比以往更大的關注和支持，從對于作品創作草圖的創意、構圖與色彩，到對于中國本土藝術趣味的強調，國家扶持和引導已經取得了階段性成果。現實主義主題創作活動雖然幾乎年年都有，但如同這兩場大型的創作活動那樣政府能投入巨大的人力與物力，畢竟還是少數。而這其中，收藏問題實際并未得到很好的重視與解決，其鼓勵經費與藝術家的市場相比較，差距依然巨大。每每這種活動，主辦方往往只能一再強調組織的官方性質，或收藏于哪家官方機構而以“意思性”的材料費吸引藝術家，而很多時候對于藝術家而言，也只能是通過這樣一次活動能為自己留下一張尺幅相對大的作品安慰自我。在該種境遇下，作品質量可想而知。

時代變了，過去的很多方式已經不能適用于今天。尤其令人難以理解的是，交通便利了，在展覽活動、美術作品數量更多的情況下，當下的現實主義題材美術創作盡管人多勢眾，反而缺少了能夠被充分認可的代表性作品，更缺少了令人耳熟能詳的代表性畫家，這是一個何等矛盾的現實悖論。創作者一方面缺少深入而持久的生活與積累，另一方面面對新的時代難以尋獲能夠打動人的語言和方法，更習慣于一種常態或者圖像化的創作止步不前，這種固定化或者相對個人化的繪畫面貌，反映出創作者面對創作時的惰性。當21世紀現實主義題材的美術創作活動與展覽以不同的方式持續推進的時候，人們卻越來越多地發現其中所面臨的問題諸多。在一定意義上，從宏觀上看待整個美術界的發展問題，當下似乎已經進入了一個沒有代表作的時代，這也并不僅僅反映在現實主義題材創作之上，現實主義創作發展面臨的困境也同樣反映出當代美術創作所面臨的問題，現實主義美術創作常常被從事看似前衛的當代藝術家所詬病，就實際發展狀況而言，實則不過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對于現實主義美術創作而言，自上而下的指導是至關重要的，通過某種機制和手段，最大程度地激發出藝術家個體的能動性，賦予其相對自由的創作空間，只有這樣，藝術家的創作熱情和才智才有可能更好地熔鑄到作品中去。

（責編：黃丹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