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夢,周 園
(1.山東理工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山東淄博255000;
2.杭州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浙江杭州31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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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簡墨的《山水濟南》
王曉夢1,周園2
(1.山東理工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山東淄博255000;
2.杭州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浙江杭州311121)
[摘要]《山水濟南》延續(xù)了簡墨散文創(chuàng)作的一貫唯美風(fēng)格,語言優(yōu)美,內(nèi)涵豐富。簡墨以“自然”的散文審美風(fēng)范呈現(xiàn)了真實而詩意的濟南;鐘情于濟南泉的靈動風(fēng)致,又凝望山的俊秀靈慧;既注視這座老城的市井煙火,也沉湎于小巷人家的純美心性。出于知識分子強烈的社會使命感以及文化擔(dān)當意識,簡墨潛心探尋著現(xiàn)代城市的未來之路,試圖找回現(xiàn)代人已然失落了的傳統(tǒng),召喚我們的文化之思。
[關(guān)鍵詞]《山水濟南》;自然山水;城市文明;文化反思
簡墨,作為山東省作家協(xié)會的簽約作家,是一位不能不讓人驚艷的才女。她傾心于藝術(shù)散文的寫作,又兼通書法、繪畫;自2009年開始以驚人的寫作速度和上佳的寫作質(zhì)量,出版了近20部專著,部分作品被譯介到國外。在中國文化之美系列作品重磅推出之后,《二安詞話》的姊妹篇《山水濟南》又款款走入人們的視線,這部承繼簡墨創(chuàng)作一貫唯美風(fēng)格的散文集從自然和人文兩方面呈現(xiàn)出一個詩意、古樸的濟南,旨在告訴世人一個極具文化意蘊的濟南;《山水濟南》連接起了現(xiàn)代人生活中已然斷裂了的往昔與現(xiàn)下,復(fù)活了蔥郁的古典詩意。但在詩性文字的背后,簡墨帶給我們的是對迷失于物欲時代的現(xiàn)代市井人性的沉重思考,她借一支生花妙筆來敲響人性警鐘。
一 、優(yōu)雅的審美風(fēng)度
早在二三十年代,散文大師林語堂便提倡散文創(chuàng)作的一大要素——閑適。散文本就是一門“慢”藝術(shù),它需要作者有“慢”心態(tài),游走于“慢”生活,方能領(lǐng)略生活的濃濃情趣。當代文學(xué)史也證明,能夠在萬千散文家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絕大多數(shù)不是專業(yè)的,而是業(yè)余的,比如汪曾祺、韓少功、賈平凹、張承志、余華、王小波,等等,他們的身份更多是小說家,評論家,而不是專業(yè)意義上的散文家,簡墨亦是如此。作為一個作家,她總是以閑適的姿態(tài)游走在她傾心的日常生活中,她隨心所欲地拜訪名泉靈山,探訪人跡罕至的野山小路,以一個女子獨特的閑情,賦予她觀察到的自然、生活以性靈的美。
