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年至今法裔阿爾及利亞歸僑接納情況研究

賈頡

?

1962年至今法裔阿爾及利亞歸僑接納情況研究

賈頡

【摘要】本文從歷史文化角度出發，運用文化闡釋學理論，采用采訪歷史現存見證人的方法，通過分析對同一段歷史事件的不同群體話語，研究1962年從阿爾及利亞歸國的一批擁有法國國籍的歐洲人被法國政府和法國人所接納的情況及其原因，從而進一步深入分析該群體的文化身份認同問題。

【關鍵詞】黑腳 法裔阿爾及利亞人 接納情況 文化身份

[Résumé]En se basant sur l’histoire culturelle, cette étude porte sur l’accueil et l’identité de la communauté des Fran?ais d’Algérie en France métropolitaine après 1962.Nous adoptons la méthodologie d’enquêtes des témoins présents et l’analyse de discours de différents groupes sociaux sur le même événement historique, afin de comprendre la raison de tels accueils ainsi que les questions principales issues de leur reconstruction identitaire.

1830年法國殖民阿爾及利亞，大批法國和歐洲其他國家的居民為了改善本不盡人意的生活，在法國政府的號召下借機移民阿爾及利亞。這些有著不同文化背景的移民在此相互融合、繁衍生息，逐漸形成一個混雜的公共體，為了同阿爾及利亞土著居民區別來開，他們將自己稱為“阿爾及利亞的法國人”。1954年到1962年的阿爾及利亞戰爭迫使這批人逃回法國本土，而本土人對這批歸國同胞充滿敵意，還將他們戲謔地稱呼為“黑腳”。 如今半個多世紀已經過去，然而在法國關于這段歷史依然存在許多爭論和分歧，甚至禁忌，那么這些“黑腳“究竟有著怎樣的歷史才會引起法國社會如此之多的爭論和不可言說的禁忌呢？

一、“黑腳”的詞源研究

在關于法屬阿爾及利亞時期的研究中，“黑腳”作為該歷史事件的一個重要的群體，往往被史學家和社會學家所忽略。在中國，甚至在法國，人們對這個群體都知之甚少。

“黑腳”是對生活在法屬阿爾及利亞有著法國國籍的歐洲人的謔稱。“黑腳” （法語：Pieds-Noirs）一詞的起源至今無法確定。有人認為，它源于被煤炭弄臟了的腳；有人認為它源于法國士兵的黑色靴子，與光腳的阿爾及利亞人形成對比，等等。 可以肯定的是，“黑腳”這個詞早在二十世紀初就存在了，但是直到1955年左右才開始特指生活在法屬阿爾及利亞的法國人。1962年大批法裔阿爾及利亞人由于阿爾及利亞獨立被迫來到法國本土，從此該詞成為法國本土人對這批人的謔稱并被廣泛運用。

“黑腳”一詞的起源和意義至今存在著爭議。拉魯斯詞典認為這個詞既可以作形容詞，也可以用作名詞，特指1962年前在北非三國定居的法籍歐洲人①Définition du Dictionnaire Larousse en ligne[archive].Larousse, www.larousse.fr.[Consulté le 10/12/2011]。而羅貝爾大詞典認為該詞是一個陽性名詞，起源于1955年，第一個意義是指生活在阿爾及利亞并把它視為祖國的法國人；第二個意義是指法裔阿爾及利亞人②Paul Robert, Alain Rey, Le Grand Robert de la langue fran?aise, définition 3 de Pied-noir, éd.1990, tome VII, p.390.。可見兩個權威的詞典對于這個詞的定義略有不同，相對于羅貝爾將時空兩個層面分別限定在了獨立戰爭期間和阿爾及利亞，拉魯斯對此的限定則更為寬泛。這兩種定義的不一致也反映了在突尼斯和摩洛哥的法僑甚至法裔猶太人對該稱呼接受的不一致性。不過這兩種定義仍有交集，即都指在1962年前后生活在阿爾及利亞的法籍歐洲人。

