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遼、西夏、金的服飾與同時期的宋代服飾一樣,也處在發展變化之中。由于這三個政權均由少數民族所建立,其服飾文明呈現出許多新的特點,在款式、紋飾、配飾等方面雖然比不上宋代的奢靡華麗、豐富多彩,但也展現出草原民族曠達豪放的風格,又兼具中原文化婉約含蓄的韻致,并在多方面與同期的宋代服飾文化相互交流影響。
一、遼代服飾文化
遼是以契丹族為主體建立的少數民族政權。據《遼史·儀衛志》載:“太祖帝北方,太宗制中國……于是定衣冠之制,北班國制,南班漢制,各從其便焉。”入主黃河流域后,在政治體制和服制文化上,遼采用漢族、契丹族雙軌并行體制。官分南班、北班,南官著漢服,以漢制治漢人;北官著契丹服,以契丹制治契丹。遼朝皇帝、南班漢官服漢裝;而太后、皇后等與北班臣僚用“國服”,即契丹傳統服制。后來三品以上北班臣僚行大禮也穿漢服。
遼大同元年(公元947年)正月,遼太宗入晉,行漢禮、著漢服在汴京崇元殿接受百官朝賀,“唐晉文物,遼則用之”。遼太宗始定“衣冠之制”,仿照漢制擬定了祭服、朝服、公服、常服、田獵服等服飾制度。遼國漢服繼承了唐以來直至五代后晉的遺制。皇帝頭戴“實里薛袞冠”(契丹傳統冠飾),身穿“絡縫紅袍”,佩犀玉帶,穿絡縫靴。禮服為紫皂幅巾,紫窄袍,玉束帶,或衣紅襖。常服是綠花窄袍,盤領(即高圓領),左衽。遼國皇帝也著傳統漢式袞冕。冕為金飾,垂珠十二旒,黈纊充耳,玉簪導。玄衣,纁裳。衣有日、月、星、龍等八種圖案,裳有藻、粉米等四種紋樣。大祀時,著祭服,戴金文金冠,白綾袍,紅帶懸魚,錯絡縫靴。小祀時,戴硬帽,紅刻絲龜文袍。朝服為絡縫紅袍,束犀玉帶,后改為錦袍金帶。公服又稱為“展裹”,著紫皂幅巾,紫窄袍,束玉帶或穿紅襖。
無論是《遼史》等典籍,還是遼代墓葬壁畫(如內蒙庫倫、河北宣化、張家口、遼寧昭烏達盟等地遼墓),均顯示契丹男子多剃去頂發(即髡頂),或四周留短發而垂發于耳畔,或僅留額前各一綹垂于耳前。歷史上的西域回鶻、藏地吐蕃,以及東北女真均有髡發之風俗,但只有契丹男子垂散發,而回鶻、吐蕃、女真男子均垂辮發。
有遼一代,服飾也反映了人們的身份地位和階層關系。平民百姓基本保持適應游牧生活的固有服飾。在日常生活和游獵中,契丹男子或不戴帽冠,或頭戴皮制、氈制帽,身著圓領窄袖緊身左衽長袍或開襟短上衣,冬天穿著皮毛制成的袍服。束革帶,佩匕刀,足穿靴。貴族女子束高髻、雙髻或螺髻,面涂黃妝,未出嫁時與男子一樣髡首。上穿黑、紫、紺諸色直領對襟,或左衽團衫,前長拂地,后長曳地尺余,雙垂紅黃帶。而民間女子則包頭巾,或戴小圓帽、皮帽,著長袍,或左衽短衫、襖,下身著長裙或褲裝,足穿筒靴,束帛帶,冬天則穿皮袍。因為遼國所轄之地冬日寒冷,皮袍大多為獸皮料,如貂、熊、羊、狐等,其中以銀貂裘衣最貴,多為契丹皇室、貴族公卿所用。而皇帝、皇親貴族、官卿顯宦因受漢文化浸潤較多,在服制上緊隨中原漢制。
