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續世說》看宋代文人孔平仲的儒學情懷

齊慧源，侯家旭

（1.徐州工程學院人文學院，江蘇徐州221008；2.江蘇師范大學語言科學學院，江蘇徐州221009）

從《續世說》看宋代文人孔平仲的儒學情懷

齊慧源1，侯家旭2

（1.徐州工程學院人文學院，江蘇徐州221008；2.江蘇師范大學語言科學學院，江蘇徐州221009）

孔平仲是北宋江西臨江的著名文人，他仿照劉義慶《世說新語》體例，結合南北朝至五代時期的正史，編撰而成了一部志人小說《續世說》。在北宋儒學盛行的情況下，小說在編撰中也無不打上時代的烙印，作品中歷史人物事件的采選，人物道德風度與才能的品評體現了作者深厚的忠君考親思想、誠信仁義思想、鮮明的民本思想，以及明君賢臣的美好政治理想，即表現了作者濃厚的儒學情懷。

孔平仲；《續世說》；儒學

孔平仲字毅父，又作毅甫、毅夫、義父、義甫，宋代有名的文學家，江西臨江新喻（今江西新余）人，生卒年不詳。與其兄長孔文仲、孔武仲并稱“三孔”，在北宋文壇上具有一定的影響力。孔平仲仿照劉義慶《世說新語》體例，結合南北朝至五代時期的正史編撰了《續世說》。作品的立意、選材和編撰風格，都體現出鮮明的儒家思想傾向。自漢武帝采納了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的建議以來，儒學便成了封建社會的正統思想，對中國的政治、經濟等各個方面都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孔平仲生活的北宋，儒學盛行，其思想無疑有著深深的儒家思想烙印。

一、修身為本，崇尚“忠孝節義”的儒家道德標準

儒家思想也稱為儒教或儒學，所傳授的不外《四書》《五經》，傳統的責任感思想、節制思想和忠孝思想，是幾千年來封建社會的主流思想，對中國文化有很深的影響。儒家注重個人道德修養，強調“內圣外王”即“修身為本，為政以德”，德的最高標準和境界是“仁”。以“仁”為核心的儒家倫理思想，包括孝、弟（悌）、忠、恕、禮、知、勇、恭、寬、信、敏、惠等內容。宋代的儒學不同于漢代尊五經、重視禮儀制度建設的“周孔之道”，它是尊四書、重視培養內心虔誠的“孔孟之道”，也被稱為“宋學”。但是宋學在重視禮儀制度建設的同時更加要求自覺自愿地遵守禮儀，只有搞好內心的修養，才能夠精通國家各項制度，達到治國平天下的目的。

在北宋儒學盛行的情況下，孔平仲作為一個有儒學情懷的文人、官吏，自然也重視道德的修養，在《續世說》里，將“孔門四科”《德行》《言語》《政事》《文學》放在卷首，而四門類中記載的基本是關于標榜儒家忠、孝、節、義、仁愛的思想內容，如臣忠君、子孝親、明君善納、朋友義舉、良吏仁愛、清官不貪等等，這充分體現了孔平仲的尊儒崇儒思想。

在儒家倫理思想結構中，孝悌是仁的基礎，是仁學思想體系的基本支柱之一。孔平仲也認為孝道是衡量一個人道德品性的重要方面。他選擇了許多有孝道的人事來頌揚，《續世說》中很多篇章通過栩栩如生的形象描寫，為我們講述了一幕幕孝感天下的動人故事，如《德行》第二十六篇，柳公綽侍奉繼母三十年的“孝”。又如梁庾域孝母：

梁庾域母，好鶴唳，域孜孜營求。一旦，雙鶴來下，人以為孝感。子子輿亦有孝行，父卒于蜀，子輿奉喪歸。至巴東滟石、瞿塘大灘，秋水猶壯，子輿撫心長號。其夜五更，水忽退減，安流南下。

庾域的母親喜好鶴唳的聲音，庾域為孝順母親孜孜營求。最終感動了天，一日，雙鶴下凡。其子也深得庾域教誨，為人至孝。送父歸葬時，途遇大水，撫心長號，上天為之感動，當夜五更水退，直到他們安然渡過，水又再次漫漲。《續世說》中的“孝”并沒有局限于男子，如在《賢媛》第一篇中也記述了女子至孝的故事：宋蕭的妻子在夜中為母親祈福祛病，引仙人下凡，得到仙人的指引，母親的疾病不日而愈。

