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明治之戀

毛利

一個朋友搞不懂，為什么我每天中午都用三明治解決吃飯問題。他的意思是，這種東西在日常生活中出現一兩次可以，人嘛，難免有個身不由己的時候，但是怎么能天天如此？兩片面包，幾片菜葉，夾個雞蛋、火腿，簡陋到了極致，簡直毫無滿足感。

我當著他的面，又在咖啡店里買了一個三明治，嚴肅而認真地告訴他：在食物身上，我們不應該要求太多的滿足感。

這是我最近感悟出來的。自打做了份兼職工作，每天中午，都要為吃什么的問題犯愁。樓下雖然有食堂，但很快我就發現，食堂的菜又油又咸。一開始難免被蠱惑住了，覺得事業單位福利真好，10塊錢的套餐有魚有肉。后來發現，這不過就是沒吃過食堂的人，像單身多年的王老五，覺得回家有個老婆陪，是天下最幸福的事。事實嘛，只要連續吃幾頓食堂，果然，又像所有圍城中的人一樣，開始左右挑剔，菜太咸，飯太爛，總之，什么都提不起胃口，我吃，只是因為毫無選擇。

自打放棄了食堂，每日中午，如果忙，就在樓下咖啡館買一份三明治，如果不忙，就步行20分鐘，走到某大學門口，一家小小的面包店，點一份稍微好吃一點，面包韌一點，蔬菜新鮮一點，雞蛋香噴噴一點的三明治。

在三明治的世界里，好吃和難吃，差別并不會太大。這種簡單的食物恪守著它最基本的守則：我只是一份用以果腹的食物而已，和幸福感并沒有太大的關系。我代表著健康，熱量不高，分量很足，僅此而已。

而我的同事們，依舊愁眉苦臉，每天中午花半小時思考到底該吃什么。大部分人希望在食物里找到幸福感，可惜的是，一旦有了這種想法，關于幸福的標準就會越來越高，原來吃碗熱氣騰騰的牛肉拉面，你會覺得幸福，可吃完后轉念一想，這牛肉湯似乎味道有點古怪，想要吃一碗更純粹一點的牛肉面，又要滿世界尋找，搞出一張全市不可錯過的牛肉面地圖。

為了食物，人們跋山涉水在每一個小巷子里，播撒熱切的目光和胃口。我發現自己做不到，怎么能如此深情？

有個日本攝影師，說他最喜歡的事情就是每天凌晨，從暗房沖洗完所有的照片出來，跑到最近的便利店，買個御飯團，或者便當，在這些隨處可得的食物里，尋找微小的幸福。

我跟他惺惺相惜。在食物身上，只要一點點微小的幸福，不就足夠了嗎？配著熱茶的三明治，是份多么樸素的情感，我永遠不會在它身上要求太多，而它對我，亦永遠不會構成任何負擔。

最重要的是，吃完一個禮拜的三明治，忽然回到家，吃一頓平常的家常菜，那幸福，幾乎是鋪天蓋地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