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女兒當借口索賄的縣官

江舟

毗鄰海南省?？谑械某芜~縣，有個頗有名氣的副縣長黃照良，不僅是海南省著名少數民族詩人，還是海南省作協四屆理事。按常理而言，“詩歌是凈化人們心靈的語言，而詩人便是人們心靈的救贖者。”不過，有著詩人、副縣長雙重身份的黃照良，心靈非但沒有得以凈化，而且，他在喜歡作詩的同時，更對權力上癮，更喜歡以權斂財。在任副縣長的8年里，先后為20余人謀取利益，多次受賄共計人民幣344.58萬元，美元1萬元，港幣10萬元。

此案由屯昌縣檢察院立案偵查，移送海南省檢察院第一分院審查，并向法院提起公訴。之后，海南省第一中級法院經審理，以受賄罪判處黃照良有期徒刑13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40萬元。

2015年10月26日，黃照良歷經服刑前教育后，被投入海口監獄接受改造。今年2月中旬的一天，筆者來到辦案機關，聽辦案檢察官講述了黃照良受賄案的細枝末節。

克扣油補共分贓

案卷資料顯示，2006年12月至2014年4月，黃照良由海南瓊中縣副縣長調任澄邁縣副縣長一職，到了2011年3月，他升任正處級副縣長。分管農、林、水務、海洋漁業、國土資源、環保等工作，且負責跟蹤澄邁縣若干重點工程項目。

2006年，國家出臺了漁船柴油補貼政策，然而，就是這樣的惠民政策，卻成了黃照良之流眼中的“唐僧肉”。

據時任澄邁縣海洋與漁業局副局長王大文供述，縣里乘昌漁業有限公司工作人員梁某告訴他，2006年時，縣漁業局將漁船柴油補貼直接發放到乘昌公司，公司卻以種種名目扣留了船主油補費，引起船主不滿，過了很長時間才平息了事態。為此，梁某建議為漁船船主直接領取2007年的船油補貼，并許諾船主們愿給他10%的好處費。

王大文很快答應了梁某的要求，但提出此事還需縣領導同意。幾天后，王大文將此情況向主管此事的副縣長黃照良作了詳細匯報，當匯報船主自愿給手續費時，黃照良也點頭默認。

2007年年初，澄邁縣政府專門出臺了分配發放船油補貼方案，將補貼直接發放到船主個人。2008年春節前，梁某在盛唐大酒店，通知了30多名船主前來開會領取船油補貼，會上王大文明確表示，要按全額補貼的10%的比例給予有關領導感謝費之事，船主們都表示同意。

翌日上午8時，30多名船主來到澄邁縣海洋與漁業局辦理了領取補貼費手續，當晚，按照事前約定，王大文叫來其妹妹及妹夫協助收取船主承諾的10%的感謝費。不一會兒，就全部收齊了這筆感謝費，王大文粗略估算是34萬元，他給了梁某6.8萬元，帶上余款隨即離開酒店。

臨近春節的前一天晚上，王大文自己留了14.2萬元，將13萬元現金及藍帶洋酒和幾條中華牌香煙裝了兩個袋子，驅車來到黃照良家里并留下了兩個袋子。

只是同意了王大文的建議，出臺了個船油補貼發放方案，幫船主們辦了件小事，就輕而易舉地拿到了13萬元好處，黃照良禁不住暗自竊喜，覺得此等好事，往后只要有機會不能放。案發后，那位乘昌漁業公司姓梁的工作人員被另案處理，身為澄邁縣海洋與漁業副局長的王大文單獨或伙同他人收受賄賂37萬元，早在2015年3月，被海南省第一中級法院以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0年。

官商相投

隨著偵查取證工作緊鑼密鼓地進行，行賄人的陸續歸案，黃照良受賄案的脈絡逐漸清晰起來。在大量的外圍證據面前，黃照良不僅供述了檢察機關已掌握的犯罪事實。而且還供述了檢察機關尚未掌握的大部分犯罪事實。據辦案人員介紹，黃照良從主管縣里的國土資源及工程項目建設后，便與一些工程公司及個體老板關系很快密切起來。土地及工程成為他發財的主渠道。

掛靠在屯昌縣建筑安裝公司名下的個體工程隊老板徐日佳，通過朋友結識了黃照良，幾次濃茶慢飲，幾頓酒肉進肚，便成了好友。后來，在黃照良的關注下，徐日佳先后拿到了澄邁縣老城中學教學樓工程，松濤灌渠美亭水庫干渠續建工程等5個工程。

同時，在這些工程項目招標投標，工程款撥付等環節上均是一路綠燈。對此，徐日佳心似明鏡：工程上的事全靠黃副縣長全力關照和支持。于是，從2007年春節到2012年4月間，徐日佳先后18次送給黃照良好處費79萬元。

