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面退堂鼓

黃振寰

[1]

“我們學校這個月要舉行合唱比賽，哪些同學有興趣？”

“下個月要開運動會，有能力的同學報名哈。”

“下下個月的作文比賽，請每位同學準備一下……”

白老師宣布了未來天馬小學的三項重要活動后，五年二班的教室就沸騰起來了，白老師滿意地看著不少同學已經舉起自覺報名的手。

曲奇像往常一樣縮了縮脖子，好讓老師不容易發現自己。每當這種時候，他都是這么做的。

但是今天，白老師犀利的目光卻罩住了他，“曲奇！你覺得剛才說的那些比賽怎么樣？”

“挺好呀。”曲奇硬著頭皮答，“我們學校的活動真豐富。”

“說得對！你不想參加嗎？”

“我的歌喉很爛，也沒有拿手的運動項目。”曲奇吐舌頭，“至于寫作，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文字水平……”

“這么說，你又打算什么都不參加？”白老師皺眉，“曲奇，你老這么不積極可不行。”

曲奇輕聲嘀咕：“又不是就我一個人這樣。”

“不，就是只有你一個人這樣。”白老師敏銳地聽見了，“雖然每個同學都有積極和不積極的時候，但是什么時候都不積極的人，據我觀察，基本只有你一個。哎，你要能像烏老師一樣就好了。”

烏老師是五年二班的體育老師，精力無比充沛，什么都想嘗試。據說烏老師的每個假日都是在對人體極限的挑戰中度過的：這個禮拜去玩蹦極，下個禮拜去原始森林探險……

烏老師也是曲奇的偶像。但是曲奇知道，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像烏老師一樣。

“總之，曲奇你要更有自信些。”白老師說，“下面我宣布另一個消息：我們班從今天起，會有一個新同學。”

大家紛紛感興趣地伸長脖子，向門口望去。

一個女孩的身影出現在教室外，一頭亞麻色的長發十分醒目。

曲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個轉學生，不就是他家的魔法保姆——麻咪嗎？

麻咪怎么會到班上來？曲奇百思不解。而麻咪已經發現了他，沖他眨了眨眼。

“同學們，今后麻咪就是我們集體的一份子了，大家要跟她好好相處。”

麻咪大大方方地走到曲奇旁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2]

“喂，你怎么到我的班上來了？”一下課，曲奇就迫不及待地問麻咪。

“我是你的保姆嘛，”麻咪眨眨眼，“保姆不是應該隨時隨地照顧主人嗎？所以我就來啦。”

“你對保姆的含義有誤解，”曲奇有些哭笑不得，“不過，你到學校來也好。”

他們正聊著，其他同學湊過來了。

“曲奇，你跟麻咪認識嗎？”毛卡卡問。

“麻咪，你過去在哪里上學呀？”馬達問。

“你有什么興趣愛好嗎？”沙拉問。

同學們都表現得很熱情，這讓麻咪十分高興。她落落大方地跟他們聊著天，很快就和大家成為了好朋友。

“為了歡迎麻咪來到我們班，我們這周末辦一個小型的歡迎會好不好？”班長唐果提議。

“好！”大家的興致都很高。

“曲奇，你跟麻咪早就是很熟的朋友，這個歡迎會就由你來主持，怎么樣？”

“什么？”曲奇一愣，“不行不行，我不行，我不合適的……”

同學們互相看了看，都露出嘲笑的表情。

“還是算了吧，曲奇肯定不會干的！”皮旦說。

“就是，他對什么事情熱心過呀！”朱古力說。

“還是我們自己組織吧。”衛星說。

曲奇的臉紅一陣白一陣。一旁的麻咪察言觀色，很快就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們不要責備曲奇！”麻咪大聲說，“對什么事情都不積極，其實不關他的事！”

“那關誰的事？”毛卡卡問。

“他心里住著的小人呀。”麻咪認真地說，“那個負責打鼓的小人！”

[3]

每個人的心里都住著一個小人。他負責打鼓。

鼓聲，有著振奮人心的力量。

在古代，士兵出征的時候，總會有個人負責擂響戰鼓。“嘭咚！嘭咚！”激越昂揚的鼓點，從來都是振奮士氣的最佳伴奏。

每當人們要做出某些決定的時候，他們心里的小人就會開始打鼓。鼓打得好不好，直接影響到主人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毫無疑問，曲奇心里的那個小人，打鼓技術不行！他只會打讓曲奇放棄的“退堂鼓”！

——以上，是麻咪對五年二班的同學們作出的解釋，聽得大家眼睛一個賽一個大。誰聽過這么新鮮的理論呀？

“那么，”毛卡卡想了想問，“要改變曲奇的性格，是不是要讓他心里的小人改變打鼓的方式？”

“對啦。”麻咪說。

“那該怎么做？”

“很簡單。”