從索緒爾的現代語言學角度分析，語言的共時性和歷時性特征反映出語言同時具有靜態與動態的特點。語言的穩定性是理解它的前提，而隨著社會的發展，新事物的出現必然會產生新的詞匯。正如“黑腳”這一詞的產生并非出于偶然，而是出于社會交際需要，更確切地說是出于這個群體對自己特殊身份的認同和他者對這個群體認識的需要。實際上這個詞的產生遠遠晚于當時人們對該稱呼的需要。在阿爾及利亞獨立戰爭前的一個多世紀里并沒有專有名詞指代“黑腳”群體，面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阿拉伯人和柏柏爾人，他們將自己稱為“法國人”；而在法國本土人面前，他們更愿意被稱為“阿爾及利亞人”，這時的阿拉伯人和柏柏爾人只能退而求其次被稱呼為“土著人”或者“本地人”（法語：les indigènes 或者 les autochtones），如此一來就產生了一種身份混亂和不確定性，而 “法裔阿爾及利亞人”該稱呼卻又因太過冗長而不受青睞，這也預示著一個群體迫切需要一個與自己特殊歷史身份相符的稱呼。阿爾及利亞獨立戰爭爆發后，法國政府派大批士兵駐扎阿爾及利亞，將來自法國本土和定居阿爾及利亞的法國人區分開來這一需要變得迫在眉睫，此時才陸續有人將他們稱為“黑腳”。直到阿爾及利亞獨立，大批“法裔阿爾及利亞人”被迫逃到法國本土，出于對這群人的敵意和嘲諷，本土人戲謔地稱他們為“黑腳”，這個詞也從此逐漸流傳開來。

“黑腳”這個詞，正如它附帶的關聯意象“黑色的”、“骯臟的”、“臭腳”等，其貶義色彩毋庸置疑。不過“黑腳”群體在與法國大陸人半個多世紀的磨合中為不斷自己正名。如今該詞已從原有的貶義色彩逐漸轉變為中性甚至褒義色彩，同時也被“黑腳”群體所接受。考慮到特殊歷史原因，今天在使用這個詞的時候還需要注意語境和口氣，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二、時代背景

從1830年到1954年的一百多年間，大約有四代法國移民在阿爾及利亞繁衍生息。與受保護國摩洛哥和突尼斯不同，阿爾及利亞作為法國的一個省在行政上被視為國家的一部分，對于法裔阿爾及利亞人而言這里是他們的家鄉，他們中間的大多數從未過去法國本土。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反帝國主義浪潮在全世界范圍內興起，反殖民主義運動作為這個浪潮的主要運動之一，深刻地影響了帝國主義的殖民格局。阿爾及利亞民族解放斗爭也順勢而生。1956年3月時值阿爾及利亞戰爭第二年，法國先后承認突尼斯和摩洛哥獨立，給阿爾及利亞獨立派也帶來了更多的希望。

錯綜復雜的社會背景、牽一發動全身的各大集團利益和阿爾及利亞在法屬殖民地不同于其他國家的特殊地位，使得其獨立之路漫漫其修遠。當時社會可以分為“介入方”和“非介入方”。介入方是指通過行動甚至武力達到某種政治訴求的組織群體或者個人，非介入方是指有著自己的觀點和愿望卻沒有將其主張訴諸行動的群體或者個人。阿爾及利亞方面的介入方以國內部分阿拉伯人為首，他們建立政黨，成立武裝隊伍，希望阿爾及利亞獨立，其中以民族解放陣線（簡稱：FLN）為代表。法國的介入方則分為兩派，即支持阿爾及利亞獨立和反對阿爾及利亞獨立的兩個陣營。極右翼分子打著愛國主義旗號反對阿爾及利亞獨立；而以知識分子為代表的左翼則支持阿爾及利亞獨立。在歷時八年的戰爭中，法國政府的態度由中前期的反對阿爾及利亞獨立轉變為后期因無力控制局勢而退兵，最后采取全民公投的方式決定阿爾及利亞的命運。法國政府在戰爭中態度的前后變化也是這場沖突至今遭人詬病的原因之一。