如果說閑適是《山水濟南》的風(fēng)度,自然純樸則是它的氣質(zhì)。《山水濟南》本就側(cè)重描摹山水,“自然”既是它的內(nèi)容,也是它的境界。簡墨在一次訪談中提到:“文學(xué)藝術(shù)的最高境界是天真自然,天真自然是吾師。這包含兩層含義:一、天真自然的狀態(tài):立意深入,表達卻淺出,要求文字樸素下來,類似于書法里講的‘純稚’,是很難的,普通讀者會看著率性簡直,豈不知大道至簡,‘天真自然’非大匠所不能為——看看齊白石先生的散文會明白的;二、向自然萬物學(xué)習(xí):人只有謙卑下來,才能發(fā)現(xiàn)美,也才有了一點高貴的可能。”[1]“純稚”的自然書寫所要求的文字樸素,不是一般的雅文學(xué)能做到的,高雅文學(xué)一向曲高和寡,所以門庭冷落,而簡墨的散文既得典雅之蘊,又深得讀者喜愛,她透過自然不艱澀的語言,通過生動的比喻、形象的擬人等手法營造出一個引人入勝的文學(xué)天堂。她在集子的《題外話》中提到 ,連自己七歲的小外甥也很喜歡《山水濟南》,這讓她很歡喜,這就類似白居易作詩務(wù)求街巷老翁也能讀懂的精致到淺易的境界。當然,散文的自然也必然是赤子之心的真誠流露,任何能震動性靈的書寫都需要作家有一顆不受污染的心。然而,在現(xiàn)今物欲橫流的都市社會,人心在名利意識的浸漬下已經(jīng)委頓不堪了,因此人性的救贖便成了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一個常寫常新的主題。簡墨的散文追求真善美的傳遞,她以真性情來傳達對萬物的真感受,教會我們從習(xí)見的事物中去發(fā)現(xiàn)異乎尋常的美,讓我們學(xué)會感恩自然的慷慨饋贈。在簡墨筆下,濟南的泉是語笑嫣然的閨蜜,濟南的山則是儒雅睿智的知音,她亦步亦趨地跟隨心靈的腳步,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對造化萬物的敬畏,也讓我們?nèi)諠u混沌的心靈得到一次次徹底的洗禮,這便是真情的力量。
《山水濟南》的詩情畫意也是讓人無法忽視的。王開嶺先生曾如此評價簡墨的作品 “散發(fā)著難得的貴氣、詩性和定力,仿佛是從竹林中、從宣紙里長出來的”。[2]《山水濟南》中的文字或者清麗如幽蘭,宛如在水一方的纖纖伊人。比如與李清照相關(guān)的《漱玉泉》,簡墨寫道“漱玉泉是前世深埋地下的一瓶女兒紅,收藏著暗香涌動的一懷心事,嬌嫩,美好,彷佛一下子便會碰壞了什么,寂寞得令人心疼”。[3]25這眼清泉晶瑩透徹得如同幾百年前嗅青梅的少女李清照,懷著一顆易碎敏感的玻璃心,其嬌柔的風(fēng)姿讓人頓生傾心守護之意。《珍珠泉》似乎就是一個五彩繽紛的神話,簡墨把珍珠泉比作一個琉璃魚缸,穿著大紅、大黃、純白、深黑,或者紅白相間、黑白相間的花衣裳的金魚,錦鯉如同“一群小孩子”,“它們排著隊,一個接一個地,去沖擊花瓣或者面包屑,似乎故意不碰到一樣,虛晃一槍,猛回頭,轉(zhuǎn)身就走,好像運動員賽前一個個的‘摸高’熱身,然后最后總有一個調(diào)皮的,嗖的躍起,叼到嘴里,再‘啪’一個漂亮的水漂兒之后,不見了蹤影”。[3]36簡墨用詞儉省,卻能與所寫事物相得益彰:她寫魚,魚便活脫脫得搖頭擺尾;她寫山,山便奇俊深邃得如同仗劍劈燈花的世外高人。就連末兩章的《老街巷》與《濟南的溫柔時光》,家長里短的濟南百姓生活也生動得如同一幅幅風(fēng)俗畫卷,人們的歡聲笑語,市井的嘈雜如在耳畔。簡墨散文里的一草一木,一丘一壑都浸透了濃郁的詩情,且不說語言的精致唯美,句式的靈活多變,俯拾皆是的文言語詞,她還常常引經(jīng)據(jù)典,復(fù)活了千年前的古人在自己書中拈花微笑,仗劍天涯。這無處不見的柔美曼妙的詩意,款款的、暖暖的,如同深夜的一杯茉莉花茶流入讀者的心田,給人以純美的享受與溫柔的慰藉。
總之,《山水濟南》是安靜的、雅致的、不加雕琢的,充滿隨性之美。散文之美,美在不經(jīng)意,美在少經(jīng)營,美在沉思,幽靜曠遠。簡墨是尚“靜”的。她說,“人一旦靜下來,聲音反而會多起來,本來細微如絲線的風(fēng)聲、雨聲和市聲,可以更清楚地進入耳朵,同時會發(fā)現(xiàn)心里面新鮮的思潮情緒不斷浮現(xiàn)”。[1]寫作時沉靜,就有了隱忍之心,紙上雖不出夸張之筆,但回身一看,字字珠璣,落筆皆成云煙。她的作品里沒有任何心緒的大起大落,沒有雷霆,也沒有風(fēng)暴,但它所散發(fā)的安靜是如此深厚博大,使所有讀者都為之傾心。不論是畫山、摹水、還是寫人,簡墨都落筆清麗有致,信手勾描。看似疏淡平常,無心經(jīng)營,卻暗藏款曲,字字繁花, 句句撥動心弦。簡墨的散文,就像是生活的本色,是自然的、穩(wěn)定的,也就具有了恒常的耐久力。
