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士尼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的敘事分析

□陳亞楠

迪士尼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的敘事分析

□陳亞楠

2016年3月上映的迪士尼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席卷全球，口碑爆棚。作為一部殿堂級動畫，它的方方面面都被深入解讀。本文試圖對迪士尼動畫《瘋狂動畫城》的劇本進行敘事分析，從敘事焦點與主題，敘事模式，敘事節奏、懸念及隱喻等方面分析了其劇本創作中的各要素，以期對中國動畫的發展提出可借鑒意義。

迪士尼動畫；敘事分析；《瘋狂動物城》

近百年來，迪士尼動畫電影為我們構筑了一個又一個奇幻而絢麗的童話世界。繼票房大賣的《冰雪奇緣》（Frozen）和《超能陸戰隊》（Big Hero 6）后，迪士尼動畫工作室帶來其第55部動畫長片——《瘋狂動物城》（Zootopia）。截止至2016年6月5日，《瘋狂動物城》全球票房橫掃10億美元①，在爛蕃茄網的好評率高達98%②，并以豆瓣9.2分的高口碑席卷朋友圈，知乎網站上關于《瘋狂動物城》的問題達729個，可以說擁有超高人氣和熱度。作為年度動畫，《瘋狂動物城》無疑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而對影片的全面分析可以看出，這種成功并不僅在于近乎完美的視覺美工與3D特效，更得益于動畫劇本的敘事焦點、模式、節奏以及隱喻等方面的精心編織。

一、《瘋狂動物城》概述

在劇本的創作中有一句格言：“simple is the best！”中文意思是“越簡單的故事就越好”。③迪士尼動畫電影《瘋狂動物城》由拜恩·霍華德（Byron Howard）、瑞奇·摩爾（Rich Moore）和杰拉德·布什（Jared Bush）聯合執導，講述了一個發生在動物城的故事。故事情節非常簡單，主人公兔子朱迪從小就夢想成為一名警察，當她從警校畢業進入動物城警察局就職時，卻被局長發配成為一名負責開罰單的交警。某日，正在執勤的兔子遇見行騙的狐貍尼克，從而不打不相識。城中接連發生動物失蹤案件，兔子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接受了尋找失蹤的水獺先生的任務，如果不能在兩天之內找到水獺先生，朱迪就必須自愿離開警局。最終，朱迪與尼克聯手破獲了一樁隱藏在動物城中的驚天大案。

二、《瘋狂動物城》的敘事分析

根據羅吉·福勒的觀點，敘事（Narrative）是“指詳細敘述一系列事實或時間并確定和安排它們之間的關系。一般而言，該術語只用于虛構作品、古代史詩、傳奇和現代長、短篇小說。”④但敘事性并不為文學作品所特有，羅蘭·巴特在《敘事作品結構分析導論》中認為，任何材料都適宜于敘事。其論述的敘事作品范圍更為廣泛，不但指虛構作品，還包括了“歷史”、“社會雜聞”等。這表明集電影與繪畫藝術于一體的動畫作品也不例外。⑤《瘋狂動物城》作為一部優秀的動畫，它的敘事藝術非常高超，對其進行多維度的敘事分析，有助于我們更細致地了解這部影片的藝術特色。

（一）可圈可點的敘事焦點

敘事作品的焦點是三個要素的綜合，即主人公的問題、主題以及情節。

1.主人公的問題。《瘋狂動物城》中，主人公兔子朱迪面臨著追尋夢想卻阻力重重的問題。她從小夢想成為警察，然而她身邊幾乎所有的動物都出于偏見認為兔子太弱小做不了警察。加入警察局后的她也備受排斥，在大象、犀牛、水牛等巨型同僚不屑的目光中，她在大案未破的用人之際被委以查抄違章停車的“重任”。水牛局長甚至多次質疑她的能力，想要將她辭退。但朱迪通過偵破案件立下大功而成為一名真正的警察。主人公朱迪只身去大城市尋夢，是一段發現自我、尋找答案的歷程。途中會遇到嘲笑和阻礙，但只要自己不放棄，就能夠尋找到最好的答案。

