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朝明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君子”代表了一種完美、理想的人格。作為一種修行的標準與境界,“君子”尚不及“賢人”與“圣人”,但“君子”畢竟修行可得,人人可至。要達到君子的要求,就一定要講道德、懂法紀、守規矩,和悅平易,彬彬有禮,遵道而行。這就是孔子所說的“君子無理不動”。
孔子強調“理”的重要性,是基于它的天然合理性。孔子說:“禮也者,理也。”作為禮義、禮儀的“禮”,就是道理的“理”。為什么要“無理不動”,說起來這道理很簡單,違背法度,為何行動?不合規矩,怎么能做?然而,在日常生活中,真正做到循理而動、無禮不動并不容易。所以,我們看到了許多違法亂紀、作奸犯科的人,看到了許多違背道德、損人利己的事,這樣的人和事,與“君子”的要求相去甚遠,大相徑庭。
為了使人們知禮、明禮,從而遵禮、守禮,孔子與早期思想家們進行了許多論述。孔子說:“禮必本于太一……所以達天道、順人情之大竇。唯圣人為知禮之不可以已也,故破國、喪家、亡人,必先去其禮。”孔子論述了禮的起源,論述禮的價值與意義。《禮記》也說:“凡禮之大體,體天地,法四時,則陰陽,順人情,故謂之禮。訾之者,是不知禮之所由生也。”禮合乎天地之道,順乎人情人心,如此說來,知禮明禮是境界,遵禮守禮是道德。有人詆毀禮,無視規則與法度,是不知“禮”的本來意義。無論是邦國、集體,還是家庭、個人,如果不遵禮而行,就會根本搖動,遭致敗亡。
中國禮樂文化深深扎根于漫長的文明土壤中,“郁郁乎文哉”的周代禮樂文明代表了那時期中華文化最高水平。作為社會生活的道德觀念、風俗習慣,或者作為符合社會整體利益的行為準則,禮對人的行為具有廣泛而深刻的指導意義。人的教育與成長在于使人成為合格的社會人,具有健全的人格,這樣的人才稱得上“成人”。人們認識到:“人之所以為人者,禮義也。”理解禮的內涵,按照禮的規定行事,是做人的基本要求。所以,有人一針見血地指出:“人之能自曲直以赴禮者,謂之成人。以禮為標準矯正自己的行為,以禮為準則理解是非、榮辱與曲直,這樣才算一個“成人”。
動遵禮法,依理而行,說到底是一個修養問題。孔子說:“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人具有了遵守禮的自覺,禮的規范才有可能得到落實,才不會只說在口上、寫在紙上、貼在墻上。真正的明禮應該知行合一,體現在日常的具體行為中。孟子說“人皆可以為堯、舜”,荀子說“途之人可以為禹”,只要切實努力,即使再普通、再一般的民眾,也會有不一樣的格局與氣象。是的,具體工作就是修煉,普通崗位也是道場,所謂“無理不動”,應該是勿論身份與地位、不分時間與空間的。
孔子處在“天下無道”的時代,那個時候,禮壞樂崩,違禮之事層出不窮。正因如此,孔子儒家才全面充分論述了禮的方方面面。孔子說:“圣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君子者,斯可矣。”這時期時代發生著急劇的變動,孔子認為已經不可能看到圣人了,能看到君子就可以了,他還是呼喚人們循理而動、依禮行事。他又說:“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恒者,斯可矣。” 認為自己不可能看到善人了,能見到始終如一保持好的品德的人,也就可以了。孔子卻看到虛妄浮夸、扭捏作態、弄虛作假者比比皆是。雖然難以找到“圣人”“善人”,但能看到“君子”“有恒者”也就滿足了。
人們常說“心安理得”這個詞語。“得理”才能“安心”,遵禮得理才問心無愧。一次,孔子與弟子談論“三年之喪”,一位弟子覺得三年為期太長。孔子問他:“在父母喪期內,吃精細的米飯、穿錦緞制成的衣服,你心安嗎?”沒想到,那學生卻說“心安”。在孔子看來,孩子出生三年才能脫離父母的懷抱。父母去世后守孝三年乃天經地義。君子居喪,吃美味不香,聽音樂不樂,正常起居于心不安。于是,孔子無奈地說:“你覺得心安,就那么做吧!”可見,凡事捫心自問,問自己“是否心安”,不失為有效的修行方式,這也是“恕”道的要求。具備了基本修養,凡事做到心安理得,就會達到一種無愧怍、無忮求、心胸坦蕩、恬然自適的人生境界。
不難理解,既然“禮”就是“理”,那么,拘泥地對待“禮”就不合“禮”。正如孔子所說,夏商周三代之禮也是不斷“損益”的關系,禮的內涵不變,但禮的形式一定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全面認識博大精深的中國禮樂文化,才能把握其實質,繼承其精髓,與時俱進地對禮樂文化創造性繼承、創新性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