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對原質美的捕捉可謂兩種情況:一是初遇的直覺,二是久熟的品覺。我對雅梅作品的欣賞,可算做第一種。
算來與雅梅見面也就三兩次,聊及畫事不多,關注她緣于她的山水畫,每每看到新作,心里平生一種喜歡。讀雅梅的作品,給我的第一感覺是素樸、天然;之外,好像還有一點任性。雅梅的畫兒,與時下以“筆墨當隨時代”的很多畫家不同,她不斷汲取營養,筆墨守舊如新;又不時任性一下,筆墨出新如舊。恍惚間便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感覺。
讀雅梅的畫,可見其內心深處的東西。畫面中不見飛瀑、不見湍流、沒有高懸、不見竣險,或輕松靜寂、或散淡靜觀,見文心見心性。隨性且不失嚴謹,揮毫之際,早已耽心其中,心無礙物;畫面里依然能感受到她自己的存在。這些似乎都源于雅梅的心有歸處,因為心的沉淀方能使得物象化成心象。她在山水、樹木、船、廟堂之中體悟著心體—念頭—渡或游—生生不息的關聯。
南宗繪畫多以云山煙水寫迷遠之境:迷離恍惚,云霧盤桓,山水空蒙。北宋王詵畫山水可謂煙霧彌漫之崇山峻嶺,空曠浩渺之大江之上,遠景寒山,漸遠漸淡。又如米芾獨創的“米家云山”,善以模糊的筆墨作云霧迷漫的江南景色,不施色彩。所謂煙潤之境成熟于董、巨,發展于二米,至元四家始臻其極至。
雅梅的畫獨得江南溫潤之氣,畫面煙云流蕩,氣象混沌的山水在輕煙淡嵐中浮沉。畫面多平遠之景,山水莽莽,淡霧嵐山巒間飄動,峰巒似出還隱,云霧將露欲藏,筆致尤為輕松內斂,給人一種柔潤溫雅、脫略凡塵之感。雅梅的畫同樣著眼于煙潤,尚淡濕之墨,煙山云嵐、氤氳溫和、云海朦朧、山體隱約,似滿紙煙云撲面。繪畫雖為形器,但應以表現生命為目的,且通過氣象氤氳去捕捉自然的生機,中國良好彈性的毛筆和具有滲化性能的宣紙為此提供了基礎。而以“水墨暈章”為基本特點的水墨畫,為復現煙云流蕩的自然之氣提供了可能。
宋韓拙《山水純全集》說:“墨色不滋潤,謂之枯,枯則無生意。”明顧凝遠說:“墨太枯則無氣韻,然必求潤而羨生矣。”潤和枯相對,主要表現為墨色暈染,以濕墨為基本運墨特點,再現自然物活潑鮮潤,潤成了中國畫的生命根源之一。同時,中國山水畫特別推崇煙云意態,以煙云為山水之代稱。雅梅深諳其道,她把潤的筆墨效果和煙云意態聯系,潤在濕,表現自然滋潤混沌的生命;而煙在飄,若有若無,畫面靈動。潤取煙,使滋蔓混沌的筆墨有了飄動出沒之感,從而生氣回蕩;煙取潤,使縹緲無著的意態落實到筆墨之中。雅梅從煙潤中求生動、感悟存在的寓言,這點顯然十分明確。
雅梅把山的寬闊、水的柔潤裝在心里,因為她知道人生處處都會有意外的桃花源讓你驚喜。陶淵明說:“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雅梅或許生就這樣的性情,唯有在山水田園里才常樂我靜。
雅梅的山水畫如六朝人的短札,寥寥數語,意味無窮。
2016年2月3日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