2.主題。迪士尼動畫慣于探討人生命題——例如理想與現實、自信與勇氣、善良與收獲。當然，《瘋狂動物城》可以說是一部追逐夢想的故事，其中包含了親情、友情、信任、成長、勇于嘗試等諸多正能量元素。但隱藏于“小鎮少女進城實現夢想”的經典故事框架之下，實際上種族歧視、偏見、標簽等沉重的話題都是影片探討的中心。例如，食草動物對食肉動物的偏見——狐貍都是狡猾的，兔子都是軟弱的。與以往態度中立或模糊的動畫不同，《瘋狂動物城》在盡可能地表達自己的觀點。而更高立意的主題，將《瘋狂動物城》與以往的動畫明顯區分開來，使得這部動畫具有更深刻的可解讀性和重復觀看的價值。

3.情節。情節是事情的變化和經過，關系到“怎樣講”和“講哪些”。影片開端引出主人公兔子朱迪的夢想，接下來轉換場景到朱迪進動物城警察局任職，高潮部分展示了朱迪如何聯手狐貍尼克偵破案件，結局動物城歸于“歌舞升平”。整個劇情層層推進，動作、懸疑、政治和罪案等元素輪番登場，每一部分都精心準備了“小插曲”去豐富劇情的演繹，諸如致敬電影《教父》和《絕命毒師》、模仿蘋果手機Logo制作被咬一口的胡蘿卜、盜版自己的動畫光碟等細節“梗”的植入更是吸引觀眾興致勃勃地討論自己的新發現。影片所要講述的情節都是精心篩選過后的，可以說，沒有浪費一幀一秒去呈現一些雜糅的信息。

（二）駕輕就熟的“主人公—困境—解決困境”模式

“主人公—困境—解決困境”是一個簡單而有效的敘事模式。劇本的開場主人公出現并試圖完成一件事情，而在完成的過程中會遇到一些困境，進而引入一些其他元素使困境得以解決。《瘋狂動物城》中主人公朱迪夢想成為一名警察，但她卻遭遇諸多困境，只有解決這些困境，才能真正實現夢想。

而解決困境的方向有兩個，一個是改變外部的世界，一個是改變內在的自己。譬如，朱迪剛入警校時與其他大型動物一起接受訓練但每每落到隊伍的最后。朱迪通過自身不懈的努力并合理運用自己的優勢彌補了與他人體型差異所帶來的劣勢。也改變了內在的自己，變得更加堅強、勇敢。當然，解決困境的途中，都需要與外力的相互作用。影片中，狐貍尼克是朱迪解決困境的伙伴。朱迪一直隨身攜帶防狐噴霧，盡管之后與狐貍尼克成為朋友，但潛意識的刻板印象令她并非毫無保留地信任尼克。這一點傷到尼克時，朱迪改變自己對于狐貍的偏見，以獨立的個體來看待真誠的尼克并向他道歉。

這樣的模式使得動畫劇本的邏輯非常清晰，成人在觀看時能夠達到娛樂和放松身心的目的，低齡受眾群體也能夠較好地理解影片所傳遞的內容。比起冒險的顛覆模式，經典敘事模式不會給觀眾造成理解上的障礙，也并不意味著減少故事的吸引性。以通識來看，觀眾都知道動畫劇本的結局會是“合家歡”，但仍然好奇過程是如何進行的，同時也被各種角色的魅力所吸引。

（三）控制精準的敘事節奏

劇作的節奏包括情節的行進速度、劇作敘事線條的交替、敘事懸念的設置、視點的切換等等。⑥《瘋狂動物城》中劇情的起承轉合控制得非常精準，劇情不拖沓，情緒刺激也恰到好處。作為單線敘事動畫，《瘋狂動物城》在敘事時間上采用了順敘，劇情層層遞進，邏輯縝密。整個作品張弛有度，細節豐滿，從而全程調動了觀眾的感官，并引導觀眾去體味笑點之外更深層次的東西。影片的主線索是兔子朱迪為實現自己的夢想而努力，而深層線索則是隱藏在動物城中的種族沖突。朱迪的行為一步步引出了故事的深層線索，兩個線索的交替與銜接非常平滑。

懸念設置能夠吸引觀眾觀看的欲望。《瘋狂動物城》并非懸疑劇，所以片中沒有太過燒腦的懸念。兔子朱迪接受了動物城人口失蹤案件之后，破案要解決的也就是誰是幕后真兇的問題。因而，幕后真兇是誰就成為一個大懸念，觀眾也會對此產生好奇。起初，種種證據指向獅市長，最后才發現真正的反派是外表看起來很柔弱的羊副市長。然而其也并非傳統意義上的邪惡代表，她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源于食草動物對肉食動物的偏見。他們在成長過程中或許受到過肉食動物的傷害，才會扭曲心理想要報復肉食動物。設置一些疑問點，隨著劇情的發展一步步給出答案，解答觀眾的疑惑，能夠給觀眾營造一種“原來如此”的心理。