1958年6月，新上任不久的戴高樂總統頂著各方面的壓力訪問了阿爾及利亞各大城市，并在阿爾及爾和穆斯塔加奈姆作了兩場極具感染力的演講，使得原本嚴峻的形勢明朗起來。戴高樂的演講感人且富有號召力，其中他在阿爾及爾的“我理解你們”（Je vous ai compris）和穆斯塔加奈姆的“法屬阿爾及利亞萬歲！”（Vive l'Algérie fran?aise ! ）的兩句話使得黑腳誤以為獲得了政府的支持，然而后來政府宣布退兵和采用全名公投的方式決定阿國去留使得他們深深地感到了背叛。全民公投有三種方案：法國化、自治、分裂。分別對應的是阿爾及利亞由法國管轄、與法國結盟、從法國徹底分裂出去。1961年2月11日，法屬阿爾及利亞激進分子建立了秘密軍事組織（Organisation de l'Armée Secrète），該組織以其簡稱OAS而為人熟知, 該地下組織的目的是不惜以任何方式保衛法屬阿爾及利亞，甚至不惜采用恐怖主義行為。1961年6月8日，阿爾及利亞以75%的贊同票獲得獨立。這也使得在阿爾及利亞的軍隊感到被背叛，昔日為國家榮譽而戰的士兵，今日卻變成了侵略者，這導致駐扎在阿方的部分政治和軍事力量叛變，然而叛變很快便失敗，叛軍隨后加入了OAS。OAS針對支持阿爾及利亞獨立派的恐怖襲擊愈演愈烈，難以控制，在法國本土和阿爾及利亞造成恐慌，加上與FLN的武力對抗，使得很多平民都成為了這場沖突的犧牲品。他們的日常生活籠罩在暴力和死亡的陰影下，街道上動輒傳來的槍聲、爆炸聲、鄰里家人的失蹤和死亡使得原本打算獨立后留守阿爾及利亞的黑腳紛紛逃亡法國本土。1962年5月到9月共有八十萬難民逃亡法國。根據INSEE統計，1958年到1964年間，法國共接收了超過一百萬的歸僑和難民，占1950年全國人口的2.4%，是法國歷史上前所未有的人口大遷徙。

三、1962-1966年法國對“黑腳”的接納情況

在法國，對黑腳的接納可以從政府和民眾兩個層面去分析。首先是政府層面上的，《依云條約》簽訂后，政府官方宣布阿爾及利亞戰爭結束，希望息事寧人，卻沒有料到之后愈演愈烈的恐怖襲擊導致原本打算留在阿爾及利亞獨立國的法國人不得不逃亡法國本土。法國政府預計1962到1966年返法人數大約在十萬到四十萬之間，事實上歸法僑民數量遠超政府預計，僅僅在1962年六月就有十萬，七月更是高達三十五萬。這場戰爭迫使一百萬法喬和四十萬阿爾及利亞穆斯林走上了逃亡之路③Maurice Calmein, Les Fran?ais d’Algérie 50 ans après : Une plaie toujours béante, Ed.Atlantis, Friedberg, 2012, p.21.。 一夜之間，阿爾及利亞各大碼頭、機場被難民堵得水泄不通。他們中的大多數從未去過法國，對法國的了解也僅限于教科書中的只言片語。每個人只有權利攜帶兩個箱子，衣食供給一度短缺。法國政府和各大民間組織積極提供一些供給必需品，另外，將教堂、學校、醫院和一些廢棄的住所改造成難民的臨時落腳之地。為了鼓勵黑腳們找到穩定的住所，政府出臺政策規定預留各個地區30%的廉租房給法喬，另外鼓勵私人出租住房。然而由于偏見，很少有房東愿意將房子出租給黑腳。為了改善這一狀況，政府給將房子出租給黑腳的私人房東予以經濟補貼，還給黑腳優惠的銀行貸款以鼓勵他們購買住房。由于難民們來自于陽光充沛的北非，他們更加傾向于居住在法國南部地中海沿岸，就這造成了某些地區的黑腳大量聚集現象，對該地區住房和工作分配造成一定困難，所以對黑腳不愿意去的地區，政府給與更加優惠的政策和經濟支持。時值兩次世界大戰后，法國急需人力去重建被戰爭摧毀的千瘡百孔的社會，首先政府按照公務員、手工業者、農業者、個體戶、退休人員等不同的職業性質，制定了相應的職業重新分配和安插政策，得益于時代背景，剩余適齡就業人員也都能順利地找到工作。然而眾口難調，加上大多數黑腳的生活水平同曾經相比都大幅度下降，時至今日每當回憶起當時的政策和情形，人們仍怨聲載道。

