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羽 ZHANG Jianyu武漢理工大學,武漢430070(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20當代城市空間的自組織研究綜述
張建羽 ZHANG Jianyu
武漢理工大學,武漢430070(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430070 Wuhan)
“空間”是人類的生存場所,是一個抽象概念。近代西方學者在研究哲學和人類學時,往往會將空間概念納入抽象的理論研究范疇,從其起源進行分析和闡述空間、社會與人的關系,并對城市空間進行反思。在城市空間系統中,各種構成要素之間按照一定的規律相互作用、聯系和運動,通過城市有機系統進行信息、物質等各方面的交流。城市空間的變化反映城市的發展方向、脈絡和城市構成要素之間的關系。自組織理論作為隱性的秩序和規律,始終作用于城市空間的發展。通過對城市空間和自組織理論研究的檢討,試圖建構一個開放和完整的理論架構,以助于提升人們對城市空間規律性的認識,并為城市空間的認知和實踐提供理論支撐。
空間概念;城市空間;自組織
“空間”是一個永恒的話題,追溯人類對它的認知和利用,就不難發現其概念體現了“普遍性”和“多義性”。人們從長期的實踐中抽象而成的空間概念,反映人類對空間屬性的思維方式。在社會分工和生產力的推動下,城市作為一種開放而且完整的空間形式出現在人類的認知世界。城市是人類最復雜的作品之一,人口、物資、能量、資金和信息在城市空間的復雜巨系統中運動。城市和城市之間的不平衡,則通過其隱性機制和規律進行調節,進而形成城市系統存在的必要條件和特殊屬性——自組織特性。城市空間系統既是城市各系統發展的載體,又是各種系統發展的結果,其發展過程和現象非常復雜,自組織特性作為一種隱性的機制作用于城市空間發展的過程中。基于城市空間系統的整體性和開放性的客觀依據,自組織理論為研究城市空間系統的復雜性問題提供了方法。
“空間”對我們來說,是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術語,源于空間的普遍性和多層級性。人們在長期的認知實踐中,從空間的諸多特性中抽象而形成了“空間”的概念。中、西哲學家很早就開始了對空間的探索和研究,如中國哲學的“陰陽”學說和古希臘哲學的“虛空”就可以視作起點。至今,雖未形成統一完整的理論體系,但卻取得了不少的成果。
1.空間認知
拉丁文“Spatium”為“空間”的詞源。德語的“Raum”(空間)包含物質圍合與哲學所指兩層含義,英語的“Space”(空間)很難與哲學產生聯系。根據新版《辭海》的解釋,漢語的“空間”倚重于哲學層面——為萬物存在的基本形式,是物質存在的廣延性和并存秩序。由此看出,“空間”是個哲學概念,是構成物質存在的基本形式之一。人類從哲學角度認知空間,即從人文科學入手借助自然科學的方法進行研究,因而對空間的認識經歷了漫長的過程。
人類早期對空間的認知是通過對事物的具體定位而形成的一種經驗,通過描述人與人、人與物、物與物的位置關系而來。中國在上古時期就形成“東”和“西”的二方位空間意識;甲骨文時期形成“東”、“南”、“西”、“北”四方位空間意識;西周初期,在四方位基礎上衍生出“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四個亞方位,至此形成八方位的空間意識;老子的《道德經》將人作為本體引入,以“中”來表述本體的“人”,形成中心的概念。之后,在四方位和八方位的基礎上形成了五方位和九方位。
西方的希伯萊人一開始就確立了以“上帝”為主導的七方位立體空間意識,在之后的猶太文化和基督教文化中得以延續。正是這種由來已久的空間觀念,固化了西方人對垂直空間方位的意識。因此王貴祥認為:“在實際的文化發展中,備受儒家文化青睞的五方位和九方位空間觀念,影響中國文化數千年;西方以‘上帝’為中心,在四方位和上下兩方位結合的基礎上,加入‘中心’,形成的七方位一直有較強的認同”[1]。
