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脫歐問題

簡軍波

近兩年來，歐盟所面臨的境遇用“屋漏偏逢連夜雨”來形容一點不為過。當難民問題、希臘債務問題、烏克蘭問題等等鬧得焦頭爛額之際，英國要舉行所謂“脫歐”公投的呼聲也越來越高，為歐盟困局火上澆油。為了應對英國提出的這個重大挑戰，歐盟不得不于近日舉行了針對此問題的特別峰會，與英國展開了艱難談判，以挽留英國繼續支持歐洲一體化進程。

迄今歐盟共有28個成員國，除英國之外，其他成員國從未提出過“脫歐”問題；而且自歐共體（歐盟前身）成立以來，歐共體（歐盟）所有重要條約也未有對成員國脫歐提供過法律規范和依據，因而英國脫歐對于歐盟和歐洲一體化事業而言是一項前所未有的挑戰。

在眾多成員國中，為何獨有英國成為“問題國家”呢？首先，從歷史上看，英國與歐洲大陸一直若即若離，二戰結束之初即推行所謂“三環外交”，美國和英聯邦的重要性高于歐洲；英國也一直推行歐陸平衡政策，反對歐洲大陸的團結，因此所謂“疑歐主義”在英國具有悠久的歷史傳統。其次，為迎合上述長期存在的“疑歐派”選民的支持，卡梅倫首相所在的保守黨在上次大選中承諾過要舉行英國是否脫歐的公投。再者，卡梅倫政府也試圖以“脫歐”為要挾，促使布魯塞爾在與英國的談判中讓步，以增加英國家國利益，為保守黨繼續執政打下民意基礎。

為此，在2015年11月，卡梅倫提出了英國留在歐盟的四大條件，包括：確保歐洲共同市場對英國等非歐元區國家一視同仁；增強歐盟的競爭力，減少對成員國經濟的束縛；允許英國不參與歐盟政治一體化進程，增強歐盟成員國議會的權力；控制歐盟進入英國的移民，限制歐盟移民在英國領取就業者福利的權益，等等。簡而言之，卡梅倫政府的條件就是要求英國在金融、貿易、社會政策等領域保持相對獨立于布魯塞爾的自主性。

在歐盟面對諸如債務和歐元危機、難民危機等問題上捉襟見肘的情況下，再次依賴于國家主權來應對危機的所謂“國家化”大背景下，英國所提出的維護主權的要求并非特別出格，但是依然存在兩個問題。第一，在其他成員國未能提出這些要求的情況下，英國的訴求使其成為一個“例外國家”，這會促發歐盟條約和法律的改變，而這不符合成員國平等的基本原則；第二，英國所提出的個別特定要求，與歐盟成員國所共同認可的價值觀原則相沖突。比如，英國所提出的控制移民的做法不符合歐洲長期堅持的“遷徙自由”這一主流價值觀。尤其當許多外來移民來自歐盟內部（主要是東歐國家尤其是波蘭）時，它所提條件會遭到反對并非意料之外。

對英國而言，脫歐若成現實，會使其金融業和整個經濟產生重大震蕩，并在政治上加速蘇格蘭的分離傾向，在外交領域會使其不得不更多地依賴美國的支持。總之，一個離開歐洲的英國只會成為一個政治上更為二流的國家，盡管它會依然保持和歐洲大陸目前相同的經貿關系和在世界上相似的經濟地位。

可以想見，對英國而言，“脫歐”并不是執政的保守黨或卡梅倫首相本人的意愿，不過是借歐盟困難之際送給部分“疑歐”選民的禮物，更是要挾歐盟以維護英國國家利益的策略。但是這需要冒巨大的風險，即這一公投有可能使英國真的脫離歐洲一體化進程。正是這一巨大的風險的存在，使目前英國政府和布魯塞爾的官員們都不得不非常認真地對待這次談判，也基于此，雙方應該還是具有共同的利益基礎，即維護完整的歐洲一體化，這也會使得倫敦和布魯塞爾的談判最終會達成某種程度的妥協，除非各方態度過分堅決。

有鑒于此，卡梅倫政府會根據談判結果來宣布脫歐公投的具體時間表，該政府應該在倫敦——布魯塞爾談判達成的前提下努力說服選民讓英國留在歐盟，而不會在“脫歐”道路上火上澆油。但若談判最終破裂，雙方應會再另尋它途。

總之，“脫歐”既是英國政府的惺惺作態之舉，但也是英歐之間一場嚴肅的較量。它反映了歐洲在當前國際形勢下遭遇到了嚴重的困境，成員國內部固有的矛盾成為了一場顯而易見的相互斗爭。結果如何，且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