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時期日本的東南亞外交

◇ 文/呼斯樂

一.日本對東南亞的賠償外交

1945年日本戰敗后經歷了一個盟軍總部聯合占領支配日本的特殊時期，“舊金山合約”簽訂以后，日本努力快速地恢復到國際社會來。最先起步的是所謂的對東南亞的賠償外交。用ODA政府開發援助方式對戰爭受害國進行賠償，通過這種變相的戰爭賠償和經濟援助，為日本企業進入東南亞國家打開方便之門，進而達到逐步回歸國際社會的目的。最初按照“科倫坡計劃”對緬甸、印度、菲律賓等幾個戰爭受害國進行賠償，很快就擴大到整個東南亞地區，進而也啟動了與東盟的關系。

在最初的賠償方案中，日本提到，日本的經濟狀況根本無法實施現金賠償的可能。如果實施現金賠償將很難維持現有的經濟規模，反而會縮小和減弱經濟實力。日本認為通過提供商品、勞務、設備或合作項目等非現金方式進行賠償，對于索培國恢復生產，提高生活水平甚至擴大日本與索培國之間的貿易往來都有好處。

然而，隨著戰爭受害國的呼聲越來越強烈，日本不得不對之前的賠償外交進行調整，以此達到與東南亞各國恢復邦交正常化的目的。

1952年10月日本外相岡崎勝男發表了戰后首次外交演說，提出“賠償問題應該作為一個政治問題加以解決”，正式表示要從廣義上解釋舊金山和約關于勞務賠償的規定①，1953年9月至10月期間岡崎外相又出訪菲律賓、印度尼西亞和緬甸，訪問期間岡崎外相提出了日本新的賠償方針：⑴擴大對舊金山和約中規定的“勞務賠償”的范圍，根據各國的要求提供生產資料的賠償：⑵賠償支付年限為10到20年，支付額逐年增加②。經過一系列賠償方針的調整，1954年開始日本陸續對緬甸和泰國做出了具體的賠償方案。

1954年11月，日本與緬甸簽訂了“賠償協議”，規定從1955年4月開始10年間日本向緬甸賠償2億美元和提供5000萬美元的經濟援助，1963年3月雙方又簽訂了“經濟技術合作協定”，規定日本在12年內向緬甸提供1.4億美元的無償經濟援助。1956年5月，日本同菲律賓簽訂“賠償協定”，規定從1956年7月開始20年期間日本向菲律賓賠償5.5億美元以及2000萬美元的勞務賠償和2.5億美元的長期日元貸款。1958年1月，日本同印度尼西亞簽訂“賠償協定”規定從1958年4月開始12年期間日本向印度尼西亞賠償2.23億美元和沖銷過去的1.77億美元債務，以及提供4.12億美元的經濟合作日元貸款。1959年5月，日本同南越簽訂“賠償協定”規定從1960年1月開始5年期間日本向南越賠償0.39億美元，以及在3年內提供750萬美元貸款和5年內提供910萬美元的長期經濟開發貸款。與此同時，日本與老撾和柬埔寨之間也簽訂了“賠償協定”，向老撾賠償了280萬美元，向柬埔寨賠償了450萬美元。1967年日本又同新加坡和馬來西亞達成協議，作為戰爭賠償，日本向新加坡和馬來西亞支付了1600多萬美元的賠償金③。至此，日本同東南亞國家之間的戰爭賠償問題基本得到解決，日本經濟外交的發展戰略逐步得到確立。

二.日本對東南亞的經濟外交

日本發展最快的60年代和70年代是日本開始大幅度地回歸國際社會并爭取在亞洲得到經濟上占有領先地位的時期。在外交政策上推行雁陣模式，即所謂日本要作為領頭雁帶領亞洲經濟向前發展，

1972年7月，出任日本首相的田中角榮，調整了戰后以來一貫的外交政策，提出了在國際格局出現多極化的情況下，采取“多邊自主外交”的方針。1974年田中角榮首相訪問了東盟五國，1976年3月，在香港召開的日本駐東南亞大使會議上，時任首相三木表明了日本東南亞政策的支柱，即積極支援、強化東盟的活力，并且要為東盟與印支半島的和平共處進行合作。就更廣泛的問題進行事務及磋商，1977年3月，日本東盟論壇設立，雙方就工業化、貿易、農業糧食等多方面的合作展開對話。這對于以往只重視與東盟國家發展雙邊關系的日本來說，是一個劃時代的前進④。

1977年8月7日，福田總理大臣訪問東盟5國，開啟了與東盟首腦的歷史性會談。會談指出，日本愿意進一步加強與東盟間的合作與相互依存關系，將與東盟建立「特別且緊密的經濟關系」。主要有以下幾點內容：(1)在經濟領域方面，將考慮對于東盟5個項目總額為10億美元的援助請求；(2)從多方面貿易談判(MTN)的框架內討論取消或減輕關稅、非關稅措施。研究探討一般特惠制的改善方案，在東京設置東盟貿易旅游常設展廳，共同討論一次性產品輸出所得安定化問題以及其他一次性產品的合作問題等； (3)對于促進東盟區域內文化合作給予全面資金支持⑤。這種劃時代的日本－東盟首腦會談，進一步推動了日本與東盟關系，雙方關系迎來了「劃時代的黎明」。