2.空間概念
人類對空間的理解,是建立在對空間認知經驗概括的基礎上進行的。隨著空間認知經驗、人文科學、自然科學以及學科間的交叉發展,形成多種空間概念。
如果把空間概念作為歷史性的理論研究,那么眾多空間的專業論述在經“多范型抗爭”(multiparadigmatic rivalry)情境后,對此概念的回答就無法用現代的工具性定義予以解釋了——因為,關于空間的觀點是由論述所界定的[2]。空間概念在不同學科領域中呈現不同的內涵,這種多義性特征在中西文化發展歷程中得以充分體現。
在中國,古代哲學中有豐富的關于空間的概念,盡管所用的術語不同,但其所指卻是同一的。《易經》的“陰陽”,儒家的“中庸”,道家的“有”和“無”,佛家的“因果”和“輪回”,對這些中國古代哲學關于空間概念的闡述進行總結,我們可以把空間理解為“通過陰陽、有無、因果和輪回……等等,一組對立力量和諧共存的動態統一體,它們相互依存、相互作用、相互轉化”[3]。顯然,中國古代的空間概念是關于宇宙、自然、社會和人生的意念;中國繪畫中的空間認知可分為三個歷史階段:魏晉南北朝時期、唐宋時期和元明清時期,分別以宗炳和王微、郭熙和范寬、笪重光和鄒一桂為代表的畫家在對自然山水刻畫時形成的空間意識;中國建筑中的空間概念以《道德經》為起點,提出實體為“有”,空間為“無”的概念,“無”是建筑的本質,也是高于建筑外在形式的。著名學者宗白華從生命本體論的觀點出發,提出“建筑為創造空間的藝術,最初的目的為應用,由此表現其理想——空間的深層意義,在于表達生命的節奏”[4]。梁思成認為,“建筑作為一種社會現象早在一兩萬年前或更早就出現了,以取得空間并適當的安排這空間的技術科學;建筑是結構與藝術的有機統一,適用的空間是必須的”[5]。
在西方,古希臘哲學家德謨克利特較早提出“虛空”的空間概念,虛空即“非存在”。亞里士多德則反對虛空,認為空間不是物體的廣延性,而是某物體與包含著它的另一些物體之間的關系。在他看來,“空間是一切場所的總和,是具有方向和質的特性的力動的場”[6]。歐幾里德以幾何學為基礎,將空間定義為“無限、等質,是世界的基本次元之一”,因此后人將此空間概念稱為“歐幾里德幾何空間”。
伽利略把抽象的空間引入具體的現實中,通過構建空間與物質本質一體化的認識,進而提出空間是物體運動的不變框架的概念。笛卡爾通過研究圖形與點的關系和點與坐標的關系,提出了幾何空間概念。牛頓提出“絕對空間”的概念,認為絕對的空間與一切外在事物無關,它處處均勻,永不遷移。以牛頓為代表的西方人對空間的認識主要依靠直覺經驗,割裂了時間與空間的關系。萊布尼茨認為空間是事物并存的秩序,時間是事物接續的秩序,空間和時間都是事物間的關系。康德把空間和時間看作人類感性的先天形式,空間是外感官的形式,時間是內感官的形式,認為空間是獨立的、人類理解力的基本先驗范疇。黑格爾的空間定義是:“外在于自身存在的無中介的漠然無別狀態”[7]。公元前3世紀產生的歐幾里德幾何學,在研究非直線和非平面構成的物體時顯示出它的局限性和不足。之后,羅巴切夫斯基創立“非歐幾里德幾何學”、黎曼創立“黎曼幾何”,分別用來研究廣大宇宙空間和非固態物體空間的特性。高斯在數學中引入地志學,形成“拓撲空間”的概念。愛因斯坦在“狹義”相對理論中,揭示物質與運動、空間與時間的統一性,物體不僅是三維的,而且是四維的。在物體的長度、寬度和高度之外,增加時間維度,稱為“時空連續統一體”。至此,西方古代的“空間”認知,經過人們不斷地研究探索,在不同的領域形成了不同的空間概念。
隨著西方傳統哲學空間概念的演變,現代哲學家意識到人與空間的關系,從主體意識和感知兩方面探索空間問題,則以笛卡爾提出“我思故我在”的論斷為始點。洛克、貝克萊和休謨為代表的經驗論者,通過對感知的探索為空間研究找到了新的門徑。洛克在《人類理智論》中區分“知覺觀念”和“感官經驗”,認為空間是通過視覺、觸覺獲得的關于事物并存關系的觀念;貝克萊在《視覺新論》中提出視覺和觸覺決定空間知覺的觀點,人的空間經驗即空間知覺;休謨在《人性論》中強調空間觀念的相對性,認為空間觀念源于印象,是通過視覺和觸覺感知投射在內心的經驗。19世紀之后,西方哲學繼續研究“主體-身體”的空間概念,以叔本華、尼采和梅洛-龐蒂為代表。