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所處的時代,天下無道,禮壞樂崩。社會亂象叢生,人們行為失范,“臣弒其君者有之,子弒其父者有之”。那么,怎樣使天下歸于正道,使人心歸于正途,這正是孔子思考的核心問題。于是,孔子的著眼點落在了“政”上。
打開《論語》和《孔子家語》,就很容易發現其對于“政”的格外重視。《論語》開篇在總體談論修身做人的問題之后,接著就是《為政》篇,由此開啟了全書為政問題方方面面的討論。《孔子家語》的開篇則是《相魯》,記述孔子執政于魯國期間的政績,首先給人展示了作為“政治家”的形象,顯示了孔子卓越的治世才能。所以,《論語》和《孔子家語》的編者一定十分了解孔子思想的深層結構,理解孔子思想中“政”的核心與主導地位。
有一天,魯哀公請教孔子:“人道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孔子聞聽此言,面色變得十分嚴肅。在孔子看來,這個問題太重要了!所謂人道,無非是指社會中要求人們遵循的道德規范。作為一個國家的君主,哀公能夠思考并且談到這個問題,那當然真是百姓的恩惠了。所以孔子才“愀然作色”,說自己怎能不認真地回答呢?
那么,孔子怎樣回答呢?孔子說:“人道,政為大。夫政者,正也。君為正,則百姓從而正矣。君之所為,百姓之所從。君不為正,百姓何所從乎?”孔子一語破的,直接明了,簡直說到根本上了!人道的關鍵在于政,人道由政而得正。人道最重要的就是“政”,“為政”就是“為正”,人不見“正”,何以端正?政治,首先要講“正”,君主“正”則百姓跟從而“正”。百姓效法學習君主的作為,君主不能做到“正”,百姓學習什么呢?
孔子這里的話,也昭示了為學的目的性。人組成了社會,就是社會性存在,為政則是全部社會系統的提攜處、撬動點。當今之世,社會分工更加細密,人們行業不同,各司其職,都是為了天下的安寧與發展。所以,人之學與仕不可分離,子夏說:“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仕不離學,學不離仕。學仕一體,互為本末。超凡脫俗固然是一種人生境界,但人們卻難以真的超然物外。孔子說,人非鳥獸,故鳥獸不可與同群。人系人,故與之仁。人當自明我道以救大倫。圣人之仁,甚至不以天下無道而棄之。
孔子關于君主身正為范、為政以德的論述很多很多,這都是由于為政者自身“正”的必要性與重要性使然。孔子說“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子欲善而民善”,所以,為政者明白“風行草偃”的道理,為政者本身做好了,社會風氣就必然根本好轉。于是,有人向孔子問政時,孔子開出了很多的良方,比如以詩書教義、培養正確的信念、忠信踏實、“舉直錯諸枉”、臨民以莊、使民孝慈、“舉善而教不能”等等。這些,都是以為政者正為根本的。例如有人問政,孔子說“先之,勞之”,自己先做到勤政,然后再使老百姓勤勞。自己有勤政之勞,加之“無倦”不懈,民眾就雖勞不怨。
明白了人道之“正”在于“政”,接著就是如何由“政”而“正”的問題了。天下有道即人道行,君王以“道”治民,首先要“內修七教”,七教修則天下安。何為“七教”,孔子說:“上敬老則下益孝,上尊齒則下益悌,上樂施則下益寬,上親賢則下擇友,上好德則下不隱,上惡貪則下恥爭,上廉讓則下恥節,此之謂七教。”孔子說:“七教者,治民之本也,政教定,則本正也。凡上者,民之表也,表正則何物不正?”孔子依然強調“人君先立仁于己”。
孔子儒家強調“正名”,同樣也是上行下效的問題。為政在于正名,正名的具體內容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人在社會上都具有不同的身份與角色,人們應該遵守各自的行為規范,履行應盡的責任和義務。要知道,孔子儒家講“君仁臣忠”“父慈子孝”,先君后臣、先父后子強調的是“君”“父”的引領意義;其實,長期以來人們詬病的“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又何嘗不首先包含“君”與“父”的擔當與責任。正是在這樣的意義上,孔子才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禮樂不興,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為君、為政者首先“其身正”,才能民知所措,天下有道,社會臻至理想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