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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里蘭卡的向上步伐
芬巴爾·伯明翰(Finbarr Bermingham)從斯里蘭卡首都科倫坡發來報道,稱斯里蘭卡當下因向產業價值鏈上游延伸的目標而必須迎接挑戰。

從斯里蘭卡的阿什伯納姆茶園爬上山頂附近的一棵大樹,需要花費幾個小時。但站在山頂俯瞰風景,你會覺得辛苦是值得的:一座小山在森林之中,山腳周圍是茶園。今天是排燈節,古印度教的節日,所以采茶者寥寥無幾。留在茶園的茶農們正從一排排芳香四溢的灌木叢中清掃木柴。
“這里以前有更多茶園,”在此土生土長的向導和自然學家阿拉溫達(Aravinda)介紹說,“但現在很難找到工人了。誰也不想在茶園工作了。幾乎每個人都受過教育,他們更愿意進入服務業。我想茶業很快將只剩一個小小的規模了,或徹底消失!”
他話中藏笑,不無夸張地暗示茶業仍然是斯里蘭卡最重要的產業和出口產品,但也一語中的:斯里蘭卡的另一個巨大的資產就是勞動力。醫療保健和高等教育是這里的普遍福利,持久穩定的社會結構與佛教價值觀深度結合。茶園的工作很艱苦,也很需要手藝。在其他地方,茶業靠自動化加工,但在斯里蘭卡,所有的茶都是手工采摘。這使生產商獲取溢價,也創造了著名的錫蘭茶品牌。但是沒有人上完大學后愿意去摘茶。
200千米以外,坐落著一棟令人印象深刻的現代建筑。它是某個服裝制造公司,它的工程經理布蘭迪克(Brandix)正舉著一個“斯里蘭卡最具創新性建筑獎”牌匾驕傲地告訴GTR:“這棟樓房通過可再生能源運行。透過覆蓋整棟樓體的窗戶,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它駕馭海浪、風和太陽的力量——這是一個正在工廠推廣的模型。”
布蘭迪克的公司是新斯里蘭卡的光輝典范。他的公司為維多利亞的秘密、湯米·席爾菲格(Tommy Hilfiger)、瑪莎和更多品牌代工,從一個簡單的外包開始,如今正在發生變化。他在印度和孟加拉國開設了自己的工廠,這些工廠只需花少量的錢,就能生產與斯里蘭卡同一標準的制品。
斯里蘭卡也是一個新舊沖突時常發生的地方。世界銀行已經考慮其列入中等收入國家的身份,它正在經歷巨大的轉型。其國內近期出現了長期的血腥沖突,但同時,國際金融機構也在此投資了大量的基礎設施。雖然這幾年從紙面數據上看不容樂觀——2015年斯里蘭卡出口下降了19%,并自2000年始,出口占GDP的份額不斷下降——但長期來看,斯里蘭卡是向上的。斯里蘭卡是一個有野心、希望超水平發揮的國家。
“現在的情況是,我們60%的出口產品來自兩個行業:服裝和茶。我們過度依賴這兩個行業,所以一旦外部環境出現什么問題,就會殃及這兩個行業,這也是過去幾年發生悲劇的原因。”斯里蘭卡出口商協會前首席尼爾馬利(nirmali)指出。他是著名的邁克伍茲茶工廠的聯合主席,這一個多元化的公司,似乎經手各種經濟部門。
全世界的政府官員都在談論提高經濟附加值的必要性:土耳其想停止出口棉花轉而開始賣T恤;印度尼西亞政府正采取嚴厲措施停止未經提煉的礦石出口;東非迫切需求更多煉油廠加工原油;而對于受豐富基礎資源恩澤的斯里蘭卡,回應此話題應更有魅力。
“該部門已經意識到需要轉型。” 尼爾馬利邊喝著錫蘭茶邊告訴GTR,“2000萬人口是一個體量限制。在經濟規模與大宗商品出口方面,我們不能與中國或泰國競爭。對于斯里蘭卡出口部門來說,競爭力是底線。一旦小眾市場可以轉變為價值附加值,出口就能更快地達到它該有的數字。目前我們的出口額為100億~110億美元,但如果我們能平衡好,則應該達到300億~400億美元。”
斯里蘭卡的許多公司已經付諸實踐。其中的一些雖然仍在出口傳統制品,但也有一些正在進入其他領域:茶公司正在做茶葉提取物;服裝行業一邊制造一邊涉獵設計;椰子生產者正在從椰殼里提取活性炭、椰子水和合成油以擴大生產范圍;實心橡膠輪胎的頭號制造商斯里蘭卡北極星提升了橡膠的價值鏈。
“我認為,幾乎所有的斯里蘭卡公司都已經從實質上轉變了傳統的出口模式,而不只是觀望,”錫蘭商會的首席經濟學家阿努什卡(Anushka)說,“只是這些動作看起來不是太明顯。我們是一個小國家,我們沒有50個或60個公司在橡膠或其他行業做出此類動作。但我們有Hayleys和Mackwoods。這些冠軍企業在斯里蘭卡和海外做了很多事情。雖然看起來好像斯里蘭卡只是在生產椰子,但實際上它們在實施從椰殼提取活性炭的新業務。”