龐蒂在《知覺現象學》中闡述“空間不是物體得以排列的環境,而是物體的位置得以成為可能的方式”[8]。知覺現象學是基于心理學和現象學而產生的,龐蒂的空間概念對此之后的空間研究產生了巨大影響。20世紀,“人”的空間問題成為心理學的研究重心,從人的心理、行為、感情等方面對空間進行研究。皮亞杰提出“組織”、“平衡”和“適應”的原則,將空間定義為“空間是生物體與其環境互動所得出的結果”[9]。海德格爾基于現象學,創立了存在主義的空間理論。他在《筑·居·思》的演講中把空間定義為“人存在于世的‘場所’,是人的本質力量的外在顯現”。此后,巴什拉、段義孚和諾伯格·舒爾茲等人分別在其著作《空間詩學》、《空間與場所》、《存在·空間·建筑》中論述存在主義的空間概念。舒爾茲在《存在·空間·建筑》中提出了五種空間概念:實用空間、知覺空間、存在空間、認識空間和抽象空間[10]7。
西方后現代主義的空間理論研究,充分詮釋了空間在20世紀中后期的重要性。許多學者開始關注空間,出現了人文學科與建筑學、城市規劃、地理學的交叉。亨利·列斐伏爾在《空間的生產》中提出“社會空間”的概念,并分化出三元組合概念,即空間實踐、空間呈現和呈現的空間[11]。1976年,米歇爾·福柯發表《其他空間》演講,并在《空間·知識·權力》的訪談中強調“空間權力”的思想,認為空間是一切社會生活形式的基礎。福柯又在《不同空間的正文與下文》中提出“差異空間”的概念,指出人們應該從新的視角去理解空間,并對地點的存在方式、功能和隱喻意義進行闡述[12]。弗雷德里克·詹姆遜在《文化轉向》中提出“超空間”概念,認為空間超出單個的人類身體去確定自身位置的能力,以當前的空間概念為依據的政治文化模式,來處理當代空間[13]。戴維·哈維和愛德華·W.蘇賈結合資本主義的生產方式提出各自的空間理論,前者在《后現代狀況》中指出資本主義加速空間的消亡,用時間消滅空間;后者完成了《后現代地理學》、《第三空間》、《后大都市》被稱為“空間三部曲”的著作,發布了“社會——空間辯證法”思想,認為社會中的各種生產關系既可以產生空間,又受制于空間,空間不是社會的反映,空間就是社會[14]。在后現代空間研究中,吉爾·德勒茲最具影響力,他認為,“一切事物皆在內在性平臺上發生,設想出一種巨大的荒漠般的空間,而概念猶如游牧者在其間聚居流散”[15]。德勒茲的空間概念被廣泛應用于建筑、規劃、電影和政治技術等領域。
西方繪畫與中國山水畫對空間概念都有完整的描述和概括,我們可以將西方繪畫對空間概念的描述用四個歷史階段給予歸納:古希臘羅馬繪畫的空間概念、文藝復興繪畫的空間概念、立體主義繪畫的空間概念和新表現主義繪畫的空間概念。以上繪畫的空間概念與中國繪畫的空間概念幾乎一致,同樣是在表現客觀或虛構的事物時,對該事物所處的空間和事物本身在空間中呈現出的面貌,投射在刻畫者內心的知覺感受。
人類對于空間的創造活動從來沒有停止,空間創造體現了人類社會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因此在一百多年前,西方人才意識到空間對于建筑活動的重要性。彼得·柯林斯在對建筑文獻考證的基礎上,提出“18世紀之前,建筑文獻中沒有空間一詞的出現”[16]。自19世紀起,德國美學家開始使用“空間”術語,來評判建筑。首次將“空間”引入建筑領域的是德國建筑師戈特弗里德·森佩爾。在《建筑四要素》中,他把重心放在“圍墻”的意義上,提出了“空間圍合”的觀念。康拉德·費德勒從森佩爾的觀點出發,探討了墻體是現代建筑中純粹空間形成的前提。亨德里克·貝爾拉格在演講中推崇“建筑是空間圍護的藝術”。事實上,延續了黑格爾把空間看作建筑藝術目的的思想。19世紀末,建筑學第一次被稱為“空間藝術”,找到了建筑的歸屬和意義。20世紀建筑空間從廣泛的空間概念中被界定出來。吉迪恩在《空間·時間·建筑》中,把建筑史引入各種空間概念化體系,將人類的建筑歷史分為三個連續的空間概念階段。布魯諾·賽維在《建筑空間論》中提出“時間——空間”的建筑評價觀點,強調空間是建筑的主角[17]。