從遼墓壁畫中我們可以觀察到,遼人頭頂或裹巾子,或髡發露頂,這與著裝者的身份地位相關。宋人葉隆禮《遼志》記載:“契丹國內富豪民要裹頭巾者,納牛馱十頭,馬百匹,并給契丹名目,謂之舍利。”由此可知依契丹習俗,裹頭巾代表一定的階級身份,即使契丹本族富豪想取得戴巾子資格,也需向政府獻納巨額財富。
二、西夏服飾文化
西夏是一個以黨項族為主體,與其他民族共同發展的政權。西夏境內不僅有黨項族,還有漢族、吐蕃、回鶻等民族。各民族間的交融與統一,形成多元化風格的西夏服飾文化。西夏的服飾實物在考古發掘中還沒有完整的發現,但洞窟壁畫、木版畫等, 如莫高窟第109窟東壁《西夏王供養像》等卻保留了不少黨項族的著裝人物形象,是很寶貴的研究資料。
從黨項族祖先的“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便”,到建國者李元昊之父“附宋”而“衣錦綺”,再到李元昊即位后,為體現黨項族特色頒布禿發令,改革冠服制度,下令國中悉用“蕃書、胡禮”。西夏服飾以顏色區分官民、僧俗的身份地位。帝王“始衣白窄衫,氈冠紅裹,冠頂后垂紅結綬”;文官戴頭巾,穿紫衣、絆衣;武官戴金帖云鏤帽、銀帖間金摟冠、黑漆冠。文官服飾源于唐宋官服,而武官服飾則具有黨項族特色。西夏政權嚴令“庶民青綠,以別貴賤。”甘肅瓜州榆林窟第3窟內室東壁有繪于西夏早期的《犁耕圖》、《踏碓圖》、《鍛鐵圖》、《釀酒圖》等,可一窺當時普通勞動者著衣情況。西夏平民一般帶氈冠或禿發短襦短衫,腰束革帶,下著小口長褲,或綁腿,或卷起褲邊,便于農作,而雙足穿靴、或者麻鞋、草鞋。
因受漢文化影響,西夏女子服飾與中原宋代婦女近似。西夏女子一般也梳髻,戴花冠,上穿襦或衫,下系裙或穿褲。榆林窟第29窟南西側女供養人像,向人們展示了西夏貴族女子服飾的華麗程度。她梳高髻,雙手合十,手捧供養花。頭戴步搖金冠,插花釵,戴耳環或耳墜。身著交領右衽窄袖開衩袍。袍服有紫、紅、綠等顏色,繡有精致的各色紋樣,袍領、袖口均綴有花邊。袍內著百褶裙,裙有綬帶,腳穿尖勾鞋。
三、金代服飾文化
由于歲月歷久,且戰亂頻繁,保持至今的金代紡織品實物也不算多。1988年黑龍江阿城城子村金齊國王完顏晏墓出土的男女絲織品服飾,是研究金代服飾的絕佳考古資料。其中服飾種類有袍、裙、襪、冠帽等,包括綿、夾、單類,共計30余件,袍、衫多為盤領、開裾,具有濃厚的北方民族特點。原料有絹、綢、羅、錦、綾、紗等,經緯線排列細密,彈性、韌性良好。織工頗為精湛,大量采用挖梭技術,織金品占有相當數量。此外,還采用印、繪、繡等技法,特別是繡法,針法多變,可分為辮繡、打籽繡、貼補繡、盤香繡、平針、接針、套針、釘線、鋪線、圈金等10余種,而顏色有駝、絳、棕、煙、醬、綠、青等色,花紋圖案則有團龍、夔龍、云鶴、飛鳥、鴛鴦、朵梅、團花、卷草、璧桃、蝴蝶、卷云等紋。這些服飾的出土,為研究宋、金時期的服飾文化與工藝提供了珍貴的實物資料,填補了中國古代服飾史研究中的空白。