“忠”在《續世說》中多有體現，孔平仲認為忠于國家是最值得贊揚的。書中記載了一些以身殉國的人，隋許善心的母親以身殉國的感人情景：

隋許善心不肯從宇文化，及被害，母范氏，年九十三，臨喪不哭，撫柩曰：“能死國難，我有兒矣！”因臥不食，后十有余日亦終。——《續世說·賢媛》［1］147

其哀慟之情感天動地，令人聞之不禁落淚，為其忠烈所感動。而她以死表忠的決心給人以震撼，剛烈的性格也令不少男兒遜色三分。

對君王和國家的忠心還表現在敢于給皇帝提意見，作品在《直諫》一門里主要記敘賢臣們直言進諫，明君納諫的事例，意在稱揚賢臣對君王的“忠心”。有些臣子不顧個人生命安危，敢于斥責君主，也是出于對君主的忠誠。如《直諫》第九篇，魏征的直言進諫就是“忠”。如《續世說·言語》的一篇：

魏征謂太宗曰：“愿陛下使臣為良臣，勿使臣為忠臣。”帝曰：“忠良有異乎？”征曰：“良臣，稷契、皋陶是也；忠臣，龍逢、比干是也。良臣使身獲美名，君受顯號，子孫長世，福祿無疆；忠臣身陷誅夷，君陷大惡，家國并喪，空有其名。以此而言，相去遠矣。”帝深納其言。——《續世說·言語》［1］17

魏征明確指出龍逢比干的“忠”是愚忠，他們的忠誠便是對君王的絕對效忠，當遇上夏桀紂王這樣的昏君時雖有美名傳世，卻難逃一死。魏征敢于向傳統“忠”的概念挑戰，大膽地對龍逢比干的忠義提出質疑，可貴的是，魏征說的良臣在明君盛世才有，忠臣是昏君奸臣所逼，言外之意是提醒皇帝要做明君，自己才能做良臣。魏征敢于對唐太宗提出要求，希望其廣納諫言。皇帝幾次欲殺他都未能的原因就在于皇帝明白他是絕對的忠誠。

“義”也是《續世說》主要表現的內容之一。《德行》第三十篇，王義方只身一人護送朋友張亮的親人回到家鄉是為可贊嘆的“義”：

王義方坐與刑部尚書張亮交通，貶儋州吉安丞。貞觀二十三年改洹水丞。時張亮兄子皎流配在崖州，來依義方而卒，臨終托以妻子及致尸還鄉。義方與皎妻自誓于海神，使奴負柩，令皎妻抱其赤子，乘義方之馬，徒步而還。先之原武，葬皎。白告張亮。送皎妻子歸家，乃之洹水。——《續世說·德行》［1］12

王義方與張亮結為好友，憑著他的一腔義氣，護送張亮的侄子張皎一家回到家鄉，極大地體現了人與人之間互相信任的關系。其義氣可嘉可嘆，為人敬仰，也從側面體現了孔平仲對忠義的褒贊。這一“義”在《續世說》許多門類中都有所涉及，可見，孔平仲對儒家忠孝節義的思想是極為推崇的。

此外，《續世說》中還表現了君子誠實守信的美好品德，如：

宋郭世通，于山陰市物貨，誤得一千錢。當時不覺，分背方悟，追還本主。錢主驚嘆，以半與之。世通委之而去。——《續世說·德行》［1］7

郭世通沒有貪污偶得的一千錢，而且更沒有收取主人作為謝禮的五百錢。可見，郭世通是個嚴格要求自我的人。這種拾金不昧的精神即便是當今也是具有教育意義的。短短的五十個字，郭世通拾金不昧的形象便躍然于紙上。這種不貪不義之財的例子在文中并不鮮見，如梁時明山賓賣牛卻不欺瞞買者等等。書中還有對守信的贊揚：