諾伯格·舒爾茲在《存在·空間·建筑》中提出“存在空間”的概念。基于存在主義的哲學觀點,他把海德格爾的“存在空間”引入建筑空間的理論中。就舒爾茲看來,建筑空間是存在空間的具體化[10]8。凱文·林奇在《城市意象》中,對城市空間提出“可識別性”和“可意象性”,后者是首創的空間形態評級標準。蘆原義信的《外部空間設計》將空間定義為“空間是由一個物體同感覺它的人之間產生的相互關系所形成的”[18]。查爾斯·詹克斯在《后現代建筑語言》中提出“后現代空間”,從語言學角度對空間進行定義:“現代空間是建筑藝術的本質,追求透明度和‘時空’感知”[19]。當代建筑師借鑒相關的哲學觀點,形成各自的建筑理論,進而產生不同的空間概念。屈米、彼得·艾森曼、丹尼爾·里伯斯金和庫哈斯分別結合解構主義哲學和科學理論,提出各自的觀點,即屈米的“事件·位移·空間”概念和艾森曼的“回頭看”空間概念。
綜上所述,空間概念源于人類對“事物”和事物所處“環境”的感受。從空間概念的發展可以看到,人類對空間的認知與理解是從低到高,從簡單到復雜的思辨過程,同時受制于多重因素。從古至今,不同視點和不同領域的學者形成不同的空間概念,其普遍性和多義性亦源于此。空間在同一學科內,也因研究對象和目標的差異,呈現不同涵義。因此,出現以上各領域的空間理論也就不足為奇。從學術角度而言,空間概念是“多維”的,不同的空間概念分別適用于不同的研究領域,多維的空間概念是客觀的。總之,空間是一種物質產物,人賦予其一種形式、一種功能、一種社會意識形態。
在社會分工和生產力推動下,城市作為一種開放且完整的空間形式出現在人類的認知世界,體現了人類聚落生存的高級形式。城市空間是城市系統中各構成要素相互關系的物化,并在一定地理區域的投影,它使城市作為一個整體能以物質形態存在,并使各種相互關系在物質形態的層面上得到統一。因此,城市空間既是城市各系統發展的載體,又是各種系統發展的結果。城市作為人、經濟和社會活動集聚的場所,也必然以城市空間作為依托,誠如馬克思所說,“空間是一切生產和一切人類活動所需要的要素”。
1.城市空間
“城市空間”的界定,因學科領域不同而存在著相異的看法。我們熟知的幾個領域,如城市規劃、建筑學和地理學等,從各自的學科范疇對城市空間進行界定:城市空間是一種理性空間,包括建筑物和開放區域;城市空間指建筑的輪廓、建筑物及其構筑物圍合而成的內部公共空間;城市空間是指城市在地表的投影或城市地域的空間范圍。
城市是一個復雜的綜合客體,包含諸多的層級體系。鑒于這種多層級特征,因此有必要考察地理學、社會學、經濟學、歷史學等學科對城市作出的不同解釋和定義。于洪俊、寧越敏在《城市地理學概論》中引用拉采爾提出的定義:地理學上的城市,是地處交通方便環境的、覆蓋有一定面積的人群和房屋的密集結合體[20]。山鹿城次認為,“城市是一個巨大的人口集團密集的地域,它以第二、第三產業為主并與之相依存,同時,作為周邊的地方中心,進行著高級的社會經濟文化活動,是具有復雜的利益目標的各種各樣的組織的地方”[21]。張文奎的《人文地理學》對城市的定義是:人類基本生活的根據地——聚落的一個類型,與村落對稱。城市是由于人類社會生產的發展,社會分工的發展以及階級和國家的出現而在奴隸社會開始形成的[22]。社會學家R.E.帕克認為,“城市決不僅僅是許多單個人的集合體,也不是各種社會設施的聚集體;城市也不只是各種服務部門和管理機構的簡單聚集。城市是一種心理狀態,是各種禮俗和傳統構成的整體。城市是自然的產物,尤其是人類屬性的產物。我們也可以把城市看作包括它的地域、人口,也包括那些相應的機構和管理部門一種有機體,看作一種心理物理過程。”[23]丁健在《現代城市經濟》中提出,“城市是城市經濟賴以生存的物質空間形式和必要條件。就其本質言,城市是聚集經濟及其社會承擔者存在的空間組織形式”[24]。
對我們來說,每個學科領域對城市定義的異同,進一步證明城市是一個復雜系統。地理學家普遍認為城市的本質是一種空間現象,對城市的認知體現地理綜合的基本方法;社會學家關注城市中人的性質以及社會現象,有明顯的主觀性特征;經濟學家通常只把城市作為其學科的研究對象——經濟結構及其關聯的載體。正如潘什梅爾所指出的,“城市現象是個很難下定義的現實;城市既是一個景觀、一片經濟空間、一種人口密度;也是一個生活中心和勞動中心;更具體點說,也可能是一種氣氛、一種特征或者一個靈魂”[25]。