8月18日，福田在訪問的最后一站馬尼拉發表了題為《日本的東南亞政策》的演講，提出了后來被稱作“福田主義”的三項原則，即⑴日本決不做軍事大國，并從這一立場出發，為東南亞及世界和平與繁榮做出貢獻；⑵日本與東南亞各國之間要在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廣泛領域建立起心心相印的相互依賴關系；⑶日本從平等合作的立場出發，支持東盟及印度支那國家的自主努力，相互理解，共同建立和平與繁榮⑥。

1978年，日本與東盟繼續保持友好合作態勢，6月，日本同東盟之間設立了“日本-東盟外長會議”，并在其后不久由于越南入侵柬埔寨而引起的柬埔寨問題上進行了密切的政治合作。經濟領域，繼續擴大貿易額度，引入東盟累積原產地制度，擴大對東盟的產品輸出。8月作為基礎援助出資26億2千5百萬日元以支持東盟經濟建設。在文化領域方面，于日本－東盟聯合聲明中提到的文化資金援助項目，從78年3月至79年8月間陸續提供了50億日元的援助資金。另設立青年志愿者招募計劃和文化設施援助計劃等。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各個方面推進了全方位的合作關系。

1979年5月，日本與東盟在雅加達簽署了關于成立東盟貿易、投資、旅游促進臨時中心的公文并進行了公文交換。同年12月在日本東京也正式成立了此中心。這些外交活動為日－東盟之間貿易投資的促進和旅游產業的振興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

進入20世紀80年代，日本與東南亞國家，在國際局勢的大背景下以亞洲局勢為中心，繼續發展雙邊關系以及日本與東盟之間經濟、經濟合作、文化等領域的聯系。值得一提的是1981年1月，鈴木總理大臣繼1977年8月福田總理大臣訪問東盟3年半后又一次訪問東盟，為進一步推動日本與東盟間友好合作關系以及強化日本的亞洲外交做出了努力。在訪問期間表明日本將繼續在經濟、經濟合作、文化領域提供援助并承諾了具體的合作事項。具體有：⑴實施和推進東盟“人造”項目（總額1億美元）和東盟工業項目（追加資金189億日元的印度尼西亞尿素項目；合作資金480億日元的馬來西亞尿素項目）；⑵延長10年一般特惠關稅制度；⑶推出東盟地區研究振興計劃等。鈴木總理大臣在訪問的最后一站曼谷發表政治演說，表明了日本和平外交的基本理念和重視東盟的外交姿態。

1986年6月，日本外相安倍晉太郎出席東盟外長擴大會議，發表了題為《亞洲的和平與繁榮－爭取建立創造性伙伴關系》的演說，其中提出日本亞洲外交的所謂“三根支柱”，即⑴日本不做軍事大國，日本將同東盟各國以及愛好和平的其他國家一道為亞洲的和平做出積極貢獻；⑵日本將通過不間斷的對話和開誠布公的交往與亞洲國家的國民加深相互理解；⑶日本與東盟之間要建立能夠適應形勢變化的合作體制。1987年12月，日本首相竹下登在“日本－東盟首腦會議”上發表演說時表示，將提供不低于20億美元的“東盟－日本開發基金”以促進雙方的資金合作。并提出“日本－東盟綜合交流計劃”以促進文化交流和人員往來。

三.日本的賠償外交及經濟外交對東南亞國家的影響

日本從50年代初至70年代中期對東南亞國家進行賠償外交，后又逐漸加強經濟滲透，逐漸形成了以經濟合作為基礎的經濟貿易往來關系。直至20世紀80年代，日本在自身經濟發展的基礎上積極推行對東南亞國家與地區的經濟政策，并以經濟政策為基礎加強與東南亞的政治、經濟、外交、文化等方面的合作。從而對該地區產生了深遠的政治經濟影響。首先賠償外交推動了日本與東南亞國家的貿易往來與經濟合作。對東南亞國家的經濟振興起到了推動的作用。日本進口的石油、鐵礬、天然橡膠以及白錫大部分來自東南亞各國，而對東南亞各國來說，日本已經成為其第一位或第二位的貿易對象國。其次日本實現了與東南亞國家的邦交正常化。重返了國際政治舞臺，提高了自身的國際地位。雙方政治關系的改善，不僅對日本和東南亞，而且對整個亞太地區都產生重大的影響。日本與東南亞國家的關系從初期的賠償與被賠償關系逐漸轉化為后期的以援助為中心的經濟合作關系，從此進入雙方關系深化發展階段。再有日本對東南亞國家外交政策演變過程中提出的“福田主義”，是對之前賠償外交向經濟外交演變的調整，這預示著日本對東南亞國家不僅在經濟領域，今后還會在政治領域產生更大的影響和發揮更大的作用。

⑴［日］外務省百年史編撰委員會：《外務省百年（M）》，1969年，

⑵ 安原和雄，山本剛士：《戰后日本外交史（卷4）》東京三省堂，1984年

⑶ 喬林生，日本對外政策與東盟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

⑷ 梁云祥，日本外交與中日關系[M]，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12,

⑸ 陳志，日本對東南亞國家外交戰略的歷史演變與走向[J],北京：日本研究2009，（2）

⑹［日］外務省，外交藍皮書[J/OL]，http://www.mofa.go.j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