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一罐春天送給你

文/張李 圖/大柚

帶一罐春天送給你

文/張李 圖/大柚

這里是布谷鳥世界貿易集市。

每年十月，當銀杏樹葉變成鋪天蓋地的金色云朵時，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乘坐揚起巨大風帆的海船來到這里，穿行于迷宮一樣的市場，一邊搜尋心儀的貨物，一邊與精明的商販討價還價。

“熱帶雨林的新鮮雨水、黑泥土！剛到的新鮮雨水和黑泥土呦——”

從角落里傳來的叫賣聲立刻吸引來大批顧客，一百多只不同膚色的手臂高舉鈔票，爭先恐后地遞給商販，連機器人警察也急忙趕來維持秩序，提醒大家不要擁擠。

自從全球暖化開始劇烈演變，春天已經快要消失了，人們在沙漠和海洋的夾縫中艱難求生，世界上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方凈土，而純凈無污染的自然之物也成為這個時代最匱乏的珍寶。

但在集市另一端，更多人正在圍觀一座由各種貨物堆成的小山。

“山”頂坐著一位身著東方服飾的俊秀少年。他把一只亮晶晶的陶罐頂在頭上，手里握著一根長長的釣竿。罐子在烈日下放出灼眼的光亮，像金字塔的塔尖一樣。人們紛紛猜測著他的行為，感到非常好奇。

要追溯起這件事情的源頭，還得從半個月前說起。

那天，明宇正在海邊灘涂上的蠣田里干活，一只纏滿海草的罐子被一波波海浪推送到他的腳邊。在海上漂流這么久，沒有被礁石撞個粉碎，也沒有被大魚吃到肚子里，甚至只滲入了極少量海水，也真算得上是個奇跡了。

明宇好不容易才撬開密封的罐蓋，里面塞著一團被防水袋包裹起來的球狀物。剝掉這些復雜的保護層，顯露出來一張小女孩的照片，她站在冰天雪地中，笑得像只紅彤彤的小蘋果。

照片背面用稚嫩的字跡寫著：你能帶一罐春天給我嗎？我在布谷鳥集市等你！小雪揚。

明宇轉身就朝紅豆婆婆住的小木屋飛奔而去。

紅豆婆婆是譽洲島上活得最久的人，沒有人能夠準確說出她的年齡。有人說她是仙人下凡，有人說她對自己下了猛烈的咒……不管怎樣，紅豆婆婆就是知道別人不知道的事。她接過明宇遞過來的罐子，垂下頭，用布滿裂紋的手掌不停摩擦著罐子表面，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開口說：“萬水千山漂過來不容易啊……明宇，你和這罐子的主人有緣……去吧，帶一罐春天送給她。”

幽他一默甲：今天做了個噩夢。乙：沒事，夢境都是反的。甲：好吧，這樣我就安心了，我睡覺了，晚安。乙：晚安，祝你做個好夢。

第二天天不亮，明宇就登上山頂，先挖了一些肥沃的泥土填埋到罐子里，又澆上新鮮的露水，然后朝太陽升起的方向舉起來，讓第一縷晨曦準確無誤地落到泥土上。接著他帶上地圖和簡單行裝，駕起小木船就出發了。在海上漂了一個多禮拜，干糧和淡水都消耗得精光，不過運氣還算不錯，剛好有一艘去布谷鳥集市送貨的商船路過，好心的船長答應帶明宇一程，讓他在船上幫手。于是明宇每天一邊干活，一邊聽水手們口水亂濺地講述各種奇聞逸事，覺得自己真像只井底之蛙，偶爾爬到井口，才發現外面的天空原來有這么大。

這天黃昏，天色突變，巨獸低吼般的悶雷在墨色云層中隆隆翻滾。

一個老水手眉頭緊鎖著站在桅桿下，憂郁地望著遠處的虛空，許久才跑到船長身邊耳語了幾句，船長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他召集來船上所有人，宣布了一個糟糕透頂的消息。

原來商船現在所航行的海域是傳說中惡魔被流放的地方。每當遇到暴風雨，雷電會把沉睡在深海的怪物喚醒，它暴戾的起床氣會將過往船只全都擊得粉碎，或者直接拖到海底去當玩具。

在水手們一片絕望的哀號中，明宇問：“難道它就沒有弱點嗎？”

老水手沉思著回答：“據說海魅的歌聲能夠讓它再次沉睡，可從來沒有人見過海魅長什么樣。我也是小時候聽一位老船長說的，是真是假還說不準呢。反正我這把老骨頭已經沒什么用了，可惜你還這么年輕……唉……”

老水手哀嘆著拍拍明宇的肩，低著頭走了。明宇略一思索，便急忙跑到船艙，把自己帶來的漂流罐取出來，低聲念誦紅豆婆婆教給他的咒語。接著，又從懷里摸出一只小瓶，把里面的液體全都傾倒進罐子里，罐內立刻發出“滋——”的一聲響，就像往滾熱的鐵鍋里澆了一勺油，“嘭”的一聲，騰起一朵拳頭大小的紅色蘑菇云。

轟隆隆隆——雷電終于從烏云的禁錮中掙脫出來，放肆游走和嘶吼。

青白色的閃電光下，驚慌失措的水手們誰都不曾發現，一些幼嫩的枝蔓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從明宇手中的罐子里源源不斷生長出來，伸向大海深處。漸漸地，枝葉間冒出了星星點點的花骨朵，綻放成雪粉色的小花，從花蕊噴散出像星屑一樣的燦金光粒，隨著波推浪涌，鉆進了海底最幽深的洞穴里。