其次是法國人對黑腳的接受。在多數法裔阿爾及利亞人的回憶中，作為落難同胞，他們不僅沒有得到同情，反而在法國遭到冷遇，甚至被叫做“黑腳”。尤其是在馬賽和巴黎這類涌入大量黑腳的城市里，他們被當地人所敵視：行李被集裝箱工人故意扔到海里，甚至被建議逃亡到世界其他國家。在筆者的抽樣問卷調查中，要求25個受訪者用三個形容詞回憶當時法國本土人對他們的態度，將這些形容詞由善意到惡意分為五個等級，統計情況如下：

由圖表可得知當時的黑腳在法國本土并不受歡迎，至少在他們的回憶里自己是非常不受待見的。黑腳們不受歡迎的原因有很多，歸結起來有以下幾點：一、很多本土家庭因戰爭支離破碎，將怨恨轉移到黑腳身上；二、受到左翼思潮和媒體報道的影響，本土人認為他們是剝削和壓迫阿爾及利亞人民的大殖民者；三、OSA的恐怖襲擊使得人心惶惶，很多本土人對黑腳心存芥蒂，甚至認為他們是法西斯主義殘余勢力；四、大批黑腳定居法國，造成短期市場供求不平衡，使房價和物價大幅上漲，同時使工作市場比往日更具競爭性。上述原因中，起導向性作用的是媒體報道對人們認識的影響。根據法國學者德布雷“中介化”理論：最初，人與人之間的認識是靠直接的、面對面的方式形成的；當主體對他者的認識或者印象以轉述等方式傳播給其他人時，中介化就產生了。大眾媒體的發展使得人們對人、事、物、甚至一個群體的認識不再需要親身實踐、身體力行。換而言之，作為人這個實體其存在、身份、面貌等都可以通過媒體中介的傳播得以呈現給他者。那么，在1962年究竟有哪些報刊對這些黑腳作了何種報道？根據發行量和影響力，筆者選取了四個全國性報紙。其中以1962年黑腳涌入法國高峰期6月為例，關于黑腳的相關報道統計如下：

報刊名稱 　相關報道數量 　圖片出現次數 　長篇幅報道費加羅報 　112 　3 　3世界報 　63 　0 　7人道報 　3 　0 　0十字報 　44 　5 　10

程度（從善意到惡意） 一級 　二級 　三級 　四級 　五級形容詞 　歡迎的熱情的正常的普通的冷漠的忽視的不理解的不了解的鄙視的嫉妒的惡劣的敵意的% 　10 　10 　40 　20 　20

由此圖表可以看出，《費加羅報》和《世界報》對黑腳的報道最多，報刊時常有一頁或者半頁版面的專題報道，但很少占頭版，這兩類報紙的頁數一般在十八到二十四頁，黑腳的報道在六月占用的篇幅面積大約為總面積的5%，報道主題一般是關于黑腳的接待政策和社會融入問題，態度相對比較中立。《十字報》對黑腳的關注度相對比較高，呼吁社會同情和幫助該群體，該報紙頁數為八頁，黑腳報道的比例占總篇幅面積的12.5%，長篇幅的報道是這些報紙中最多的，在報道中《十字報》時常用“我們”等字眼去稱呼黑腳。《人道報》對黑腳的報道僅僅三次，其中一篇的主題為《不要讓歸僑成為法西斯的儲備力量》的報道表達出了對黑腳的偏見，該報對黑腳群體忽視的同時大量報道在阿爾及利亞和法國本土發生的恐怖襲擊，時常將這批歸僑稱為大殖民者并認為黑腳與OAS有著密切的聯系。

