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來人往的人群中,各自有一張
形態不同的臉,神情不同的眼
我選擇了那張最疲憊不堪的,我認為那是
我的,如同你枯黃,顫顫落地
離開枝椏,飄向蒼茫天空
或山澗、叢林,或陰暗的溝壑、大地
像我那年離開侗寨,像那年十四歲的姐姐
離開她少女花季爛漫的季節
是的,對于親人的離世,我們
都難以接受(惟有嚎啕大哭……)
枝椏搖曳的曠野,河流無限孤獨
譬如突然謝世的父親
譬如母親淚枯蒼白的臉,村莊里沒有人來人往
大雪覆蓋的冬日,面對一地落葉
我也認為它們各有一張不同的臉
最美的那片葉兒,是那個十四歲少女的
而油菜地就在鄰近,滿山油菜們
義憤填膺地擁入侗寨,三月告訴我
那最金黃最爛漫的一朵,就是
我的姐姐,只是春天的聲音很大
我的呼喚聲很小,在內心很深處
饑寒的身體
我每天進門出門都會注視這個酒架
看對峙的、劍拔弩張的紅酒、白酒瓶子
它們處在各自的方格世界,像
這海濱城市的陽光廣場,歐派華庭
里的天南地北的一群居民
每一個瓶子,每一瓶酒
其實都是一個漂在城市深處的人
在官方的統計數據表上它們是深戶、非深戶
這個安好的下午,名叫薩特的龍卷風剛刮過
中年的環衛工人頂著烈日修飾狼藉的街道
酒架借這個下午的落日,讓一身肉
像白狐、妖孽般華光璀璨
金色陽光照著我的頭發,映著城市里的鐵
不同的是,我在變老;鐵愈發堅硬
所以這一生,我總會念想南山
以及那里怒放的梅花,我是第幾個想起南山的人?
我像喜劇里的小丑
卡在深圳鋼鐵的胃里,年復一年的
在這條林蔭小道上尋覓一盞燈火與鳥鳴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