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魚籠

邱裕華

父親的魚籠

邱裕華

我常常看父親做魚籠。父親從山上砍回幾根毛竹，用尺子量好后鋸成長短不一的竹筒，然后剖成篾片，細分成一條條細長的竹絲，再把竹絲在彎刀上拉、削兩遍，將它們弄得平滑。一切準備就緒后，父親靜靜地坐在廳堂的一角，大半天都不起身，一兩天就能編好一個。

父親編織的魚籠。一種是葫蘆形的，中間是圓鼓鼓的大肚子，前面是喇叭形的大開口，尾巴的竹絲自動交結成封口，再用繩子扎緊。肚子里還有一個扎子，成圓錐狀。另一種是漏斗狀的。這種比那些葫蘆形的要小的多了，是用黃皮竹編織的，篾條由尾部編織到頭部時，一一朝里彎曲，形成密集而均勻的倒刺。

魚籠編好后，父親一一豎放在庭院里，從大到小排列著，一溜五六個。父親不時看上幾眼，摸一摸，很是滿意他的作品。等到春汛來了，池塘的水漲了，父親提上那些漏斗狀的小魚籠，放在連接池塘的水渠里，用泥巴、磚塊固定好。在春水中，水漫出池塘，一些活潑的鯽魚隨著水流竄向水渠，便會被父親的魚籠所逮。

當然，更多的魚籠都是放在河里的。春雨停歇的時候，父親和母親背了那些大大小小的葫蘆形的魚籠，到了岸邊，找準地段，把魚籠投進水里，它便自動沉入水底。再把系在魚籠腰部的那根繩子拴在岸邊的樹上。放時，是逆水放的，要是順著水流，雜物就會沖進魚籠。春天，魚兒溯水而上，難免會成為籠中之魚。

這樣的守株待兔，講究的是運氣和耐心。收獲并不會很多，一個早上能有三四條小魚就不錯了，常見的是幾只蝦或者螃蟹，更別指望會有大魚。本來，魚籠就是隨遇而安的，適合平和的脾氣、平緩的生活節奏。

有了魚，不管多少，母親或者炒芹菜辣椒，或者油炸，增添了餐桌上的色味。這時，父親會喝一點酒，品嘗著魚籠帶來的收獲。

河水奔流，父親卻逐漸衰老。但他依舊會在每一個春天來臨時精心編織著他的魚籠。父親病逝后，家里也不再有魚籠了。在竹木市場上，我也再沒有見過父親做的那種魚籠。

那小小的魚籠，懷揣著鄉村的夢想，讓人平添了懷念以往、向往未來、熱愛生活、編織生活、過好當下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