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山行
三碗不過崗向來是公開的秘密
多年來我空有一身赤膽,赤手空拳和生活強詞奪理
目睹山路奮斗了一輩子,也沒有藏住一只老虎的身影
他們以為讓一條山路在拐彎處消失
或者讓兩座山在晨風里你爭我奪風吹過的道路
都是順理成章之事
我追尋一條路很久了,它會帶我去什么地方?
草的長勢超過了少女們的發育
到了小寒,樹上的葉子會一片片落光
希望的那只虎一直沒有出現
我不愿和迎面而來的熟人談我的去意。生活在圈外
我有許多怪癖,比如去摸老虎的屁股
去竹籃打水,去趕尸,去在時針上打秋千
雪花滿徑,那只虎一直沒有出現
這滿山的白,像多年經營的手工,我丟失的良心
何時才能在畫面外
潑墨灑情。我在等什么?清晨就白了頭的葦草
漫山遍野,和我搖搖晃晃的身體一樣
樸素,收斂,又裝滿閃電。
恰卜恰鎮聽雨
那熟悉的,又陽生的雨,來了。
這小小的,特別的聲音,斷斷續續一夜敲打著我的窗欞。
像天空開出的小花在黑暗中摸索。它拍打著節奏
把我疏遠掉的十五年秘密彌補
一個小馬駒的蹄子,輕輕地,叩擊著地面
濺起輕盈的回聲,復又落入悄悄長高的青草里
雨聲里,南山墓地死去的人摸著童年的木盆復活了
大海涌過來,波浪中漂走的上古世紀沖刷昨天剛掛好的經幡……
水籠頭滴滴答答,黎明擦亮附近工地塔吊的暗影
一座建成一半的樓房凝在晨霧里,滯重的車輛聲越來越多。
私人生活
那種遼遠的感覺一直都在,我只是在人世間
不斷種下欲望——
一片藍色的天空。哦,這雪,還是那樣千古不化
在遠山頂上一直在俯瞰著我的行蹤
一盞燈亮著,一片草原醒著
寫給落日的詩句,只是一堆故紙的枯黃
瞬間的力量會不顧一切擊倒我
路途,既是遠方
我沒有理由拒絕現在的生活
生與死,命與運
漂泊的云,是那么美,超越困頓之年
我飲酒,山中抄詩。偶爾,看打虎英雄
心中溫暖一下
日常之歡,也不過是給血液添加一些興奮。
河對岸
談起長把梨,談起命運。
在文字里經營生活,有時掩口偷笑,有時自討無趣。
風吹來,內心的波浪就動。貴德狹小
而我們又狹路相逢。我浮懸在低處辨識著水流的縫。
我動用過的儲備,在這里交出姓氏和黃金的帝國。
山水,植物,鳥類,哲學,宗教。那樣豐富,迷人。
隱士一樣生活。黃河這邊,我像一粒草籽
借助命運的刻度與萬物相互深愛。
小橋流水
我怎么就把流水寫壞了呢?小巷,小軒窗,小房子
矮矮的
星星落水,垂柳滿岸。
不說有人經過。
不說被損壞的內心。
走著走著,就走到了小巷的盡頭。
走著走著,就看見小軒窗探出頭的俏女。
烏黑的瓦,把屋檐走低了
流水把橋走拱了。
有人捂著嘴在偷偷地笑
有人拍下一處又一處風流的景色
流水沒有盡頭,時間不可靠
流水也會和小橋一樣,變綠,變黃,變脆
我們把自己送得很遠
往昔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