如果說報刊所表述的信息會影響人們認識，那么報刊沒有傳達的信息也不能小覷，在交際法則中，真正的涵義不一定在表達明確的話語中，而往往蘊含在含糊，甚至缺失的話語中。這段時期里多數關于阿爾及利亞戰爭的報道都在揭發戰爭中的罪行，極少數報道才會涉及歸僑的數量以及他們所遇到的困難，其中沒有任何報道是解釋“黑腳”的歷史來源和大逃亡對他們造成的傷害，更不必提有新聞報道他們對阿爾及利亞所做的貢獻了。受到左翼思潮的影響，加上缺乏對這個群體的了解，部分法國人選擇仇視、鄙視、忽視黑腳，另一部分善待他們的人也僅僅是出于同情，而這種同情不是源于真正的理解。在殖民史中，有這樣一部分人，他們不是大殖民者，在政策的引導下來到了殖民地，用雙手和智慧建立起屬于自己的家園，他們中的大多數生活拮據，就像著名作家加繆和他的家人一樣，可是當戰爭來臨的那天，他們便因為歷史原因被視為一個罪孽深重的群體。歷史學家日爾曼· 蒂利翁經過調查發現，1957年在阿爾及利亞的法國人數量大約為一百萬，其中有12000人是殖民者，這些人里有三百個是大財富占有者，其中只有十幾人是最富有的，如果將這類殖民者及其家人都囊括在內，人數大約為45 000人，僅占總數的4.5%，剩下的普通人大多數是工人、司機、修理工、護士、醫生、老師、公務員、手工業者、商人、技術師、企業工作者等等④Germaine Tillion, L’Afrique bascule vers l’avenir, Ed, Tirésias, Paris, 1999, p.68.。那個時代沒有互聯網，人們獲得信息最有效的途徑便是報刊，而當時有明顯取舍的信息報道導致人們對黑腳群體缺乏真正地認識和了解，從而造成了某種誤解和偏見，深深地影響了那個時代人們對黑腳的態度。

四、今日“黑腳”在法國的接受情況

黑腳是在阿爾及利亞生活過的歐洲人的后裔，其中多數原籍為法國、西班牙、意大利，他們的文化在最初并不具有一致性，直到他們加入法國國籍定居阿爾及利亞，才開始逐漸融合。1962年與法國本土人的碰撞讓這個多元文化群體第一次感受到其身份的一致性，逐漸他們也愿意將自己稱為“黑腳”以方便群體身份認同。雖然每個黑腳在法國的遭遇屬于個人經歷，但這些經歷卻不可避免地具有一些共同的特點，不難從黑腳對這段歷史的闡述中找到相關印證。值得注意的是雖然這些話語都源于真實的回憶，但絕非是全部事實真相，然而，這些話語作為集體回憶有側重地被流傳下來。如果說法國人對黑腳群體的認識存在著刻板印象或者偏見，那么集體回憶中關于黑腳在法國的接受情況也同樣存在一種偏見。這種偏見是雙重的，在兩個群體的回憶中深根蒂固。于是新的沖突又隨之出現，法國本土人選擇淡忘這段歷史，而黑腳群體則不斷地強化和重述這段歷史，因此作為集體回憶，兩個群體之間產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如果說隨著時間推移，雙方擁有更大的空間去理性思考這段歷史，那么這種理性目前更多地存在于打破了傳統偏見的個人層面上，但在集體層面上，這種仇怨至今還未能消除。

2012年3月，時值《依云條約》簽訂50周年，法國出版了大量的法裔阿爾及利亞作家的著作和回憶錄。一方面他們反對歷史以《依云條約》作為阿爾及利亞獨立戰爭結束的標志，另一方面，各個黑腳作家希望借此引起社會對這段歷史的重新重視，為這個群體爭取更多的話語權以還原歷史真相。同年10月法國總統奧朗德公開緬懷在這場戰爭中犧牲的人們，在法國，此類政治緬懷活動在每個紀念日也是必不可少的。由此可見，無論是在政治生活中還是人們的日常生活中，越來越多的關注還原給了這段悲傷和備受爭議的歷史。時至今日這段歷史造成的影響還沒有消除，關于黑腳逃亡時留在阿爾及利亞的祖墓、在戰爭中失蹤的人數和下落、北非前法國殖民軍在當地雇傭的本地軍人（Harkis）的歷史命運，以及如何客觀的看待殖民時期留下的文明成果等問題依舊懸而未決。

作者單位：西安外國語大學法語學院

（責任編輯：羅國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