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常讓我哽咽（組詩）

父親像一個委屈和無助的孩子

白天我們起了爭執

夜里睡在父親身旁

他一點一點

往里邊挪

他瑟縮，與我保持距離

我裝睡，忍住咳嗽

母親在相框里

看著我們

從一個身上抽去一根骨頭

應該就是他現在的樣子

一捆柴火，在火堆里散開

應該就是他現在的樣子

一個委屈和無助的孩子

就是他

現在的樣子

為母親寫一首詩

寫你熱愛的物種

寫悲喜參半的人間

寫車站，碼頭和機場，離別人們

可以讓你感到欣慰

如你所愿，他們依然深愛著彼此

寫河水穿越山川和田野

也如你所愿，這些事物

滿懷慈悲

母親，蒼穹里，浮起一顆微涼的星

它肯定是和我一樣，是一個

沒有母親的孩子

現在，我在G196次高鐵上給你寫詩

母親，麥田在起伏

我在等列車進入隧道

在短暫的黑暗里

我才能偷偷抹去熱淚

原 諒

說出原諒，逝去的光陰

又漫了上來

原諒就是和狹隘、偏見

解除契約

生活它就是這樣

像信仰，空洞

又如此具體

即使陽光，也曾

誤傷過暗處的事物

那么我替它們謝罪

原諒傷害你的人，就是在

心中修建一座廟宇

并一遍遍打掃

就是對我們的口蜜腹劍

說抱歉

學會口吐蓮花

是因為往事常讓我哽咽

冬天想起母親

我總是鐘情于冬天的時刻

那時你忙完手中的活計，坐在藤椅上

看我和父親編草席

莊戶人家的快樂

源于繁瑣的勞動。你的呼吸和心跳

止于陽光踱過的瓦屋

那些落葉像所有老去的人

那些光陰，也像所有老去的人

只是轉眼間，你就歸于塵土

聽從于命運的安排

你的墳前溪流環繞，似冬天臉上的

皺紋，多少年來

我們在冬天想起你，并沿著你熟悉的小徑

去看你，父親彎腰拔草

加些石塊，擺正供品

在墳前的地里種些菜蔬

他坐在你對面默默抽煙

望著遠方，自顧自說起

年前年后的打算，他已經

不再悲傷，仿佛你從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