二、山水之美
仁者樂山,智者樂水。自古以來,出世入世之人都與靈山秀水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簡墨是大仁大智者,愛山也愛水。饒是再普通的泉,再平凡的山,到了簡墨筆下,便變得無美不具,《山水濟南》里的每一篇山水記憶猶如一卷卷生動的工筆畫,緩緩舒展出一幅幅柔美細膩的畫卷。
濟南之美,在于泉美。泉水之美,首先在于其錦繡之姿。自古以來,濟南便享有泉城的美譽,泉水是濟南的眼睛。在簡墨眼中,濟南之泉好似一個個婀娜多姿的少女,身段妖嬈,姿容艷麗,眼波流轉(zhuǎn)。有的是婉約詞里走出的柳眉桃腮、卻把青梅嗅的大家閨秀,有的則是市井人家潑辣大方卻又嬌俏可人的鄰家姑娘。各有各的艷麗,各有各的美,令人目不暇接。姑且不論作為濟南“眼睛”的趵突泉那顛倒帝王心的清冽純澈之美,作為濟南標志的大明湖的清麗秀雅之美,單說一些不那么出名的小泉,也總是別有靈動風(fēng)致。似琉璃魚缸的珍珠泉在晴空白日下,五彩繽紛的金魚、錦鯉如同在空中游動,無所憑依,令人咋舌。泉水清澈是濟南街頭巷尾常見的景兒,但像珍珠泉這般讓人眼里看不到水,只看得到魚的泉水實屬罕見。這邊泉水里五顏六色的魚兒在嬉戲追逐,宛如染坊里各色的顏料攪在了一起;那邊岸上樹多,葉子厚黑;花多,姹紫嫣紅;柳多,細腰款款;蝴蝶多,翩翩起舞。好一幅色香俱全的美景圖,喧騰熱鬧得能掛在墻上當壁畫。珍珠泉美得轟轟烈烈,而五龍?zhí)秳t盈滿晚春般靜謐暖甜的氣息。一條被花影罩著的親水游廊串起了五龍?zhí)兜娜獋儯鼈儭耙荒晁募緵]有什么變化,細密的波紋,往外趕著泉水,永遠無聲但歡歡實實地流著,泉上蒸騰著白霧”。[3]12一株株低矮的植物下往往藏著一個個害羞的“小小泉”,“附在大泉邊,沒名字,乖乖巧巧,有著嬰兒的呼吸,彼此輕言慢語交談,偶爾有人來了還有點害羞,要扯片樹葉遮眼睛”。[3]13這般溫潤如玉的五龍?zhí)毒皡^(qū)還佳木蔥蘢,繁花鼎盛,不僅綠樹成蔭,在空中形成一簇簇的綠云團,樹下也不見一寸裸地。簡墨用“逃生”來形容在密不透風(fēng)的綠中忽然聽到林中清靈鳥叫的感覺,在五龍?zhí)缎№氯魤嬋刖G氣彌漫的愛麗絲秘境,讓人恍惚心神,不知今夕是何夕。珍珠泉、五龍?zhí)兜拿啦粍偈諆H是濟南無數(shù)名泉的縮影,在濟南,但凡是有泉的地方,幾乎就等同于世外桃源,泉水潤澤了樹木,樹林提供了天然的庇護所,人們彷佛林間的鳥兒,不涉人間紛擾,只是飄逸出塵詩意棲居。
泉水之美,不僅因為姿容絕代,還源于泉水背后的傳奇。《山水濟南》中,一篇篇以泉水命名的散文實則是一個個泉與人的故事。素有“天下第一泉”美譽的趵突泉是一代風(fēng)流君主乾隆皇帝的夢中神女,乾隆皇帝在初識趵突泉后,便至死也難忘那般甘甜滋味,“天下第一泉”的美譽也得名于他派人千里迢迢送來濟南的那塊御筆親書的匾額。簡墨在《趵突泉》中寫道:“可惜那時沒有飛機,否則他老人家一定兩地來去三百遭了——唔,還幸好沒誰發(fā)明乾坤大挪移,否則‘濟南趵突泉’一定早成了‘北京趵突泉’了。”[3]4簡墨用俏皮的語言戲謔大家腦海中高坐龍庭,吹胡子瞪眼的乾隆皇帝,似乎那高高在上的皇帝脫下了明黃色的龍袍,成了一名愛水如命的老濟南百姓。《百脈泉》《漱玉泉》則描寫人比黃花瘦的李清照的泉。當簡墨踏著李清照當年的足跡一步步走進園子,便仿若進入了她的夢境,還沒消盡嬰兒肥的嬌癡少女李清照,流亡南地凄凄慘慘戚戚的李清照,如同飄雪花的老電影般一幕幕地閃現(xiàn)在作者眼前。當園子里飄起了細細又斜斜的雨絲,簡墨執(zhí)筆寫下:“一滴雨就是一個漢字,一列列,排列組合起詩人七十二個春秋所經(jīng)歷的溫涼。”[3]20李清照的一生就如同那一縷縷漂泊無依的雨絲,單薄得讓人心痛,但她又有讓人心疼的決絕,那是一個柔弱女子的凜凜風(fēng)骨——不甘沉淪,以天下為己任。誰也無法想象這樣一位日夜悲愁的女子竟能發(fā)出“生當作人杰,死亦為鬼雄”的時代最強音!仔細想想,有時候,沉默隱藏著驚天動地的告白。