杜暹弱冠便自誓，不受親友贈遺，以終其身。及卒，尚書省及故吏賻贈者，其子孝友，遵其素約，皆拒而不受。——《續世說·德行》［1］9

杜暹少年發誓不受親友的饋贈，雖文中沒有記述他遵守誓言的艱難，但我們可以想象到這個誓言的實行將會遇到或大或小的麻煩。但是杜暹卻堅持了一生并深刻地影響了他的下一代。孔平仲只運用了寥寥數語卻生動地刻畫了杜暹的守信精神。

不僅如此，《續世說》中也記載了很多正直的人物。這類人物大多編輯在《方正》這一門中。他們或位極人臣，或為平民百姓，但都正直不阿，不諂媚，不奸邪，敢于向權貴挑戰。如“李元段碾”一章中，李元便不懼太平公主，直曰：“南山或可改移，此判終無搖動！”［1］47稱頌了李元剛正不阿，仗義執言。又如：

中宗時，韋月將告武三思與韋后通，三思諷有司論月將大逆不道，帝詔殺之。宋請付獄，帝怒，岸幘出側門，謂曰：“朕謂已誅之矣，更何請也”曰：“人言三思亂宮掖，陛下不問即斬之，臣恐有竊議者。故請按罪，方行刑。”帝愈怒，曰“：請先誅臣，不然，終不奉詔！”帝乃免月將死，流之嶺南。張嘉貞后為相，閱堂案，見危言切議，未嘗不失聲嘆息。——《續世說·方正》［1］47

儒家提倡德政、禮治和人治，強調道德感化。作者尤其關注官吏們的道德。孔平仲認為“修身為本，為政以德”是官員的起碼要求，儒家注重個人道德修養，不僅指士人、普通人，還指統治者。孔子說：“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2］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2］136為政以德：統治者以身作則；用道德治理國家。子曰：“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2］13“6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2］12

風度與道德品質緊密聯系，作品中更是肯定了文人名士的疏放、豁達風度。《續世說·雅量》也有對人物好的風度贊美，對學習阮籍、嵇康之輩的真名士贊美，對沽名釣譽之徒的假名士進行了嘲諷。如：

總之，孔平仲在《續世說》中對社會各個階層人物高尚品德和行為都進行了高度的贊揚。

二、惜民愛民，秉承“以民為本”的儒家為政理念

民本思想作為封建社會的治國理論核心內容，影響了中國幾千年的治國安邦大業。民本思想在西周時期萌芽，在春秋時期基本成型。孔子提出了仁政治國的思想，要求君主德政禮治，反對厚斂、攻伐與獨裁。戰國中后期，孟子提出了“民貴君輕”的思想，并闡述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3］的理論，認為廣大的人民群眾是國家君主存在的根本，應至于首位；而國家社稷是國家得以正常運行的基本，位在其次；君主則只是國家的統治者，必須為民謀利，末之。這標志著封建民本思想的成熟。

孔平仲仕宦的前二十年曾任分寧縣主簿、密州教授、虔州通判等，期間生活較為平淡。多年的中下層官員經歷，使他能夠更多地了解民生疾苦，關心民生民計。在這個時期，以民為本的思想，極大地影響了他的為政觀念。在他的詩文創作中，有許多詩篇是反映民主疾苦的，如《長蘆詠蝗》《和常父湖州界中》《夏旱》《喜雨上太守》《熟禾三首》等都表現了強烈的憂國憂民意識。在《長蘆詠蝗》一詩里就描述了飛蝗之害，顆粒不收，加上征賦多如牛毛，農民窮頓無奈的情景：“忍見深冬瘦如蠟，征賦繁興蓄積缺”。對此，詩人只有哀嘆：“有生所往隨有累，不及飲啄波中鷗”。當旱災時，他憂心如焚：

