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收起放開(組詩)

春天的小疾病

嗨，我愛著你們中的某一個

晴空下仰著臉的桃花樹，公園里跟著我的

小京巴狗，騎自行車上下班的年輕男子

和少女時代合影中的某個你

你呀——

我愛著落花的陰影，藍色屋頂邊新開墾的

自留地，土豆泥和吞拿魚的晚餐

春天的野蘑菇和自己釀造的紅葡萄酒

小米稀飯和一小碟咸菜的早晨

還有傍晚散步的小姐，和傻得可愛的先生

嗨，我愛著你們中的某個人

春天的小夸張，小疾病

想說也不能說的瞬間

想愛亦不能愛的惆悵

側著臉微笑，不幸被時光擊中的恍惚

過了很久，你對我說話——

小心翼翼，卻萬分溫柔的那種謹慎

在山峰之上駕船

早晨出發時天氣微涼

順著山的魂魄——

我在山峰與山峰之間駕船

我的船是一艘淡藍的吉普

我的槳是時斷時續的浮云

我的波是鳥鳴

浪是一枝斜開的海棠

無人的空山，我來辨認新開的刺棘

梔子，杏花，山桃和木棉

我的航道是高聳的石灰巖

突兀的石山構成礁石和暗堡

一個小溪灣，它紅色的土壤種植了

早春的漣漪

我的理想是做一個行船的俠客

全部的冷酷與熱情，都用來揮劍斬斷——

那緊跟的一溪流水，一脈青山

幸福是一鍋熱氣騰騰的饅頭

我把面疙瘩醒好

我把煤氣灶點燃

我要蒸一鍋熱氣騰騰的好饅頭

傍晚的夕陽就要沉落

人們在黑井里著打撈著幸福

如果我聽到熟悉的腳步響起

如果數到十，傳來愜意的口哨聲

我想用一些美妙的詞形容此刻

比如我要在面粉里揉進一小塊春風

比如墻壁的時鐘正跳著愉快的華爾茲

我要在蒸鍋里添一些小祝福

我要往饅頭里加幾份小輕松

我要在平淡日子里舀幾勺小蜜糖

現在，我已經坐在了棗木桌前

路燈锃亮，壁爐暖和，親人相聚

晚餐就要在嘮叨中開始

有雪靜落

有時候那是被白雪掩埋了一半的山間車站

有時候是剛看見覺得似曾相識，又想不起

在哪里見過的教堂尖頂

有時候是一條冰封的河，暮色在瑩白河面

降下溫暖的底色

有時候又成了歡鬧著打雪仗的孩子

他停下來，眼瞳里變換著雪光云翳

有時候是你拼命忍耐住想念——

但雪已經開始靜靜地降落

雪開始靜靜降落

人生的片段在面前忽然出現又惘然消失

唯有吸附在心靈上，如影隨形的寒氣

——永久跟隨