濟南是座老城,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歷史風(fēng)云依然安穩(wěn)如山就是因為有無數(shù)仁人志士的誓死捍衛(wèi)。《雙忠泉》就記錄了一眼能代表夜晚顏色,斑駁陸離,似乎被人遺忘的泉水。這處泉水的命名是為了讓千秋萬代銘記崇禎年間,在清兵大舉進攻的背景下,兩位以血薦軒轅的守城英雄——張秉文,韓承軒。滄海桑田的煙塵塵封了一段遙遠的歷史,但是這眼緘口不言的泉水默默地守護著往昔英雄魂歸的熱土,它的沉默遠勝過萬語千言。
泉水的傳奇之美不僅因為一段段與名士糾纏不清的情緣,它的魅力還體現(xiàn)在對平民百姓的影響。泉水養(yǎng)人,不僅滋養(yǎng)人們的日常生活,還潛移默化著泉城百姓的心性。當年曲水流觴的濯纓泉流入尋常百姓家,人們把它當做天然的游泳池,泉水成了老百姓的“貼心小棉襖”。簡墨偏愛的騰蛟泉雖然樸實無華,卻能幫來淘米洗衣的大嫂們馴男人,或許因為礦物質(zhì)豐富的泉水把這些大嫂滋潤得“一律紅紅的圓臉龐,頭發(fā)濃黑,腕子白嫩得可以直接滋出水來洗衣裳”。[3]44大嫂們的男人便似乎格外體貼,都在一旁幫助妻子洗衣,“雄壯如虎”卻“乖乖如羊兒”。看吧,濟南的泉水是有多大的魔力,能把一個個人兒變得如此憨實有情趣,簡墨也是泉的女兒,泉簡直就是簡墨的魂兒。
山川之美,美在俊秀。濟南地處華北平原,雖然名山不多,但是一些沒那么出名的山嶺因為沒有名勝古跡的贅飾,倒顯得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韻致。簡墨在《鳳凰嶺》中說:“看的野山多了,漸漸覺得,人文之外的山水云林,荒山野路真是美啊,異乎尋常地美。”[3]166人世之外的鳳凰嶺處處都是西洋油畫常取的風(fēng)景:“山谷的上方是藍天空,天空上方飄著茉莉花一樣的白云朵,中間是一些小樹大樹,都挺拔英俊,爭著向上要陽光,綠松楓,滾著紫華邊的白色廣玉蘭,珊瑚紅的石榴花……”[3]169就連樹林之外安詳靜謐的小村莊,也飄蕩著槐花般微甜的氣息。這樣的美景猶如落落大方的大家閨秀,讓人心胸忽然無限開闊起來,而美麗靜謐的鳳凰嶺就如同戴望舒筆下那個紫丁香般的姑娘,夢幻得讓人起了莫名的哀愁。在這樣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地方,一切的心靈聲響都被擴展得無限大。簡墨觸景生情,寫道:“這是多么美好的時光,山河沉靜,質(zhì)地細密,空氣芳香四溢,季節(jié)輪回?zé)o語,死亡也自然不憂傷,而生命的不羈和種種惡狀,日漸馴良。”[3]169一草一木,一花一葉的香味,一絲絲,一縷縷地滲入到作者的感官細胞中,沁人心脾,令人心曠神怡。
俊秀倒為其次,靈慧為其超凡的氣質(zhì)。有學(xué)者認為《山水濟南》是一部禪意散文集,的確,禪意是這部散文集的精魂。簡墨在《佛慧山》中說道:“一直有人問我,既非佛教徒,也不是真正的居士,為什么常常留連佛山?我想了很久,答案其實很簡單,無非是借那樣的環(huán)境做做夢罷了。”[3]112簡墨是位紅塵做夢人,她渴望“在未開發(fā)的山中,道路窄小,老樹合抱,吃喜歡吃的食物,穿干燥的舊衣裳,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或干脆什么也不做,有雨聽雨,無雨安坐,安而靜,靜而止,靜若止水,明澈得足以照山照水,照見自己和萬物,照見無”。[3]112身處云深不知處的山林中,在松濤下,清泉邊,閉上雙眼,便能幻見陶淵明,李青蓮,王摩詰等飄然塵外之人。“恍若仙子筆記”,網(wǎng)友們對簡墨作品的評價不無中肯。