我愿蛟龍卷此水，灑落東南救焦死。又聞戎瀘方用兵，戰車馬甲穿云行。

安得疏江擁三峽，余波末流灌百城。分支引派入南畝，盡使枯槁得復生。

志大心勞竟何補，仰視云漢高溟溟。吾徒祿食固可飽，更愿眼前無餓孚。（《夏旱》）

當得到一場喜雨時，他歡呼雀躍，“但愿吾民得飽飯，年年歲歲是豐年”（《題贛州嘉濟廟祈雨感應》）；“爽壓炎燕民少病，潤流枯涸歲得豐。黃堂下視相歡意，助以定宏一南風。”（《喜雨上太守》）。他的喜怒哀樂隨著百姓的遭際而變化，與杜浦的“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情懷和精神何等相似！孔平仲對百姓的關心不僅掛于心，寫于詩，還踐于行，如在衡州為官時，曾以積囤五年多的陳米救濟百姓。然而，這一善舉卻成為異黨彈劾的理由，招來“提舉董必劾其不推行常平法，陷失官米之直六十萬，置獄潭州。”由此，被貶官。正因此，在《續世說》里多有民本思想的內容也是極自然的，如：

唐太宗謂侍臣曰：“君依于國，國依于民，刻民以奉君，猶刻血以充腹。腹飽而身斃。君富而國亡。故人君之患不自外來，常由身出。夫欲盛則費廣，費廣則賦重，賦重則民愁，民愁則國危，國危則喪矣。朕常以此思之，故不敢縱欲也。”——《續世說·言語》［1］15

通過君主之口，表達了作者的民本思想。又《言語》14條講太宗對侍臣說：“朕每日坐朝，欲出一語，即思此言于百姓有利益否，所以不能多言。”［1］17

高宗向大臣們詢問養民的良策，來濟以齊桓公的事情為例子，說明國君養民的關鍵在于減少征用民力來濟以齊桓公事回答了高宗的問題：

昔齊桓公出游，見老而饑寒者，命賜之食。老人曰：“愿賜一國之饑者。”賜之衣，曰：“愿賜一國之寒者。”公曰：“寡人之廩府，安足以周一國之饑寒？”老人曰：“君不奪農時，則國人皆有余食矣；君不奪蠶妾，則國人皆有余衣矣。”——《續世說·言語》［1］17

因此“人君之養人在省其征役而已。”來濟進諫“今山東役丁，歲則數萬。役之則人太勞，取庸則人太費，臣愿陛下量公家所須外，余悉免之。”

文宗召趙宗儒，問以理道。對曰：堯舜之化慈儉而已。愿陛下守而勿失。上嘉納之。——《續世說·言語》［1］21

愛民不只是停止在口頭上，還要體現在實際的執政中，如：

顏游秦為廉州刺史，撫恤境內，敬讓大行。邑里歌曰：廉州顏有道，性行同莊老，愛人如赤子，不殺非時草。高祖璽書勞勉之。——《續世說·政事》［1］27

顏游秦愛護百姓，自然受到百姓的愛戴。

三、明君賢臣，追求“內圣外王”的儒家治國理想

相對于法家以力服人的“霸道”而言，以德服人便是儒家的“王道”，而“內圣外王”是儒家修身治國的原則，最早出于《莊子·天下篇》。內圣，指主體的內在修養，對善的領悟，對仁義道德的把握。外王，指把主體內在的修養所得，推廣于社會，是就所成就的事功而言。就是要通過修身來齊家，進而治國平天下。正如梁啟超所言：“‘內圣外王之道’一語，包舉中國學術之全部，其旨歸在于內足以資修養而外足以經世。”［4］如果說儒家的“內圣”是針對“人人”所講，那么，“外王”則是專指封建統治者，特別是封建皇帝。由于儒家學者已經意識到沒有監督的政權是危險的，因此，儒家的王道不僅包括提高人民的文化素養和道德情操，也包括封建朝廷要接受監督，選用賢能和聽取臣民的批評。

作為北宋有些名氣的文人和官員，孔平仲憂國憂民，負荷擔道，有志于通過修身齊家治天下的宏大抱負，面對奸佞當道的現實，一個下層官吏能做到的就是用手中的筆來向最高統治者發出警告，用歷史警示當下。孔平仲不僅自己直言敢諫，而在《續世說》中更是寄托了臣子敢于直言，而君主寬容納諫的明君賢臣的政治理想。他將自己增添的《直諫》一門單獨歸于第十卷中，其中所舉有關直諫的史實多達八十余條，記敘了歷代賢臣敢于直言進諫，明君善于納諫的故事，寄托了他對明君賢臣理想朝堂模式的向往。

