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中的練功房

臺下十年功，臺上一分鐘。我們見慣了舞臺上舞者綻放自己的瞬間，卻未曾關注舞臺下練功房里的苦與痛。鄭芳的照片就為我們打開了練功房的大門，讓我們得以窺見那些為舞臺上的一分鐘而努力著的孩子們的身影。

“她們內在的激情還未蘇醒，真正的、深處的自我尚未成形，只有被狂熱的激情激發之后，她們才能真正蛻變，綻露出蜷縮的翅膀”，鄭芳說，“這是學舞孩子們的美，鏡頭里的美也恰好在此”。

即使遠遠地張望，也能發現鄭芳與舞蹈的關系——曼妙的身材，優雅的舉止，是唯有習舞者才有的姿態。走近看看，她一襲長發，身著及踝長裙，正在練功房內靜靜徘徊，手腕上纏繞著相機帶，細長的手指緊緊握著相機，把鏡頭對準一個練習把桿的孩子的背影。這是個接受過長期舞蹈訓練的孩子，開繃直做得十分標準，一舉一動都顯得成熟穩重。傍晚的街燈透過練功房的玻璃窗，照在孩子開放的站姿上，在木地板上投射出漂亮的影子。“當我眼前出現一幅畫時，我就把它記錄下來”，鄭芳毫不猶豫地按下快門，美麗的舞蹈，練舞的孩子，是她的工作，更是她的愛。

我的學生是我的拍攝對象

第一次拍攝自己的學生的情景，鄭芳記得很清楚。六月的陽光正耀眼，透過練功房大大的落地窗灑在孩子們的背上，充足的光線令肢體顯得柔美至極且富有張力，逆光看過去，能發現空氣在房間內流動。忽然之間，她就被這樣的畫面撥動了心弦。從此，無論清晨還是傍晚，孩子們在練功還是在表演，甚至在休息、在交談，常能發現她靜靜觀察，悄然微笑著拍照的模樣。

“如果你想拍攝好一個人、一些人的生活，最好能真正地走到他們中間，充滿真情地對待他們。”就是因為鄭芳本身是個舞者，是個舞蹈老師，才比其他人有更多的拍攝機會，更多的拍得更好的機會。某日，她剛推開排練廳的大門，一個幼小的身影就沖了過來，緊緊地抱住了她的大腿。她笑著想要掙脫，反而被抱得更緊，孩子仰著紅撲撲的臉蛋對她笑。孩子表達的情緒是最直接也是最純潔的，眼中傳達的都是滿滿的愛，鄭芳立刻舉起手中的相機拍攝，孩子更興奮了，甚至邊鬧邊用小嘴巴咬人。“這個孩子表達喜歡的方式很特別，就是抱住人使勁地咬。說真的很疼，但她不放，我就繼續拍。”因為只顧著拍照，回家后才發現腿已經被咬出血了。這些孩子是鄭芳拍攝的動力，因為她們，她才開始拍照，想要堅持拍照。

舞者的情緒是最重要的

舞蹈是肢體動作的藝術，它用肢體來傳達思想感情。舞者的一舉手一投足就是在說話，在表達喜怒哀樂，她們的情緒就在腳尖、指尖、發問、眉間，那輕輕的一撩一撥，就是她們的喜和憂、愛和愁。想要拍攝出好的舞蹈照片，就要先了解舞者以及舞者想扮演的角色，還有角色要講的故事，要能讀懂她們的肢體語言。

在鄭芳的照片中，好多照片都“不要臉”，在她看來，如果身體的某一部分足以表達想表達的情緒和思想的話，再加入任何部分都是多余的，包括臉部。穿著露背體操服的孩子的背影，由上至下俯拍孩子下腰的動作，繃直的腳尖與用力的小腿肌肉……每一個學生都有最美的一面，不一定是面容，有的是脖子，有的是腿，還有的是姿態。舞者的氣質與情緒都在這些動作之中。

當然，光影和色彩同樣營造著畫面的情緒。上午十點是鄭芳最愛的拍攝時間，她會在熟悉的練功房里盡情創作。金色的陽光和黑色體操服的碰撞如同交響樂一般，有時激昂有時悠揚。夕陽西下時分，練功房的地板便是最好的背景墻，她常常大膽地俯拍，肢體與地板的碰撞總會帶給她更多驚喜。

別忘了跳舞，哪怕你很憂傷。舞蹈是孤獨又寂寞的，唯有經歷無盡的痛苦和委屈，方能成就舞臺上的一分鐘。別忘了拍照，不要讓美好從眼前溜走。鄭芳就這樣，在練功房，靜靜地看著孩子，用心與鏡頭同時見證她們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