簡墨騎著小車,風(fēng)兒一般地在山間小路上飛馳,她遍訪佛山。靜臥千年的千佛山在她眼里是一位“四五十歲的老男人”,滄桑中不失老練與沉穩(wěn)。隔著飄然金幡與裊裊的香煙,簡墨與一尊尊姿容藹然的佛像默然相望,這是一場真實的幻夢,“世間的虛名,浮利,經(jīng)不起摔打的情感,等等,沒有絲毫分量,只鼓起很大一個泡泡,上面映著霓虹,然而隨即破滅”。[3]107簡墨如是說。興國禪寺里消瘦的老僧“一筆一劃”地清掃臺階上的枯葉,細格子木窗中一尊坐在千葉寶花上的神骨清絕的菩薩低眉微笑,眉間清氣繚繞。“我看不見自己的整個身體,但知道,我也是一個圓了”。[3]108這純?nèi)皇且环N“何者為我,何者為物”的物我兩忘的超然境界,塵世一切尖銳的痛苦都在這深山中都變成微塵驀地消失不見。“到山里去,我就覺得身體光明輕盈,覺得自己活得真像人”。[3]113每讀到這,都由衷欽羨簡墨“活得真像人”的如水生活,在這個價值傾頹的時代,有幾個能活得像個“真人”?參透佛理須先入世方能出世,活得真像人了才能成為一位“真人”。
濟南山水,是濟南的魂兒,不單單美艷不可方物,在“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筆者眼里,一切美景還都是化境,充滿了靈與肉的自足。山是綠的,水是綠的,人也是一株綠油油的仙草,在晨曦中搖曳生姿。世界佛光普照,萬物和順,人心向善,其樂融融。
三、街巷煙火
有人說,濟南住在小巷子里。誠然,要拜訪老濟南,要叩響的門扉便是那些曲曲折折,縱橫交錯的胡同巷子。簡墨在書中寫道:“濟南舊有‘九街十八巷七十二胡同’之說,只是個籠統(tǒng)叫法,并非精確數(shù)字。”[3]181濟南好似北方的江南溫柔鄉(xiāng),如同一位臨窗而立,柔腸百結(jié)的娟秀女子,巷子就是她的一顆剔透玲瓏心。
在《老街巷》這一章中,給人印像極深的是一對“姐妹花”——曲水亭街與鳳橋街。前者是明艷照人的大家閨秀,后者雖不如前者才貌雙全,但卻是“清貧之家捧在手掌心里一輩子不長大”的嬌囡囡。曲水亭街有一條從宋詞中逃出來的河流,水底的水草厚厚的,長長的,綠得幾乎不真實,美的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人用綠油漆把底下刷了一遍。河邊洗衣服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搗衣聲卻靜謐安詳?shù)脕児挪蛔儭>G蔭下有賣茶的老婦,捏泥塑的大嫂,賣糖葫蘆的老翁,玻璃蓋罩著“翠色漾漾”的茶水,一杯只要幾角錢。花花綠綠的泥塑小玩具,俏皮可愛,亮晶晶的糖面上撒芝麻粒兒的糖葫蘆紅臉?gòu)尚叩每蓯邸一ㄔ床粌H存在于語文課本、古文典籍中,民風(fēng)古樸、百姓憨實的陋巷往往也是藏匿大善大美的世外桃源,武陵人不足羨矣!《一條河的曲水亭街》的末尾描摹的其樂融融的夏夜乘涼圖與江南水鄉(xiāng)古鎮(zhèn)百姓夜間乘涼的圖畫無異,美麗得讓人心中漾起輕輕的哀愁,若沒有一顆善感的心,怕是無法捕捉如此安詳?shù)漠嬅妗:喣f鳳橋街是不食人間煙火的,這里臨街也有一道水流,清澈見底,水邊的住戶一開門就能望見水,若是夜里睡得汗津津的,“從窗子里吊下一只桶來,就能拎上水去”。[3]195雖然不無夸張,但起鳳橋街上居民優(yōu)哉游哉的生活可見一斑。起鳳街上無論商家,還是居民,都很好客,河邊的小吃店馬上打烊了,店主卻還是經(jīng)不起簡墨的軟磨硬泡,讓伙計端上幾個可口的小菜,又從河里拎上幾瓶清冽甘醇的生啤,給這位陌生來客解乏。而敲開家住鳳泉的住戶家大門,女主人也不見怪,引入院子,驕傲地展示鳳泉水煮的飯,香氣四溢;鳳泉水養(yǎng)的花草,葉片綠得發(fā)黑,花朵大得出奇,“襯得上面的露珠也像花了”。鳳泉不僅滋養(yǎng)著這戶尋常百姓的凡樂生活,也哺育了鳳橋街的老街坊。有這么一眼泉,普通的巷子就有了魂兒,泉清純干凈的模樣在日日月月里,滴水穿石地影響著每位居民的精氣神兒,活著,就是要活得干凈,活得清純!