唐太宗是一位善于納諫的君主，《直諫》門中有關唐太宗善于納諫的故事達18條之多，雖然都是粗筆勾勒，卻寫得性格鮮明富有生活情趣，其中最精彩的莫過于“會需殺此田舍翁”條，寫了皇帝曾被魏征的當面直諫所激怒，想殺掉魏征，幸好經長孫皇后巧妙的勸解才明白過來。由此可見，孔平仲對勸誡的態度由紙質的文書轉變為直接的行動，由理論走向了行動。

太宗即位，務止奸吏。遣人以財物試之有司，門吏受絹一疋，太宗怒，將殺之。裴矩諫曰：“此人受賂，誠合重誅，但陛下不應以物試之，即行極法。所謂陷人以罪，恐非道德、齊禮之義。”太宗從之，因召百僚謂曰：“裴矩遂能庭折，不肯面從。每事如此，天下何憂不治。”——《續世說·直諫》［1］171

又“柳范犯顏諫唐太宗”條：

柳范為侍御史，吳王恪好田獵，損居人。范奏彈之，太宗因謂侍臣曰：“權萬紀不能匡正我兒，罪當死。”范進曰：“房玄齡事陛下，猶不能諫止田獵。豈可獨罪萬紀。”太宗大怒，拂衣而起，久之引范，謂曰：“何得逆折我？”范曰：“臣聞主圣臣直。陛下仁明。臣敢不盡愚直？”太宗乃解。——《續世說·直諫》［1］174

唐代歷史上著名的“貞觀之治”就有這樣“主圣臣直”的政治氣氛。除《直諫》門外，其他門類中也有涉及直諫的內容。如：

文宗召趙宗儒，問以理道。對曰：“堯舜之化，慈儉而已。愿陛下守而勿失。”上嘉納之。——《續世說·言語》［1］21

短短數語便渲染了君臣和睦的氛圍。其中，唐文宗勇于納諫，當聽到趙宗儒的諫言后，并沒有大聲斥責，而是“嘉納之”，可見其喜于納諫。

在《汰侈》第十二篇中唐太宗與蕭后觀燈燭，太宗欲比之隋煬帝，問于蕭后，而蕭后的回答更是滴水不漏。先是點名隋煬帝為亡國之君，而太宗為開國之君。在面對太宗追問隋煬帝如何的情形下，又極度地夸耀隋煬帝夜觀燭火的壯美景象，表面上看是夸耀當時的勝景，實則是貶斥隋煬帝的奢侈浪費，也有勸諫太宗一切從簡的含義。

孔平仲前十年的仕途之旅還是較為順利的，但是由于黨政斗爭的激烈，孔平仲后來的仕途卻是坎坷起伏。盡管這樣，孔平仲也未辭官歸鄉，而是至死都在追尋他的夢。在他的著作中，我們很容易便能看出他的從政之心。而這種強烈的入世心理與現實的碰撞，使得作者在《續世說》的編撰過程中，明顯的突顯朝堂政事。

孔平仲設計了一個理想的社會政治模型，這些都充分說明了孔平仲所期望的群臣敢于直諫，而賢君則喜于納諫的政治理想。那便是臣子及時指出君主的錯誤行為，而君主也能虛心接納臣子的勸誡，認識自己本身存在的不足，從而更正自己的行為舉止，更好地治理國家。他樂觀地認為如此國家便能長盛不衰，和諧發展。孔平仲還認為賢臣不僅敢于進諫，還要會治理，如：

宋交州刺史杜慧度，為政纖密。一如治家。吏民畏而愛之，城門夜開，道不拾遺。——《續世說·政事》［1］24

有對賢相的期望就會有對奸佞小人痛斥。《孔平仲評傳》中記述：孔平仲所處的時代是北宋黨派斗爭的激烈期。新、舊黨派之爭與舊黨內部的派系斗爭，都給孔平仲的仕途生涯蒙上了一層陰影。這也使得孔平仲更深刻地體會到官場的黑暗與腐敗。而作者不僅保留了《世說新語》的《假譎》《讒險》這兩個門類，還覺得不夠，又新增了《邪諂》《奸佞》兩門，這四大門類無不體現了當時官場的丑惡，其中的奸邪諂媚之人讀之令人扼腕。