2.城市空間的自組織特征
通過對城市空間概念的研究,以城市空間發展規律為基點進行自組織特征的分析。城市空間的整體性和開放性是其研究的客觀依據,“城市空間≠自然子空間+社會子空間+經濟子空間”。對城市空間的研究,我們要認識和肯定城市空間的整體性和復雜性,重視空間內部的相互作用和聯系,把城市空間看作一個“過程”,再來進行系統的研究。
中外各領域的學者,對城市空間的自組織特征作出了相對系統的科學研究。朱喜鋼在《城市空間集中與分散論》中提到,“在城市的發展過程中,各種社會經濟因素在不同場所對空間產生作用,改變了城市生態位勢差,使之自組織地產生力的變異,從而形成新的生態位勢差”[26]。保羅·克魯格曼利用自組織原理,建立起多中心城市的空間自組織模型,闡明經由“看不見的手”而形成大范圍內有規則的經濟空間格局并合理發展的內在機理。譚遂等則借鑒克魯格曼的多中心城市模型,設計了一種城市與區域空間格局演變模型,并進行了數值模擬[27]。空間自組織機制的形成,是對原有平衡系統從支持到否定的一個過程,也是空間的自構-自解的動態過程。張宇星認為,“在城市和城市群形態為典型的自相似體系中,形態具有內在的自組織、自相似和分形生長能力,反映出城鎮生態空間的普遍規律”[28]。唐子來通過對西方城市空間結構研究的理論和方法的分析提出城市空間結構演化的內在機制[29]。張庭偉探討了20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城市空間結構的變化,提出城市空間發展動力機制的概念模型和綜合理論框架[30]。陳瑋的《適應的機理:山地城市空間建構理論研究》通過對山地城市空間建構的理論探討,闡釋了城市系統運演的適應性,并強調城市規劃方法的適應性。陳蔚鎮的《上海大都市空間形態演化及其成因機制的研究》通過對上海城市空間形態演化的研究,將其成因機制歸結為自組織機制、市場化機制和創新機制。張京祥的《城鎮群體空間組合》通過城鎮群體空間組合的研究,尋求社會、經濟、生態、空間與時間的整合,提出城市空間演化的總體機制是一個空間自組織與空間被構組織的過程,同時也是一個社會、經濟演化的過程[31]。哈格斯特朗在《作為空間過程的創新擴散》中提出空間擴散問題,指出創新由源地向周圍擴散的方式有波狀擴散、輻射擴散、等級擴散和跳躍擴散等形式,開創了空間擴散的研究。赫夫借助概率論方法,對賴利的零售引力規律進行了進一步擴展,制定了一個基于概率的商業零售引力模型。帕特里克·格迪斯在《演變中的城市》中指出,“城市不僅是空間上的一個點,也是時間上的一臺戲”[32]。
結合城市空間概念和以上學者的研究成果,我們可以得到以下結論:首先,城市空間是多層級的系統,開放性、不平衡性以及內部漲落是其突出特性,通過系統的分化、調整和組織新秩序達到城市空間復雜而有序的生長過程;其次,城市空間發展既不是完全確定的,又是非完全隨機的。正如波圖戈里的論斷“所有的城市都是自組織的”。因此,城市空間的發展能在自組織理論下進行,城市空間的特性是自組織理論研究和關注的焦點,這是自組織理論和城市空間的重要耦合。
20世紀60年代末耗散結構理論的建立,以演化系統為研究對象的非平衡、非線性熱力學登上了科學舞臺。70年代相繼誕生的協同學、超循環理論、突變論、混沌理論和分形理論等關于系統演化的理論,使人們在認識系統的基礎上,從認識系統自組織的前提條件入手,深入認識系統演化的動力機制和偶然因素在系統演化中的作用。自組織理論并非完整的理論體系,主要包括耗散結構論、協同學理論、突變論、超循環理論、分形理論和混沌理論的學科群。
1.自組織理論的發展和概念
自組織理論主要經歷了三個發展階段。
萌芽階段是在1850年左右,以生物學家達爾文提出的“進化論”為標志,稱為生物學上具有重大意義的自組織理論的開端;1859年馬克思唯物史觀中的科學觀點對人類歷史的自組織機制進行了詳盡地闡述;19世紀末,提出物理學中的重要自組織理論基礎則是“相變論”。三種理論為表達自組織的準確概念而開創了自組織歷史研究的先河,并且與現代的自組織理論研究一脈相承。