巷子自然是充滿煙火氣的。簡墨在《山水濟南》中,或者在巷名前加上最能概括巷子性格的形容詞,比如,西更道街是“有意思的”,馬市街是“明星范兒的”;或者借“女子們的”“理想主義者的”來凸顯街巷的獨特氣質(zhì)。西更道街上七八十歲的老太太還戴著繡花的手織小帽,“小鳥依人”地偎著老伴;趕新潮的年輕人追著復(fù)古的潮流,男的戴上無框的黑邊眼鏡,女的穿著無袖旗袍,梳S形發(fā)髻,撐著把油紙傘,靠著老巷斑駁陸離的墻壁,在溫柔的夕光中,笑意盈盈地由影樓工作人員擺弄著拍結(jié)婚照;馬市街百姓的小日子過得就如同家家戶戶曬了滿院的新被子——“紅牡丹綠葉,綠牡丹紅葉,紅的綠的大蝴蝶穿插其間”,興興火火,吃足了陽光。做各色小吃生意的把餅烙得噴香噴香,把菜炒的刺啦作響,滿街香氣撲鼻。居民都悠閑地在家門口嘮嗑,連貓狗都肥嘟嘟的,走路慢悠悠的。誰也無法想象,在離繁華的泉城路不遠的地兒還有這樣一條充滿市井氣息的巷子。金菊巷則是“女子們的”,有一座古樸的老屋,人走在石板路上,偶爾會踩到活動了的石板,“咯噔”一聲響,登上破敗的樓梯,“狐貍一樣,光線悄無聲息斜照過來,魅影重重”。簡墨想象著這座舊時賣春女子的居所里會忽然飄出一位“濕著頭發(fā)素著臉”的姑娘來,將一盆留有脂粉和桂花油的殘水潑下臺階,淋了來人一身的哀怨。巷子里還有小巧精美的繡樓,當年定有嬌俏的小姐耍弄得 “一嘴棒槌樣胡子”的老員外吹胡子瞪眼地不知拿自己的寶貝女兒怎么辦。鞭指巷藏著開“百年胡琴鋪”的音樂理想主義者,也有著各色喧嘩嘈雜的小飯店、家具店、修理鋪,甚至隱匿著幾百年前清朝光緒年間的濟世理想者府第——狀元陳冕府。這個巷子懷揣著各種陳壇的秘密以及各色人們五彩的夢想。
老街巷里,藏匿著一個城市的往昔,容納著一個城市的現(xiàn)在,也昭示著一個城市的未來。說不盡的百姓故事就隱現(xiàn)在從家家戶戶被油煙熏黑的玻璃窗里飄出來的油鹽醬醋、辣椒大蔥、饅頭餃子各種氣息混在一起的煙火味兒中,這就是百姓過的日子,地地道道的小日子。
四、柔軟的城
簡墨說,“很喜歡濟南的生活狀態(tài),不松,卻也有緊張的一面,但絕對談不上叫人難受;濟南是一座既不追求潮流,也不會讓潮流落下的城市”。[4]濟南,如同一位安靜慈祥的老人,披了一身歲月的微塵,巋然不動安如山,以祥和的微笑靜待世人。
濟南是一座閨秀的城,它有著嬌俏的身姿,軟糯的音,舉手投足的風(fēng)雅氣度。在簡墨眼中,濟南不僅干凈得出塵,不似那些“身份可疑,輕骨薄相,拼死從了良也只好去做人家姨太太”的城市。濟南的春夏秋冬也都別具韻味,春有柳絮紛飛,繁花錦簇的意境;夏有泉水滋潤的蔭涼地兒;秋有高遠的晴空,漫山滿枝的果實;冬有冒著熱氣的泉眼,依然墨綠的草甸與不結(jié)冰的湖面。至于濟南的人們,尤其是女子,不單是美的,還帶著蘭的清幽氣息。細細來說,濟南的干凈是從芯子里透出的,滿城清純的泉是她晶瑩剔透的血液,家家戶戶的依依垂柳是她柔順的發(fā)絲,謙和善良的泉城百姓是她純真的靈魂。這是一座彬彬有禮以至于有些溫軟的文化古城,“它不著急,不帶有侵略性,存著體貼的風(fēng)骨,叫人覺得安順柔穩(wěn),然而又有主見,一派行止在我,半毫不受他人攛掇的樣子”。[3]236“濟南是一座百姓的城市,擁有一些百姓喜歡的街道,一些百姓喜歡的樹”。[3]235“濟南是適合獨自前往的地方,充裕的時間,溫吞的心境,緩慢地經(jīng)過,或者停留”。[3]235簡墨就是如此定義心中的濟南的,濟南當真是活在她心尖尖兒上的。滄海桑田,人海茫茫,濟南遇上了簡墨,也是一大幸事。簡墨如此描繪秋天的濟南:“在夕陽或是朝陽中,原本蜜色的城池,不可避免地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光彩,彷佛一位氣質(zhì)沉靜的美婦,坐在陽臺上望遠,清澈的眼神,顯出高貴的慈柔,以及追憶逝水年華的深意。”[3]245濟南的秋天充滿了蜜色的收獲,蜜色的喜悅,紅葉,秋蟲,沉甸甸的果實,漫步于秋天濟南郊外的紅葉谷中,邂逅一樹樹紅的似血的楓葉,“像遭遇了一場真正的愛情”,轟轟烈烈得讓人滿心歡喜,卻又讓人莫名得憂傷。莫奈油畫中如火燎原的風(fēng)景出現(xiàn)在千萬里外的濟南,國域不同,種族不同,但都帶來讓人猝不及防的排江倒海的感動,人心總是相通的。
