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美國的華特·迪士尼到日本的宮崎駿,那些耳熟能詳的名字曾給我們帶來了美好歡樂的童年。有很多人認為,宮崎駿已經站立在了動畫的巔峰,作為被無數動畫師和觀眾崇拜的對象,他也有自己的偶像——尤里·諾爾斯金。
“我不認為動畫片分為給大人看的
還是給小孩子們看的,
我認為動畫片只分為優秀的與平庸的。”
了解過宮崎駿和他的吉卜力工作室的人應該都知道,宮崎駿老爺子雖然才華橫溢,對動畫事業的熱情高漲,但同時又是個十分高傲倔強的人,他很少夸贊其他同行,屢次“欺負”《新世紀福音戰士》的動畫導演庵野秀明,還拒絕媒體將他與手冢治蟲相比較,處處顯示著他“傲嬌”的一面。而提起尤里·諾爾斯金的時候,宮崎駿卻一反常態地謙虛起來,對尤里的作品極為稱贊,把他當做自己努力的目標,還稱他為“偉大的藝術家”。尤里的作品更是被業界一度評為“史上最偉大的動畫影片”。
與宮崎駿同年出生的尤里·諾爾斯金生活在前蘇聯的一個猶太家庭,成長于二戰的背景之下的他,對世界有著不同的看法,這些細膩又奔放的情懷在他日后的作品里也有所體現。尤里從1961年開始投入動畫工作,經過多年的磨練,世界級的經典作品《迷霧中的小刺猬》于1975年誕生。在這部十分鐘的動畫短片中,尤里帶觀眾進入了一個夢境般的童話王國,這里發生的故事十分簡單:小刺猬帶著果醬要穿越叢林去找小熊玩兒,在倏起的大霧中迷失了方向,途中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動物,經歷了樹木河流的“冒險”,最后如愿見到了小熊。
這是一部給兒童看的動畫,更是一部給成人看的動畫。童話世界里平淡無奇的“森林奇遇”在尤里的手中重新被賦予了活力,那精靈古怪的貓頭鷹、體型壯碩的大象、參天的大樹、純潔的白馬、毛茸茸的狗、迎光而飛的蛾,一個個童話中的形象在若隱若現的白霧中和小刺猬相遇,帶著迷茫與驚恐,又有一絲驚奇與興奮。在這短短的十分鐘里,尤里讓我們看見了童年的自己,也感受到了詩一般的意象。
尤里·諾爾斯金說:“我不認為動畫片分為給大人看的還是給小孩子們看的,我認為動畫片只分為優秀的與平庸的。”他將自己的藝術風格稱作一種“視覺記憶”,通過那些能夠引起共鳴的畫面從而喚起觀影者內心深處的記憶,這需要深厚的功力,不僅僅是畫功,更是一種對生活、對藝術的高度剖析和重組,才能讓故事更加感動。正如蘇聯詩人馬雅可夫斯基所說的那樣:“用你的想象套上人間的這輛大馬車去飛奔。”
更加令人敬佩的是,《迷霧中的小刺猬》是一部剪紙動畫,其流暢的逐幀畫面,豐富的場景與角色的表現,以及少而精的臺詞對白,無處不體現著尤里對動畫事業的至高追求。
20世紀后半葉,前蘇聯的社會主義發展盛況空前,戰后的西方有關哲學、心理學、文學、藝術美學等領域也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繁榮,尤其是在蘇俄的文學作品中流行起了一種形式主義學派的陌生化理論——將故事的素材加以陌生化的處理,使其成為一種新式的、神秘的、浪漫或荒誕的敘事話語,而非用傳統的戲劇性情節去“講故事”。
尤里的另一部作品《故事中的故事》則展示出了這種新的敘事風格,故事從主角小灰狼的角度反映了一個時代人類的生活,錯亂的時間和記憶拼接剪輯,卻拼出了戰爭下的大時代縮影。確切來講,雖然它以“故事”為名,但尤里并沒有平白直敘地講故事,而是用一些細碎的記憶片段,讓觀眾自己來完成這個故事。偏偏這些碎片又有著強大的邏輯性,一個簡單的鏡頭,就描述出極其豐富的信息量:例如,男男女女們在舞會上歡樂地跳著交誼舞,突然畫面暫停,男舞伴一個個地消失,一面面戰旗在昏黃的燈光下飄動,以此來表達戰爭開始、男丁們離開家園去打仗,有些人杳無音信、有些人戰死沙場。區區幾個意象,讓人很容易就進入了情景之中。
除了視覺之外,《故事中的故事》在音樂的藝術性上也頗有造詣,從開篇輕聲哼唱的搖籃曲,到舉行舞會時俄式手風琴奏響的探戈節奏,還有小灰狼點起柴火時輕微的“噼啪”聲,呼嘯而過的火車聲夾雜著風聲,場景換到漁人家庭時,又聞平靜中帶著些許凄涼的鋼琴聲。尤里將視聽語言的魅力表現得恰到好處,為作品又增色幾分。
在這部動畫當中,由于尤里的“陌生化處理”和過多隱喻的成分,蘇聯當局還曾對此片進行了多方面的審查,懷疑這其中含有不少政治諷刺的元素,尤里也被迫改過片名,其實原作的名字是《小狼回來了》,后來改成《故事中的故事》才算作勉強“過關”。可見,這部經典之作的解讀方式是多元的,具有時代性意義的。或者說,它沒有一個“正確答案”,而是帶給人們一片開闊的想象空間,甚至從隱藏的細節中還能挖掘出更深層次的寓意,這是尤里故意為之還是后人的過度解讀,我們不得而知,但在動畫的浩瀚海洋之中,尤里確實留給了我們一個巨大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