隨著公司從傳統業務領域轉型尋求海外新市場,獲得融資成了一個主要挑戰。單一借款人限額基本上限制了一家公司可以借貸的資金額度。一種新的機制被引進,以確保銀行業的長期健康。這一機制將銀行聚在一起,決定公司可以跨部門貸款的額度。實際上,這是一個借貸上限,適用于公司的董事會。
“在這里,某個公司破產就好比整個當地銀行業破產了,” Hayleys方案解決總經理說。Hayleys是斯里蘭卡一個多元化經營的巨型公司,“我們可以以美元貸款,但它被單一借款人的政策限制。”
“單一借款人”的做法有一定必要:在這樣一個小國,一個主要企業倒閉可能產生巨大的后果。它使斯里蘭卡逃過了金融危機的痛苦。當世界經濟衰退時,斯里蘭卡經濟增速了7%。
但這一政策很可能只會影響到大公司,而對于斯里蘭卡貿易融資部門來說,麻煩絕不會停止。在美國,98%的出口企業都是中小企業。在印度和泰國,這個數字是40%。但在斯里蘭卡,只有5%的出口企業是中小企業。
“斯里蘭卡需要新的出口商和開拓新的市場。阻止中小企業出口的一個因素是缺乏對出口融資的準入。開放準入的確有一定風險。我們一直在大力推廣讓更多中小企業的出口”該公司總經理說道。
“我們的出口融資工具非常有限,”她繼續說。“我們一直在考慮通過進出口銀行向海外買家放貸。我們聽說印度進出口銀行是用短期的買方信貸,以此把風險從賣方轉移給了買方,很多印度中小企業借此進入了出口市場。我們感覺到這種方式可以在斯里蘭卡復制。但這需要銀行業的轉變,不是單純地追求低風險,銀行業需要采用一種新機制,實現自身和機制的雙贏。”
缺乏對貿易和投資的本地融資,導致了斯里蘭卡的外國直接投資飛速增長。在30年的戰爭之后,這個國家需要重建其基礎設施。有些錢是從中國流進來的,但有些人開始質疑這種關系是否因“太舒適”而有長遠隱患。

迪利普·薩馬拉辛哈(Dilip Samarasinghe)的桌子上亂七八糟地擺著書、紙、獎品和禮品。但有一樣物件奪人眼球。“我時常翻閱《孫子兵法》。”他說,“在戰略思想方面,它足夠明智與合理。事實上,戰爭只是最后的結果,也經常是最后手段。如果你觀察中國的外交政策,它的本質是避免沖突。你再看看中東和敘利亞發生了什么,很多國家都卷入了此種沖突,但中國人卻沒有。在某些方面,我認為中國對時事有很深的洞察力。”
正好處于東西貿易走廊的中部位置,又是此區域唯一的深海港口擁有者,斯里蘭卡對中國有著重要的戰略意義。在冷戰期間,世界上大部分地區相互都保持著距離,斯里蘭卡的不結盟地位意味著它始終與中國有著良好的關系。在其30年的戰爭之后,中斯關系開花結果,前總統拉賈帕克薩其執政期間,簽署了來自中國的超過40億美元基礎設施貸款。
中國修建的公路和高速公路使斯里蘭卡通航便利,也給當地旅游和貿易帶來了好處,但這些均要付出代價。當地居民傳言,連接首都科倫坡和卡圖那亞克國際機場的約26千米(16英里)高速公路是世界上最昂貴的道路。這條高速公路建立在從中國進出口銀行貸款292萬美元之上,其利率是公開的,當地媒體估計為8%左右——非常昂貴的進出口設施。
斯里蘭卡新政府采取了一種更謹慎的方法和中國相處。他們的一個“旗艦”行動是叫停了“科倫坡港口城”項目,該項目一期啟動15億美元計劃填海造地,由中國建設、融資和運營。某些人擔心其涉及主權問題。
也有聲音抱怨對環境的影響。在離開投資委員會出去的路上,GTR記者遇到了一個中國潛在投資代表團,隨其參觀了現場,感嘆閑置的挖掘機和碎石在炫目的水上顯得十分礙眼。
反對者說該項目缺乏透明度,彌漫著腐敗。當時簽署的文件已經遺失,合同上又滿是漏洞,斯里蘭卡民眾投票叫停了此項目,引起了中國一片憤怒。一場外交風波隨之而來,正值中國準備提升海外投資水平時[在寫此文時,斯里蘭卡財政部長拉維(Ravi)聲言必要手續已經完成,有望2016年重啟項目]。
“前政府做的許多事情并沒有考慮投資者的透明性問題。”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貿易官員告訴GTR,“有特殊條款歡迎大投資者。很多中國企業來了,將來還有更多。因為中國有錢了。”
有關雙邊自由貿易協定的談判正在進行中,但在斯里蘭卡從事貿易的許多人感覺,政府不應該“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需要努力與鄰國比如印度發展關系,以平衡中國的影響。情況很明確:修路費昂貴,但斯里蘭卡需要基礎建設。這是國際貿易公認的二分法。
“坦率地說,我個人的觀點是不這么認為。”當問及斯里蘭卡是否存在反華情緒時,錫蘭茶葉局主席和知名學者羅翰(Rohan)告訴GTR。
“我知道中國工人來了,但我沒有聽到一個抗議說他們正在搶我們的工作。我認為,即使是那些從政治角度不喜歡中國的人,也會青睞中國的投資。他們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從科倫坡到加勒,過去要花3個小時,現在只需1小時15分鐘。中國的投資與其他國家相比是有區別的,因為其投資最終惠及了斯里蘭卡本土:都是為我們服務的。”
本文編輯:王素。聯系郵箱:417111519@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