根據歷史典籍、墓葬、石窟壁畫,以及出土文物,后人總結了金代服飾文化基本特征,大致有五項:第一,喜用皮毛;第二,雖浸淫漢文化已久,但袍服依然保留左衽。第三,喜著短袍,便于游獵乘騎;第四,好以白為服色。金人認為白色代表潔凈,也與金國故地嚴冬大雪皚皚有關;第五,金人男子辮發垂于肩上,女子辮發盤髻。男女皆喜好各色飾品,男子尤為熱衷佩戴首飾。宋人徐夢莘在《三朝北盟會編》卷三中記載:“女真婦人辮發盤髻,男子辮發垂后,耳垂金環,留腦后發,以色絲系之,富者以珠玉為飾”。
金人服色雖尚白,但也喜好貼近自然的環境色。這與女真族生活習慣息息相關,因女真族屬于游牧民族,服裝顏色與環境接近,可以起到保護自身、麻痹獵物的作用。而東北地區物產豐饒,容易收獲動物皮毛,因此女真人喜好皮制袍服。富者愛好貂、虎、熊、狐、青鼠等,貧者常服牛、馬、犬、獐等毛皮。夏日里達官貴人以絲絹、錦羅為薄衫,黎民百姓則仍以麻布為衣裳材質。
《金史·輿服志》記載,女真特別是上層社會女子,頭上多辮發盤髻,綴有各色飾品,喜穿黑紫、皂色、紺色直領左衽的團衫,前長拂地,后長拖地尺余,腰束紅綠色帶。《大金國志》描述了女真女子喜歡的一種襜裙。所謂襜裙,即用鐵條圈架為襯,將裙擺擴張蓬起的黑紫色裙子,裙子上面遍繡金枝花紋。女真許嫁女子也仿效宋地穿褙子,僅與漢地款式略有區別。對襟彩領,用紅、褐等織錦制作,前長拂地,后拖地五寸。金代貴族男子常服通常頭裹皂羅巾、身著盤領衣、腰系吐骼帶、腳踩烏皮鞋。
女真人的服飾受漢族影響很深,這與統治階層的漢化不無關系。金代皇帝自小接受漢文化教育,執政后對包括服制在內的各項制度推行漢化政策。例如金熙宗曾頒布著名的“天眷新制”,對百官服制進行漢化改革,制定了“衣服通制”。《金史·熙宗本紀》記載:“(天眷)二年……三月丙辰,命百官詳定儀制。四月甲戌,百官朝參,初用朝服。……六月己酉朔,初御冠服。”對上至帝王袞冕、朝服,皇太子、后宮冠服,下至百官朝服、祭服、公服、常服等都進行改革,承襲唐宋舊制,并作了詳細的規定。
金代皇帝禮服繼承漢制,由通天冠、降紗袍、兗冕等組成。冕,有天板,以青羅和紅羅為表里,周圍用金棱。天板下有四柱,前后有二十四珠旒等飾物。兗衣用青羅夾制,以五彩間金繪制日、月、龍、虎等圖案。裳和蔽膝都用紅羅夾制。舄即鞋,重底,紅羅面。襪,用緋羅加綿。皇后的冠服主要有花珠冠、袆衣、裳、蔽膝、舄、襪等,皇太子的冠服包括冕、青衣、朱裳、蔽膝、朱舄、白襪。金章宗時期,又參酌漢唐舊制,更改祭服,用青衣朱裳,去貂蟬豎筆,以區別于朝服。百官參加朝會,則依品級,分別穿著紫、緋、綠三種服色,五品以上服紫,六品、七品服緋,八品、九品服綠,公服下加襕。
遼、西夏、金服飾既保留了游牧民族圓領、左衽的傳統衣著特征,又吸收了中原漢族傳統服制精華,而其民族服飾亦為漢人所借鑒。正因為不同民族、不同服飾風格的交流融合,才形成了博大多彩的中國古代服飾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