這座閨秀的城,女性自然為其精靈。在細細咂摸《山水濟南》的過程中,一直好奇濟南所有娟秀女子的代表——簡墨,這般飄逸的人會有怎樣的塵世癡念,沒想到在集子中簡墨就提到了——“隨便什么地方,擁有一塊土地,蓋自己的房子,前面是矮石榴,后面是小菜園,短籬笆擋不住雞狗,院子里有一口井……我要石榴年年紅,菜園不見荒,井水永甘冽。柳呢,一輩子搖搖又擺擺,我安心做奶奶……汲一壺月光來,坐在大月亮地里,一邊縫沙包,一邊給小孫子講一段自己編的童話,月光像一陣場煙,深深深深地摟著我們,而柳枝篩著月光,寫過我們的臉,一道兒明,一道兒暗,像寫毛筆字兒”。[3]257這本厚厚的散文集最讓人為之情動的或許就是這段話了,若能在這樣一座溫柔的城里,過著有泉有柳有月光的小日子,數(shù)著一顆顆、一粒粒生動溫暖的小細節(jié),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坐看風(fēng)起云涌、斗轉(zhuǎn)星移,一輩子就這樣如水悠悠地過,那么神仙日子也就無需欽羨了。
濟南的柔軟,在于它的心性純良。簡墨寫泉、寫山、寫街巷還是寫濟南生活,都離不開這些可愛善良的濟南男女老少,人或許才是這本書潛隱的敘說重點。濟南女人不僅擁有不遜色于江南女子的溫婉美麗,還有蘭花的氣質(zhì),這被簡墨形容為“自然成之與內(nèi)而形之于外”;濟南健朗的老人一邊騎著哐啷作響的八十年代的老自行車,還一邊歡快地哼著京劇小曲,精氣神兒十足,塑料袋里的鹵水豆腐在被擦得锃亮的車把上搖搖晃晃,鹵水嘩啦啦作響;早起到茶社聽相聲的濟南男人,聽得興起便發(fā)出一聲拖長了調(diào)的“噫”來攛掇說書人提高嗓門,惹得原本昏昏欲睡的人們精神為之一振;報攤上的濟南小販,每遇見五湖四海來的游客問路,不僅不厭其煩地指路,倘若景點離自家近的話,甚至收了攤兒帶上客人回家;在泉邊洗衣裳的濟南大媽一碰上要接泉水的游客,忙用大水瓢笑意盈盈地給人家裝滿清亮亮的泉水。濟南的人們,似乎是古書籍里才有的厚樸人物,守著舊道德的芯子,外表也未曾滯后于時代。好茶需要慢慢品,這也是一座值得細細咂摸的城。
很贊同簡墨的一句話:“誰說奶奶穿過的桃色抹胸,不可以配我那條名貴的范思哲繡花長裙?”[1]濟南就是這樣一位淡妝濃抹總相宜,新舊相得益彰的女子,濟南的柔軟正源于這股富有張力的韌性。雖然老濟南的臉上遍布皺紋,但當它鮮潔、健康的一面日漸凸顯時,我們驀然發(fā)現(xiàn),在她光鮮背后的褶皺中,隱現(xiàn)著的往昔璀璨芳華更為珍貴耀眼。濟南始終帶著股綿厚悠長的舊時光味道,就是那股綿遠的味道,讓人心馳神往。
五、眷戀與反思
《山水濟南》的代后記《從此,不再失去》一反全書柔婉清妙的文風(fēng),以沉痛憤激的文化反思姿態(tài)呈現(xiàn)于紙上。先說濟南,一座文化古城,在歷史的漫天風(fēng)塵中巍然屹立了千年,卻在近百年來忍受著后世子孫無休止的蹂躪,也不單是濟南,放眼全國,甚至世界的許多角落,也是如此。
轟隆隆的城市現(xiàn)代化進程首先殘害的便是老建筑,一座座水泥大廈迅速拔地而起,將一處處安靜馴良的老建筑狠狠地踩在腳下。始建于1908年,由德國著名設(shè)計師赫爾曼·菲舍爾先生主持修建的濟南老火車站,其哥特式風(fēng)格的建筑一直是濟南的標志,在1992年居然被殘暴地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毫無特色的火柴盒式的建筑。幾十年如一日負責(zé)免費修復(fù)老火車站的菲舍爾先生的兒子聽聞此噩耗,發(fā)誓有生之年再不來濟南,這是濟南的悲哀,也是濟南人的恥辱。不單老建筑,濟南各色的胡同也被花花綠綠的商品侵占,大超市壓在了泉眼上邊,古街芙蓉街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混雜著天南海北而來的食物的各種氣息。簡墨的憤怒溢于言表:“老建筑面貌不同,風(fēng)格迥異,但死法都一樣。而新的密的建筑蓋得越來越高,幕墻金子一樣,鋁合金銀子一樣,大理石銅鐵錫一樣,太監(jiān)一樣。越來越亮,整個世界被金銀銅鐵錫充斥,裝扮,簇擁,閹割,壓迫……”[3]356
再說自然,山川被豆腐一樣被切割,大明湖景區(qū)到處都是拙劣的仿古建筑,加上旋轉(zhuǎn)木馬,碰碰車,摩天輪之類,人們都被釘牢在那些物體上,誰的眼里還有風(fēng)景,誰還可能在湖畔靜下心來賞賞綠葉紅花,看看雅致的書。甚至連濟南人十分在乎的城市“眼睛”——泉水,都出現(xiàn)了泉水忽然斷流的情況,人們真的要學(xué)會惜福,要懂得敬畏,“如果大自然積蓄憤怒,就會讓山川,谷物,空氣有毒,報復(fù)給人類”。[3]359簡墨用一支銳利之筆來敲響警鐘,人們?nèi)羰遣欢湎В灰夤滦校笞匀粚θ祟惖臒o私饋贈就會取消。