（四）揭開面紗的隱喻

隱喻是用大眾所熟悉的概念、形象來映射社會文化中的相似性。動畫片表現手法多是對現實的隱喻，與迪士尼另一部動畫電影《冰雪奇緣》借用魔法、冰雪等意向符號達到對社會議題的“隱喻”不同，《瘋狂動物城》完全揭開了隱喻的面紗。《瘋狂動物城》英文片名為《Zootopia》，直譯是烏托邦動物城，表明這個和諧共存的動物城不過是極其理想化的概念：在這里，所有動物不分種族地生活在一起，每個動物都能成為它想成為的樣子。

電影雖然構建了獨立的世界觀和動物身份，但無處不在刻意影射現實。兔子和狐貍的成長過程隱喻了個人夢想與社會環境的沖突，食草動物對食肉動物的固有偏見隱喻了當下美國社會的種族沖突。獅市長被抓喻示著兔子朱迪夢想之路的實現，而最后朱迪和尼克攜手揭發羊副市長的陰謀則完成了種族主題的探討。在最經典的一個橋段中，狐貍尼克領著朱迪到交通局查車牌號，交通局的辦事人員卻都是些行動遲緩的樹懶，隱喻了現實生活中拖沓的行政流程。

一部好的動畫劇作不僅要有笑點和淚點，更需要一些深層次的東西供人們去挖掘。《瘋狂動物城》也試圖傳達這樣一個隱喻：經驗性的認知容易造成刻板印象。比如兔子代表嬌弱，狐貍意味著狡猾，獅子是權力的象征。《瘋狂動物城》反對這種傳統的標簽化解讀，片中動物的真實性格與傳統標簽十分背離。本應膽小的兔子熱血勇敢，本應狡猾的狐貍卻真誠善良。體形碩大的北極熊是小馬仔，體形鼩鼱嬌小的卻是黑幫大先生。無論是標簽還是偏見，都存在認知上的局限性，對外界的判斷更應該基于全面的了解。隱喻的運用能夠增加劇本的可解讀性，觀眾在觀看影片時將影片內容與現實社會進行聯想，能夠增強與影片的互動體驗。

三、結語

迪斯尼動畫以幾十部動畫呈現了經典的結構范式，在不違背范式基本規則的前提下，不斷地探索著局部更新的可能。⑦無論是改編劇本還是原創劇本，迪士尼動畫工作室都力圖送上他們精心策劃的盛宴。正如皮克斯導演安德魯·斯坦頓所說：“原創故事是制作動畫電影過程中最困難的事情。”而《瘋狂動物城》劇本完成得近乎無可挑剔。如今，動畫電影日趨工業化，《瘋狂動物城》教科書般地向人們展現了即使完全遵循經典敘事模式，劇情也可以這么精彩。可以說在合家歡的大主題背景下，本片對劇作的合理安排，對人物的細節設置，對節奏的精準處理等等，都凸顯出影片是按照一流的工業模式去創作。雖然是動畫片，卻老少皆宜，觀眾層次非常廣。

對比國產動畫，這無疑具有啟示價值。我們的動畫往往將受眾局限于小朋友，制作的作品情節單薄，說教味重而思辨性不足，得不到成年人的青睞。如今，動畫電影已不再是幼稚的載體，而是成人世界中的一種動態影像的表現模式。動畫電影是文化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具有非常重要的文化價值和商業價值。國產動畫除了要努力提升動畫技術手段和視覺美工外，也應考慮動畫劇本的提升空間，使動畫的敘事藝術對更廣泛的受眾群體產生吸引力。

注釋：

①《瘋狂動物城》全球票房突破10億美元［OL］.http：//comic.people.com.cn/n1/2016/0606/c122366-28414616.html，2016-06-06.

②SEARCH RESULTS FOR："ZOOTOPⅠA"［OL］.https：//www.rottentomatoes.com/search/？search= zootopia，2016-08-08.

③馬華.動畫經典作品賞析［M］.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2015.

④羅吉·福勒.現代西方文學批評術語詞典［M］.袁德成譯.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

⑤羅湘來.動畫敘事研究［D］.湘潭大學，2008.

⑥楊曉林.好萊塢動畫電影導論［M］.復旦大學出版社，2012.

⑦李顯杰.電影敘事學：理論和實例［M］.中國電影出版社，2000.

（作者單位：同濟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