澄邁縣永發鎮有個村委會書記，也是包工頭的曾令飛，在黃照良的關照下，承建了一些水利和教育系統的工程項目，從中獲利頗豐。欣喜之余，曾令飛始終沒有忘記工程建筑領域潛規則：給相關領導好處費。

為進一步良性互動、互利、互惠，深化維系關系，曾令飛利用各種節假日先后27次孝敬了黃照良76萬元。

黃照良結識了曾令飛后，便是財源不斷。后來，又在一次喝酒時認識了曾令長。幾次推杯換盞后，關系如同哥兒們一般。原來，曾令長也是個村委書記兼工程隊老板，明人不用細說，黃照良認得只是曾令長手中的錢，而曾令長看中的是黃照良手中的權。不久后，赤裸裸地權錢交易大戲又上演了。

在黃照良的幫助下，掛靠在海南石瓊建筑公司名下的曾令長，承建了澄邁縣白蓮西干渠節水配套改造工程、名山田洋農田整治工程等多個工程。使曾令長始料不及的是，他所拿到的這些工程項目不但在工程招標上得心應手，而且在工程撥款，驗收上也是一帆風順。這一切的一切，只有曾令飛心中明白，這都是先后18次送給黃照良32萬元金錢所發揮的作用。

統計顯示：黃照良收受賄款最瘋狂的時期是在剛擔任副縣長前幾年間。

辦案人員針對黃照良的交代，對其供述涉及的一筆筆賄款進行分析，并傳喚行賄人逐一查證，以固定其受賄犯罪的證據，以防涉案人員翻供。

拿女兒當借口連續索賄三次

黃照良被逮捕后，縣里有老干部議論，黃副縣長是有能力的，為創立澄邁縣農業品牌做出過貢獻。但是，此人太貪，縣里的不少工程都是與他關系好的工程隊老板們承建，別人插不進去，老干部勸說也沒有用。

2007年年初，新華達白蓮鵝產銷專業合作社法人代表羅海平，在澄邁縣開展白蓮鵝養殖業務，并在產品推介、企業發展等事項上得到了黃照良的支持。后來，企業發展勢頭旺盛，獲取盈利豐厚。為此，黃照良主持澄邁縣政府會議，專門研究打造白蓮鵝品牌，加強合作社建設，加強推介問題。

盡管黃照良費了不少心思，發展壯大羅海平的合作社，可羅始終認為在合作社盈利的同時，也會給澄邁縣帶來經濟利益，卻忘記了對黃副縣長“表示”的事。

2008年春節前的一天。羅海平接到黃照良的電話，黃照良訴苦，自己的大女兒在北京上大學，過年回來家里有些困難。

掛了電話，羅海平反復思量后覺得，既然領導開口要錢了，再說黃照良是分管縣里的農業，畜牧業的副縣長，之前也幫了不少忙，以后還離不開這位縣太爺的關照，沉思之后，認為都怪自己不懂人情事理，缺乏感恩之心。

當日下午，羅海平籌備8萬元現金，驅車來到?？谑泻纷〖腋浇?，將8萬元送給等候在那里的黃照良。但這8萬元并沒有滿足黃照良。2009年春節前，黃照良故技重施，再次給羅海平打電話稱：大女兒要去美國留學，需要2萬美元。羅海平聽后不敢怠慢，立即托人去兌換美元，可只兌換到1萬美元，他馬上開車到?？谑兴徒o黃照良。

要求沒有得到滿足。到了2010年春節前，羅海平又接到黃照良的電話稱：眼看春節到了，家里一點年貨都沒有，你給準備20萬元。不由分說，羅海平立馬備齊20萬元開車到澄邁縣政府停車場，給了黃照良。

時隔3年后的2013年春節前，黃照良再次給羅海平打電話，直截了當地說：今晚要到你的飯店吃飯，另外我二女兒放寒假回家過年，你再給準備20萬元。無奈之下，羅海平又籌措了20萬元及兩瓶洋酒送給了黃照良。

海南旭東水產開發公司法人代表蔡汝仲，專搞水產養殖，黃照良到旭東公司視察時相識，后來，黃照良幫助蔡汝仲與北京一家房地產公司合作成立了旭東潤置公司，得到對方公司的投資款約3千萬元。一次在一起吃飯時，黃照良 提出，自己想搞個農莊、買房都需要用錢。蔡問需要多少？大約30萬元。幾天后，蔡備好了30萬元，驅車直奔?？邳S照良家附近，交給了黃。