片刻后，一些像水母那樣輕盈透明，閃耀著微光的東西從洞穴里飄蕩出來，如同用月光和影子調和而成的魅影——它們就是海魅。

海魅聞到了雪粉色小花散發出來的香氣，深深陶醉了，不顧一切朝著香味最濃郁的海面游去……

巨雷一個接一個劈下來，天空像是發怒的母親，因為孩子貪睡不起床，決定展現出不把他叫醒誓不罷休的凌厲氣勢。

這時，突然有人指向遠方，發出一聲悚懼的驚呼。明宇凝目望去，遠處波濤洶涌的海面，不知何時浮現出一個怪物巨大頭顱的輪廓，雪亮的閃電光忽閃忽閃打在它身上，配合著讓人心驚膽戰的雷聲，營造出恐怖片一樣極其驚悚的畫面。有的水手甚至被嚇得昏厥了過去，只有明宇頂著風雨，目光堅定地一步步走向船頭。

借著天空那一道道刺眼的光芒，明宇清清楚楚看到，怪物正乘風破浪朝著商船而來，光是頭顱就有一座小島那么大，可以想象得到，在那深不可見的黑暗海水下面隱藏著怎樣龐大怪異的身軀。

現在能夠拯救大家的就只有那只罐子了。明宇在心中不斷地祈禱著，希望能夠發生奇跡。

而此時此刻，那些雪粉色花兒忽然在頃刻間凋謝，化為青色果實，又像播放快鏡頭一樣迅速成長，最后變成熟透的暗紅色，飄散出濃濃甜香。海魅們都快要發瘋了，它們浮出海面，撲到那些果實上，用柔軟的身體將它們緊緊包裹，再伸出無數毛細的觸角扎進果肉中，吮吸著甘美的果汁。

幽他一默本人已被確診為抑郁癥，情緒進入低谷狀態，變得靦腆自閉，焦慮不安，有時候還想不開。希望看到的朋友們可以請我出去吃吃飯，看看電影，喝喝咖啡，吃吃烤串，旅旅游，爬爬山，開導開導我。說真的，我不想放棄治療。

很快，一只只飽滿圓潤的果實被吸得只剩下癟癟的一張果皮，海魅透明的身體里充滿了暗紅色的漿汁——它們已經醉了——在水面凌亂的浮浮沉沉，發出時斷時續的奇怪鳴叫。老水手趕緊提醒大家把耳朵堵起來，因為萬一聽到它們的歌聲，就會像睡美人一樣沉睡不醒。

而這時，海怪距離商船已經近到連明宇都能夠清楚看到它那鼓凸的金色眼瞳中站在船頭自己的身像。

海魅們開始歌唱了，盡管明宇已經堵上了耳朵，但還是能夠聽到一絲絲聲音，就像有無數小手在耳朵里輕輕撓啊撓啊，撓得身體酥酥麻麻，撓得眼皮都快抬不起來，好想爬到床上去大睡一覺啊。不，千萬不能睡！明宇將手指伸到嘴里，用牙齒咬破，讓那疼痛督促自己保持清醒。而海怪沉重的眼瞼已經松沉下來，幾乎快要把整個眼球都給遮蔽了，但它也在用力支撐著，可最終還是抵擋不住歌聲的魔力，像落葉一樣，輕輕沒入了沉凝黑夜一般的海水中。

不一會兒，刮來一陣大風，漫天黑云被掃蕩得一干二凈，巨大的滿月顯露出來，給海面覆蓋了一層柔亮的雪色光輝。船長和水手們大聲歡呼雀躍，明宇卻高興不起來。為了解除這場性命攸關的危機，他提前使用了罐子的神秘力量，等見到小雪揚，要怎么向她交代呢？

“啊，那是我的罐子！”

一個騎在高大麋鹿上的紅臉蛋女孩指著明宇大喊道。

小雪揚！明宇一眼就認出了她——她比照片上還要可愛！

明宇揚起手里的大釣竿，用力一揮，魚鉤精準無誤地鉤上了罐子的一個“耳朵”，并在空中劃過一條流暢的弧線，準確地落到了小雪揚手里。

大家熱烈鼓起掌來，小雪揚笑逐顏開，把罐子舉起來用力搖了搖，又貼在耳邊仔細聽了聽，最后才把罐蓋打開。咦，里面什么也沒有啊！她的眼睛圓溜溜的，疑惑地望向明宇。明宇卻不慌不忙，站在那個市場制高點，揚聲唱起歌來：

“我的家鄉，在遙遠的南海譽洲島，那里一年四季，春色惹人醉啊——玫瑰色的黎明，南風在枝葉間呢喃，透藍的樹影，空氣好甜蜜；報春燕子來往飛，田野青苗長幾寸，喇叭花開露珠兒清；晴云像棉花，桃樹新發嫩芽，低頭吹一口蒲公英小黃花，再騎上小白馬，在金色沙灘上犁出淺淺細紋，傾聽驟雨一般那百靈鳥的歌聲……”

原來明宇把家鄉譽洲島四季如春的景色都編織到了這歌聲里。不單單是小雪揚，整個布谷鳥市場的人們都豎起耳朵來靜靜聆聽，將疲累的身心浸潤在這美妙的歌聲中，浸潤在歌聲中的春天里。

幽他一默老板不慎跌倒，撞破頭，流了很多血，店員們都慌了，見到這一幕，我知道，機會來了，這次得好好表現。于是我扯開嗓子，朝店外大喊道：“好消息！好消息！老板大出血！老板大出血！全場兩折！全場兩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