麻咪從口袋里掏出一本巴掌大小的簿子，那是奶奶留給她的魔法筆記。麻咪翻動筆記，找出一則咒語，嘀嘀咕咕地念起來：

心兒乖乖

把門開開

快點開開

我要進來

隨著麻咪的念咒，曲奇的胸口竟然射出了一道光線，照到麻咪后，麻咪就消失了。

麻咪就這樣來到了曲奇的心里，見到了她剛才說過的那個“打鼓小人”。小人跟曲奇長得挺像，就是胸前掛著一面鼓。

“你好！”麻咪主動向小人打招呼，“我是專程來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

“想聽聽你打鼓呀。”麻咪指指小人胸前掛著的鼓。

小人沒想到自己竟然有“粉絲”，他很高興，把袖子一擼，就開始打起鼓來。

“噗……噗……噗……”

鼓聲軟綿綿的，有氣無力，讓人一聽就沒干勁，正是最標準的“退堂鼓”！要是在出征的時候聽到這種鼓聲，誰還有斗志上陣殺敵呀？

但是小人卻自我感覺良好地沉浸在這樣的鼓點中，他甚至閉上了眼睛，搖頭晃腦。

“停一停，停一停！”麻咪擺手，“你這種敲鼓的方式已經落伍了！”

小人嚇了一跳，忙問：“那該怎么敲？”

“看我的！”

麻咪一把搶過鼓槌，沖著鼓面一輪猛烈敲擊。

麻咪雖然是個女孩子，卻不是那種嬌氣的小公主，她的性格挺野的，所以打鼓的方式也比較給力。小鼓在她的敲擊下，發出不一樣的聲響。

“咚咚嘭咚嘭嘭咚！嘭噠噠咚咚噠噠咚！”

麻咪忘情地敲著，聽得小人一愣一愣，但漸漸的，他的臉上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嘿，原來還有這樣的打鼓方式呀。

小人從麻咪手中拿回鼓槌，開始嘗試用全新的方式打鼓……

麻咪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曲奇的心。她相信，今后的曲奇，心里將不會動不動就響起“退堂鼓”了。

[4]

正如麻咪所想，曲奇變了，變得積極自信。老師布置的任務，學校即將舉辦的活動，他不再第一時間想到逃避，而愿意試著去參與了。

麻咪也漸漸習慣了天馬小學。同學們都對這個會法術的小魔女很友好，麻咪的校園生活因此很愉快。

這是一節體育課。五年二班的同學們齊聚操場，等待著烏老師的到來。麻咪還沒見過烏老師，曲奇就對她普及烏老師的種種事跡。

烏老師可是天馬小學的“神話級”人物。

他聽說冬泳有益健康，就在零下五十多度的氣溫里勇敢地嘗試冬泳，體驗了一把連靈魂都快凍僵了的感覺；

他曾挑戰過徒步穿行沙漠，一路靠著烤蜥蜴與仙人掌勉強維生，離開沙漠的時候黑得仿佛一塊人形的煤炭；

他明明有嚴重的恐高癥，卻義無反顧地嘗試了高空跳傘，最后幾乎是以口吐白沫的昏迷姿態落到地面上的……

曲奇和同學們繪聲繪色地將烏老師的種種傳奇經歷告訴麻咪，聽得她連連吐舌頭。

烏老師是拄著拐杖出場的，他的一條腿上裹著厚厚的紗布。

“哈哈，同學們好。”烏老師說，“這節課，我們來練習跳彈簧床，那一飛沖天的感覺可棒啦！”

“老師，您的腿怎么啦？”同學們關切地問。

“這個呀！哈哈，前幾天我去登山，特地選了最陡峭的路線，結果把腿給摔傷了！”

烏老師說得輕描淡寫，大家光憑想象就渾身發抖。

“您的腿都這樣了，怎么給我們示范跳彈簧床啊？”曲奇說。

“什么？可別小看我！”烏老師一拍胸膛，“輕傷不下火線的勇者有的是，小小的腿傷算什么？”

烏老師說著，把拐杖一丟，一瘸一拐地走向體育用品室：“等著，我去把彈簧床給你們拿出來。”

“老師，您還是歇著吧！”大家都慌了。

“哈！我的字典里可沒有歇字！”

最后還是麻咪把烏老師給攔了下來。她揮了揮魔杖，烏老師就定住了。

大家都看麻咪。麻咪解釋：“烏老師的心里一定住著個男子氣十足的小人。他打的鼓，不用說就是標準的‘戰鼓，煽動力極強，讓烏老師在面對一切挑戰時，只許前進不許后退！”

“我曾經很羨慕他呢。”曲奇說。

“其實這樣也不對，太極端了。烏老師再這樣下去，非把自己送上西天不可！”

“那該怎么辦？烏老師心里的小人，似乎不會打戰鼓之外的鼓點。”唐果說。

同學們同意地點頭。

“不要緊！他不會打退堂鼓，有人會呀，而且還非常擅長。”曲奇指指自己的心口，“麻咪，你安排我心里的小人，和烏老師心里的小人見上一面吧。”

“好主意，他們是應該好好地交流一番正確的打鼓技術。”麻咪笑著說，“有些不能逃避的挑戰，我們當然應該擂起戰鼓面對；而有些時候打起退堂鼓，也并不是懦弱的表現。”

當麻咪又一次唱起“心兒乖乖，把門開開”的魔法咒語時，同學們一邊出神地看著，一邊思考：我心里的打鼓小人，是擅長打戰鼓呢，還是擅長打退堂鼓？他知不知道，什么時候應該打什么樣的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