如《假譎》中有陳少游為保自身甘愿秘密送款給李希烈并暗表歸順之意，為民族之恥；《邪諂》中有朱前疑為了取悅武帝，竟上書曰：“夢陛下發白再黑，齒落再生。”［1］212為了官位不惜顛倒黑白；《讒險》中更有李林甫口蜜腹劍，陷害忠良；《奸佞》中的蘇味道的模棱兩可更為他贏得了“蘇模棱”的當朝稱號。作者從細處著手，用以小見大的手法為我們展現了官場斗爭的爾虞我詐、險象環生的政治環境，這些無不反映了當時社會的黑暗與丑惡。

文中，作者采用白描、對比、遺形取神等文學手法形象生動地刻畫了南北朝至五代時期官員的美丑面目。由此可見，孔平仲比之劉義慶更加贊揚直言納諫的君臣關系，貶斥奸詐、諂媚的政客。這也契合了孔平仲突出朝堂政事、寄托政治理想的編撰目的。比如在《續世說》中記述了唐太宗稱贊王識鑒清通，善于言談。而王更是稱贊房玄齡有治國之才，李靖的文武兼備，溫彥博精于財政，戴胄的協理政務，魏征的直言納諫等故事。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2］80孔平仲二十二歲進士及第，可謂少年得志。他始終堅持個人道德修養，堅定一個信念：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他滿懷報國志愿想定四夷，拯頹風，安邦國，“匣中有神劍，夜夜鳴不休，欲汗四夷血，思戮佞臣頭。”（《諭志》）然而，北宋黨派的激烈斗爭使得他一直裹在黨爭的漩渦之中，郁郁不得志，報國無門。但憂國憂民的強烈使命感和責任感使他“身居廟堂則憂其民，身在江湖則憂其君”。

他幾十年的宦官生涯起伏跌宕，幾次被貶官，仕途不順，不能在朝堂之上施展自己的政治抱負，只有寄情文學，在文字中寄托他的政治理想。作者長于史學，是個怨而不怒的儒者，強烈的入世心理與現實的碰撞，迫使他選擇了適合自己特點的方式，通過《續世說》的編撰，“發史氏之英華，便學者之觀覽”［5］（《續世說·秦果序》）抒發他的幽憤之情，寄托他無由實現的抱負。

［1］宋金筆記：第二編［M］.鄭州：大象出版社，2006：6.

［2］楊伯峻.論語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4：29.

［3］楊伯峻.孟子譯注［M］.北京：中華書局，1984：328.

［4］陳鼓應.莊子今注今譯［M］.北京：中華書局，1983：61.

［5］孔平仲.續世說［M］//叢書集成初編.上海：商務印書館，1935：1.

An Analysis on Kong Pingzhong’s Passion for Confucianism in Xu Shi Shuo

Qi Huiyuan1，Hou Jiaxu2
（1.College of Chinese literature，Xuzhou Institute of Engineering，Xu zhou Jiang Su 221008；2.College of Linguistics and Arts，Jiangsu Normal University，Xu Zhou Jiang Su 221009）

Kong Pingzhong，born in Linjiang，Jiangxi Province，who was a famous writer of Northern Song Dynasty，compiled a book entitled Xu Shi Shuo by imitating Liu Yiqing’s style of writing Shi Shuo Xin Yu with the official historical facts from the Southern and Northern Dynasties and the Five Dynasties.Under the influence of Neo -Confucianism all the books of the time were characterized with the imprint of Northern Song Dynasty.Kong Pingzhong focused on selection of historical figures and events in his book and his appreciation of man’s morality demeanor and ability of the figures，indicating his thought of loyalty，filial piety，humanity and righteousness and his political ideal of a wise emperor and fair officials to rule over the country，which demonstrates his strong passion for Confucianism.

Kong Pingzhong；Xu Shi Shuo；Confucianism

I242；I209

A

1674-5450（2016）01-0102-05

【責任編輯 詹麗】

2015-11-09

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14BZW023）；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10JYA751055）

齊慧源，女，江蘇徐州人，徐州工程學院教授，主要從事中國古代小說戲曲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