第二階段是在1948年,維納通過對控制系統的研究,創立了與自組織相關聯的理論基礎,從某種意義上包含了自組織的理論和思想,具有劃時代的意義;之后阿希貝出版《自組織原理》一書,標志著現代意義的自組織理論正式誕生。
第三階段是20世紀60年代末,出現了一些研究系統論的科學家如普里戈金、哈肯、艾根等,他們提出萬事萬物的發展必須遵循自組織的發展規律和運行機制,并在此基礎上提出協同學、耗散結構論和循環理論,以科學研究為基礎,詳盡描述了自組織的發展框架、自組織的概念和內涵特征等,從而對科學事業的發展起到了重大的創新作用。20世紀80年代以來,大批的科學家仍在繼續研究和完善自組織理論的概念、內涵并試圖使自組織理論運用到更多的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之中,并為其它的科學領域提供強有力的理論支撐。
自組織理論是研究自組織現象和規律的一種理論集,目前為止還未形成統一的概念,不同的理論與學科對自組織給出了不同的定義。協同學的創始人哈肯指出,“如果系統在獲得空間的、時間的或功能的結構過程中,沒有外界的特定干預,我們便說系統是‘自組織’的”[33]。哈耶克則認為,“自組織是系統內部力量的互動創造出一種‘自生自發的秩序’,這種自發秩序源于內部或者自我生成”[34]。哈肯的“自組織”定義具有較強的普遍性,獲得了自組織理論界的一致公認,并在多學科中被廣泛引用。
從“組織”的定義反觀“自組織”的定義,可以說自組織系統是指無需外界特定指令而能自行組織、自行創生、自行演化,能夠自主地從無序走向有序,形成有結構的系統[35]。
2.城市空間自組織
自組織理論與城市規劃和建筑設計的結合經歷了100多年的發展時間,其間西方學者作出了巨大努力。1898年,英國“田園城市”運動的創始人霍華德設計了“田園城市”模型,他將城市和鄉村連結,形成一個整體性、開放性和綜合性系統,體現了自組織思想的雛形。英國規劃師帕特里克·蓋迪斯的思想被認為是現代自組織城市發展觀的奠基。1960年,美國規劃師簡·雅各布斯倡導現代主義城市規劃及建筑設計應從理性轉變為“人本主義”。1964年,奧地利建筑師克里斯托佛·亞歷山大引入系統論研究空間問題,其實質就是建筑學的自組織理論大綱[36]。1968年,希臘道薩迪亞斯通過對人類聚落的分析,系統地對其復雜性與自組織特征進行闡述。1976年,哈肯創立協同學,成為自組織理論形成的標志。哈肯對城市空間和系統進行了完整的論述,并逐步在城市設計領域廣泛應用。1990年,美國C.亞歷山大在其著作《建筑的永恒之道》中,以自組織理論對自己的作品進行了解讀。
國內對城市空間自組織展開系統研究的學者段進,在著作《城市空間發展論》和《城鎮空間解析》中對城市空間發展的深層結構、基本規律及空間發展的形態特征等方面進行了系統研究,并明確提出了對城市空間發展的自組織演化規律,之后又在其主編的《空間研究》系列專著中進一步展開了對城市空間領域的深度研究。武進對中國城市物質要素的空間布置、城市外部的空間輪廓及物質要素之間的相互作用和組織等方面進行了較為系統的研究。向清在《關于城市系統自組織現象及序參量的探討》中論述到“城市通常被認為是‘三大結構形態和四大功能效應的系統集合體’。在結構上,城市是空間結構、生產結構、文化結構的形態統一;在功能上,則是‘自然-社會-經濟’的復雜巨系統通過集聚效應、規模效應、組織效應和輻射效應將城市提升為現代文明的中心”[37]。侯正華將城市視作子系統,研究大規模人類聚居行為的自組織演化、自組織理論在城市規劃領域中的應用問題。盧建松在把握自建單體的開放性和可變性的基礎上,對特定聚落進行空間自組織規律的研究。
梳理國內外關于城市空間自組織的研究,可以發現城市空間內在的規律性機制以自組織為根本,自組織隱性而永久地作用于城市空間的發展和演化過程中。通過對城市空間自組織理論的研究,不但能使人們了解城市空間自組織發展的條件、內在機制、演化過程和形式,還能讓人們對城市空間的復雜性有進一步地學習,從而影響到我們對城市規劃、控制管理等一系列非自組織方法的使用,為進一步完善城市規劃、管理理論與方法提供依據。
