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 自難忘
——我和葛存壯先生二三事

文/雷樂長

不思量 自難忘
——我和葛存壯先生二三事

文/雷樂長

驚悉著名表演藝術家葛存壯先生因腦梗病逝，心情萬分沉痛。回想起和他相處的日子，久久難以忘懷。

1966年7月，我從西北大學中文系畢業，恰逢“文化大革命”爆發了，學生就地鬧革命，直到1968 年2月，我才到北京電影制片廠報到，隨即就被抽調到中央專案組工作。1970年2月，因為響應毛主席“我們都有兩只手，不在城里吃閑飯”的號召，北影廠除極少數正在拍攝樣板戲的人員外，幾乎所有職工都到北京郊區大興縣黃村的北影五七干校勞動鍛煉。一進干校，我便被分配到大車班趕車牧馬。兩三個月后，我因表現良好、“根正苗紅”且擅長舞筆弄墨，被8341部隊駐北影五七干校的軍代表狄福才抽調到校部，搞專案兼文秘工作。當時在校部工作的除兩三名軍代表外，其余人便是北影廠的職工了。我記得有陳釗老先生（林伯渠在延安時的秘書），還有李志明、王俊臣、葛存壯、劉宗元、劉長存等人。我們同居一室，相處得十分融洽。上工時，我們一起在稻田插秧，在埝壇水庫撈魚，工閑之余，一起用紙條卷旱煙末抽。在校部工作的這些人中，和我關系最為密切的就數葛存壯先生了。他為人隨和善良，我們都親切地喊他“老嘎”。他大我十歲，在日常生活中，他總是把我當小老弟一樣對待。這時的老嘎已經是全國聞名的電影明星了，在銀幕上，老嘎扮演的大多都是反面角色，有的面目“猙獰”，有的極為“兇惡”，而在現實生活中，他卻是一位極其善良、正直的大好人。他樂觀向上，平易近人，一點架子都沒有。每當夜晚睡覺之前，我們校部的幾個人都要說笑一番，風趣幽默的老嘎一說話，就逗得我們哈哈大笑。他說的每句話、每個小故事以及某人的秉性和生活小細節，都是那樣的逼真傳神。那時，我進京已經三四年了，仍然鄉音未改，出言動語一口的陜西秦腔。一天晚上，大家躺在床上閑聊，都說我笨，進京幾年，連一句京腔都學不來。老嘎卻說：“我看小雷的嘴并不笨，有句話他說得還是很標準嘛。”大家異口同聲地問道：“什么話？”老嘎故意等了半天才笑著說：“他媽的！”大伙聽后都捧腹大笑。笑過之后，大家都安然入睡了，惟獨老嘎翻來覆去睡不著，原來他早已患有失眠癥，每天晚上能睡上兩三個小時就謝天謝地了。長期失眠，老嘎一直很消瘦，讓人看著心痛。

1972年八一建軍節前夕，我得到指示：趕寫一個表現軍民魚水情的小劇本。我得令后，立即著手趕寫，兩天后，劇本《追雞》即完成。然而因當時的政治環境，雖身在北影廠，卻找不到導演和演員來演出，為此我一籌莫展。正當我為難之際，葛存壯卻毛遂自薦，做了該劇的導演。他在反復閱讀劇本的同時還積極物色演員。我記得劇中的軍屬老大娘，他物色的是原北影演員劇團的戚麗女士。盡管后來該劇因故沒有演出，但老嘎勇于擔當的精神依然深深感動了我。

從“五七”干校回到北影廠，我和老嘎的夫人施文心同在編導室工作，和他們兩個的交往就更多了。周末，家在外地的我和同事張自強常到他們家做客，他們總是熱情款待。當時十四五歲的小嘎葛優看到我們來，總是很有禮貌地說一聲“雷叔叔、張叔叔好”，就安靜地走開了。

1978年8月，我調回陜西工作，從此便和老嘎很少來往了。時隔多年，老嘎來西安演出，得知我在陜西省作家協會延河編輯部工作，便特意托人給我送來5盒鳳凰牌香煙。我捧著香煙，感慨萬千，心情十分激動。一個影視界的明星大腕，居然還惦記著我這么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惦記著曾在一起工作不長時間的小老弟！真乃禮輕仁義重，茍富貴卻不相忘啊！

事隔多年的2001年，在《金秋》雜志做編輯的女兒要上北京組稿，她說想去北影采訪葛優和葛存壯，但又擔心大腕父子不會接見她這位小編輯。我對女兒說，到北影廠你見了葛存壯先生，就說你是雷樂長的女兒，他肯定會接受采訪的。果不其然，葛存壯先生不僅欣然接受采訪，還熱情地款待了她，帶她參觀了他們剛剛分到的新居，還向女兒引見了他的夫人施文心、著名演員謝芳、李保元等人。老嘎和女兒說起了我們在一起的往事，直夸說：“你爸是個大好人。你爸的詩寫得好，當年北影的人都喊你爸雷詩人呢！”遺憾的是，女兒那次去沒有見到老葛的大腕兒子葛優，說他到外地拍戲去了。我想，要是他在的話，也一定會接受采訪的，因為葛家父子一脈相承，一定不會擺什么架子的。在以后的日子里，老嘎還不斷地幫助女兒組稿，介紹北影廠的老藝術家給女兒認識。著名藝術家凌元接受采訪并做了雜志的封面人物，謝芳不但上了雜志封面，還多次為《金秋》賜稿。他的夫人施文心更是多次發來文章，支持女兒的工作。女兒每次打電話問候他們時，他和夫人施文心都會熱情地和女兒聊天，末了總不忘說一句“問你爸爸好，保護好身體”。

和老葛交往的幾十年里，我一直關心著老先生的失眠癥。現在他因病去世了，我雖悲痛，但在悲痛之后卻釋然了。因為葛老先生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了，把他多年失眠的損失補回來。

葛老兄，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