末談人性,簡墨在《芙蓉泉》中寫道:“在不純真年代里,目光充滿欲望,談話充滿商品,每天掠過無數(shù)的身影,卻都不過是看看而已的陌生人。他們是川流不息欲望的反射,是可口可樂,羊肉串,珍珠奶茶,鐵板燒,是西北面食東北菜。”[3]51在鋼筋水泥的建筑群中生活已久的人們漸漸失去了傾聽神性的耳朵,早就不知敬畏、感恩為何物。在物質(zhì)文明和機械文明的雙重滲透下,物欲異化了人性,都市人虔誠地把物奉為神明而頂禮膜拜,銀灰色的天空中飄著一個個彎彎曲曲的人影,冷漠淡然,笑臉如冰。“把文雅說成矯情,將禮貌說成‘虛偽’,把罵人說成‘酷斃’,把無禮說成‘帥呆’。一個呆腦子里,只有賺錢,吃喝,收發(fā)短信,電腦的用途就是玩微博打游戲”。[3]359靜氣靈慧的簡墨此時像魯迅一般哀其不幸,怒氣不爭。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我們沒有了文化,只有武化”。[3]360
城市每天都在經(jīng)歷著讓人不經(jīng)意的變化,不盡的消亡與新生并存,疼痛漸漸地啃噬人心,麻木也慢慢吞噬人性。人們在酒醉金迷之際未曾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都市早已陷入了雙重困境:一是現(xiàn)代文明對傳統(tǒng)文化氣焰囂張的挑戰(zhàn);二是當物質(zhì)需求得到極大滿足時,人卻變得欲壑難填,道德淪喪。正因為局勢如此緊迫,能有一位如簡墨這般有良知的學(xué)者用文字或是鏡頭來連接起一個城市斷裂的過去與現(xiàn)在,來喚醒人性才顯得尤為珍貴。簡墨帶著一顆純善的赤子之心遍訪濟南,將觸動心靈的點點滴滴記錄下來,一本書便是一幅美輪美奐的濟南美景畫,也是一卷樂融融的、充滿市井煙火氣的清明上河圖。一朵朵自她筆尖綻放的蓮花仿若從唐詩宋詞的流域飄來,俯仰沉吟間,只覺得齒頰生香,余韻無窮。每一片風(fēng)景都有古人匆匆的腳步聲在空氣中隱隱回蕩,她復(fù)活了古書典籍中的圣人賢才,以現(xiàn)代之心觸及傳統(tǒng)文化之美,試圖喚醒一顆顆沉睡的人心,散文集里一個個方正的漢字就像一粒粒愛的種子,隨風(fēng)播種,向陽而生。濟南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鮮活地存在于《山水濟南》的字里行間,一切令人無限沉湎卻終將逝去的,都在她的筆端凝煉成為了永恒。
面對筆墨純真的《山水濟南》,我們應(yīng)該掩卷沉思,是什么致使我們離純真年代越來越遠,是歸罪于西方文化的大舉入侵,還是我們自己的欲壑難填?或許是兩者兼有,且最應(yīng)該咎責(zé)的還是人的內(nèi)心。在《山水濟南》里,簡墨說:“功名利祿不是目的,甚至成功也不是——感受生命本身的存在,漸漸覺知靈魂,平等地和一切事物一起,生存在大地上,才是所有目的的目的。一種得到內(nèi)心支撐的生活,比有形質(zhì)有目的的存在更為重要。”[3]140看簡墨在山水間與古人談天說地,在市井間與百姓閑話家常時真的有一種感慨:凡俗簡單的生活是多么詩意美好,而我們沉湎物欲的生活是多么粗糙得讓人不堪忍受。汩汩禪思從《山水濟南》中細密地淌出,那種以心傳心的禪宗般的清靜空幽的藝術(shù)境界令人心馳神往。在這個古典詩意漸行漸遠的年代,簡墨的散文像明礬一般澄清了焦躁混亂的市井人心,她堅守的不僅是守護老濟南的執(zhí)念,更是心靈的澄澈。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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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簡墨.山水濟南[M].濟南:濟南出版社,2012.
[4]簡墨,陰秀文,周乾坤.柔軟的城市生活[J].走向世界,2013,(3).
[5]簡墨.濟南的時尚大PARTY[J].走向世界,2009,(36).
(責(zé)任編輯楊爽)
[中圖分類號]I207.6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0040(2016)01-0046-07
[作者簡介]王曉夢,男,河南南召人,山東理工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副教授、碩士生導(dǎo)師;周園,女,浙江寧德人,杭州師范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1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