城市空間特征與自組織理論體系,在深層結構上具有互通性和一致性。不同層級城市空間節點在自組織體系中發揮的組織作用各不相同。對于自組織城市空間而言,城市空間節點構成顯性城市空間體系,是城市形態發展的結構性要素;城市空間的尺度、性質和數量變化,將影響城市空間體系的性質。城市內部和城市之間的不平衡、非線性和內部漲落可通過自組織自行調節,自組織理論為研究城市空間系統的復雜性問題提供有效可行的方法。將人為規劃和自組織演化過程關聯,將自組織理論與不同城市空間節點的屬性進行統籌。通過對城市空間的思考和自組織理論的研究,建構出開放和完整的理論架構,以確保自組織體系下城市空間研究的成果更具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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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Self-organization of Contemporary Urban Space
“Space” is an abstract concept refering to people’s living place. Modern western scholars brought the concept of space into the abstract theoretical research fi eld in the process of the research of anthropology and philosophy that explaine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space,society and people from the origin of space analysis. In the urban space system, various components are interacted, connected and moved with each other according to certain laws. Information and material can be communicated through the city's organic system. The change of urban space refl ects the city development direction, context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urban elements. As the recessive order and regularity, self-organization theory always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process of the urban space .Through the consideration of urban space and self-organization theory research, this paper tries to construct an open and complete theoretical framework, in order to improve the cognition of the urban space regularity and to provide theory for the understanding and practice of urban space.
space concept;urban space;self-organization
J0-02
A
10.3963/j.issn.2095-0705.2016.01.020(0099-08)
2015-11-30
張建羽,武漢理工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