個體工頭黃銀川，承建的澄邁縣國土局辦公樓竣工已久，拖欠的300萬工程款卻一直未付。后來，黃銀川找到黃照良幫忙催款，黃很快答應幫忙。不久，欠款很快到賬。2010年12月底的一天，黃照良以女兒大學畢業要買車的名義讓黃銀川給予贊助，黃銀川深知不能得罪黃副縣長，當晚約黃照良在海口一家酒店吃飯，飯后送給黃照良8萬元，誰知，過了幾個月，黃照良又告知黃銀川，女兒畢業回來了，那東西落實了沒有？這才使得黃銀川醒悟過來，上次的錢給少了。他又準備了12萬元和兩瓶酒，送給了黃照良。

他人被查，擔心敗露退贓款

黃照良身為政府官員，一直懷著僥幸心理，在受賄索賄的泥坑中越陷越深，不能自拔。然而，2012年5月的一天，他突然聽說澄邁縣水務局副局長被人舉報，檢察院開始調查，同時，曾給他送了79萬元的工頭徐日佳也被傳出協助檢察院辦案人員調查的消息。

一連幾天，黃照良坐臥不安，怕一旦案發會毀了自己的前程，會牽連家人，會遭受牢獄之災，他開始有了精神壓力，過上提心吊膽的日子。經過反復思忖后，黃照良決心退出部分錢款以求破財免災。2012年6月的一天，黃照良主動約徐日佳在屯昌縣一家酒店吃飯，飯后，將一個裝有10萬元的手提袋交給司機，讓司機退給了徐日佳。

沒過幾天，因縣水務局副局長的案子，那個曾經給黃照良送了76萬元的工頭曾令飛也被檢察院辦案人員傳訊接受調查，這使得黃照良慌了神，擔心曾令飛把給自己送錢的事捅出來。

好在曾令飛接受調查后出來了，得知情況，黃照良很快聯系上了曾令飛，并約他在海口海墾路上島咖啡店喝茶，臨走時，將備好的25萬元現金退給了曾令飛。并略帶苦笑地說，退給你25萬元，切記無論今后什么人調查你，你那張嘴要嚴實點，萬不可害人。

在黃照良看來，退出部分贓款，以防日后一旦事發，好有退路。就在他退部分錢款不久，當他得知只是水務局那個副局長被立案查辦了，自己還是平安無事時，他又重新伸出貪婪的黑手，再次打開了罪惡之門。

案卷資料記載：從 2012年6月，黃照良給兩名包工頭退出35萬元后，又接收了其他人送的賄款50余萬元。與前相比，黃照良的受賄斂財行為。確實有所收斂。辦案人員介紹說，黃照良到案后，主動供述了大部分犯罪事實，讓其家人退出贓款142萬元。

在庭審中，黃照良對檢察機關指控的受賄犯罪事實沒有異議。黃照良在最后陳述中表示，自己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是自己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發生了扭曲，沒有守住底線，辜負了組織的培養和家人的期待，愿意 接受法律制裁。

法庭宣判后，站在被告席上的黃照良百感交集，流下悔恨的淚，往昔那個風光無限的縣太爺和民族詩人，已成為歷史。眼前的他只能是身陷囹圄認真改造。

檢察官辦案手記：莫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出生在海南五指山農村的黃照良，自幼奮發讀書，1981年考入海南自治州師專，1984年7月參加工作，1985年1月就加入了黨組織，具有中央黨校大學學歷。組織上把這個少數民族干部從基層單位的資料員培養成為正處級副縣長。他用22年的時間成為主政一方的“父母官”。然而，當黃照良升任澄邁縣副縣長，手中有實權后，便得意忘形飄飄然了，干起了權錢交易的勾當，自詡“聰明過人”的他卻聰明反被聰明誤，演出了一出出“權錢交易”的鬧劇。

縱觀全案，從黃照良受賄時間上看，他從2007年至2014年4月，受賄時間跨度長達8年；從行賄的人數看，共20人，多為工程個體老板；從受賄數額上看，黃照良受賄近400萬元。

有人說，錢能通神。在黃照良看來，真正通神的是權，因為有了權，也就有了錢，不用投資，舉手之勞，便會財源滾滾。黃照良利用其主管縣國土海洋等部門的職務便利，暗示并收包工頭的好處費幾乎到了瘋狂的程度，孩子上學、買車、春節回家過年，都成了他索賄的理由，最終使他陷入了權錢交易不能自拔的“錢網”之中。

領導干部要樹立正確的權力觀，正確的運用好手中權力。這是黨和國家的性質決定的，領導干部手中的權力只能用來為人民服務，為人辦好事，辦實事，絕不能把權力私有化、商品化。黃照良把人民賦予的權力當做謀取個人私利的工具和手段，決定了他最終必然走向人民的對立面。黃照良的下場，再次給黨員干部特別是領導干部敲響了警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